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买。”太史擎冷冷一声。

祝知德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坐正了身子。

这时候,周济川也开始了他今日的讲学,所选题目,不外乎四书五经,乃是《论语》第八,秦伯篇,共计二十一章。

——子曰:秦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这一章是孔子谓秦伯,赞誉秦伯品德高尚至极,曾经三次将座下王位让与公季,民间百姓十分崇敬,乃至于寻不着赞美之词来言喻秦伯。”周济川先是做了阐述,由浅及深,讲到历史上几名退位让贤的士大夫,最后推崇了“能者居之”这一道理。

他好歹也做了十年夫子,谈古论今不在话下。只不过他这般侃侃而谈,落在在座某人耳中,不啻为一场笑话,拾人牙慧而已。

席间却不乏捧场之人,每到周济川停顿处,便有一群书生频频点头,以为高见。

场外,吴茱儿和小鹿子悄悄摸到了太史擎身边。小鹿子将一壶清茶放在了他与那祝知德中间,用茶棚借来的杯子先倒了一杯水递给祝知德,小声道:

“我家少主请周郎君喝茶。”

祝知德受宠若惊,接到手上,才发现只有一个杯子,犹豫着递到太史擎面前,请先。

太史擎瞥过一眼,说:“我不渴。”说了半天废话的又不是他。

这事儿却非小鹿子疏忽了,而是他用不惯外面的器具,这茶本来就是小鹿子自作主张买给祝知德喝的。

祝知德却以为他故意谦让,深深看了他一眼,仰头将那一杯茶饮尽了,心道:这位仁兄看似不近人情,实则不然呐,莫非是他不善交际,才故作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吗?

太史擎若是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肯定会将一壶茶浇到他头顶上,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表里如一”。

吴茱儿杵在人墙边上,离着太史擎七八步远,仔细听着台上讲学,似是懂了,又似是不懂,晕头转向之际,倒忘了猜疑太史擎今天带她来干嘛的。

周济川一气儿讲到了第九章——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先诵读一遍原文,他摇头晃脑地阐述道:“这一句话是讲,百姓黎民可以驱使,让他们按照命令去行事,却不可让他们知晓为何。”

此处,他停下来望了望平地四周站立的上百平民,眼中掠过鄙薄之色,侃侃而谈道:“圣人之道深远,而人不易知。此处非愚黔首,是教也教不会尔等道理,倒不如不知,凡事听从命令方可天下太平。”

在座书生纷纷点头称是,不远处的平民们则是面露茫然之色。

吴茱儿也是平民当中一员,这回她听懂了,这位周相公大约是说——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根本听不懂大道理,所以跟他们讲也没用,干脆就不用讲了,只要他们乖乖听话照做就是了。

这就叫她心里头不爽了,暗道:不识字怎么了,不识字就活该当傻子吗?那你还在这儿说这些废话给我们听什么,不是说我们听不懂吗?

“哼。”

四周无人大声喧哗,这一声冷笑尤为响亮。吴茱儿听在耳朵里,心头咯噔一跳,抬头看去,就见前面一道人影缓缓起身,背如青松挺拔,振一振衣袖,一手直指向平地中央,说不出的狂妄姿态——

“不过是鹦鹉学舌,乃敢在此误人子弟。”

当时先是一静,而后嗡声四起,席间数名茅山书院弟子站起身,怒视此人:“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

那周济川遭人当众羞辱,同样拉长了脸,却忍怒未发,概因他眼神极佳,看出对方衣着打扮,同他一样是位举人。

太史擎收回手指,一手背往身后,挑眉不屑一笑,浑身上下满是挑衅:“吾是何人,似尔等沽名钓誉之徒,不配知晓。茅山书院妄居六大书院之列,空有虚名。”

小鹿子默默抚额,祝知德惊呆了。

吴茱儿一张苦瓜脸,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人带上她居然是来砸场子的!

太史擎仅凭两句话,就把茅山书院人人气的面红耳赤,恨不能撸了袖子上前同他拼命。偏偏他毫无自觉,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群书生气得狠了,也只能嘴上骂他,又不能说脏话,骂来骂去只有那么几句——

“大胆狂徒,竟辱我山门!”

“看你衣冠楚楚,却在此败坏斯文!”

“藏头露尾小人也,有本事报上姓名!”......

