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在一边安静地吃茶,因有些饿又吃了几枚点心。

庆嬷嬷面露难色。

谢婉君指着同去的丫头:“你来说!”

那丫头迟疑地看着庆嬷嬷。

“快说!是以为本妃不敢打你板子还是不敢把你发卖出去?”

丫头一听,硬着头皮走近谢婉君,附在她耳边细细地说了,自然少不得说了李妈妈给庆嬷嬷一袋子银锞子封嘴的事。

庆嬷嬷可是领教过谢婉君发怒时的样子,从怀里掏出荷包,小心翼翼地搁在桌上,“老奴…原不想收的,是…李妈妈非得给老奴,还请谢妃处置。”

谢婉君原捧着茶盏,“哗啦”一声砸在地上,“这才刚进门,就诱得子宁白日宣\淫,本妃孝顺又有才华的儿子还不得被她给挑唆坏了。她自儿个睡懒觉不起,倒说是我儿的错…”

昨晚,她听到庆嬷嬷说的话后就懊悔了一夜。

她怎就挑了个美貌如花的进门,早知如此还不如娶个丑些、懂事的。

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怎么想怎么懊悔,若让敏王妃知晓她抢来的儿媳如此不懂事,指不定如何在背后笑话。

“什么洛阳望族名门,有新婚头日就让翁婆空等一个时辰还不见人的,这李家还真是好教养呢。”

容王道:“子宁有时候也混账,许是世子妃想来。被他拉着不让早起。”

谢婉君道:“你还帮她说话,子宁可是懂事的,定是被李氏缠着不让起。简直太丢人,日上三竿还不起,这是哪家望族名门的规矩?”

容王淡淡地道:“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儿媳,早前是千好万好,现在才一日怎就不好了?”

“谁晓得那就是个爱做表面文章的。明面才貌双全。德才兼备,暗里就是个…”她实在想骂狐\媚子。

自打皇帝下旨训斥后,容王行事也比以前冷静。

谢婉君更不敢说出丑话来。

容王道:“世子妃行事不端。你只管寻了李家的亲家母说话,亲家母还在京城,自会教她。若传扬出去,坏的是容王府与李家的名声。”

谢婉君微眯着眼睛。她是得寻李亦菡的亲娘说道说道,让李太太好好管教管教女儿。太不像话了。成亲头天,就让公婆等了大半日,越想越气闷。

容王道:“要不先传早膳罢!”

谢婉君冷哼一声,她这个儿媳娶得可真好。照着规矩,新妇敬了新人茶,就得服侍翁婆用早膳。现在还得他们自己无吃,想到这里。她胸口就堵着一口气,晚儿一宿原就没睡好,这会子一气,忙道:“庆嬷嬷,取药!快取药!”

庆嬷嬷取了药来,她先服了一片。

“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进门,还是望族名门的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

容王并不说话。

儿媳是谢妃自己挑选的,现在倒又嫌弃起来。

这女人啊,还真是无法让人理解,他似乎也越来越看不透了。

容王夫妇早膳用了一半,就听下人来报:“禀王爷、谢妃,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谢婉君立时拉长了脸。昨晚,慕容琅说什么也不肯去和鸣院。可回头他自己倒去了,还对李亦菡迷成这般模样。

她握着碗筷,在李亦菡进门的一刹,冷笑道:“李家还真是好规矩,新婚头日,有哪家的翁婆等了一个时辰不见人,还得自己添羹安箸,回头见了李太太,本妃还真得好好的分辩一二。”

慕容琅道:“母妃怪菡儿作甚?她是要早起,是儿子不许她早起的,母妃早起容易犯胸口疼,我们可不敢早早吵醒母妃。母妃要训,就训儿子。”

这才进门第一天,儿子就因这新妇和她顶起来了,这时间一长还不得成什么样子,李亦菡是不是要爬到她头上去?

容王打量着李亦菡,一路过来,双腿都打颤,也不知昨儿一晚被慕容琅折腾了多少回,双颊略有潮红,脖子上更留下几枚桑葚般的印痕。

慕容琅拉了李亦菡在自己身边坐下,“庆嬷嬷,与小王、世子妃添饭。”

李亦菡倏地起身,“还是妾自己来。”

“来什么?这周围都站着下人,不让她们添作甚?”

