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三进院子,比江若宁的青橙别苑还小,前院是个四合院,过了垂花二门,后面又有两处院子,一个主院,一个副院,中央有一个花坛,旁边有棵麻柳树,树上绑了秋千。

树下有张石桌,桌前摆了几只绣杌。

绣杌坐着一个着紫衫的妇人,模样里有几分宋清尘的样子,只是脂粉气息比宋清尘浅淡了几分。

“柳柔拜见凤歌公主。”

江若宁审视着她:下颌、双颊与她有些相似;一双杏仁眼。一双不浓不淡的柳叶眉,倒与宋清尘生得像。与江若宁有四分像,但与宋清尘倒像了六分,若再照着宋清尘的模样化妆,就能化出九分、十分来。

阿宝坐在秋千上,见到江若宁,眸子跳了又跳。在明亮之后又突转黯淡。

江若宁道:“柳姨娘多礼了。快起来。我听说找到阿宝的亲娘,颇是欢喜,过来瞧瞧。”

阿宝看着江若宁。想要说话,却没有说出来。上次,父亲就训了她,还罚她不许吃晚饭。她好饿,想与谢三娘要。谢三娘却道“大爷发了话,不许我给你吃。宝小姐啊,与你说了多少回,柳姨娘就是你亲娘。”

阿宝想说不是。可一说不是,温如山就生气。

以前的父亲,很宠她。

可现在父亲会生她的气。会罚她,也会不理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疼她、宠她。

家里的下人都说,是她和她的亲娘害了父亲,害得父亲被祖父赶出家门,害得父亲丢了嫡长大公子的名分,更丢了世子之位,似乎她和亲娘都是罪魁祸首。

这些日子,她天天跟柳姨娘在一块。

大人的事,阿宝不懂,但知道,爹爹没以前那般喜欢她了,爹爹会罚她,不许她吃饭;再气极了,也会拿戒尺打她的手板,很疼很疼。

柳姨娘也是吃过苦日子,虽然不能做富贵人家的奶奶,可她现在是有名分的姨娘,温如山家里没嫡妻,她就是半个主人,小事上也做得主。

阿宝坐在秋千上,旁边站着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慢悠悠地推着阿宝。

阿宝好奇地、探究地看着江若宁:她才是我娘亲!可爹爹说,柳姨娘就是我亲娘。

她到底还小,记忆发生了凌乱,连她自己都分辩不出,到底江若宁是她亲娘,还是柳姨娘便是她亲娘。

柳姨娘道:“凤歌公主,请坐!”

江若宁坐在绣杌上,看了眼桌上的笸箩,里面是一块粉色的肚兜,上面绣着杏花蝴蝶图案。“给阿宝做的?”

“她身上的小衣小了,得做几件新的。”

柳姨娘虽来自风\尘,就凭她能给阿宝做衣衫,这一点就比宋清尘强。

江若宁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转眼入秋了,给你和温大哥添两身新裳。今日来,就是与你说说话。”

柳姨娘笑了一下,“多谢凤歌公主!”

“温大哥待你可好?”

“挺好的。后宅的事都让我做主,一日三餐也由我安顿。”柳姨娘对现下的日子很知足,她从未想过,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太阳低下做些女红,打理家务,不愁吃穿,有房住,又有些家业,还有个女儿承欢膝下,这有何不满足的。

温如山说每月只给她二十两银子管着,家里下人的月例,月例标准是谢三娘订的。家里要吃鸡鱼,也由谢三娘的闺女谢和娘来领钱采买。这些日下来,家里的花销也不算大,但这种温馨而踏实的日子,一直是柳柔想过的。

江若宁拿起笸箩里的针线活瞧了一眼,飞针走线地缝了起来,“你呀,好歹也是宋家越二奶奶的义女,既是你的义母,得了空,就该带着阿宝过去认亲。我可听说,当年她认你时,可是办了酒席,公告京城各位太太、小姐的。当初她以为我是你,还把我给绕糊涂了?看来,她待你是真的好,你们正是合该好好走动的时候,好歹宋家于你也算是个娘家。”

“我是宋家越二奶奶的义女?”

