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夺眶而出。

宋清麟还在大牢,宋越却有好几日不见踪影。

做了八代的东军都督宋家获罪了,谋逆之罪、贪墨大罪。

完了!

全都完了!

宋家的数代荣崇毁于今朝。

宋则韵想冲过去拉住母亲的手,却被池氏的丫头死死地抱住,“韵小姐!”眼泪却怎么也包不住,肆意地纵流。

风光百余年的宋家,五军都督府里延续最久的一家,终于在今朝轰然倒塌,哗啦啦是大厦倾,轰隆隆似洪水涌。

越二奶奶池氏脑子里一片凌乱,这些日子她一直就觉得会出事。

朝廷一直在查权贵门阀的账目,尤其是有子弟被抓得大牢的,一查一个准,首先你得交代去暗楼的玩资从何而来,几十万两银子玩一回,这可不是小数目。

谢家,就是这样完的。

谁能想到谢家背里如此龌龊,堂堂大学士,文华阁谢阁老,竟有那等可恨的嗜好。

一桩红楼案,扯出贪墨、谋逆等一系列的案子。

京城的权贵门阀,似乎就没一家是完全干净的。

就连早前有“文谢武温”两家都牵扯进去了。

温家,折损了一位四老爷温修远,怕是这四房往后想要突起,真真是难如登天,无论他们怎般努力,贪墨、修身不正的污名已经记入吏部官员卷宗之内。

另一边,同一时辰。

七皇子慕容琢领着一千御林军分两处包围了肃毅伯府与谢氏宗族,又有周光宗领了兵马前往谢氏六族。

谢立端、谢万林的母族舅家、妻族、儿女亲家尽数被牵连,谢氏全族被围困。

谢立端的长子、次子早就带着最看重的儿子、爱妾逃走。

谢万林的次子也逃得没了踪迹。

而谢家三房、五房的老太爷大哭着喊冤枉。

即便是如此,举家上下还是被带入了刑部大牢,待入得大牢后不久,就见有明镜司捕快带来了逃走的人。

十代书香名门的谢氏自此没落。

宋家到了这代已是连续九代任东军都督,没想因一步错,也就此断送。

举目望去,只见荷花里一带火把闪烁,宛如上元灯节的灯火一般,那灯火化成了一条条的长龙,飞快地环绕着整个肃毅伯府。

忽然,府中传来一阵喧哗声,如潮水般不断波及过来,有人惊叫着跌倒在路边,有人的惨声哭啼,好端端的荷花里,忽地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

领近的人家,有人静心聆听,还有扼腕叹息。

温家四房府邸里,温修远正在与儿子奕棋。

温令宥道:“父亲,十代书香名门的谢家就这样没了?”

“谢家早不是昔年的谢家,唉…此次祸及三族,谢家贪墨巨大,是大燕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贪墨案,一万万八千万两银子,天下震惊。”

温令宥落了几子,又问道:“那宋家呢?”

“宋家是五路军都督府中唯一一家袭职九代的武将,世人皆言我温家是第一将门之家,却不知,真正的将门之家是宋家,宋家在权势网最广。”

温令宥若有所思地道:“谢家是文臣第一家,宋家是第一武将之家,现在都因获罪被拿下了。那么我们温家…”

他有些担心,温家现在的权势也很大。

温思远道:“我们温家无碍。”

“还请父亲解惑。”

温思远落定一子,若有所思地道:“世人以为皇上此次厚待温家是因为太后之故,其实不然,是因为你大伯。”

温令宥微蹙着眉头,大伯自袭爵以来,一直安守本分,并不曾行差踏错半步,除了长子温如山行事欠妥,可谓是一片干净。

“你大伯牺牲了长子所有的前程方保得温家在令字辈这一代里能够平安无事。而你二哥令宽,同样选择了牺牲长子来护住家族平安。”

“出云么?他可还是个刚知事的孩子。”

“但他是温家嫡系长房长孙,你记住了,你要敬重长房,你们只看到了长房的袭爵,却不知道长房的孩子为了家族又做出了怎样的牺牲。长房也有自己的秘密,而这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父亲,令宥大了,不会与外人说的,你告诉孩儿吧,你若不如,孩子儿总会疑惑。”

温思远轻叹一声,用极低的声音道:“出云学艺去了,与你大堂兄一样。”

温令宥缓缓抬眸,惊愕地问道:“父亲,大堂兄是…是…”