容王道:“让世子妃服侍你母妃用膳,本王这里不用管。”

他也想说慕容琅两句,可新妇在呢,他这个当翁爹的实在不好多说话。

慕容琅道:“父王,菡儿服侍儿子也很辛苦的。”

“这是规矩,新妇要服侍长辈用早膳。”

慕容琅还要再说,李亦菡却冲他微微点头,不管如何,他们夫妻今日来晚了,还害得翁爹婆母等了良久就是不对,就算是在李家,这也是没有的,难怪谢妃见着她那脸拉得老长,看她的眼色更是不善。

慕容琅岔过话,要不是因为答应了妹妹,他早就跳起来了,这臭女人,他一心护她,可她倒好,还不领情。“父王,母妃身子不好,是不是让菡儿打理后宅,主持王府中馈?”

这肯定是李氏挑唆的!

谢婉君此念一闪,看向李亦菡的眼色更加不善。

瞧不出来啊,长得温婉美丽,一进门就要把她这个婆母给架空,还想掌家。这种事,慕容琅何曾管过,肯定是李亦菡的主意,这分明就是利用他儿子来夺她的权。虽然现下被管嬷嬷打理后宅,可大事上管嬷嬷还是会来请示她的意见。

李亦菡道:“世子,由母妃打理王府挺好的…”

真是好手段,人前说人话,背里说鬼话,一面诳着他儿子要夺她的掌家权,当着长辈的面又护着面子情,这是想玩两面讨好的把戏?可惜她谢婉君可不是傻子,更不会被她玩得团团转,也就慕容琅那个心思单纯又无心眼的才信了李亦菡。

谢婉君越想越看不惯李亦菡,就是看她给自己添的羹汤也不满意了,“你不会服侍长辈么?添羹的时候也不知道问一声,你盛这么多是想撑死本妃?”

李亦菡愣了一下,正要解释赔礼,手里的羹碗就被慕容琅夺了过去,慕容琅二话不说,就倒入自己的碗里,“母妃,半碗可还多?”

“李家是怎么教导女儿的,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让子宁帮你。子宁是要做学问,还要读书绘画,你这样拖累他,他还有什么前程?”

慕容琅听到母亲说这话,颇觉新鲜,他就不明白了,今日晚起的事明明是他所为,谢婉君在李亦菡进来时开始就一直在刁难。不是谢妃自己说“本妃起早胸口就前,必得睡到日上三竿”,她今日偏起这么早,这分明就是找岔。

“小王是准备读书,可也没想过考什么功名,谈什么前程不前程的,母妃这话严重了。”

谢婉君抬手一拍,将手中的筷子拍得直响,“我就说了她几句,你偏要护着。我是为谁?还不是教她。你自己到外头问问,哪家的新妇像她睡得日上三竿,还让翁爹婆母等上近一个时辰的?她起晚了,不来服侍婆母倒还有理了。”

容王道:“婉君,好了,少说两句。世子妃,服侍了你婆母就坐下用饭,我们家人口少,没那么多规矩。”

谢婉君大声道:“谁说没规矩?哪家的儿媳不服侍婆母,不牢记着晨昏定省,这才头日,她就起这般晚,让我们等上这么久,她是做给谁看?是告诉府里上下,说她得子宁宠爱?还是说她根本不屑服侍我这婆母?外头人都嫌我,说我是罪臣之女,连这新进门的妇人也是因此才不敬我的吧?”

谢婉君立时眼中蓄泪,拿着帕子,那泪珠儿滚将下来,好一幅梨花带雨图。

慕容琅看在眼里,他还真是服了,说哭就哭,不泪如雨下,曾经何时,他的母亲将宫里女人玩的这套把戏也学得入木三分。

李亦菡连连起身,“儿媳知错了,请婆母责罚…”

“李家真是好规矩,新人茶未敬,就开始改口,本妃还真是大开眼界。”谢妃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李亦菡会将他儿子迷得昏头转向,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娶进来的,可现在悔之已晚。

慕容琅道:“母妃,儿子扶你起来,且移坐厅上,让儿子与菡儿敬茶。”

容王则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种事,可大可小,他可丢不起这人。

谢婉君不愿意移身,硬是被他们父子俩架坐到贵妃椅上坐下。

李亦菡接过李妈妈递来的茶水:“请翁爹喝茶!”

