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长相和侯沧海不一样,侯沧海有可能化了妆。”丁老熊拿出两张相片,道:“这两张相片是侯沧海和另一个助手梁毅然的背影,在江州面条厂里面拍的。老鬼来看了相片,肯那天交手的两人和侯沧海、梁毅然身材非常拉近。”

为了探明此事,李清明在春节期间特意约了吴建军喝酒,趁着其醉酒的时机,很隐蔽地询问了此事。吴建军喝得醉醺醺的,咬定就是侯沧海做的事,还拍着胸膛说:“我酒醉心明白,绝对是侯沧海。他这人小时候打架就野,还学过武术,手底下最硬。”

李清明和乌天翔、洪虎一样,暂时没有发表意见,听丁老熊述说。

丁老熊又道:“第三件是老谭搞的冠雄公司,后来我和铁头经过倒查,最先集体闹事的也是江州面条厂的集资户。这三件倒霉事,有两件肯定和侯沧海有关系。第一件事情与侯天明有关,侯天明和侯沧海住在一个院子里,叫六号大院,周水平、吴重义和吴建军也在六号大院。”

乌有义等到丁老熊讲完,望了望李清明。

李清明道:“王沟煤矿背后有黑手,我们花了大力气,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后来山庄外面的巡视人员曾经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此人后来出现在顺达大厦,可惜摔死。我判断有幕手黑手一直在跟踪我们。王沟煤矿的黑手与煤电公司收购的黑手、冠雄公司的黑手从操作方式来看是一样的,所以我敢肯定王沟煤矿就是侯沧海搞的鬼。侯沧海如今把江州面条厂搞得像个军事堡垒,还特意找了保镖,说明什么,说明他心虚。侯沧海是一个病毒,为了免得以后他惹事,我觉得必须要出手了。”

乌天翔尖锐地道:“出手的意义是什么,仅仅为了报仇、解恨?”

丁老熊道:“出手是消除隐患,免得侯沧海又来坏事。这人心思毒,说不定又在处心积虑地想什么烂招。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

洪虎轻轻咳嗽一声,道:“若这些事情都是侯沧海做的,那这人就是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大敌,很独特的敌手,我们必须要认真对待了。”

乌有义望了一眼儿子。

乌天翔从小长在父亲身边,接触过很多江湖上的叔叔伯伯。到了米国后,跟随的导师又特别讲究狼性。正因为此,他主张“洗白上岸”更多出于安全考虑,并非抗拒江湖手段,甚至还认为这些江湖手段太低级,攻击力并不强。

“首先来说,我们做事要考虑利益和风险,岭西省一直没有撤销专案组,紧紧盯着我们,包括苏晓峰,周水平这些狗腿子,都在咬我们。我们这个时候做掉侯沧海,有可能付出什么代价,大家要想清楚。其次,我所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张跃武和侯沧海都是做企业的一把好手,现在发展成如今的规模,正成为两块大肥肉,我们真要对付侯沧海,不仅要考虑消除隐患,还得要吃下去两块肥肉。煤矿这块肥肉怎么能便宜了马文昌,真要把事情做大,到时候顺便把马文昌这块肥肉一起吃下去。”

乌天翔相貌英俊,向来在大家面前表现得文质彬彬。今天谈起谋划来,气魄很大,让李清明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压迫感。

李清明道:“天翔,能将两块肥肉吃下去,那自然是好事。但是,这两块肉的规模不小,怎么能吃下去?”

乌天翔道:“我研究过张跃武的煤炭联合体,表面上效益好,日进斗金。但是,他有大量银行贷款,利息压力非常大,若是煤矿一直效益好,没有问题,经营几年,张跃武就真由黔之驴变成真老虎。他的运气不太好,米国从去年开始的次贷危机就是他命中难以逃过的一劫。”

李清明道:“米国的事情距离我们太远了。以我的理解,张跃武借了银行那么多的钱,银行不会让他破产吧。”

“我现在所有计划的基础是次贷危机必将在米国和欧洲扩大,越演越烈,否则也没有办法实施。我的导师早就预感到次贷危机,一直在暗中做空。做空不是空口说白话,是要投入真金白银的。我当时觉得米国房地产市场很健康,投资银行将次级债打包卖给了全世界,肯定不会发生如此规模的危机,实事证明姜还是老的辣。米国是全世界老大,老大感冒发烧,全世界主要经济体都没有办法脱掉。”