温思远肯定地点头,“你大堂兄年幼离家,这也是他后来会被情所困之故。如若自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也不至困顿于女色。这样长大的男子,要么太过多情,要么太过冷情。可长房有长房的无奈,这是当年你祖父与皇家缔结的盟约,自皇家重用温氏开始,我们温家所效忠的只有皇帝一人。”

温令宥细细地思量着,他有些明白,又有些心痛,大房的温出云算是他的侄儿,现在才六七岁模样,便要离开父母独身在外学艺,待得十几年后归来,他已经是大人了。

266 生活不同

当年的大堂兄也是在这个年纪离开家的,直至后来归家,家族里只能从他的容貌里进行辩认。

温思远语重心长地道:“你要敬重大房,他们担负的是守护整个温氏一族的责任。这也是大房为何世代为温氏族长之故,只有温氏的平安,才有温氏的发展。”

“四叔是因为违背温氏祖训,支持太子,与太子走得太近,才被皇上厌弃的?”

温思远看着外头的漫漫长夜,“你四叔并没有贪墨。”

“什么?”温令宥瞪得眼珠子都快要落出来,“可四叔确实流恋暗楼。”

那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去一次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温家家业丰厚,当年五房分家,二至五房各分得十万两银子的家业,大头都归了大房。这是老候爷温青在世时就替他们几房分好的,说大房为家族付出最多,又是族长,只该偏护些。

温思远欲语还休。

温令宥如梦初醒,道:“儿子明白了,那钱是太子给的。”

温思远欣慰点头,“有时候,有些事不必讲出来,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四房的事,是你祖母与你大伯、为父三人商议之后的决定。只有这样,才能将你四叔从皇子争夺之中摘出来。对我们温家来说,真相藏在心里,平安才最重要,我们温家世代忠于皇帝、忠于天下百姓,其他的,我们不必理会。只要知晓这一点,就算真的错了,也无愧于心。”

“若忠于皇帝与忠于百姓间只能选择其一时。又当如何?”

“选后者。后者是大忠,前者是小忠。”

“儿子明白了。我们三房存在的意义,就是从文,世代襄助嫡系长房,做长房的谋士,但又不能让其他族人瞧出来。”

到了今日,温思远觉得应该告诉嫡长子实情。

当年。他们的父亲温青。在五个儿子里选出了嫡长子支撑全族,成为族里的掌舵人,又替长子选了一个最宜帮衬的谋士——温思远。并从小将他们兄弟着实培养,在他们记事起,温青与梁氏就告诉他们肩上担负的重任。

长房、三房,一武一文。武握兵权,文为襄助。

温令宥道:“这亦是祖父当年的安排?”

“不。这是太后与你祖父的意思。”

长房从武,三房从文,温家有这一文一武,定能走得更远。

温令宥看着棋盘。难住了,举棋未定,再次落定时。迎上了温思远那赞赏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妹妹而今在宫中陪读,也不知沐休时可会归来。”

“她入了宫,就要以侍奉公主为主,是极少能得闲的。”

温令宥又道:“令淑、令实他们将来成亲,也由大房来安排?听说二堂嫂、大伯母近来都在替他们姐弟三人预备聘礼、嫁妆。”

原不是长房的儿女,四房被抄没家产,什么都没了,就连原是分家时的良田、店铺也都没了,可三个儿女成亲嫁妆不能少!聘礼也不能少。

温思远道:“你祖母发了话,他们三人的嫁妆、聘礼统络从温家嫡系的账上出。”

温令宥道:“今日母亲收到宫里派来的宴会帖子,邀母亲与妹妹参宴。”他凝了一下,“大房并未收到帖子,二房也没有,是替二位皇子选妃的?”

