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道:“大当家的失忆症是否可以请她出手?”

“师兄,我没把握,大当家主意正,太太的话未必能听,何况是我的话。”

秦文道:“总得试试吧。不能让大当家在此地做一辈子山贼,我们劝他离开,他是不会听的,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他忆起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我陪着大当家在此经营,难道要他以为自己真是江湖中人,要助大太太夺启丹帝位?”

这太不现实了!

萧娜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些年,她一心想做启丹的皇后。

一旦做上了,怕会生出别的想法。

大当家不是个会被女人掌控的男人,萧娜更一心想握大权,光是小小的彩凤谷,萧娜就几次三番想掌控大当家。萧娜的旧部也在蠢蠢欲动,要不是因着秦文与大当家二人皆是人中龙凤,萧娜当年也不会被逼得让出大当家之位,甘愿成为大太太。

还未到秦文的房间,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大喝声,原来,白锦堂有惊无心地打败了孙枚,孙枚内务虽浑厚,可白锦堂的武功也不弱,在二十八招时,被白锦堂踹下了擂台。

二人双双扭头回望。

秦文道:“温师妹,我自己回屋。”

温姨娘应声“是”,转身往擂台方向移去。

大当家问道:“二当家如何说?”

“二当家说,唐静白为五当家,孙枚为六当家。”温姨娘停了片刻,又道:“二当家还说,大当家要成大业,当笼络人才,宁姑娘原是唐静白的女人,你当成全。”

大当家淡然一笑,半是玩笑地问:“大太太,二当家是怎么想的?以前的姑娘太俗,今日来一个顶好的,他怎还不动心?我都有四个儿女了,可他…”

他不由轻叹一声,他是真心想替秦文成家。这一路走来,陪在他身边的唯有秦文,不仅对他忠心耿耿,更是替他步步谋划,秦文是他最信任的人。

秦文对大当家的心思,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文有断袖之癖,着实是秦文待大当家太好,不仅扮演着谋士的角色,更是步步为大当家考量。几年前大当家与秦文来到这里时,这里不过才在一百多号人,可现在依然是成了气候的彩凤谷,谷中有五百多人,还有五处关口小寨还有一千多人呢。

萧娜道:“二当家七窍心思,许是缘分未至。”她望向江若宁时,不由得心下微沉:这姑娘掩饰容貌作甚?还有唐静白的那番说辞,萧娜若要信了,那还是奇怪。“大当家,唐静白说他与宁姑娘早就相识,你信么?”

大当家笑道:“信!”

只此一字。

要不是他们相识,两个凭甚如此亲密、暧昧。

大当家站起身,抬手双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弟兄们,今年竞技,出了两位当家,五当家唐静白,六当家孙枚,我们欢迎二位成为我们彩凤谷的当家。今晚,是唐静白与宁姑娘成亲的大好日子,更是二位当家拔得头筹,顺利成为当家的大吉日子。”

什么?成亲!

江若宁听到这两个字,直接被轰得昏头转向。

白锦堂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她初来乍到,不晓彩凤谷的规矩,可白锦堂肯定是知道的。

白锦堂见她似要发作,此刻揖手抱拳,笑容灿烂,正冲着周围的人作揖示礼:“请弟兄们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他没听到大当家的话?

还只忙着高兴。

“恭喜五当家抱得美人归,恭喜五当家…”

江若宁倏地一下弹跳起来,揖手道:“大当家,小女正在为母守孝,尚不能成亲,望大当家玉成小女敬孝之心。”

白锦堂心里暗得很简单:成亲好啊!管他是假成亲还是真成亲,从此后,她和他住一个屋,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睡着睡着,一个屋、同一屋檐这不就生出情分。

萧娜笑道:“大胆!大当家之令,你当奉若纶音,岂是你能反对的?”

宁若姜长得这等模样,不是引诱彩凤谷单身男人心猿意马?她一日不成亲,这些男人心里就跟猫儿抓,这可是山贼窝,这些男人行事可是不管什么脸面、手段的,只要他们想要,撩起他们的占有欲,什么样的法子使不出来。

还是让这丫头早早成亲的好,一日不成亲,彩凤谷里就一日不得安宁。

这不是说大当家的话,当若皇帝的旨意一般遵从。

江若宁就算在大燕皇宫,遇皇帝说的话自己不爱听时,也定会反对的。

“大太太是说,小女要给母亲守孝的权利也要被剥夺么?”

