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王府。

敏王妃早已哭成泪人。

去暗楼不丢人,丢人的是被人抓进了大牢,若与千尸案扯上什么关系,慕容瑾的前程全毁了。

慕容瑾虽是嫡子,可敏王却有十几个儿子,对他来说,宁折儿子也不能损他颜面。

顾妃、丁承仪二人正等着抓世子的不是,这才一日的时间,就在敏王面前说了多少话,直说那暗楼去一回就要十万两银子,慕容瑾这是没将敏王府当一回事,是拿了大家伙的银子玩快活。

今日才发生的案子,立时就传到整个京城上下皆知。

暗楼里的收费也立时被世人所晓:皇亲国戚、有封号的人十万两银子;一至三品大员的子弟二十万两银子;四至七品的官身三十万两银子;名门世家、在京城有名气的公子,二十万两银子;富商财主一百万两银子…

到暗楼里快活的谢阁老、肃毅伯谢万林、温修远等在朝堂上有些势力的文武臣子,立时被推到风尖浪口。

“什么清流之首,什么一代鸿儒,真是丢人,快七十的糟老头子,竟去暗楼玩乐,简直丢尽我们读书人的脸面。”

“肃毅伯素日一本正经的模样,原来也是个爱美人、喜风/流的人。”

“谢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啦!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有人忙道:“镇北王温家这一支,温修远父子也被抓了,全在暗楼里玩乐。”

246 说情

立有一个过路者搭话道:“这些权贵门阀哪来这么多的银子,玩一次得十万两银子,我们寻常百姓家,辛苦一年到头,能攒二两银子就是个好年景了。”

十万两,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可这些权贵,逛个楼子就能砸进去,这还是最少的数目。

“什么大燕功臣,我呸!还不是贪了我们老百姓的民脂民膏。”

“要我说,慕容梁就是个罪魁祸首,他好好的皇亲国戚不做,弄什么暗楼,做这等生意,简直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茶肆、酒楼里,到处都在议论千尸案。

朝堂上更是暗潮汹涌,皇帝一面令寒门出身的臣子协助七皇子审理千尸案,一面又提拔扬州籍、益州籍、洛阳籍等官声不错的异地籍望族官员。

京城的权贵门阀、异地籍望族官员、寒门大臣,几夕之间成为三股力量,互相拆台,互相弹劾,朝堂上更是前所未有的精彩,亦是正兴帝登基以来不曾有过的激烈,从而以前他未曾发现的问题也暴露出来。

江若宁继续龟缩在翠薇宫,近来画兴大发,让翠浅、小高子去内务府取了颜料,又开始琢磨她的画作。经正兴帝恩赐,允她自由出入太学院,接受太学院的先生教授。

江若宁意外地发现水墨丹青、工笔画是两种领导当下画风。

水墨丹青的代表是谢阁老、温思远;而工笔画代表则是太学院的寒门学士薛敬亭。

工笔画以细腻、逼真,线条柔和为美。

薛敬亭曾瞧过江若宁绘的彩绘,惊为天人,见江若宁来请教,自是乐意指点。还亲自示范,配了颜料,备了笔墨,全套的画笔进行讲解,并自己先绘了花鸟图。

他讲解一阵,江若宁接过笔,学着他的样儿细细地描画。

薛敬亭捻着胡须。时不时颔首点头。

江若宁善素描彩绘。但凡是画,即便风格不同,亦总有相通之处。

小高子一路快奔进了画室。俯身道:“禀公主,容王妃携敏王妃入宫拜访淑妃、德妃二位娘娘,给公主带了些礼物,请公主回翠薇宫一见。”

江若宁凝了一下:谢婉君给她带礼物。看她不顺眼,没拿把刀子给她两刀就是恩赐。

薛敬亭道:“凤歌公主。这二位王妃到底是你的长辈,你不见倒不合适。”

江若宁睨了一眼,问道:“薛先生,皇帝可有亲戚。”

薛敬亭不知所谓。答道:“有。皇帝还有几个穷亲戚。”

“是先亲戚还是先君臣?”