江若宁故作不懂地道:“你近来是被家里的事闹糊涂了?这么大的事都忘了?当初她认你做义女,办的酒宴很热闹。有她做你义母,看谁还敢说你的身份不配,好歹你也算是官家小姐。”

如果她是宋家义女,现在温如山也只是寻常人家的爷们,她配他不是正好?就算做不了妻室,那也是贵妾,自己也算多了门亲戚。宋家可是大户人家,又是当朝重臣大员,有这样一个太太做她的义母,这可是打着灯笼也寻不着的好事。

柳姨娘若有所思,她原有娘家,只是再不能回去了,在家里将她买到那种地方开始,她就与家里断干净了。

江若宁道:“越二奶奶很喜欢阿宝,拿阿宝当亲外孙女一般,待你也好,你们母女就该多走动,免得被人说你不懂人情事故。这单家独户的虽然自在,可该走动的还得走动,遇上难处,也是个帮衬。”

柳姨娘感激地道:“凤歌公主说得是,明日,我便备了礼物就去宋家探望义母。”

越二奶奶可是极爱面子的,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义女,也够给她添堵的,而宋清尘一心想与温如山断清楚,这会莫名多了个义妹,还与宋家有走动,想断也断不了。

宋清尘今日让柳姨娘出来顶缸,不知将来,是否会懊悔今日所举。她把温如山的情意折腾得已经丝毫不剩。

江若宁与柳姨娘闲聊了一阵,又道:“温大哥何时出的门?”

“昨日天未亮就出门,临走的时候叮嘱谢三娘,说有急事可去镇北王府寻温二\奶奶。”

江若宁看柳姨娘,并不是那种奸滑之人,身上多了一股子妖\娆气,能在短短的时日里,将一个浸染风月的女人变成现下的模样,也算是用了心。想来时间一长,她身上的风\尘气息会越来越淡,而柳姨娘洗尽铅华也会越发像一个良家妇人。

柳姨娘恭敬地将江若宁送至二门。

阿宝见江若宁要离开,不舍地跳下秋千,跟在柳姨娘的后面,一句话不说,就这样带着疑惑地看着江若宁。

江若宁笑道:“阿宝,以前你可一直说我是我娘亲呢。你娘出门回来了,这回可不能再认错人。阿宝可真幸福!你娘给你做新裳呢,要好好孝顺你娘,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是爱你、疼你的娘。”

阿宝仰望柳姨娘。

柳姨娘含着浅笑,笑得温暖。

柳姨娘感激阿宝,要不是为了阿宝,温如山不会接受她,她只想对阿宝好,就像所有的母亲那样。如果她会有孩子,也许她不会这么做,可在青\楼时,当她怀了第一个孩子被迫滑胎,老\鸨就派人给她灌下了绝孕药。她请了郎中想解掉,郎中摇头:“月子里被灌下此药,此毒深处体内,想解也不能。姑娘安心将养,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那时,柳姨娘就知道这一生,她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可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因为她长得像宋清尘,竟有了一个女儿。

所有人都说阿宝是她生的,她也乐得当作是自己的女儿。

既然她不能有孩子,白得一个乖巧的女儿又有何不可。

柳姨娘心里暗道:当今凤歌公主也以为我是阿宝的亲娘,那么我就是她的亲娘。

“公主,婢妾的阿宝乖巧听话,又招人疼爱,还会背诗了。婢妾瞧过那么多的小姑娘,就属阿宝最聪明。”

阿宝听柳姨娘夸赞,原本灰暗的眸子又亮了。

江若宁笑道:“在你眼里,阿宝自是千好万好的。”

阿宝歪着头问:“你不是我亲娘,我怎么唤你?”