什么?这臭丫头居然反驳她,说还得义正言辞?

萧娜厉声道:“这里不是大燕,父母过逝,别说守节,就是热孝成亲的也比比皆是。”

“可这里也不是启丹!”

萧娜的美眸光芒微敛:我是启丹人,这彩凤谷上下皆知,可大当家、二当家都是大燕人,他们是一群既不被大燕所容,也不被启丹所容的山贼。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桩辛酸,这丫头如此说话分明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她曾是彩凤谷里的公主,而她的母亲曾是这里的女王,可自从她看上了大当家,嫁他为妻,又放下了少当家的身份,便一心想做个好妻子、好母亲,更想为父兄报仇雪恨。

大当家见江若宁顶撞大太太,厉声道:“宁姑娘不知入乡随俗的道理。”

江若宁心里暗道:外祖父说她尘缘未了?难不成这尘缘便是慕容琪?

说到底,慕容琪失忆、是否回归皇家与她何干?

她是为了捉慕容刚,却莫名其妙到了山贼窝。

即来之,则安之,可是想让她的命运任由旁人来掌控,她不能同意。

曾经的谢氏就想掌握她的命运,最后还不是她自己摆脱了宿命。

现在因为几个山贼的原因,竟要做主将她嫁给白锦堂那家伙。

对白锦堂,她没有好感,但同样也谈不上多少厌恶。

总之,就是不好也不坏。

想到自己要嫁给这种人,这让她如何甘心。

江若宁一身傲气,微抬着下颌,“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坚持,这里有何风俗,于本姑娘而言与我何干?这里对本姑娘来说,就是漫漫人生中的一处风景。”

大当家没想她会这么说。

萧娜厉声道:“宁姑娘是打算挑战我彩凤谷的规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的一生,不是由他人说了算,我说要守孝,便会坚持到底;我若不想嫁,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逼我。”

大当家冷凛地望来,眸光里掠过浓浓的寒意,这个女子好狂妄的语气,她不愿意,皇帝都不能逼她。

白锦堂见这情形,江若宁是拿定主意要与大当家、大太太对上了。

完了!完了,这许又是一场风波。

他纵身一闪,笑道:“还请大当家替我二人主婚。”

江若宁一阵气恼,她正在往外推,这臭家伙却拼命将他们一块凑。“丫丫的,乌龟王八蛋,欺人欺到姑奶奶头上,姑奶奶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花孔雀,你是不是要找死?”

她好生气恼,爆发了!

她说了不行,还要硬拽拉扯,江若宁一声高呼,一掌使出,直接将白锦堂推开丈许外,那一道用到极致的一指禅,在空中一掠,“砰啷”一声,大当家面前的桌子被击在了两半。

静默!

惊诧!

不可思义!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着江若宁。

这个貌似仙女般的年轻姑娘居然身怀傲世的武功,只一指,那一道剑气无法掩藏,一掌之力就能将新上任的五当家击出数丈开远,一指划过,大当家的桌子被劈成了两半。

“姑奶奶再说一遍,姑奶奶不想嫁,便是皇帝老子都不能奈何我,你们…休想!”她昂首一立,恶狠狠地直视着大当家与萧娜,“姑奶奶现在要离开,看尔等谁敢拦我?”

大当家纵身一跃,落在江若宁半丈许的地方,“真没瞧出,姑娘原是精通武功的。”

“那又如何?”

“我是彩凤谷的大当家,姑娘既然来了,岂能来去自如?我们做个约定如何,如果你赢了,你可以随时离开。但若你输了,就必须嫁给五当家唐静白。”

这是要打一场!

打,还是不打?

如果她没猜错,这温姨娘便是御蛇,是慕容琪的四大侍卫之一。

能进十二肖的人,每个人武功都是侍卫里的拔尖高手。

425 凭空消失

温姨娘都输给了慕容琪,江若宁还真没有把握与他打一场。

周围的山贼此刻兴奋起来,一个个扬着手臂,嘴里大喊着:“打!打!”