乌天翔眼神坚守地继续道:“去年4月4日,米国新世纪金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7月16日华尔街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关闭了手下的两家对冲基金,爆出了公司成立83年以来的首次亏损,8月6日米国第十大抵押贷款服务提供商美国住宅抵押贷款投资公司申请破产保护。这些都预示米国将有一场规模空前的金融危机。”

“我们具体如何操作,天翔,还得说清楚一些。” 李清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江湖人士,对米国危机不敏感,觉得乌天翔说得很玄。

“受资贷影响,国内出口受到很大影响,出口下降将进一步影响到各行各业,煤价下滑是必然的。到时张跃武资金链条必须绷得非常紧,有可能会断掉,这就是我们下手的机会,如果他的资金链不断,我们就用点小力,就能将其打断。张跃武资金链发生断裂以后,侯沧海是其女婿,应该会提供帮助。经济整体下行的情况,银行贷款要收紧,消费萎缩,侯沧海本身日子必然不好过,我们操作得好,可以让侯沧海的资金链一起断裂。我们在近期注意现金流,能收的债尽量收,手里有现金,就能捡落地桃子,将侯沧海和张跃武的两块肥肉吃进嘴里。”

乌天翔说到这里时,两眼如狼一样放光,原本英俊的脸显示出与父亲一样的睥睨之气。

乌有义很清楚张跃武和侯沧海两个企业集团的资产,若是儿子真能将这两个集团通过其提出的“金融战”方式吃进嘴里,那还真会吃得满嘴是油。

大家讨论一会儿后,乌有义最后定了调子,道:“天翔吃过一些洋面包,我们就要相信他的判断,按照他的想法搞。天翔吃了太多洋面包,对本地情况有些不了解。洪虎要想办法让银行在关键时刻不给张跃武和侯沧海放款,断他们的资金来源。铁头要在他们最困难时候背后捅刀子,不能让他们翻身。老熊,张跃武和侯沧海都是江州人,在江州地界上,有些事情要你支办。今天在这里谈的话只能到你为止,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

丁老熊知道乌有义吃下这两块肥肉时,自己肯定也能吃上一部分,两眼发亮,不停点头。

第四百二十一章 赔付

乌有义与几个核心高层制定了针对沧海集团和跃武煤炭集团的“金融战”,其意图打垮两个集团的资金链,将两块肥肉吃进嘴里。当两个集团还存在之时,要对付他们很困难,他们有钱有人,可以养一大群保卫人员。更关键是政府会保护企业家,若是重要企业家出了事,必然会引起政府高度重视和全社会的反弹。

如果两个集团能顺利易,张跃武和侯沧海将变成普通人。对付普通人相当容易,随便叫几个社会小青年就可以修理他们。

此次见面以后,李清明、乌勇、丁老熊为代表的本土派和乌天翔、洪虎为代表的国际派形成共识,利用来自米国的次贷危机,运用以金融手段为主、江湖手段为辅的所有手段,弄死两大集团,大家一起发财。

相对一大恶人,侯沧海这边难处在于不能在高层统一思想,只能他和梁毅然两人(最多算是张跃武)来对付已经高度组织化的犯罪集团,这是非常不利的地方。而且,他们不愿意沦为黑社会,不愿意使用违法手段,这将绑住他们手脚,让他们无法施展。

按照辩证法,有弊必然有利,最有利的地方在于有岭西王沟煤矿专案组可以依靠,这个专案组级别够高,还有大量精兵强将,一直没有放弃对王沟煤矿犯罪分子的追捕。专案组就是猫的利爪,一大恶人犯罪集团不管表面上多么强大,都只能是老鼠。