“自是君臣为先。”

江若宁点点头,“小高子,就说我现在跟着太学院的先生学画技还没下学。待下学之后,我定会回宫。薛先生继续讲。”

谢婉君怎样?她过继给当今皇帝。她便与谢婉君再无瓜葛,何况谢婉君从来就没认过她。谢婉君不认她,也自不认谢婉君。有事时,摆着她是长辈的款儿;无事时,拿她江若宁当仇敌。

她江若宁才不会贴上去被人羞辱。

小高子支吾一阵,他要是没将公主带回去,可如何与谢婉君、敏王妃说?

江若宁自与薛敬亭探讨工笔画上的一些事,又拿着不同用途的画笔研究,一边琢磨,一边道:“先生这一套笔甚好,回头本公主也让内务府替我预备上几套。”

薛敬亭揖手道:“公主若喜欢,这一套画笔就献给公主。”

江若宁歪头,瞧着这套画笔,制作精良,“画笔的功用是绘画,这笔杆是象牙的吧?哟,上头还嵌着金纹,这等贵重的东西,本公主可不要。本公主要的是画笔,可不是这等摆着好看的。”

薛敬亭噎了一下:这画笔原就是有人听说他近来在凤歌公主学工笔画,说了许多好话,让他把这套画笔送给公主的,不想公主一瞧,反不乐意了。

江若宁扫着薛敬亭微变的脸色,煞有其事地道:“这世间之物,太过好看的未必中用。就如饮茶,薛先生,你饮的茶还是吃的是杯子?”

“回公主,自是饮茶。”

“对,只是饮茶。茶的好坏,无关这装茶水的杯子。所以,这套画笔瞧着华贵却未必适用。薛先生得空替本公主在文房书肆里替我选两套画笔,先生是工笔画的高手,自然知晓什么样的画笔适用。”

江若宁都如此说了,薛敬亭不好坚持。

她说的原是实话,这套画笔瞧着华美漂亮,还真不适用。就以薛敬亭来说,还不如他自己家里使的画笔,绘出花鸟来更为流畅自如。

听说先生有个女儿,闺字玉兰。本宫朋友不多,明日你带她入宫与我作伴,近来我又常来太学院,就当是陪我读书。

小高子惊道:“公主要选薛小姐做陪读?”

以前的公主陪读多是十四岁以下的贵族小姐,长则五年,短则二年,可公主今岁已经十八了,翻年便十九、虚岁就该二十了,她现在寻什么陪读。

江若宁笑道:“前儿父皇说要给本宫挑两位小姐入宫陪读,我回父皇说我要自己挑。薛先生不是说薛小姐虽不善绘画,但这字写得极好。我的书法差些,有她相伴,定然能早日写得更好。”

薛敬亭的女儿今年四月就及笄,虽比江若宁年幼三岁,但也到了议亲之时,只是薛敬亭是从一介知府调任翰林院,又再入太学任绘画先生,专给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讲授如何绘画之事。

虽然女儿的年纪有些偏大,可江若宁的年纪不是更大?这样的好机会如果他谢绝了,还真是傻子,反正女儿还没定亲,做凤歌公主的陪读也好。当即揖手跪拜:“下臣代小女谢公主大恩!”

“罢了!”她摆了摆手,对小高子道:“你去问问羊翁,照着规矩还需要怎么做,打听好了,请羊翁得空与父皇说一声,就说我挑了薛先生的女儿的薛玉兰做陪读。”

小高子原等着江若宁回宫,又得了件差事,立即离去。

江若宁学了一个时辰的工笔画,这才不紧不忙地回了翠薇宫。

碧嬷嬷听说江若宁挑了位陪读,当即令宫娥将西偏殿给拾掇出来,好安排给公主陪读住。

江若宁进入翠薇宫,并未见到谢婉君、敏王妃,心下略有些好奇,正疑惑着,翠浅从外头进来:“公主,淑妃娘娘到!”

江若宁转身走到宫门前,欠身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微微勾唇,“凤歌这几日在太学院读书?”