大房只得三个嫡子;二房温志远的长女已经出阁,还有一个嫡幼女只得十二岁;也就三房的嫡女令姝正值妙龄。

温思远道:“姝儿不会被选中的。”

温令宥静静地望着父亲,眼里全都是孺慕之情。

“皇上不会让任何一个皇子娶温家姑娘。”

温家与慕容皇家有约定,在温如山年幼离家时便开始了,而维护最好的平和,就是不能联姻,即便在许多人眼里联姻是最好的方式,可在温家人眼里,这会让他们有失最初的本心。

温思远父子奕棋闲话之时,宫里江若宁终于绘好了《正兴帝征战西北图》,她搁下画笔,大叫了一声:“小高子!把玉兰和令姝叫来,让她们帮我参详参详,这画相较凯旋西北图有何特别处。”

小高子坐依在太师椅上打瞌睡,被她一唤大应一声,打足精神往西偏殿奔去。

薛玉兰与温令姝一个看书,一个正做针线活儿。

薛玉兰的女红极好,前些日子江若宁找出一幅《猫戏锦鲤图》,煞是灵动有趣,江若宁让薛玉兰给她绣出来,说要制成屏风用。

小高子一唤二人,薛、温两人奔至大殿,见江若宁的面前摆着一幅已经完成的画。

立在丈许外的距离,那种视觉的冲击更令人炫目,悲壮、沧桑、惨烈、战场的无情冲刺而来,上面人物的逼真,表情各异,有大声呐喊的,有仰头悲嚎的,有沉陷在厮杀着的,敌人的痛苦,皇帝的豪迈、将领的高亢英勇全都跃然于纸。

薛玉兰久久地盯着画面:“好些天没见,这就绘成了,这幅画倒比凯旋图更有韵味,头发、胡须、眉毛比早前的凯旋图更为逼真。”

“我把薛先生教我的工笔画技融合到里面了,怎么样,这样瞧着还成吧?”

温令姝道:“这画的风格与那幅很有些不同,得空公主也指点臣女一二。”

“听说后日德妃娘娘要设宴,你们也要参加的吧?”

薛玉兰望向温令姝。

她是寒门学子之女,即便薛学士为官之后,家里的日子也只是比早前略微好些。

温令姝道:“今日黄昏,永和宫的宫娥递话来,说德妃娘娘给母亲与臣女下了帖子,后日宫宴是要去的。”

薛玉兰不无遗憾地道:“如此说来,臣女是不能参加了。”

江若宁倒有些高兴地道:“不是弹琴就是跳舞,上回的宫宴,也就是谢千语的梅花图还不错,可这次她是参加不成了。玉兰不参加正好,到时候陪我到宫外去玩。”

宫有宴会,公主还到宫外玩,这怎么能成?

江若宁道:“今晚,我去西偏殿歇息,与你们挤一挤,我们几个姑娘正好一处说说话。玉兰、令姝都与我讲一些有趣的事,嗯,我最喜欠听了。走!走,我们说贴己话去。”

江若宁进了西偏殿,服侍宫娥备了热汤,洗脸、洗足后,江若宁褪去外袍,只着中衣坐在绣榻上,“我告诉你们我以前的事吧,嗯,就是我在民间的生活。我住在奉天府仁和镇河塘村…”

江若宁躺在床上,嘴里呢喃地说着家里的趣事,疼爱她的姥姥,憨厚老实得一日难得说上两句话的舅舅,还有镇日精打细算的舅母…

之后,她又拣了家里的几件趣事说。

说完之后,她道:“我最大,我先说了,你们俩谁最大,就由她先说。”

薛玉兰抬了一下手,笑道:“我比令姝大。”

“玉兰,快说。”

薛玉兰道:“我老家是徽州,镇子叫兴旺镇,我们家住在薛家村,村里全都是姓薛的。我祖父是个秀才,祖母会织布,女红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好,可我祖父不会种地,在村里办了一个私塾赚些束脩维持生计。我大伯、父亲都是在祖父的私塾里读书长大的,祖父对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有耐心,也很随和,唯独对大伯和我父亲,稍有不用心,就拳脚相向。

我还有一个姑姑,姑父是兴旺镇上的一个秀才,比我姑姑年长十三岁,屡考不中,后来听闻我姑姑会识字,还会织布女红便聘回家做了娘子。

我大伯没我父亲聪明,读了几年书,就被我祖父做主弄回家种地。

我父亲却一直念,一直念,父亲常说他有今日,是祖父、祖母、大伯的辛苦劳作换来的。每每得了银钱,他就会让母亲攒下来,每年端午、年节前后就会寄回家去…”

薛敬亭是一个平凡的,却又有孝心的寒门学子,一人出息了,不忘拉扯帮忙家里人,听薛玉兰说,薛家的日子现在稍好些,可薛敬亭打拼了这么多年,省吃俭用,薛家也只是添了二十亩良田,家里也从茅屋改建成了砖瓦房。

薛祖父还在村里教书,只是薛伯父偶尔会去帮忙。

薛伯父家有两子一女,都比薛玉兰要大,女儿唤作玉梅,名字是薛祖父给取的。两个儿子也都先后成亲,薛祖父最常说的话就是“要与你们二叔学,好好念书光宗耀祖。”

温令姝问道:“玉兰,你家以什么维持生计?”