“往后,唤我一声姑姑罢!”江若宁笑着,往衣袖里一探拿了张银票出来,“柳姨娘,你也别嫌少,先留着家用。在这里什么都得花银钱,温大哥出门还不知何时归来。改日得空,我再来瞧你们!”

柳姨娘推让着不收,江若宁坚持塞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又不算多,你身子弱,阿宝比以前瘦,要补养身子。秋天到了,正是进补的好时节。”

“公主又送东西又送银钱的,这如何使得。”

“回去吧,别送了。”

江若宁领着阿欢上了外头的马车。

228 闷亏

阿欢打起帘子,看着柳姨娘与阿宝站在门口,“师姐,柳姨娘当真是阿宝的亲娘?”

“温如山说是,那她就是。”

只有温如山最清楚谁才是阿宝的亲娘。

温如山不介意了,旁人再介意又如何。

他,才是阿宝的父亲。

宋清尘千方百计地想与温如山脱离关系,现在她做到了,是宋清尘把柳姨娘送入了温如山的生活。

阿欢道:“我瞧柳姨娘并非奸滑之人,看上去倒还有几分厚道。”

祝重八道:“公主、欢乡君,以属下之见,不是她厚道,定然是温如山私里告诫、教训过她。”

风尘女子洗尽铅华,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是多少女子的心愿与梦想。

一朝如愿,又岂有不惜之理。

但祝重八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江若宁道:“柳姨娘对现下的日子是真的感到知足,不是那种不安分的人。那种地方,有多少人是愿意去的?你看她的年纪也不大,瞧上去也就十*岁的模样,对人生、爱情都充满了幻想。温如山无论是才学武功还是人品都是极好的,即便被家里赶出去,那也是掩饰不了的,有这么一个丈夫,她也该知足了。”

知足的女人,就会安心过日子。

也许,温如山私里是告诫过。

但这种告诫无非就是“你不安分守己,我可以再送你回到以前的地方。”但凡有尊严、有些羞耻的女人,谁愿意再回去。

柳姨娘得了江若宁的提点,当即令谢三娘去街上买了茶叶、点心等物,准备次日就去宋府拜访“义母。”

她会识字、写字。去了楼子里,为了哄客人高兴,读书识字学了两年,主要是弹琴唱曲。

翌日一早,柳姨娘给自己和阿宝换上了新裳,令谢和备了马车,带着丫头出门了。

越二奶奶正依在靠背上。突地听下人来禀:“禀越二奶奶。温家的柳姨娘求见,听说是你近来身子不适,特来探望。”

柳姨娘?哪个柳姨娘?

宋清麟反应过来。“母亲,是早前的温大奶奶,因闹出冒用凤歌公主身份的事,而今被降为姨娘。”

冒用凤歌公主身份。好在凤歌公主没有计较,但温家不能没有表示。这结果就是:柳柔从正妻降为贵妾。

越二奶奶立时只觉胸口闷得紧,这女人来作甚?她是什么出身,进宋府她还嫌脏了地儿呢。“不见!”她几乎不待细想脱口而出。

宋清麟低声道:“还是要见见吧,如果太过回避。反而不好。”

何况这人还是宋清麟特意派人四处寻来的。虽然出身不好,可到底顶了个“阿宝亲娘”的名头,而阿宝却是越二奶奶嫡亲的外孙女。想到这里,越二奶奶心头就堵得慌。又是一阵头疼,宋家都造了什么孽,怎尽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宋清尘身为皇家妇不守本分,将宋家的颜面尽扫,为了宋家,为了宋清尘想得的荣华富贵,宋越、宋清麟父子一番商议,这才百般寻觅,终于寻得一个与宋清尘有几分相似的人,直说她才是“阿宝亲娘”。

这个时候,人都上门了,又岂能否认。

不仅不能否认,还得一见,更得让所有人知道,柳柔就是阿宝的亲娘。

不多会儿,柳姨娘领着阿宝进了偏厅,她扭头看了眼阿宝,阿宝像模像样地道:“阿宝给外祖母问安!”