敏王妃笑道:“谁不知道我们大燕的凤歌公主是出名的大才女,瞧瞧人家多用心,还在读书学习呢。”

谢婉君最瞧不得江若宁这等模样,快被所有人捧上天了,偏她还一副安然受之的模样,就没个谦逊的温婉状,“淑妃娘娘与三弟妹莫再夸她,她还不得意到天上去。”

谢婉君果然还是厌恶她?别人在劝,她与谢婉君又不熟,谢婉君竟还是说这种话。明明是帮着转圜的话语,不知为何,从谢婉君嘴里出来,就带了一丝古怪的语调,更有讥讽之意。

江若宁道:“淑妃娘娘请!容王妃、敏王妃请!”

淑妃坐了主位,江若宁在她身侧落座,翠浅领着宫娥侍奉茶水。

敏王妃先是审视着翠薇宫一番,之后与身侧的嬷嬷使了眼色,嬷嬷会意,敏王妃笑道:“凤歌啊,我前些日子得了些稀罕物,正合你这般如花之龄的姑娘穿戴,当是三皇婶对你的一番心意。”

嬷嬷领着几名彩娥进来,或捧锦盒,或托着木盘上面盖着彩绸。

江若宁好奇地打量。

小高子快走几步,启开锦盒,立时笑道:“公主,一套漂亮的宝石头面、一件珍珠衫、一株尺高的红珊瑚树摆件。”

江若宁笑了又笑:“敏王妃,这般重的厚礼,凤歌可不敢收。”

敏王妃故作愠怒地道:“我可是你的三皇婶。小七的婚事将近,李家备了整整八十抬的聘礼,我备了六十抬,顾妃也备了六十抬,可真真是浩浩二百抬了,便是我家明珊当年出阁也没这等丰厚。”

小七卖了多少银子?早前慕容瑁得了一百万两银子,怕是敏王妃母子也得不少,否则他们怎会给小七置备嫁妆。

江若宁昔日已暗示过小七,可小七依旧要嫁给李望,这可不是她能左右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李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李源自然乐意结这门亲,硬是生生将早前的嫡妻五奶奶降为贵妾,五奶奶虽心有不甘,可瞧着几个儿女的面上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江若宁道:“小七的婚期定在哪日?”

敏王妃回道:“八月二十六,算着日子就到了。”

江若宁微微点头,“近了日子,我着人再过去瞧瞧。”

敏王妃忙笑道:“这敢情好啊,我就知道凤歌是个讲情义的,可有人啊,还说不是。”她看了看谢婉君。

江若宁爽快地将敏王妃备的礼物收下。

淑妃便开始闲话起来,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扯到了红楼案(宫外都唤千尸案,可宫里人觉得晦气,又称为红楼案,谁让这两处暗楼一个叫红影、一个叫红莲,索性叫了红楼)。

敏王妃叫屈道:“凤歌,你说你二堂兄真是太冤了,被安成候世子池焘拉去玩乐,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新奇,谁知人刚进去,就被大理寺的人给困住,而今被抓到刑部大牢。”

因暗楼里拿到的名簿错综复杂,现在刑部、大理寺要将所有被抓的人进行核实。

江若宁故作意外地道:“瑾哥哥现下可好?”

247 陪读

敏王妃眼里有泪,这些天,日夜难安,她原想求敏王,可他就赖在今年新娶的美妾屋里,敏王妃多说几句他就烦,还嫌敏王妃没有教好儿子给他落了脸面,更别说让他在皇帝面前求情了,“让那混小子在牢里吃吃苦也好,当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么?那是暗楼,里头死了多少人,也不嫌晦气。”

早前,谁知道暗楼死了人。

暗楼里的姑娘,玩的花样比外头的要多,模样又比外头的生得美,是个男人,哪有不受诱惑的。

只是这一闹,各家有被抓住进了刑部的,都觉得丢脸。

丢脸归丢脸,总不能任由将人关在牢里不管,又怕牵扯到红楼案,万一朝廷追查起来,你玩一次几十万两银子,这银子是哪儿来的,这不是要连累全家么?