“大当家威武!”

“大当家武功冠绝天下!”

萧娜讥笑着道:“怎么?宁姑娘不敢了?”

江若宁后退一步,再往左迈了一步,这是防备,这是沉思。

她能感觉到体内异样的气息,这是要晋级了。

前不久再晋为筑基八层上,现在又要晋级,不该这么快的。

这个时候晋级,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牢牢记得雪瑶的叮嘱,她是修仙者,万不能与凡人相斗,这不合此间的天道,否则会受天谴。

打,必然要因晋级受到连累,弄不好还会受创。

不打,又要被人挑战。

她是怎么选都不成。

莫不是刚才那一动怒,冲开了四肢百骇之穴,又或是此间的灵力充盈,方才让她面临晋级。

一定是这样!

江若宁咬了咬唇,揖手道:“我答应过长辈,不与人争强好胜,我之婚事,乃我之意,不能被人逼迫。大当家,如果有人逼你娶不想娶的人,你会娶?就算是娶了,心里会甘心么?”

当年的他,被萧娜逼婚,他确实不愿意。

可萧娜却借秦文的伤势来逼他。

他从山顶坠落,如果不是秦文护他,他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秦文的双腿,就是因为那样被摔残的。

对秦文,他有愧疚,更有感动。

他一番思量,对萧娜道:“我可以娶你,但你必须救我的兄弟。兄弟生,我则娶你;兄弟死,你休想做我的妻子。”

他不甘心,但他是男子,不就是身边多一个女人。

所以,他应了。

江若宁继续道:“你们身为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身为女子,嫁人就如同第二次转世投胎,恕我不能与你比试,亦不能同意嫁人。如果你们非得逼我选一样,无论是争斗还是嫁人,我都拒绝。你只管握起刀剑,一剑取下本姑娘的项上人头。”

雪瑶是她的小姨,也是她的长辈,雪瑶不就叮嘱过她不可与没有修为的凡人动手,这不算骗人。

既不能比试,又不能嫁人,那就死好了。

白锦堂,你明知是这结果,还在上窜下跳,我豁出命去也不嫁,看你能奈我何?

江若宁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之感。

这真是上天和她开的玩笑,居然要在这时候晋级。

她得寻一个地方闭关修炼,或者在一僻静处进入自己的随身空间。

白锦堂心下一急,走近江若宁,暖声道:“若儿,我会待你好,帮你暖被窝,保护你、照顾你…你嫁给我,我发誓一辈子待你好。”

江若宁冷声道:“你会做的这些,哪个男人不会做?要做不到这些,这种男人就该丢出去当渣。”

这姑娘说的什么话?居然说不能对她好,就丢出去当渣。

立时,便有十几个年轻山贼跟着起哄,口哨音此起彼伏。

“宁姑娘,五当家能做到的,我们比她做得更好。”

“那是!姑娘沐浴,我给你提水;姑娘饿了,我给你做饭;只要姑娘笑一笑,我癞麻子可以乐上三天。”

“我最会调胭脂,我可以给姑娘调胭脂,定让姑娘成为天上地下最美的女子。”

“我会女红,姑娘若是嫁给我,这辈子都不愁没漂亮衣服穿…”

年轻的山贼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场面热烈而混乱。

大当家静立在江若宁的对面,“宁姑娘要离开,唯一的法子便是胜我。”

江若宁蓦地转身:“今日不成,我有要事在身,改日定与大当事一较高低。”她张开双臂,使出轻功,大当家与白锦堂拦住了去路。

大当家道:“姑娘想离开,除非打败我。”

江若宁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她倒了什么大霉,才遇上这等事,居然要在这个时候晋级,可她又不能与他们说实话,就算说了,他们也不懂。

“我不想与人打斗,但若非得咄咄逼人,所有的后果将由你们自行承担。”她纤指虚空一划,一道剑气掠过,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本姑娘不屑与人打斗,习武只是自保…”

她不想打,可他们却非要缠她。

白锦堂如此,这该死的什么大当家也如此。

她只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顺利地晋级,可他们却拦住去路,不让她离开。

白锦堂拦他,大当家也来拦。

江若宁肚子里弊了一股怒火,她突地仰天一呼,整个化成离弦的箭,直往前方冲刺而去,就算是被逼,她也不想大动干戈,她奔在前头,后面是大当家与白锦堂,再后面还有几十个山贼,行了不多时,垂眸发现前方有一泓幽潭,她快速开启随身空间,一头扎入潭水。

要晋级了!

