德妃问身边的大宫娥道:“凤歌过来了吗?”

“回娘娘,还没到。”

七皇子不悦地道:“淑妃倒是会挑,让母妃来招呼诰命夫人,她自己怕是去请太后了。”

德妃轻声道:“她是打理六宫的,而本宫是协理六宫。”

四妃有贵、淑、贤、德,淑妃的位份可不就排在她前头。

说起来,她们四妃中的贵、淑、德可是同年入宫,唯有贤妃比她们晚三年,可贤妃身体不好,又患有哮喘,常年在宫里养病,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贤妃娘娘到!”

德妃凝了一下,放缓了脚步。“她今日也出来了?她不是最惧炎热么?”

今日连太后都会出席,贤妃哪敢不出现。

但太后自来是宽厚的,若有人身子不适,提前说一声,也不会责怪。

德妃蓦地忆起了什么,只片刻,立时就明白了。

贤妃虽没儿子,却有两个公主,这九公主今岁也有十三了,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这样的盛会,贤妃怎会不露面?

贤妃之后,又有几位育有皇子、公主的嫔妃出现,各自携着孩子。

贵妇们见德妃进了上林殿,便陆续回到殿中落坐,而臣子也纷纷进入大殿,在司仪引领下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德妃与大宫娥使个眼色,悠扬的宫乐响起。

德妃笑盈盈看着身侧的贤妃,“贤妃妹妹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谢德妃姐姐关心,好多了。”

德妃的眸光扫过贤妃所出的九公主、十三公主,九公主已有十四岁,十三公主今岁亦有十一了。在这宫里头,能孕两个孩子的嫔妃不多,数来数去,也只得那么三位,一位是淑妃膝下育有五皇子、八公主;其次便是这位贤妃了,膝下亦育了两个公主;还有一位便是宁嫔,她原是宫女出身,因一夜侍寝,怀上龙脉,得封宁美人,育有六公主,两年后又育下了十皇子,晋封为宁嫔。

177 烈焰之星

浮华缭绕的乐音中,一道“太后驾到!淑妃娘娘到!凤歌公主到!”高扬地声音远远传来,众人纷纷引颈望去,但见如云侍从,如花宫娥徐徐行来,当中者,正是太后,一袭海蓝色宫袍。落后几步位置,是一袭橙红色宫装丽人,那一身的气派,正是冯淑妃。

太后身侧紧随着一袭玫红描金宫装的少女,凤羽飘飞,华美宫锦金灿灿、红彤彤,映得她的玉脸犹如红霞铺面,耀花人眼;金丝梅形凤冠镶着耀眼宝石嵌在飞仙髻上,梅妆妍秀,长眉朱唇,少许笑意绽在唇角,胸间戴了一只赤金璎珞盘,那盘的正中竟用宝石镶嵌而成,端的是刺人眼目。

众人只是瞧那宝石,头上戴的有鸽子蛋大小,还是血样的通红纯净,脖子上戴的也是同样的红色宝石。

不用问,这样的宝石头面定是太后赏赐的,如此大小,这般成色,价值不菲,自从外域人将宝石传入大燕,一下就赢得了太后的好感,也引得一些世家名门的贵妇都以拥有一套宝石头面为傲。

敏王妃今日也戴了一套宝石头面,因太后上了年纪,早就弃了这种大红色的宝石不戴,她特意选了红宝石戴上,谁曾想,此刻自己戴的这套与江若宁戴的一比,实在不够看,无论是成色还大小,都难以相毗。

敏王妃身上的这套,也是几年前太后赏赐给她的。

太后戴的是宝石是湛蓝色,与她身上的蓝色宫袍颇是相映。

众人齐齐跪拜海呼。

太后笑呵呵地道:“都起来罢!哀家的孙女凤歌自幼流落民间,而今认祖归宗重返皇家,可喜可贺,又是个祥瑞的。她一回宫,太上皇的糊涂病就见好了。今日特设宫宴,一是庆贺凤歌还朝,二是哀家此次回宫有些日子了,还没见着各家的夫人、小姐。哀家又有几个孙儿、孙女到了婚配之龄,借着这机会,让淑妃、德妃几位也掌掌眼。好给皇子、公主们挑挑皇子妃、驸马…哈哈…”