有门道的都在走门道,没门道的也挖空心思寻门道。

敏王妃指望不上敏王,只得请谢婉君,谁知谢婉君的亲爹谢阁老也还关在刑部牢里呢。谢婉君原想求容王,可她实在开不了口,亲爹是因为逛楼子被捉进大牢的,若是旁的事都好求情,着实太没脸面了。

两位王妃一商量,索性入宫找淑妃娘娘帮忙。哪曾想,淑妃娘家的兄弟侄儿也搅入了红楼案,她也是眉头不展。

好几日了,大理寺、刑部硬是一个人都没放出来,倒是公布了从两处暗楼十六位幼女的身份,其中有十位幼女正是前不久南安贵族失踪的幼女,又有六位是去年、前年失踪的幼女。

大理寺、刑部将此事道出之后,京城又是一片哗然,骂什么、说什么的都有。

被抓的权贵嫖不是丑。而是被世人以为,他们欺凌幼女这就太让人觉得有些缺德,尤其是谢家,现在整个京城的贵族有多远离多远,读书人都是对谢家斥骂不已,直说谢家身为清流之首,丢尽他们读书人的脸面。枉为圣贤读书人。

曾经拜在谢阁老门下的大臣。更是递上奏疏请求皇上严惩。

而京城书院已经有名士、才子联名上书,请求朝堂重惩罪魁祸首也正纲纪。

这会子,敏王妃一想早些把自己的长子慕容瑾给捞出来。立时泪如雨下,“好什么呀?凤歌啊,我原想送寒衣进去,可狱差都不许。连跑了好几回,连人都没瞧见。直说案子未明朗前。任何人都不得探望,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玩的还是卷入其间的。”她一面抹泪,一面道:“世子妃听说瑾世子出事惊了胎,近来正在卧床养胎。都怪那可恶的池焘,他不学好便罢,非拉了我家瑾儿去作甚?”

安成候池家可在暗楼里占了份子。上回池焘试探江若宁,江若宁就猜到了。后来他也瞄了眼捕快从暗楼里拿出来的名簿,这池家可是得了瑞郡王的“好处”。

江若宁微微拧眉,“瑾哥哥当真与红楼案无干?”

敏王妃面容微变。

慕容瑾最爱银子,这点爱好可是举国皆知,从他记事起,就爱往家里扒拉银子。说红楼案与他无干?皇帝可是门清,那名簿里可记录了近年来,每过一段时间,瑞郡王就给慕容瑾送一笔银子的事。

你与红楼案无关,大东家瑞郡王送你银子作甚?

天下的人多了去,旁人不送,就给你送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实。

敏王妃不敢保证,她可是听说皇帝手里拿到了暗楼的账簿、名簿之事,也正因为如此,京城权贵一时间都如惊弓之鸟。

江若宁道:“敏王妃,父皇下了旨,案情未明朗前,任何人都不得替被抓之人开脱、辩解。听说这次,朝堂竟是出奇的没一人替瑞郡王府申辩。”

各家怕的也是这点,红楼案可是死了好些人,要是被牵连进去,任你如何泼天的荣华富贵都有可能在一夕之间转眼即逝。各家被抓了人,有权贵门道的,自是想破脑袋的捞人。没门道的,竟有人对外公布:断绝父子关系,甚至将犯事的子弟驱除出族。

敏王妃只想快些把人捞出来,这关得太久,谁知道会是什么个状况。不过是关进大理寺牢里,丁承仪、顾妃就蠢蠢欲动,有儿子的妻妾近来更是忙碌得紧,一心想把慕容瑾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

镇北王府的世子不就丢了袭爵之权,现在镇北王的世子可是嫡次子。

既然这嫡长子袭爵一说不一定,是不是说她们的儿子都有可能。

而且这些姬妾有的也是来自、地方望族,只是机遇差些,未必就比敏王妃的出身差。

谢婉君道:“这倒霉的不止瑾世子,文华阁的谢阁老也一样倒霉,就是听几个不成器的后生议论暗楼的事,一时间心下好奇便说开开眼,他活了一辈子,哪听说那些新鲜玩法,不曾想头回去就…”