太史擎任由他们横眉怒指,我自岿然不动。四周围观者议论纷纷。周济川眼看不妙,终于按捺不住,从青石上站起身,遥望太史擎,沉声喝问:

“你既不敢表露姓名,那不妨就来说说,周某人是如何误人子弟?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今日就别想走了。”

他避开沽名钓誉一词不谈,只说误人子弟,是见太史擎年轻气盛,即便才高八斗,真要辩论起来却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寻着他话里错处,不难叫他哑口无言,掩面而逃。

“你既然问了,那我不妨就教一教你,”太史擎朝前走了一步,举目四望,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摇头失笑,指了指周济川,朗朗道:

“你连断句都不会,如何明白圣人说的什么道理,我来教教你,不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般断句,大不相同!

“这句话的意思是:百姓可以行使的事情,就任由他们,百姓不能行使的事情,就教导他们知理明理,而不是愚弄他们!孔子有弟子三千人,毕生教人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样的圣人,又岂会因为教不会而不教,叫人学不会而不学?全是你们这等自以为是的书呆子曲解其意,我说你误人子弟,冤枉你了吗?”

一语惊人,居然是闻所未闻。

(ps:古文是没有标点符号,所以孔子到底什么个意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是比较赞同非愚民的观点,孔子身为教育家不可能主张愚民政策,是后世的统治阶级曲解其意的,所以文中借鉴。)

第二十六回 单挑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同样一句子曰,断句不同,意义截然相反。太史擎这一番惊人之语,可谓精辟易懂,莫说是在座的读书人,就连四周的不少平民百姓都听懂了。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一张张脸上写着:原来如此啊。

吴茱儿心头爽快,暗想道:这么解释中听多了,原来不是圣人不教我们明理,而是那些书呆子乱讲。

她再望向太史擎意气风发的背影,眼中不由地多添几分神采,也有几分羡慕:读过书就是好,心中有不平,一张嘴就能气死人。

反观周济川神情愕然,茅山书院诸弟子面露茫然。他们只觉得那名大胆狂徒言中有理有据,居然叫人反驳不能。

你能说孔圣没有说过“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样的话吗,不能,论语上记着呢。你能说孔子虽然弟子三千,但他没有教过大字不识的平民百姓吗,不能,三千弟子达者七十二人,除了这七十二个贤人,余下的那些人里,谁清楚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妖言惑众!”周济川鼻尖冒出汗来,眼看着弟子们都被他迷惑了心智,急声出言辩驳,振振有词道:

“朱子《集注》有讲,‘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引用程子语:‘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晓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尔。’。”

他一气儿背了一段书文,气呼呼地质问太史擎,“我所引意乃是朱子所言,难不成你是说,朱子也错了?”

“不是朱子错了,而是你错了。”太史擎淡淡瞥他一眼,气定神闲道:

“所以我说某人鹦鹉学舌,断章取义。你竟不知程子这句话还有后半段——‘若曰圣人不使民知,则是后世朝三暮四之术也,岂圣人之心乎?’这一问,才是程子与朱子深意。开民智,顺民心,此方为圣人之道。”

“......”周济川张目结舌,哑口无言。被他接连驳倒,就连自己都动摇起来。难道他真的错了?世人也都错了?

太史擎摇头叹息,声声刺耳:“天底下就是有你们这样的读书人,考取了功名,做得了官,倒头来愚弄百姓,搅得这天下不太平。”

茅山书院一众学子原本气势汹汹,现却被他羞辱的胸闷气短,可见周济川面如灰土、口不能言,顿时慌了阵脚。

“夫子!”

“夫子?您倒是说句话啊,不能任他这样嚣张!”

听这一声声急呼,周济川勉强打起精神,提起一口气来,强词夺理道:“你究竟是何人,心怀不轨败坏我茅山书院名声,听你满嘴歪理邪说,我不与你这起小人争辩。然则书院圣地,容不得你玷污,你今日非要当众赔罪,否则我茅山书院绝不与你誓不罢休!”

他一番呵斥,弟子们又振奋起来,同仇敌忾,揭过方才那一页不谈,实在是辩不过,就使出移祸江东这一招来。

太史擎面露冷笑,手指划过一群茅山弟子,睥睨众人:

“明人不做暗事,我说茅山书院徒有虚名,谁人若是不服,大可以上前同我比划比划,君子六艺,文人四友,随便你们挑拣,我若输了一样,今日就跪在茅山脚下向你们磕头认罪。反之,你们若是一样不胜,就趁早将大门上那块书院的牌匾摘去,遣散生员,休得再假借书院之名,行沽名钓誉之事。”

茅山书院众人正在气头上,他这一番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观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样貌堂堂,心肠却歹毒。”周济川面沉如水,没想到这厮如此难缠,眼下他提出比试,自己不答应就是认输了,答应他又是以多欺少,无论如何传了出去,都会叫茅山书院声名扫地。

当务之急,是得想个办法,既要稳赢他,又能让他当众出丑。

如此一想,倒是有一条路可走。

周济川计上心头,冷笑一声,对他道:

“我茅山书院十步芳草,济济一堂。莫说胜你一场,就算胜你十场也不在话下,可是以你一人,对上我整座书院,难免有以多欺少之嫌。不如这样罢,我们随便派出一人,与你比个高低,假如你输了,就报上你名号,在我书院大门前磕头赔罪,如何?”