敏王妃自来与容王妃谢婉君不合。此刻勾唇笑道:“二皇嫂,听说你不待见凤歌,我怎瞧着。太后很喜欢凤歌。她身上戴的那套宝石头面可是太后珍藏多年的,便是当年端仪皇后在世,太后也舍不得赏她呢。”

谢婉君冷声道:“三弟妹这话不知从何处来的,我怎不待见凤歌了?她可是公主。我拿她如凤舞一般。”

她不接纳江若宁,没想皇帝竟过继了去。还封了个凤歌公主。

敏王妃轻哼一声,如果真有这么好?太后又怎会作主将江若宁过继到端仪皇后名下,还不是谢婉君哭闹着说什么也不肯认那个女儿。

现在说这话,还不是听算命先生说。江若宁过继出去了,再不会克她,也不会克到慕容琅。方才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只是,瞧着江若宁身上的这套烈焰之星。看得敏王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太后偏爱宝石,当年还是雍和皇后时,太上皇就投她所好,收罗了宝石给她做首饰。待当今正兴帝登基,为了以示孝敬,但凡遇上好的宝石,也都献给太后。

太后得了这些宝贝,喜欢就自己留下,不喜的,就时不时打赏下来。

岂止是如此,当年凤舞公主出阁,便想要这套红宝石头面,可太后陪嫁了一套红宝石,那宝石却比江若宁身上的这套要小得多。

待江若宁走近谢婉君、敏王妃身边,二人方才瞧见,这套红宝石头面中央嵌着红宝石,这周围可都嵌着八颗豌豆大小的白色宝石。

凤舞公主坐在右侧,看到江若宁身上的宝石头面,气得牙痒。不远处,明月郡主正笑微微地道:“凤舞堂姐,凤歌身上戴的是雍和十二年西凉国敬献的烈焰之星?”

雍和,太上皇为帝时的年号,世人又称太上皇为“雍和帝”。

太后手里的宝石头面,每一套都有别致的名字,而江若宁身上的这套正是唤作烈焰之星,是凤舞公主瞧了好几年,心心都想得到的宝贝。

当年太后说,宝石头面就得取名字,唯有此,才有别样的意义,更益于流传后世。

明玉郡主轻斥道:“二姐,凤歌也是我们的妹妹…”

“她是我们的堂妹,你别忘了,太后和皇上做主,将她过继到端仪皇后名下,她是端仪皇后与皇上的女儿,是尊贵的凤歌公主。”

说到尊贵二字时,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凭什么?就一个克母之女,竟然有这等大福份,不仅被封为公主,还得到太上皇、太后的疼爱,便是容王世子也把所有好东西往宫里搬。

她们的那个弟弟,从小到大都与她们抢东西,何时给她们了,现在倒好,竟如此偏着江若宁,这怎不让明月郡主心头难安。

淑妃拊掌一拍,十二名舞伎奔向中央,在宫乐声中翩翩起舞。

三支歌舞后,一声“皇上驾到!太上皇到!”

皇帝款步而至。

所有人齐声海呼。

皇帝扶着太上皇移到主座上,太上皇落座。

太上皇扫了一眼,看着中央的歌舞,蹙了蹙眉:“多少年了,怎的还是这些节目?有没有新鲜些的?”