越二奶奶瞧到阿宝,就如看到幼年时的宋清尘,叠声连夸了几个“乖”,“好孩子,快到外祖母身边来。”

柳姨娘道:“柳柔给义母请安!”转而视线落在宋清麟身边,“给义兄请安!”

义兄?他宋清麟一个身份尊贵的名门公子,居然多了一个来自风\尘的义妹。

宋清麟面容微变:这女人还真是顺竿爬。因着阿宝,因着早前越二奶奶认了“江若宁”为义女还真跑来认亲,一点都不含糊地唤“义母”、“义兄”,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有多熟络、亲切。

越二奶奶的脸色比宋清麟更难看。

柳姨娘半蹲在地上,暖声道:“我是阿宝的‘亲娘’,早前虽然顶着‘江若宁’的身份,可义母认我做义女的事全城皆知。听闻义母身子欠安,我若不来,反倒惹人口舌。义母不会责怪柳柔自作主张罢?柳柔着实是为了人言…”

你们想否认?怕也不能。

如果否认了,昔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认义女,这不成了笑话。现已经证实,温大奶奶不是凤歌公主,自然就只能是我柳柔。

宋家那般机关算尽地替宋清尘谋划,将宋清尘摘出来,将宋家摘出来,如果拒绝,还真是不能。可认下这么个人,宋家的名声还真有影响。真真是进退两难,早前宋清鸿被人退亲,近来正在商谈重新结亲之事,可几家皆在观望中,认一个风月女子为义女,如果是宋家当家人宋越还好,可偏偏是越二奶奶,这意义又大不同。

宋清麟道:“柳姨娘且坐,你能探我母亲,着实有心。”

“谢义兄!”柳姨娘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柔声道:“阿宝这些日子时不时就念叨着要来瞧外祖母,催了好些回,倒比我还想义母呢。”

阿宝捧了点心盘子,小小的胖手端着,笑眯眯地递给越二奶奶。

她原想给柳姨娘一些脸色,错已铸成,怎么也改变不了阿宝是宋清尘骨血的事实,宋家也只能认下这个闷亏,何况柳姨娘可是宋清尘兄妹寻来的,不认都不行。

“阿宝真乖!”越二奶奶夸了一声,又道:“你姨娘对你好吗?”

阿宝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姨娘给我做新衣服了,绣着花和蝴蝶。”

越二奶奶安慰地伸手,想瞧她身上的衣服,针脚倒还过得去,可见柳姨娘待阿宝不错。

阿宝拿出一块粉色丝帕:“我姨娘做的。”

越二奶奶接过丝帕,看了眼针脚花式,还算勉得瞧得,“柳柔,真是难为你了,还亲自给阿宝做新裳、手帕。”

“女儿以前在家时也仔细学过女红,曾把自己做的绣活送到集市上兜售。”

若不是遇上了狠心家人,她又怎会沦落风尘。

阿宝抓了一块点心,伸手递给柳姨娘:“姨娘,给你!”

“阿宝真孝顺。”柳姨娘接到手里,径直放入嘴,她知道:小孩子给的东西就要吃,这样小孩子会觉得快乐。如果你不吃,她以后就不给了。

越二奶奶不想理柳姨娘。

宋清麟也是淡淡的。

但越二奶奶是真心疼阿宝,看着阿宝,就像看到宋清尘小时候。

阿宝在屋里吃点头,几乎每吃一枚,就会捧着盘子,“外祖母吃!”