对付一大恶人是长期的事,当前摆在侯沧海和张小兰面前的是路桥公司事故。

路桥公司武雪被拘留又迅速取保,分包公司现场负责人则被刑事拘留。

事故调查报告提交期限为事故发生之日起60日内,特殊情况的,延长期限最长不超过60日,在调查组还在分析事故原因、确定事故性质之时,遇难员工亲属陆续来到江州。

按照杨敏想法,不管是否出事故,路桥公司都要交给沧海集团。事故发生后,双方财务人员和人事部门继续接触,制定交接方案。由于涉及营业执照等系列手续变更,还要清产核资,在短时间之内无法办移交。在没有完全移交前,张小兰已经被任命为总经理,开始参加路桥公司的工作。

路桥公司是张跃武一手打造起来的企业,在这个背景下,旗下员工对于张小兰的到来没有异议,而是持欢迎态度。路桥公司长时间由张跃武掌管,业务蒸蒸日上,管理井然有序。在杨敏执掌期间,业务量没有下降,但是管理水平明显下降,最让老路桥员工觉得难受的往往有莫名其妙的工程队加入进来,质量难以得到保证。张小兰背后有沧海集团为依靠,工人们都觉得至少比杨敏执掌企业时更靠谱。

最终,受重伤的三名工人中有两名没有抢救回来,死亡总数达到五名。

张小兰来到路桥公司,第一件棘手事便是对五位死亡者的赔付问题。按照市政府要求,尽管是分包公司出事,但是路桥公司要主动承担责任,解决好赔付问题,尽量减少负面影响,让工程重新开工。

侯沧海在黑河和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之时,多次担任过善后工作,经验还算丰富。他按照以前得到了经验,制定了将五个事故人分开处置的原则,不让遇难工人家属见面,然后一个一个谈。

方案制定以后,侯沧海退到幕后,由律师赵波帮助张小兰全权处理赔付之事。

沧海集团发展得不错,规模越来越大,张小兰能力越强,对企业越有好处。参加这种挺麻烦的赔付工作,能促使张小兰对人对社会有更深入的了解。

此事涉及到地方的安全和稳定,江州市委责成江阳区委区政府维护好社会稳定。在遇难工人家属到来前一天,江阳区处置安全的牵头人区委副书记陈华召集各部门在区委办开会,听路桥公司汇报处置方案。

接到通知后,张小兰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几年前,陈华还是一个为自己命运奋斗的女子,甚至为了留在江州委身于素质很差的冷小兵。几年过去,陈华通过一番血泪努力,奇迹般地成为江阳区委重要干部,张小兰作为企业家必须要向其汇报工作,寻求其支持。这是第一个感觉怪的地方。

更关键是张小兰心中始终有锁厂值班室里手机灯光照亮的隐约身影,想到那隐约身影,内心就觉得有几百只蚂蚁在爬行。

区委会议室,张小兰、赵波以及各部门主要负责人陆续到达会议室。会议时间即将到点时,一个年轻女子端着水杯和笔记本来到会议室,放在会议桌的正中央,会议即将开始,年轻女子陪同着陈华走进办公室。

陈华穿了一件长尼灰色大衣,中间束腰是鲜色,在端庄中又有一丝跳跃色彩。她坐下以后,对坐在正对面的张小兰道:“杨总没来?”

张小兰调整了情绪,放低了姿态,道:“武雪取保了,在医院治病。我代替武雪任路桥公司的总经理。”

陈华道:“路桥公司要合并到沧海集团?”

张小兰道:“两边正在对接,制定移交方案。”

陈华矜持地笑了笑,道:“这样也好,以后杨总专心做美容院,不用如此费心。这次赔付遇难工人家属,实则由沧海集团操办。这位是赵律师吧,我们以前见过。侯总不参加?”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件事,每件事都有联系,又互不相同。

张小兰只是将最后一句听进耳里,心中一紧,用极为客观的语调道:“沧海最近在跟各省分公司和经销商,年前跑了七个省,争取陆续把国内省级公司跑完。”

陈华脸色严肃地对着在座的江阳区部门领导,道:“沧海集团是土生土长的企业,先不说税收问题,仅仅是留在本地开工厂解决了多少就业,都值得我们尊重。我们要爱护这些对江阳区有贡献的企业,他们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只要形成亲商重商的大环境,江阳区才能真正发展起来。”