太史擎目光如炬,落在他阴云密布的脸上,宠辱不惊道了一声:“有何不可。”

“好!”

周济川快声应下,勾勾手叫上前一名弟子,低头耳语:“速回书院,将你们云师妹请来,叫她换作男装抱上琴来,莫要打扰到院主清修。”

那弟子当即领悟,连连点头,撩起衣摆跑向后山。

周济川扭头对太史擎道:“你且稍等,待我唤个人来。”

太史擎挥挥衣袖,满不在乎。

双方于是僵持下来,四周议论声渐响。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还有那附近村镇的住户,跑回家去喊人来看热闹的。真真不嫌事大。

今日之事,势必不会善了,众目睽睽之下,不是茅山书院名誉扫地,就是太史擎自毁前程。

吴茱儿不由地为太史擎担忧起来。这位恩公明年是要参加科举的吧,他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呢,孤身一人就敢到人家的地盘上挑衅,赢了有什么好处,万一输了怎么办?

难道真要给人家磕头赔罪?

不行不行。

她咬着嘴唇,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定:等下恩公若是输了,那她就代替他给人家磕头罢,就当是偿还了他的恩情。

......

约莫过了两刻,日头升到正空,晒得人额头发汗,在场的却没有几人离去。

平地四周乌压压尽是人头,乱嘈嘈尽是人语,百姓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在座的读书人。

终于,山脚下让开一条过道,茅山书院又来了人。先前离开的那名弟子走在前头,怀抱一张琴筝,后面跟着一名个头不高的弟子,也穿着宽袍大袖,显得身材瘦弱,头上戴着一顶帷帽,却是看不清脸孔。

外人看不出名堂,茅山弟子们却一眼就猜到了此人是谁,面露恍然之色,相互打起了眼色,谁也不说破。

那人走到平地中央,周济川让出那一块大青石叫弟子把琴放下,扭头对太史擎道:“此乃我茅山书院弟子云清,与你年岁相当,就叫他与你比乐一曲,教化你这狂妄之徒。”

君子六艺有二说,一说礼、乐、射、御、书、数,当中乐之一项,涵盖甚广。士人向以为乐声可以陶冶情操,教化人心。诚如《乐记》有云: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那名唤云清的弟子坐在大青石上,双手按琴,转向太史擎的方向,抬起一手向他示意,礼数周全。

太史擎双手抱臂,点头道:“你先请。”

(小剧场——

作者:看完这两章,有人骂你“公知”怎么办?

太史擎:何谓“公知”?

作者:就是讽刺一些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一天到晚瞎嚷嚷。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看不起所有人。

太史擎:哦,那我就是公知吧。

作者:.......

太史擎:我看不起所有人。

作者扭头喊世界:今晚开荒25人副本[茅山书院],满分mt带你飞,多来几个奶妈,小白勿扰+++++++)

第二十七回 云清珂

周济川后退开来,看着抱琴坐在大青石上的弟子,神情自信中带有一丝微妙。

这名被他唤作云清的茅山弟子,实则是老院主的宝贝孙女云清珂,如假包换的女儿身。这位小师妹幼年失怙,天生就有残缺,她是一名哑女。老院主因此十分疼爱她,自小带在身边,不拘她是个小娘子,教习她琴棋书画,笔墨文法。

云清珂在琴艺上十分有天赋,她八岁时,老院主就带她走访名师,不论是成名已久的大家,还是教坊司的乐官,俱都对她称赞不已。到她十二岁时,琴技已然到了行云流水的地步,老院主感叹一句无人为师,为着她,不惜远赴江西求师,拜访素有琴宗之名的白鹿书院,有幸得到白鹿洞主三个月的真传。

这几年,老院主旧疾复发,身体大不如昨,便隐居于后山钻研丹道,将书院传给了弟子。云清珂也因此幽居山谷,名声不显,可是但凡听过她一曲之人,无不惊艳。

周济川派人请她出马,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叫那狂徒输得心服口服。到时候再揭穿她的女儿身,好叫那狂徒颜面扫地,再逼问出他真名真姓,日后宣扬出去,某人输在一女流之辈手下,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明年春闱,保证没有他立足之地,如此前途尽毁,方才解恨。