越二奶奶摇头,见阿宝似乎喜欢吃红糖桂花糕,对身侧的婆子吩咐道:“将这种糕点包上二斤,回头宝小姐离开时带回去。马上就要到秋天了,再让大少奶奶挑几块适合阿宝的衣料子带回去,让她姨娘做了新裳给她穿。”

让柳姨娘自己给阿宝做吧,这样也能打发些时间。

温如山不在,阿宝有柳姨娘照顾,她也安心。

越二奶奶这样想着,虽然不喜柳姨娘,为了阿宝也不能对柳姨娘太差。

只是,她实在装不出热情来,又不愿留柳姨娘在宋府用午饭,与阿宝说半个时辰的话,就让备了东西,使嬷嬷将人送出去,“我头昏,柳柔,你先带阿宝回去罢,把我备的东西都带上,是给阿宝的。”

“让义母费心了!女儿告退!”

柳姨娘曾想过,要么宋家不认她,给她难堪。

虽然宋家人冷淡,但对阿宝还是极好的。

而且走了一趟,还得了不少好东西,除了吃的点心,还有半斤上等好茶叶,又有好几块衣料子。她翻看了一遍,阿宝哪用得了这许多衣料,多出来的,她可以给自己添几身小衣。

丫头嘟囔道:“姨娘,好歹也是你义母、义兄,待你也太冷淡了些。”

这服侍丫头是新买来的,据说是一个犯官贪没被抄没家产,家中下人由官府拍卖。谢三娘瞧她还算机警本分,就买了她们母女来服侍柳姨娘,又给阿宝新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服侍。

柳姨娘淡淡地道:“以前我是正房大奶奶,乐得认我做义女。而今,我因犯过被降为贵妾,也难怪有些瞧不起我。”

这是她给丫头的原因。

早前的那人是谁,柳姨娘虽不知,想来是比她好的,又或是宋家是真心喜欢,可现在的她来自那种地方,原与宋家没干系,人家又怎会待她好,能看在阿宝面子上,同意她唤一声“义母”,就算是全了颜面。

柳姨娘没想寻什么依仗、靠山,但如果有,谁也不会拒绝,何况宋家的越二奶奶出手阔绰,又舍得给阿宝东西,瞧看一番,没有几十两银子也是买不来的,心里自是欢喜。

丫头道:“那又不是姨娘愿意的,还不是遇上狠心的家人,否则,在姨娘的才貌,那也是好人家的奶奶。”

丫头新来,就想讨柳姨娘欢心。

柳姨娘意味深长地道:“谁愿去那种地方呢。唉…”她搂着阿宝,阿宝似有些困了,微眯着双眼,“姨娘在呢,想睡就睡会儿吧。”

阿宝依在她怀里,以前的姨娘身上总有种怪味,自从她大闹之后,身上的怪味都没了,阿宝觉得姨娘身上的味道好闻多了,“我要摸奶奶!”

229 抢食

柳姨娘娇责道:“多大了,怎么还摸?”

“我是吃姨娘奶奶长大的,我要摸。”

柳姨娘被她逗笑了,早前,她还听阿宝说以前摸过的,以前的大奶奶是谁她不知道,但身份定是高贵,大奶奶能惯着阿宝,她又何必不许摸。她抬手松了衣襟,让阿宝将小手伸了进去,阿宝捏了又捏,原本的睡意竟全没了。

一边丫头道:“姨娘就惯宝小姐吧,回头大爷知道了又要生气,说你把她惯得不成样子。”这丫头已经认定,柳姨娘就是阿宝的亲娘。

柳姨娘道:“今儿的事,小芹不说,小豆不说,谁会知道。”

小芹,正是柳姨娘的服侍丫头。

小豆则是服侍阿宝的丫头。

两个丫头此刻都在马车里。

小豆一副我绝不会说的模样。

小芹对阿宝道:“宝小姐,你回去可不能说,若被大爷知道,又要罚你,不许你吃饭。”不仅是阿宝被罚,便是柳姨娘也要挨训,怕是她们两个丫头都要被骂。

阿宝忙道:“我不说。”伸手搂紧了柳姨娘。

这一刻,柳姨娘觉得自己就是阿宝的亲娘,整颗心都软了,“大爷又不在,你们莫吓着宝小姐,上回被罚后,胆儿都变小了。”