江若宁捧着茶盏,只不接话,一副悠哉游哉状。

谢婉君气急,她怎不接话,到底不是跟前长大的,就是与她没感情。

淑妃笑了一下,道:“我娘家三弟、大侄儿也受了连累。真是交友不慎,被他们给拉进去,平白累了自己的声名。”

萧家也是京城名门之一,因着家里出了萧淑妃,就自恃是皇亲国戚,仗着萧淑妃的势可没少干坏事。

江若宁依旧不说话。

还道她们哪有这般好,原来是为这事,是想把她们的父兄、侄儿给捞出来。

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皇帝,对于皇帝有何打算,江若宁还真不知道。

小高子进了大殿,“禀公主,德妃娘娘拟了个京城贵女的名单,请公主选定陪读人选,说照着规矩,公主得选两名陪读。九公主的一位陪读要出阁了,得添补一名。十三公主的陪读也要添上,另外还有两位公主的陪读也是要挑的。”

淑妃愤愤地在心里骂开了:德妃这个时候来递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故意坏他们的事。真是做什么都能被她搅局。

江若宁道:“德母妃拟名单了?”

“是皇上让德妃娘娘预备的,德妃娘娘说公主序长,当由你选挑。”

外头一声高呼:“德妃娘娘驾到!”

谢婉君、敏王妃与江若宁齐齐起身。

见罢了礼,德妃浅笑道:“凤歌,今儿可真是大喜啊!皇上要给四皇子、六公主赐婚!你们几个待字闺中的姐妹也要添补陪读,这是本宫忙乎了好些日子才定下的贵族小姐名单,你且挑一个。”

淑妃讷讷地立在一侧,为甚德妃知晓的事,她竟不知道。

自打七皇子慕容琢领了皇差,三司会审红楼案,德妃与她之间就调了个儿,德妃代理六宫、淑妃协理。近来,皇帝更是常去德妃所居的永和宫留宿,便是七皇子入宫也常在养性殿留膳。

江若宁接过了名簿:“德母妃,我对京城贵女不熟,要不你与我举荐三两个,我从中挑一个。”

谢婉君想着:凤歌得宠,这陪读小姐无论于将来的姻缘有益,就算不能嫁入皇家,配一个名门世家还是能成的。她轻咳一声,示意江若宁问她。

江若宁热情地拉着德妃的衣袖:“德母妃…”半是撒娇,半是讨好。

德妃粲然一笑,轻声道:“京城几大世家皆有合宜的适龄姑娘。温学士家的嫡长女令姝,十月满十五,举止得体;名门杨家三房的嫡女杨知画,八月满十六,尚未议亲,家里得宠,要多留两年;再一个,谢家五房左春坊谢大人的嫡女谢千诗,今年腊月及笄。”

江若宁听到这三个名字,个个想来都是好的。“就选温学士家的姑娘令姝罢。”

谢婉君巴巴地瞧着德妃手里的名簿,似要瞧看里面都有些

“西偏殿都拾掇好了?”

小高子道:“碧嬷嬷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西偏殿原就是照着公主陪读的屋子布置的,两位姑娘搬过来正好可以住上。”

“甚好!若需要什么,使人与我身边的嬷嬷说一声。”

江若宁笑着问道:“德母妃,七哥哥的婚事还没定么?”

“上头还有位五皇子呢。”

敏王妃此刻亦对四皇子、六公主的婚事好奇,欠身道:“请问德妃娘娘,四皇子定的是哪家的闺秀?六公主招了何人为驸马?”

德妃道:“文渊阁已拟定旨意。四皇子定的是吏部姚公衡大人的嫡长女为正妃。六公主的驸马乃是刑部关霆大人的嫡侄关飞扬,这可是京城书院里出名的大才子,容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上届乡试是河南一带的解元。”