容王笑呵呵地取了个封红,“乖!往后与子宁一样,唤本王一声父王罢。府里人少,也没旁人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把日子过好就成。”

谢婉君心疼慕容琅,李氏昨晚也不知缠着她儿子要了几回水,原就有心疾,怕是昨晚也没睡好,否则也不会起得这般晚。可李氏倒好,自己不知错,还往慕容琅身上推,偏儿子被迷得紧,还原着说话。

想到这里,谢婉君只觉得整颗心都疼得紧。瞧李亦菡越发不顺眼,就跟看见了仇人一般。

309 责骂(四更)

谢婉君斜睨着李亦菡,是生得不错,可本妃还是你婆母呢,敢挑唆着我儿子与本妃作对,本妃自有法子来收拾你,别仗着什么洛阳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名头就一副了不得的样子。新婚头日,就敢让我久等,今日不狠狠地回过去我便不是谢婉君。

“子宁,你也是亲王府世子,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这男人啊就要长个主意,莫被一些人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了。上回母妃与你提的温令淑,人家可是能知进退的,说愿嫁你做世子侧妃…”

慕容琅道:“母妃,菡儿刚进门,你怎提这事?”

“怎不能提了?抚顺王前些天同娶嫡妃、侧妃,抚顺王妃温氏与侧妃田氏相处得跟亲姐妹一样,在京城可是传为佳话,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温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好教养的门第,能娶温家女为妇,是多少人修不来的福分。令淑待你,可是一片深情,早前我就答应过,说要把世子侧妃的位分给她…”

李亦菡跪在地上,手里捧递着茶水。照着规矩,新妇第一盏茶奉给翁爹,之后再给婆母敬茶,谢妃这不接茶水,就是对她这个新妇不满,也有不认这新妇之意。

慕容琅看着抬着双臂都有些发酸的李亦菡,“母妃,你先接了菡儿的新人茶,此事以后再议。”

“再议什么?是不是哄骗着你,让你只她一人,她是妇德过人还是贵为公主?我儿乃人中龙凤,别说三妻四妾,就是娶纳个百把十个。以我们容王府的家底也养得起。今日你若不同意娶温令淑过门做侧妃,为娘这新人茶就不饮了!”

谢婉君扬着头,一看到李亦菡就厌恶,狠不得将她赶出去才好。以前是千好万好,可如今是怎么看也不顺眼了,尤其是李亦菡装出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她瞧着就气恼。肚子里怒火乱窜。还真会装。在她面前就扮委屈模样,回头到了和鸣院,又诳着她儿子疼她、安慰她。她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惯会迷惑男人的狐/媚子。谢婉君狠不得扑上去撕裂李亦菡伪善的面孔。

慕容琅笑了一下。半是撒娇地道:“娘,她昨儿才进门,怎么就提娶侧妃的事?其实儿子,是想与皇祖父、皇祖母一般。也想如爹娘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不是挺好吗?”

李亦菡心下感动,昨儿夜里,他是与她说过话,可今日当着他父母的面再说。这意义就不一样了,证明他不是随意说的,而是认真的。

就算谢婉君现在挑惕她。她不怨谢妃,谁让她没硬下心肠拒了丈夫。只要她当真婉拒。以慕容琅的高傲自不会强拉着她睡懒觉。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没做好,被婆母抓住不是。

就算是为了慕容琅,她受些委屈也没什么。

可谢婉君,怎的与她先前知晓的不一样。

谢婉君与容王只一夫一妻,到了儿子这里,当是不主张娶侧妃、纳妾才对。

谢婉君大喝一声“什么?”慕容琅想与他们夫妻一样,就一夫一妻,育几个儿女,这怎么可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男子,又是你父王唯一的嫡子,为娘还指望你多纳几房姬妾,多育几个孙儿,承欢膝下,享尽齐人之福…”

“皇祖母不是常说,子嗣不在于多,而在于优秀。敏王皇叔的儿子够多,十几个呢,可真正的成才的有几个?到眼下可只琏哥一个,书念得好还精通医术,他一个就把敏王皇叔十几个都给比下去。”

容王知谢婉君今日是故意刁难,原是李亦菡失理,如果谢婉君再这么闹下去,就成了谢婉君过分。清清嗓子,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威严:“婉君,把世子妃的新人茶接了,这早膳还用一半呢。照着习俗,她们还要赶在晌午前入宫谢恩!”