他的想法转过一瞬,就听一声拨弦,幽幽响起,四周遽然一静,只余此琴音。

云清珂指上缠玳瑁,帷幔下是一张过分秀丽的脸庞,她朱唇轻抿,扫了一眼面前的周济川,眼中尽是嘲讽。

自从爷爷隐居后,茅山书院的风气就一日不如一日,一干直讲只知道交官结吏,勒取薪俸,变着法儿地兜卖文章。众弟子满心应试,无心求学。

今天居然在讲学的时候,叫一个外人单枪匹马逼得他们走投无路,搬了她这个女儿家出来对阵。偏偏她身不由己,为了茅山书院的百年清誉,只能帮着周济川这个无耻之徒算计于人。

云清珂抬头望了一眼立在席间的那一名年轻郎君,心有既有羞愧也有恼怒,若不是此人登门挑衅,她何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露脸,岂非秦淮河上的卖艺女子!

轻叹一记,她低头凝视着琴弦,就仿佛凝视着心上人一样。她有感而发,心有苦楚,曲中尽诉。

——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烟波绿。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临近的众人,听着听着便惹起惆怅,只觉心情苦闷,伤心往事都被她的琴声勾起,鼻酸眼涩,想哭一场。更有个别谙熟音律之人,听出她此曲技法高超,更有挥洒自如之势,竟不输那秦淮三绝之一的琴仙柳风怜,甚至略胜一筹。

太史擎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弄筝之人。

反观吴茱儿,她正蹲在人堆里,两手捧腮,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众人恍然若梦,有人眼角湿润,摸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周济川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得意非凡,望向太史擎,却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冷笑,只当他是装模作样,十分不以为然。

“这位......无名氏,”周济川语带嘲弄,故意问道:“我茅山弟子此曲如何?”

太史擎收回了目光,两手抱在胸前,失望地摇头道:“差强人意。”

他是真的失望,来此之前,他几次听闻父亲提起这茅山书院之中有个人古筝弹得极好的女弟子,堪称天才。今日为了逼她出来,他着实废了点事,可惜她曲中再有天籁之音,传到他耳中,就和平常的曲子一样,并无出奇,他根本听不出好赖。

太史擎不由地扭头扫了一眼身后,看到蹲在地上一脸沉醉的吴茱儿,皱了下眉头,瞪她一眼,她却没有看见。

太史擎是勉强给了个好评,然而听到他这四字评价,不只周济川不悦,在场不少并非茅山弟子的读书人也不答应,七嘴八舌地评价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分明是有人耳朵聋了。”

“哼,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嫌害臊。”

“呵呵,我倒是想听一听,这位无名氏会有什么惊人之曲。”

太史擎可以对这些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可是云清珂却不能对他的评价一笑置之,她放下琴筝,走下大青石,两手比划,一手按在自己胸前,一手指向他,无声地质疑。

周济川替她说话:“云清已经弹过一曲,轮到你了,周某人相信在场的乡亲们都不是聋子,听得出孰好孰坏。不是全凭你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

四周一片应和声,茅山一群弟子起哄。

吴茱儿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担忧地看着太史擎背影,心想他拉弦儿那么难听,待会儿同人比一定会输,她是不是要做好准备替他给人家磕头赔罪了?

就在她忧心忡忡的目光里,听到他开口说话:

“堂堂书院,一群男儿无用,居然叫个女流之辈出来充数,你们不觉耻,我却懒得同她计较长短,等你们换了男人上场再说。倒是我有一个同门小师妹,略通音律,就让她先替我教训教训你们吧。”

(今天飞机晚点两小时,下午才到家,身体不舒服睡了一觉,起来得晚了,这一更少一点,明天补上。)

第二十八回 难听

“堂堂书院,一群男儿无用,居然叫个女流之辈出来充数,你们不觉耻,我却懒得同她计较长短,等你们换了男人上场再说。倒是我有一个同门小师妹,略通音律,就让她先替我教训教训你们吧。”

太史擎一语道破了玄机,周济川妄想着出其不意用个女人让他颜面扫地,殊不知他今日就是冲着云清珂来的。

霎时间,几百双眼睛同时落在了那名头戴帷帽的茅山弟子身上,惊疑不定地想到:这居然是个女人?!

吴茱儿虽然惊奇那弹琴之人是个女的,但她更惊奇太史擎后半句——小师妹?她和他一块儿上山,怎么没见到他带了什么小师妹?

“一派胡言!”周济川怒斥一声,强作镇定指着太史擎道:“你若是技不如人,就痛快些认输罢了,偏要在此信口污蔑,简直是无耻之极。这里哪儿来的女流之辈,云清就是我们茅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