“我父亲卖画呀!我父亲的花鸟画绘得最好,每个月会出手一幅,一幅画卖出去多的有三四百两银子,少的时候七八十两,有了这些银子就足够我们一家生活了。”

温令姝躺在床上,有些无法想像,一家人靠父亲卖书画为生,这是什么生活,一个月统共多则几百两银子,少则七八十两银子的收入,听起来还真够少的。她入宫做伴读,母亲一个月给她一百两银子的零使,还说若是不够可以再补。

薛玉兰继续道:“我父亲好有本事,我们在京城有自己的二进小院,分前院、后院,家里还有五个下人,姓肖,是一家子,本来是四个人,肖管家的长子大了,我父亲买了个端庄本分的丫头嫁给他当媳妇。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嫂嫂,还有两个可爱的小侄儿。我嫂嫂是我父亲同窗好友的女儿,也是个知书达理性子温和的。我哥哥在京城一家书肆里当掌柜。我有个姐姐,姐夫是我父亲任上时认识的青年才俊,姐夫是举人老爷,过两年他会入京赴考,那时我就能见到姐夫。我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两岁,现在京城书院读书。”

267 体己话

温令姝坐起身来,觉得自己听到了很奇怪的事:“你父亲是官,你哥哥为什么去当掌柜?”

薛玉兰争辩道:“我哥哥是秀才,他考过几年的举人,总是不中。本来想开私塾的,可京城私塾先生大多是举人,父亲便说大男儿得支撑家庭,养活妻儿,让他去做掌柜。一个月有三两银子,三两呢。在我们老家,许多人家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温令姝不说话了,顿感无语。

她和薛玉兰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啊。

温家是名门世族,温家的祖宅在京城西山县,也是个大世族,族里有不少温氏子弟在外做官,有做知府的、知县的、同知的…算起来,没有二十个,这十五六个是有了,而温家嫡系五房,便有四房人在朝为官,可惜四房温修远父子触犯律例获了罪。

温令姝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京城的世族贵女,父亲是个儒雅才士,饱读诗书,小时候还是容王的陪读,更得皇帝器重。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她的身边就有乳娘照顾,还有两个大丫头,有八个下人服侍着,丰衣足食,绫罗绸缎,享受的是富贵日子。

薛玉兰说的那些,对温令姝而言,着实太遥远了,遥远到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事。

她心里暗暗地想:真是太悲催了,她怎么与薛玉兰住了这么些日子。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江若宁道:“薛先生是个真正的君子,男子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养家糊口,养活妻儿,这是你大哥应该做的。”

温令姝嚷道:“玉兰肯定在骗人。你爹的画绘得那么好,你大哥读书不成,总可以学绘画,一幅画怎么也能卖几十两银子,他怎么能出去当掌柜?”

薛玉兰一脸无辜,不明白她明明说的实话,为什么温令姝不信。

温家是世族。家里的女儿都是骄养的。温令姝从小接触到的姑娘,都是世家名门的闺秀,说的都是哪家的成衣铺的衣裳好看?哪个牌子的脂粉最好等等。

江若宁道:“令姝。我相信玉兰,我是民间长大的,她说的话,我都觉得好亲切。四年多前。我还去县城应征过绣女。”

“秀女?”这不是要嫁给皇帝的。

两个人脑子里一片迷糊。

“哎呀,是绣花的绣。京城都叫绣娘,但我们那里成亲的女子才叫绣娘,没成亲的都叫绣女。我第一次去选绣女,就是听说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当时觉得有好多,你们想啊,一两银子得买多少米粮。结果。我实在太倒霉了。”

“怎么了?”

都是女儿家,江若宁苦着脸离:“那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

她细细地讲着自己被人算计。用重金所诱的事给讲出来。

温令姝脑子一转:这不是关于大房大堂兄的事?她好有兴趣,一直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事,现在竟然听江若宁亲口说出来。

江若宁翻了个身,小心地看着外头:“没人听吧?”