入宫谢恩?谢婉如愿突地忆起来了,可现下都什么时辰了,这一回子丢的可不是慕容琅一人的脸面,是把他们容王府的脸面都丢了。立时寒着脸,接了茶水,厉声道:“李氏,瞧你干的好事?这会子都什么时辰了,可你们还没入宫,简直…简直太礼!

你娘就没教你吗?新妇要起大早。想当年,本妃嫁给王爷,五更天未亮就起床入厨房做点心、饼饵,还亲自做了好些小菜,随着早朝的百官一道入宫,候在宫里等着服侍太后用早膳…

可看看你,睡到日上三竿,让翁爹、婆母等了一个时辰,还误了入宫谢恩的时辰,你…你可真够好的。不仅丢了你李家的脸面,把我容王府的脸面也给丢尽了!”

慕容琅拧着眉头:母妃这是吃错药了,这儿媳不是她精心挑选的,怎的抓住就不放了,还说得这么难听。

李亦菡生怕慕容琅再与谢婉君顶起来,忙道:“是儿媳的错,下次再不敢了。”

“若有下次,本妃不训你,自找你娘说话去,问她是怎么教的女儿。”

谢婉君真找李太太说话,李亦菡就真的没法见人了,便是李家的未出阁的姑娘也会因此受到连累,被人认为不懂规矩。

容王催促道:“快饮新人茶,他们还要入宫谢恩,不能耽搁。”

皇帝现在对容王府的意见大,先是训容王,再是罚谢妃,就连慕容琅也不受待见,谁让凤歌是为救慕容琅受伤中毒的。

谢婉君饮了一口茶水,捂了捂嘴,令庆嬷嬷抱了个盒子过来,“赏你的,里头有一支宝石赤金凤钗、一支嵌宝石的赤金镯、一只赤金宝石璎珞盘…这原都是成对的,另一半本妃是留给世子侧妃的。对你们两个儿媳,本妃一视同仁…”

这话说得好像马上就要娶世子侧妃入府了。

长者赐不得辞,这都是一对里的一只,李亦菡颇是尴尬,这是接还是不接?接,自来这种礼都是成对的,是为了图个好彩头,可谢婉君偏偏只送一只。

慕容琅原就是心思单纯地,“菡儿,另一半让母妃给你收着,待时日一长,母妃知晓你的好,自把那一半也赏你。”

李亦菡应声“是”,深深一拜:“儿媳谢婆母赏赐,牢记婆母教导。”

容王道:“都起来,先用早膳,用过早膳赶紧入宫谢恩。”

一家四口回到膳桌前,谢婉君用帕子擦了擦嘴,抬手道:“本妃乏了,去偏厅小憩。”临走时,不忘暖声道:“王爷可吃好,这羹汤凉了别再吃,回头我着厨娘备新的,小心吃了伤身。”

都是李亦菡害的。

一大早他们来等着,连厨房的饭菜都凉了。

这一顿不该是新妇预备的吗?

谢妃想到这儿,越想胸口越是气闷得紧,拉了容王去了偏厅。

慕容琅没心没肺地吃了两碗羹汤,又吃了两个包子,这才算饱。

待慕容琅夫妇离开主院,谢妃又开始对容王絮叨起来:“你还护着她?瞧瞧这是哪家的规矩?让翁爹婆母等一个时辰,就盼她来敬茶、服侍早膳,这可倒好,我们都用上早膳,她这才过来…”

容王不支声,如果他说一句,谢妃会更气。

慕容琅疼世子妃是好事,可他不知道,这新妇刚入门,如果待新妇太好,这当母亲的心里就扎了一根刺,你想啊,人家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一下子就被新妇拐了身、拐了心,心里能痛快。

谢婉君原就视慕容琅如眼珠子一般,更是一个劲儿地数落李亦菡的种种不是。

庆嬷嬷等人也觉得李亦菡身为新妇睡懒觉,实在失礼。

李亦菡回到和鸣院,恨不得找条地缝藏起来了,尤其是谢婉君看她的眼神,狠不得把她撕碎了。

往后,婆媳之间似是埋下了芥蒂,想要化解是不能了。

李妈妈看着慕容琅像个没事人,李亦菡一脸心事地回来,迎了过来:“老奴把世子、世子妃入宫穿的新裳都备好了。”

慕容琅道:“换了袍子入宫谢恩。”