小芹道:“三娘知道了又要念叨你。”

谢三娘离开镇北王府时,就因温家的奶奶说担心阿宝长大了像宋清尘,又叮嘱温如山要严加教养,心头一直就多了根刺,对阿宝也严格了起来。又因柳姨娘的出身,怕柳姨娘把阿宝教坏了。时时又防备柳姨娘背里带坏了,但凡瞧到柳姨娘有半点不妥处,就要念叨好一阵。

柳姨娘知她是温如山的奶娘,处处也礼让几分。

谢三娘也是个知好歹的,不会瞪鼻子上脸,说得差不多就打住了。

日子既没有像柳姨娘早前预想的美好:冒充阿宝的亲娘,可以做正头娘子;也不如早前想的那么糟糕:不被温如山所认。将她赶出来。而今。成了有名分的姨娘,温如山常不在家,后宅之事也由她管。日子过得自由自在。

柳姨娘想:如果温如山不娶嫡妻,其实这日子还真不错。可她一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旁人不识货,她却知道自己是冒充的、假的。人家能收留她,给她一口饭吃就很不错了。

她只希望。温如山未来的嫡妻能给她一席容身多地,不愁吃穿,日子静好,她就阿弥陀佛。

这日。江若宁唤了慕容瑁、慕容琅,又商议了去暗楼的时间,依旧是慕容瑁出面预约日期。

慕容瑁笑得意味深长。“子宁,这次是不是轮到你请客?”江若宁是不用付钱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想出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动作。这几日,忆起江若宁对暗楼美人又捏胸又摸/臀,怎么就瞧不出半点猥/琐。

若是男子那样,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做这些事,怎么看都是个“色/鬼”,可江若宁做那些时,做得很坦然、优雅,就像是“一个医者在检查病患”,对,这个形容不是慕容瑁说的,而是富国候世子马志坚评价了。

慕容瑁当时便笑道:“顾逊像医者,那我们像什么?”

“我们自然是贵客!”马志坚回答时,扯着哈哈大笑。

他笑时,声音很是怪异,神态猥\琐未明。

江若宁微微一笑,“你们一个是昌郡王,一个琅世子,不会差这二十万两银子吧?”

让铁血、金柳拿这么大一笔银子,这是开玩笑吧?

据说,明镜司和大理寺给捕快都有一笔专门的银钱算作差资,出一趟门,视远近而论,少的二两,多的能领到五十两,可见这多的与十万两的资费相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琅哥哥,你要去学绘画,回头你随我去大理寺住几日,我亲自指点绘画如何?保你此次画技一鸣惊人。”

慕容琅惊道:“你愿意教我?”

“你是我哥哥嘛!授人以鱼不如授以渔,银钱有价,而技艺无价,你是去学绘画的,别说二十万两,就是二百万两也使得。”

慕容琅虽然大了,每个月也一笔月例,可谢婉君对他的经济管得很严。“我得想想,如何弄银子。”

慕容瑁道:“你不是在念慈庵制药坊占了份子么,从李四爷那儿别说二十万两,便是一百万两也能拿出来。”

江若宁微蹙着眉头,“李观哪里有银子?早被李涌、李源兄弟给敲得差不多,明明念慈庵是他们三房分家后办的,非说有他们一份。”

两个人商议好下次去暗楼的时间,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慕容琅去了大理寺。

江若宁让慕容琅住到了淳于先生的院子,美其名曰“指点琅世子绘画”,江若宁最先教的是慕容琅的素描画法,这种方法相对更快,说的都是最简洁的方法,一起参加学习的还有嘉乡君金柳。

金柳下一步要以慕容琅的身份进入暗楼,不会绘画不成,只能临时抱佛脚,学多少算多少,好在慕容琅自己就是个半路和尚,他也是一时兴起,因为自己许诺要送江若宁一本春图,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偏他的画技又实在拿不出手,这才说要去暗楼里绘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