温令姝道:“我去瞧瞧。”

她探出脑袋出来,在西殿门口望了望,见廊下值夜的宫娥睡得沉,小高子也回去歇下了,又转身回来,道:“公主,都睡着呢。”

江若宁道:“那个可恶的家伙叫谢道明!我到现在都没遇到过,嗯,若让我遇到了,我一定要他好看。你们想,我是什么人,我可不是傻瓜,他拿我当三岁小孩,说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去扮新娘子,还哄我说,新娘子突然生病不能拜堂…”

薛玉兰完全被吸引住了,“我们乡下,如果真有这种事,可由媒婆、喜娘扶着拜堂啊,这可不能误了吉日。再不成,捉只母鸡来拜堂。”

“大户人家都是由丫头代替的。”

温令姝催种道:“后来呢。”

江若宁讲着她那倒霉的悲催过往,什么被人点穴、被人下软骨散,被人塞到花嫁,被人送到一个大宅子里拜堂,然后看到一个贵妇太太被新郎给气昏了,可新郎不查看太太,还忙着拜堂。

直至江若宁后来想逃,却被换了便服的新郎与谢道明堵住去路,他们说能帮她完成一个心愿,她随口说了个“我想当捕快!”。

温令姝没想江若宁原来是这样成为女捕快。

薛玉兰还在好奇地追问:“后来呢?”

江若宁便又讲了起来,说自己一觉醒来,发现了银票,还有那座院子的房契等等。

三个姑娘躺在榻上叽叽喳喳,江若宁讲着自己的遭受遇,然后又说到温如山在四年后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令姝想到温如山的境况,现在被大房赶出家门,一个人又不知去哪儿了,她听父亲说,去温宅时,只柳姨娘和阿宝、下人在,他只说要出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温如山的失踪,就像他小时候出门学艺,一去又是很久,久到家族里的人都快忘掉他的存在。

温令姝只觉自己的大堂兄实在太可怜,道:“公主,其实我觉得他还不错。”

薛玉兰道:“什么不错,他怎么能算计人呢,实在太匪夷所思,简直是闻所未闻。”

江若宁道:“我对他没兴趣,我有喜欢的人。他是李家三房的四公子,他的名字叫李观,从我当年第一次去李家绣坊和他谈生意时,我就拿他当朋友,不知不觉间,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我有困难时,去寻他。他有难处,我也帮他…”

江若宁细细地讲起自己与李观之间做生意,讲自己设计假二件、假三件,讲自己设计鞋样子等等。

温令姝面露崇拜地道:“假二件、假三件是你设计的?”

“嗯,怎了?”

温令姝定定地看着江若宁,拉着薛玉兰道:“玉兰,你知道这几年假二件、假三件卖得多好,连我父亲都说这省了不少的布料…”

江若宁摆了摆手,“我们继续说李观,他是我见过长得最俊朗,最有风度、最温文儒雅的人,他笑的时候很好看…”

女儿家的心思,不应该矜持些,为什么这个公主告诉她们这些。

温令姝看着说得陶醉地江若宁。

薛玉兰更是一脸羞怯。

江若宁道:“你们没有喜欢过人吗?”

两人纷纷摇头。

江若宁道:“你们可真可怜,长这么大,没尝过相思,不晓相爱是什么滋味…”两人的眼睛闪了又闪,面面相望,然后脸上泛红。

“喂!喂!你们是不是想歪了,我与李观是动之以情,守之以礼。他是我眼里的才子、更是君子…”

温令姝道:“是《才子如兰》上的人?”

“你看过?”

温令姝点头,“是长得挺好的,天下除了琅世子就数他了吧。”

“他也是很有故事的人哦。天下的男子,但凡有故事的,都会觉得很吸引人,琅世子虽然长得俊美不凡,可他没有故事,而一个人的故事是与一个人的成长有关系的,就像李观。你们想想,同样活了二十岁,有的人过着波澜壮阔的一生,可以书写一部长长的传记,有的人却只寥寥几句便没了,这就是差别。我们女子呢,活于天地,要敢作敢当敢于承担,亦要敢爱敢恨敢于面对…”

江若宁说着,翻身坐走,在榻上走来走去,像个私塾先生一样地说话。

“喜欢一个人,这不是什么错吧?我为什么不敢承认呢。我就是喜欢了,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喜欢李观,这样就没人和我抢了。好男人、好姑娘,总是吸引人的,所以见到好的,就要告诉别人:他是我的!”

贴上“他是我的”标签,抢的人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