四皇子的广平王妃是地方籍望族大臣之女,而六公主的驸马是寒门出身的才子。

京城的局势当真要变了。

德妃道:“明儿一早就要传旨,这两家的小姐、公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

淑妃立马想到自己的儿子,四皇子、六公主赐婚了,她的五皇子怕也不远。

她的儿子如果娶不上谢千语…

现在的谢阁老嫡孙女谢千语可配不上她儿子。

谢阁老看似满腹才学,内里却是一肚子龌龊念头,枉读圣贤书,谢家被这红楼案一闹,哪里还有早前的声望与地位。谢家的谢阁老、肃毅伯可都还关押在大牢里呢,就算与红楼案无关,可这逛楼子大手笔花钱却是事实。

淑妃在心下转了一圈,仍旧希望五皇子能娶萧家姑娘为妻,这样也可保萧家继续是皇亲国戚。

248 风起

德妃暖声对江若宁道:“凤歌,读书虽重要,身子健康更为重要。本宫还要去贤妃那儿,你这里定了薛学士家的薛玉兰,温学士家的温令姝。不再改了?”

谢婉君不等江若宁说话,忙道:“将薛玉兰换作谢千语如何?”

江若宁道:“我已与薛先生都说过了,若再改,岂不被人说成是朝令夕改。德母妃,就她们二人,一个了晓民间疾苦,字写得好;一个琴棋皆通,我最是喜欢的。”

德妃携着宫人离去。

谢婉君正待说话,江若宁欠身道:“淑妃娘娘,凤歌今日乏了,恭送娘娘!送容王妃、送敏王妃!”

这是变相的逐客!

淑妃哪好意思与一个晚辈求情,摆明了江若宁是不想插手,当即愤然转身,山野长大的就是扶不上墙,敏王妃送了些礼物就迷住眼了。

江若宁见三人出门,伸手拦住敏王妃的身边嬷嬷:“你告诉敏王妃,让她回家等候消息。劝她莫要太过忧心,若是瑾世子回家见她消瘦定难心安。”

嬷嬷欠身道:“有劳公主费心。”

碧嬷嬷待众人走远,低声道:“公主,红楼案震动朝野,谢家、温家都不敢在朝堂上求情。”

江若宁道:“嬷嬷宽心,我知道分寸。”

她脑子进水了,才去掺合朝政。

她是公主,还是避开的好。

这件案子闹得大,皇帝为了江山社稷,也会大刀阔斧地拿几家杀鸡儆猴。

朝堂病了!这是她告诉皇帝,以皇帝那样的明君,又怎会看不出问题来。红楼案只是一个导火索,也给了皇帝一个处罚的名目,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京城谢氏,乃是大燕第一学士世家,从第一代肃毅伯至今已有近十代,也算是文臣世家,便是在几朝皇子夺嫡中也能保持中立。也使谢氏平安繁衍至今。

温家是大燕第一武将世家。是温太后的娘家,一门两爵位,更是大燕唯一的异姓王。军功卓著。

就是这样的两大世族,家里都有人在暗楼玩乐,更被大理寺、刑部抓了个正着,可谓脸面尽失。尤其是谢家历经十代的清名这一次尽要毁于谢阁老谢立端之手。

碧嬷嬷道:“那日池伦在朝堂替儿子争辩一句:池焘是被人拉去暗楼的,这是头回。立时就引来寒门大臣一派的人围攻弹劾。更有人说账簿上面记载,从三年前到现在,池焘每月都要去一趟暗楼,一次十万两。而打赏姑娘的赏银少则五万两,多则高达八十万两,三年就花费了近千万两银子…”

皇上一怒之下。喝斥池伦:“几年前,奉天府大旱。朕从国库剥银六百万两,要池家捐银,你捐了多少?三百两?我堂堂大燕百姓,还不如你儿子去暗楼玩乐一次。池伦,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皇帝的气未消,之后又下旨剥夺池家爵位,令池伦闭关思过,禁足反省三月,三月内更不得参朝议政,言道“子不教,父之过。”

沉默数年的寒门大臣们此刻终于有翻身的机会,谁要是在红楼案上出风头,抓住谁就是弹劾一番,个个还说得言正义辞,更有几个年轻的大臣,指桑骂槐地蹦跶得极高,“什么权贵门阀,仗着是皇亲国戚,个个行事荒唐。他哪来如此巨额的银钱,还不是自仗身份收刮来的民脂民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