进得内室,李亦菡要给慕容琅换宫袍,慕容琅趁机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李亦菡娇嗔地推开:“都怨你,非拉着我贪睡,倒惹得婆母不高兴。”

“她一到冬天,最爱睡懒觉,谁晓得今日起这么早。”

李亦菡咬了咬唇:还是怨她自己,她应该多长个心眼,早早让李妈妈派个下人去主院打听消息,一听谢妃起床,她就该起来的。

慕容琅伸手逗她。

李亦菡恼道:“还要入宫谢恩,不敢再耽搁了。”

再耽搁,怕是谢妃的脸就更难看了。

慕容琅道:“此事原不怪你,母妃是为谢家的糟心事烦心。谢家女眷被贬为官妓充入官乐坊,父王想捞人怕是不能,她是着急的,以小王的猜测她昨晚定是一宿未睡。”

慕容梁叛逆案牵扯甚广,“文臣之首谢家”便因这案子获罪,落了个诛连六族,而慕容刚领兵二十万起事。皇帝封忠武候世子秦通为“平叛大将军”,着他领兵十万前往平叛,这人还没到,慕容刚的叛军就只剩下几万人。待如今下来,听说叛军早被朝廷的大军吓得四分五散,又有不少叛兵不愿与朝廷为敌,逃出叛军偷溜回乡,这仗不打便已败了。

310 满足

但,慕容梁叛逆案却是“证据确凿”,谢、宋、刘三家更被朝廷订为同党,便是地方也挖出几个同党,但凡叛党,当是满门抄斩,正兴帝仁慈,只将几个首犯千刀万剐,家族从犯进行腰斩,男丁一律贬为官奴发配三千里的矿场或边城修筑城墙。

这件案子,连许多重臣都避而远之。

而今的朝堂,有朝廷的权贵门阀、亦有各地方望族大臣、更有寒门学士崛起的大臣,三方权利明里暗里地进行较量。

李亦菡的二叔便是地方籍名门望族,近来颇得皇帝看重,也领了些皇差,再有李亦菡嫁入皇家,这让李家觉得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当初权倾朝野的谢、宋两家权贵门阀,如今皆已成阶下囚。

李亦菡聪明地选择了不问只听,这是朝廷的大事,不是她一个后宅女子可以非议的。

慕容琅轻叹一声,“想救谢家姑娘,唉…朝廷不会给父王这个面子,谋逆罪在哪朝哪代都是极重的。早些日子,安阳大长公主之女池倩入宫长跪养性殿,皇伯父只丢下一句‘池倩祖孙若想入天牢陪宋越,朕会恩允的。’”

李亦菡问道:“夫君,如此说来,谢家姑娘是救不成了?”

她可听九月絮叨着说,谢妃有意让慕容琅娶谢千语,这位姑娘可是京城的“第一才女、第一美人”是继宋清尘之后才貌双绝的女子。

慕容琅道:“有一个人能救。”

李亦菡心下好奇,他说的莫不是皇帝,嘴上却道:“谁?”

“凤歌妹妹。”

“可公主不是中毒昏迷么?”

慕容琅轻叹一声,“太上皇、太后早不问政事,早前温修远贪墨。太后并未出面说情,还令皇伯父照律例发落。”

温修远并未参与红楼案,但听说是犯了贪墨案子,正二品的大将军,被降为白身,家业收没,父子俩被发配舟山口。

李亦菡好奇地道:“凤歌公主的话就这般管用?”

慕容琅想了一阵。道:“小王觉得也唯凤歌能一试。至于旁人。怕是没用。”

李亦菡道:“在皇上心里,凤歌公主的话比父王的话管用?”

“早前父王的话是管用,可现在。未必!在皇伯父、太后等人心里,父王就是个唯妻是从,不问对错的昏聩之人。他一求情,皇伯父肯定以为。他是经不住母妃哭啼所至,这样的求情。是为私,而非公,皇伯父又岂会应。”

李亦菡心里细琢磨着慕容琅的话。

慕容琅整好的衣袍,站在菱花镜前转了个身。“今日入宫先见皇上,再去翠薇宫瞧瞧凤歌。昨晚我梦到凤歌妹妹,我本不想回和鸣院。可妹妹对我道‘你远嫁入京,原就少娘家依傍。如果我再不待你好,只怕你更难了。弄不好,你会成为整个容王府、京城的笑话…’”