太后轻声道:“哀家就知道你不奈烦,好!好!今日我拿几件赏物来,让晚辈孩子们来献技。”

太后与三顺儿使了个眼色。

三顺儿向前数步,朗声道:“太后懿旨,今儿给众位官家贵女们一个机会,拿出宝石头面——东海之星为赏红,谁的节目夺魁,归谁所有。另,再拿出名琴相知作为本次才艺的榜眼赏红。”

太后把自己珍藏的宝石首饰都拿出来了,东海之星,这是一套蓝色宝石头面,式样也极其别致,值得拥有,虽然其价值不如烈焰之星,可这也是太后珍藏了几十年的六套宝石头面之一。

一套,现在戴在江若宁身上。

这第二套拿出来作为赏红了。

三顺儿落音,整个大殿上都嗡嗡议论起来。

太后的名琴相知,是太上皇当年亲自给太后制作的,无论是所用的木料还是上头的琴弦都是最好的,天下某名士曾为此写了一首《相知赋》,在这词赋中更是大赞雍和帝、后唯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也令得相知琴一跃成为天下的名琴之一。

淑妃微微一笑:“既然太后都拿了赏红出来,臣妾也得表示一二。来人,把本宫的那只金东珠钗子取来,当作是今日才艺探花的赏红。”

东珠多是白色的,亦有少数黑珠、粉珠。数年前,皇帝得到了几颗金色东珠,圆润且大,颇是新奇,令内务府制成首饰,恰逢淑妃寿辰,皇帝便赏了淑妃一只金东珠钗子。一直被淑妃视为珍宝,小心收藏,今日见太后拿出自己珍藏的首饰做赏红,立时就想到了自己的那支东珠钗子。

凤舞公主听到“东海之星”几字,心都要醉了,低声道:“本宫对东海之星志在必得!”

明玉郡主道:“凤舞堂姐,你没听见太后说今日宫宴的用意,这是要替三位皇子选妃,你难道还要去献艺不成?”

凤舞道:“谁得了去,我花重金买下。东海之星是当年太上皇亲手设计,令珍宝局打造的一套头面首饰,式样别致,当年太后四十大寿,有人瞧见想要仿造,却怎么也仿造不出来。”

东海之星,是一套头面首饰,最大的那枚宝石是项链上的那颗,但又寻了色泽、成色相近的宝石制成了钗子、耳坠、戒指,便成了一整套,但因它的名字,因太上皇与太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故事,便拥有了极好的喻意。

换言之,太后收藏的几套宝石头面,哪一套没有故事,哪一套的式样都是独具一格,便是外头的工匠想要仿制,要么寻不到相近的宝石,要么制不出那样的式样。

凤舞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她自小就对宝石有着一种莫名的狂热,家里收集了不少的宝石,可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太后那儿的宝石才是最好的,无论是大小、成色,都是她手头宝石不能比拟的。此刻听说有东海之星,早已眼馋不已。

三件赏红就摆在一张宫桌上,璀璨夺目的东海之星、名动天下的相知,还有价值不菲的金东珠钗子,无论哪件都是宝贝。

坐在宴席上的,六公主双眸熠熠生辉,她起身一拜,“禀皇祖母,我们姐妹也能献艺吗?”

六公主因生母出身低微,今岁已有十六了,尚未定亲。早前的三公主凤舞,年过十八才选了驸马,她这个年纪倒不算晚。

凤舞成婚不到三年,又因与第一任驸马不合,二人和离,最后她自己挑了现在这位俊美无双、出身商贾的驸马为夫。如今已育一双儿女,而长子在她与现任驸马成婚不到七个月就出生了,曾有人说这孩子会不会前任驸马的?可随着这孩子渐渐长大,那容貌倒与现任驸马酷似,众人便说,凤舞公主未曾与第一次驸马和离,便已与现任驸马好上了。

太后微眯双眸,“技高者得,哀家恩允你们姐妹参加。”

明月郡主立时笑着扫过凤舞公主,问道:“皇祖母的意思,是我们皇家姐妹也要献艺?”她扬了扬头,微微勾唇一笑。

178 挤兑

谢婉君责备地望着次女,轻声道:“今日太后与各宫娘娘,是要替皇子相看皇子妃,替公主们选驸马,你来凑什么趣?”

明月似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成婚的贵女不在此列。”

明珊接过话,轻斥道:“明月,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早就是贵妇了。”

明月并不生意,而是捂嘴浅笑,嘻嘻笑罢,“要说天下的一等贵女,自然是第一富贵人家的皇家。凤歌妹妹初返皇家,是不是要献一下才艺?”