再不能忍。

江若宁一入随身空间便盘地而坐,体内如洪水冲破了堤坝一般,血脉奔腾,耳畔传来大当家等人的声音。

“人坠入湖里。”大当家扭头望着白锦堂:“她的轻功路数好生奇特,她什么来路?”

白锦堂只是想留下江若宁。

这一年多,无论是皇帝还是容王都在寻她。

而她,就突然从人间蒸发,没人知晓她的去向。

她的离去,就像是一个谜,就连各地也没有她的身影。

只是不曾想,她还是这样的骄傲,不违己心,甚至都不愿与他演戏。

他越是逼她,她就越是反抗。

湖水无波,更看不到她的踪影,就似在她落下湖底的一刹,她就凭空消失一般。

难不成,这湖底有什么秘密?

大当家看着湖面,明明看到她使出轻功过来了,怎的不见人了?

白锦堂面露难色。

大当家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白锦堂道:“如果天下还有一人能治你的失忆症,她便是你唯一的希望。”

白锦堂道:“她精通医术。”

“比秦文的医术还高?”

白锦堂道:“总可以让她试试。”

那姑娘不喜欢被人逼迫,他们越是逼她,她越不会认命。

江若宁坐在随身空间里,身体里有一股怒火在冲撞,这火苗难以息灭,她就似一只被吹胀的皮球,还在不停地膨胀、膨胀…

这与她以前的晋级不同,是完全不同。

江若宁闭上双眸,静静地感受着这种不同,也在寻找着解决的方法,随身空间里,她整个人缓缓升起,就像是一只灌了氢气的气球徐徐升空。她将灵力真气运了两个小周天,再是一个大周天,终于,那种无法发泄的冲力缓了两分,她再继续运出灵力真气,终于那种无法承受的膨胀之力缓了下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外头,大当家、白锦堂等人还在湖边寻人。

寻了一个多时辰后,依旧没发现江若宁的身影,大当家放弃了。

又寻了一个时辰,有山贼也回去。

而白锦堂还立在湖边,心下满是狐疑:他明明看到她落到湖里了,怎就不见了?

她那种宁折不弯的刚烈性子,是绝不会受任何人逼迫的。

他不该逼她。

他只是想留下她,让她给大当家治病,想与她好好相处…

太多愧疚的话,他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对他生厌了。

曾经的他,是讨厌她的吧。

当他对她生出爱慕之情时,生出厌意的却是她。

夜里,彩凤谷举行了盛大的庆宴,欢庆彩凤谷五当家、六当家上任。

白锦堂的心境繁复: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寻回慕容琪。

他寻到彩凤谷后不久,白锦堂就与秦文、温姨娘会面。

三个人坐在秦文的屋子里。

温姨娘不紧不慢地道:“我们曾几次告诉大当家,说他是大燕的二皇子,可他不信。”大当家总是勾唇,带着讥讽地道:“秦文,过往种种,我全都忘了。我只记得自己醒来时,是你用身体护住我,要不是你,我会摔得粉身碎骨,亦或早就不在人世了。”

彼时,秦文手里转着三枚山核桃,他用这样的法子来练习自己的双手的灵活度,双腿骨折、废了,但他的手似乎比以前更灵活了。

秦文道:“负伤、背叛、利用…这些才是他心底最大的痛。但我替他诊过脉,从山上掉下时,他的确伤了脑子,是血块堵住了脑部经络,也是因这原因失忆了。”

白锦堂道:“要让他忆起过往,唯一的法子就是治好他的病。”

秦文颇是无奈地道:“这几年,我试过很多法子,针灸、药熏皆试过,他始终忆不起过往。”

秦文是慕容琪当年四大侍卫中最有智谋的一个,精通医术、武功又好,在他识破有人将大燕的行军布防计划告知了启丹人时,他就猜到了不对劲,当即之下,是他献计,让秦武与慕容琪易换衣袍,而他硬拽着慕容琪突破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