李亦菡愣在那儿,她坐在喜床上,一等就近四更,原来是因那个梦,他才回的和鸣院。

慕容琅回过头来:“母妃去书房唤过我,不是我嫌弃你,是我心里有愧。凤歌妹妹从小吃了很多苦,而她为了救我受伤中毒…我总觉得我不该在这时成亲,她生死未卜,我却风/流快活,我…不配为兄。”

“世子是妾见过最好的兄长。”

慕容琅勾唇苦笑,“你少拿话来安慰我,与妹妹对我做的相比,我所做的实在太少。唉…如果她能醒来,便是不让我做世子也无妨…”他长叹一声,调头往偏厅而去,“你赶紧打扮,我去二门上等你。”

李妈妈见慕容琅出了院子,沉声道:“世子妃今日太贪睡了,唉,谢妃一瞧就不是眼里能容沙子,这才新婚头天,就拉着世子说纳侧妃的事,要不是世子给推过去,还不定如何为难你?”

李亦菡想到慕容琅昨晚所言之事,“回头,你把八月、九月都配人罢。”

李妈妈惊呼一声“世子妃”。

嫁人了,再不是以前的李家大小姐,而是皇家的世子妃。

“九月昨晚也太丢人了,望着世子双眼发直,连话都不会说了,世子已经瞧出那是替他预备的通房,赶紧把人打发了,没的遭世子爷心烦…”

李大太太昔日挑通房,只挑了美丽敦厚的,那又美又聪明又有心眼的尽数没挑,这样做,看着好看,实则是为了巩固女儿在婆家的地位。

九月实在太笨,更是扶不上墙,见着慕容琅那副如见谪仙的模样,慕容琅原就是心思简单的,那丫头表现得如此明显,怎会猜不出来。

当时,李亦菡听到慕容琅的话,只觉得羞愧难当。

李妈妈啐骂道:“那个蠢货,当她是什么呢?世子妃与世子刚成亲,感情正好着,她就那副没见过男人的样儿,真是…”

李亦菡打断了话,“别让她与八月两个往世子跟前窜,安排到外院服侍去。寻了得体的管事,立马嫁出去。”

李妈妈应声“是”,又道:“世子说要与世子妃像雍和帝后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话可是当真的?”

“我瞧着是真的,今儿敬新人茶,他当着翁爹婆母也说了一样的话。婆母当时就恼了,只说要他享尽齐人之福…”

李妈妈笑道:“难怪二老爷说你是个有福的,世子虽说身子略弱些,但其他地方让人挑不出不是呢,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一席话说得李亦菡心里直乐。

一个女子待字闺中时,得父母兄妹的疼爱、看重,能时常笑颜如花不是最大的幸福,在要看出阁夫家后,是否依旧能笑颜常开。对女子而言,得遇一个良人为夫,又能得夫君敬重、怜爱,这才是人生的赢家。

李亦菡从出嫁前惴惴不安,到此刻的幸福快活,慕容琅除了有心疾,旁处都领她满意。

皇宫,殿宇气派庄严,朱栏鲜丽,黄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秋菊、芙蓉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慕容琅携着新婚妻子李亦菡拜见皇帝,谢过赐婚恩典,皇帝看着一对佳儿佳妇,照例赏赐了几件首饰,寒喧了几句,因他要批阅奏折,令宫人将新婚夫妇送出养性殿。

照理,皇家子嗣成亲,成亲后入宫谢恩,多是拜见宫里的女眷,但太后不在宫中,再当今正兴皇帝没有皇后。早前敏王府世子慕容瑾、大公子慕容瑁大婚后谢恩,都是亲自到皇帝跟前叩头,故而到了慕容琅这里,也如敏王府的两位公子一般。

出得养性殿,慕容琅对李亦菡道:“现下六宫由德妃娘娘打理,你且去永和宫拜见德妃娘娘。我去翠薇宫探望妹妹。”

李亦菡想与慕容琅一道去,他听她数次提到凤歌,他看重凤歌,她亦想与他一起去。

慕容琅道:“妹妹病了一月余,姑娘家都爱美,更不愿旁人看到她现在消瘦如柴的样子。德妃娘娘性子最是温和,待人很好,你不用担心…”生怕李亦菡怯懦让人小瞧了去,又宽慰几句,让宫人领了李亦菡去见德妃。

翠薇宫景物如初,物是人非。

慕容琅一迈进来,心情繁复:一面欢喜,一面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