江若宁坐在太后身边,她一早就瞧出来了,凤舞、明月二人对她含有敌意。

凤舞曾是大朝唯一的嫡出公主,虽然已经出阁,可一直以来都是皇家的掌上明珠,可现在,宫里最受长辈疼爱的是凤歌,也难怪凤舞看着她,一副除之而后快的表情。

有一些恨,不是无缘无故。

谁让她抢占了太上皇、太后的宠爱,就连皇帝也对她极好,更对她赏赐丰厚。

凤舞见明月、明珊是刻意在帮着自己,想让凤歌出丑,立时大乐,“凤歌皇妹,你不会除了长着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外,旁的便一无是处了吧?”

阿欢见她们是刻意,虽然师姐认祖归宗,可这些公主、郡主还是瞧不起师姐,骨子里就认定师姐是个乡下丫头,她们才拐了几道弯,故意说要让未婚公主也表演才艺之事。

淑妃与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立时会意,浅笑道:“皇祖母,既然凤舞皇姐提了,孙女这便献技。”

太后点了一下头。

江若宁坐着未动。唱歌、跳舞、弹曲,这些东西又不能吃饭,更不能解决问题,不过是打发时间的雅事罢了,可看着凤舞、明月、明珊三人的眼神,满满都是敌意、鄙夷之色。

她问身后站着的宫娥道:“翠浅,那紫色凤袍的是凤舞公主。另两位是谁?”

“回公主。穿额黄袍的敏王府的大郡主明珊、着粉红袍的是容王府的二郡主明月。”

凤舞算是她的皇姐,明月更是她的亲姐姐,明珊是敏王府庶长女。她与她们皆无交集,第一次见面,就招惹她们不快。

翠浅又压低嗓门,今日江若宁戴着烈焰之星现身。这也是引得凤舞忌恨的原因,当年凤舞出阁。曾缠着太后索要烈焰之星,可太后给了其他的宝石头面,却没有给她。如今见太后给了凤歌公主,以凤舞公主的刁钻霸道。岂有不忌恨之理。

慕容琅坐在父母身侧,正不满地盯着对面的明月:有这样当二姐的?明知道凤歌是他们的嫡亲妹妹,居然联合明珊、凤舞要让凤歌出丑。

凤歌出丑。她们就畅快了?

德妃娘娘笑道:“来人,着人把我的那本孤本〈兰亭序〉字帖取来。淑妃都添了赏红。这里有这么多的贵女,我也添上一件。”

这一添,竟是超过了淑妃。

今日是淑妃主持的宫宴,这德妃猛地跳出来添赏红是什么意思?

淑妃见太后兴致正浓,心下不快。

太后笑道:“哀家添了两件,淑妃可是要替阿五选妃、替阿六选驸马的,这怎么着也得多添一件。”

淑妃不敢添两件,是不能抢了太后的光芒,这会子听太后一说,立时笑应一声“太后说得是”,当即令心腹宫娥取了一套玉棋来,翡翠制的棋盘,白玉、黑玉的棋子,真真是一件宝贝。

太后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各位嫔妃想添彩头的都可以添上,若能让贵女们赢一件彩头才更好哩。”

这话落音,几位嫔位、贵人陆续都添了彩头,或是一件首饰,或是一件乐器,各式各样皆有,统络地摆在那宫案上。

六公主已更换一套大红色的舞衣,在一阵悠扬的乐声中,跳出一曲〈惊鸿舞〉。

江若宁看了几支歌舞,到了后面,便乏了味,不是弹琴,就是跳舞,要么就是吟诗一首,着实是让人打瞌睡。

虽然上林殿周围都有木制手摇大风扇,可到底抵不得里头的人多,大殿上又摆了几只冰盆,却让人昏昏欲睡。

阿欢开始还有兴趣,看到一半,就有些困乏了,打了哈欠,一扭头,发现住在主位上的江若宁扒在桌案上已经睡着了,那睡状实在像个五岁稚童一般,头歪枕在左臂,一张原很精致的脸已经沉入鼾睡中。

而一侧,太上皇正伸长双腿,三顺儿小心地打着手里的扇子,生怕太上皇滑到地上,他正大口地吹气,嘴里发出低沉的鼾声。

江若宁原与太上皇长得相,这祖孙二人又都双双睡熟,两相比对,一老一少的睡相要多不雅有多不雅,在这热闹、喜庆的宫宴上,睡熟的他们与这庆宴显得格格不入。

阿欢低声轻呼一声“哎呀”,想要唤醒江若宁,怎耐又隔得太远。

慕容琅阖眸打瞌睡,正要睡,却见坐在对面人群里的阿欢正一脸焦急,随着阿欢的视线望去:太上皇睡着了!江若宁也扒在桌上睡熟了,她面前的摆着一盘时鲜的苹果,果盘上还有三片翠绿色的果叶,呼吸之间,直吹得那果叶飘曳摇动。

江若宁似正在做梦,舔了舔嘴,吞咽了一下,又继续睡了。

慕容琅一下子就乐了。

他还以为自己闷,原来江若宁早就闷得睡着了。

凤舞、明月、明珊等人一脸嫌弃地看着扒在宫桌上睡熟的江若宁。

只见明月与凤舞说了句什么。

乐声止,一位贵女的舞跳完了。

凤舞笑盈盈站起身,“凤歌!凤歌!”

江若宁依旧在睡,原本在场的贵妇、贵女有没留意到的,她这一唤,无数双眼睛都汇聚到江若宁的身上。

翠浅站在一侧,原就闷得紧,这会子见有人唤,立时向前几步,低声道:“公主!公主…”

江若宁睡得正香,猛被唤醒,突地大叫一声“什么事?怎么了?”

凤舞笑道:“凤歌皇妹,该你献艺了!”

江若宁看着周围,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她睡着了?

慕容琅起身道:“凤歌妹妹要敬孝太上皇、太后,近来累得紧。就由…由三姐来代凤歌妹妹献艺。”

明玉惊了一下,让她献艺?

慕容琅出的主意?

慕容琅冲他挤着眼睛:“三姐自幼精通六艺,你选一样献艺就行了。”

明月恶狠狠地道:“三妹,你要敢帮她,便是与我、凤舞姐姐为难!”

赤果果的要胁!

就连明珊也与明玉递眼色:你今日帮一个,还是开罪三个,你自己选吧?

凤舞轻声道:“凤歌,今儿可没有代人献艺之说。”

阿欢见她们又为难江若宁,立时起身,大声道:“禀太后,师姐这几晚没睡好,每天晚上都在绘画,昨晚四更三刻才绘完,她是太困了。过去几日,每日午时四刻就要午睡…”

皇帝也没看节目,而是令宫人搬了一大堆的奏章来看,别个赏节目,他遇到觉得不错的就瞧上片刻,要是一看不是新颖的,就看他的奏章,仿佛这不是宫宴现场,根本就是在她的养性殿、御书房。

这会子,他听阿欢一说,笑道:“不知凤歌画的是什么?”

江若宁垂着头。

她绘的是西洋画,也不知能不能被他们所接受。

这原是她送给太上皇、太后的礼物。

凤舞道:“不会是信手涂鸦吧?着实见不得人。”

一个山野长大的丫头,难不成还能拿出能登大雅之堂的才技来。

凤舞扬了扬头,只要凤歌出丑,她就觉得痛快。

她是皇家引以为傲的金枝玉叶,而凤歌就是只能让皇家抹黑的公主,即便回了皇家,她也休想比过自己。

江若宁对翠浅道:“让人把那画取来!”

江若宁依旧垂着头,“父皇,凤歌画技粗糙,还请父皇莫要见笑。”

淑妃含着笑,又有几个贵女陆续献艺,先是跳舞、弹曲,之后便是谢阁老的孙女绘梅作词。

肃毅伯谢家,乃是百年世族大家,家中才子倍出,便是他家的女儿,个个都是照着宗妇的标准进行培养。容王妃谢婉君、镇北王妃谢婉言皆出自谢家,谢家在文臣中自有“天下第一文臣”之称,谢氏门生桃李满天下,无人能及。

一树墨梅,傲然于纸,那一手漂亮的书法如行云流水,若不是谢小姐当场泼墨,很难让人相信,这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谢婉君双眸熠熠,“子宁,你觉得你的千语表妹如何?”

这些年,谢婉君没与在慕容琅面前提及谢千语,而今又动了给他娶亲的念头。在谢婉君看来:各家贵女千好万好都不如谢家嫡女一半好。

容王慕容植颔首点头,“这墨梅绘得不错,颇有谢阁老之风,那书法更得谢阁老真传。”

太上皇本已睡熟,突地听到乐声,猛地睁眼,就看到两名太监抬着一幅墨梅图,正在给周围的大臣、贵妇们看。

太后笑盈盈地招了招手,“谢家小丫头,你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

谢家曾是清流,也是,曾是永乐皇后的舅家,永乐皇后因自幼被父亲所弃,嫁入皇家后,第一个扶持的不是父兄,而是舅家谢如茂、亦是第一代肃毅伯。肃毅伯爵位原是世袭三代的爵位,后在天乾帝时期,谢家对朝廷立有大功,肃毅伯爵位又被赏赐世袭罔替五代。

谢如茂立有祖训、家规,这也是谢家传承百余年而始终屹立不倒之故。

178 惊才

谢千语轻移莲步,走到主座席前,款款行礼:一张瓜子脸毫无粉黛之色,素光更显容貌娇妍,肤白若羽毛;如缎长发只以一条粉色丝带松松地束着,尤显袅袅风致;眉心的金箔花钿散发出淡淡的芒色,宛如这闲淡的笑、惊世的美、逼人的眼。

所有的贵女都是浓妆淡抹,唯独谢千语,宛如一株清新明丽的净荷,亭亭净植,以独有的美丽出现在这众多的贵女之中,格外惹人眼球。

太后笑问:“你是谢阁老的哪一个孙女?今年多大了?”

谢千语不慌不乱地答道:“回太后话,小女是嫡系二房的长女,在嫡系行八,今年冬天就满十六。”

太后似恍然大悟:“正是如花的年纪。”

谢千语羞郝地垂首,脸上显出一抹微红。

淑妃双眸闪光,这谢家的女儿,尤其是嫡系嫡房的长女,就更得家族看重。谢家家风严谨,是清贵,家族中的嫡女或远嫁他乡名门望族为宗妇,或嫁入皇家,端看谢婉君、镇北王妃这对堂姐妹,就是能撑得起门庭的。

如果将这谢小姐许给他儿子,这可是顶好的姻缘,还能得到谢家的支持。

太后指着一边的赏红桌案,“好孩子,去那边挑两件心仪的赏红!”

“小女叩谢太后!”

太后与三顺儿使了眼色。

三顺儿道:“谢小姐,跟咱家来。”

谢千语的这幅《墨梅图》当之无愧,是所有贵女里才艺最好的,有傲然之气,更有才情。那首诗也正合画境,雅俗共赏。

谢家清贵,谢千语扫过东海之星,目光落在那把相知琴上,转而目光又落到了德妃拿出来的字帖赏红上,对谢家来说,琴棋书画才是真正的宝贝。

碧嬷嬷站在大殿中央。“禀太后。凤歌公主的画取来了!”

太上皇道:“打开!”

画由翠浅与翠浓二人抬着,翠浓握着画轴,翠浅点点褪开。一时间,整个大殿里静默无音,落针可闻,这是一种震撼。是真正的震撼。

那偌大的画卷有一扇门大小,以壮丽的山河为背景。画卷上是太上皇携太后登峰的画面,太上皇一袭明黄的龙袍,一手抓着路畔的树枝,一手牵着太后。而太后一手握着太上皇,另一手抓提着裙摆,两人的神情很是逼真。逼真到就如是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