说了几句开场白后,会议正式开始。

首先由张小兰汇报路桥公司的赔付方案:“……死亡赔偿由三部分组成,一是丧葬补助金为6个月的统筹地区上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二是供养亲属抚恤金按照职工本人工资的一定比例发给由因工死亡职工生前提供主要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的亲属。配偶每月40%,其他亲属每人每月30%,孤寡老人或者孤儿每人每月在上述标准的基础上增加10%。核定的各供养亲属的抚恤金之和不应高于因工死亡职工生前的工资;三是一次性工亡补助金标准为48个月至60个月的统筹地区上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

陈华打断她的发言,强调道:“遇难和受伤的工人都是分包公司的,作为区委区政府来说,只要及时按规定赔偿,由谁来支付都可以。关键的是要足额和及时,拖得越久,越是被动。”

张小兰继续汇报:“赔偿先由路桥公司支付,等事件处量完毕以后,我们再和分包公司谈赔付责任的问题。目前我们成立了八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个遇难和受伤工人的家属,八个小组分别住在七个宾馆,互相不见面,完成一个补偿任务,就直接送走,尽量减少停留时间。”

陈华轻轻点了点头,对参加会议的公安局副局长道:“你们要派出民警在这八个宾馆,确保万无一失。”

尽管张小兰对陈华感觉怪怪的,很有些隔阂。但是有了政府支持,其心里也就有了底。

会议结束以后,她在车上给侯沧海打去电话,讲了会议情况,总结道:“陈华如今很有领导派头,在江阳区里挺有威信,吩咐事情下去干脆利落。”

侯沧海正和财务总监王金在宾馆喝茶,闲聊。他笑道:“陈华是管帽子的副书记,说话自然很管用。你处理得很好,能独挡一面,我确实不必守在江州。”

打完电话,侯沧海继续和王金聊天。

“我以前在政府机关是行政干部,后来进入企业后直接就坐到总经理位置,对财务实在不怎么精通。实话实说,你们送过来的财务报表总让我费脑筋。所以我就要求还得送一张表专门说明如下情况,第一个要说明的是账上有多少钱;第二个要说明的是还有多少钱可以收回来;第三个是有多少钱可以用来购买原材料;第四个有多少钱可以用来发工资。”

侯沧海自嘲道:“我就掉钱眼了,对利润表没有太大兴趣。”

王金道:“董事长没有系统学过财务,但是你的直觉非常精准。企业最重要的就是资本,资本就是钱。有了权责发生制以后,利润就跟现金流没有太大关系了。利润想怎么定就怎么定,想给税务交多少钱,就可以定多少利润,想到银行贷多少钱,就按照银行贷款考核指标要求,定出合适的利润。证监会所有的考核指标也是围绕利润的体系来的。”

…………

“有时我对借贷也有些混淆。”

“借和贷只是记账符号,完全可以用其他更简单的符号代替。”

“你的意思是会计专业的人故意把会计语言弄得复杂。”

“确实如此,借和贷是民国两位会计学家从日本引进的,日文的借和贷和英文里的意思差不多,不会引起歧义。国内学生学基础会计至少一学期,实在是浪费时间。我以前听一个姓马的专家讲过左右手记账法,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手心朝上时,左手的大拇指是在左手的左边,左手的小拇指是在左手的右边,不太精通会计制度时,把手摆出来就清楚了,比如负债的增加记在什么地方?”

王金伸出手,手心朝上。

在他的比划下,侯沧海笑着答道:“右手的大拇指大,所以负债增加记在右手……听王君一句话,胜读十年书。”

王金笑道:“你是董事长,不必成为财务专家,你抓大事就行了。这些细枝末节才是我的专项。”

侯沧海与王金闲谈了财务知识,过瘾之后,又听杨莉莉系统分析考察过八个省的二级经销商的性格优点和缺点。

与杨莉莉交流完毕,侯沧海又将肖红武叫到身边,听肖红武谈其所辖四个省二级经销商的真实业绩。

这一通交流下来,侯沧海口干舌燥,却收获满满。

花了三天时间又集中走完一个省,侯沧海回到江州。

此时张小兰正在全力应对遇难员工。由于资金准备充足,方案制订得仔细,政府各部门支持,只剩下一户遇难家属还在为了赔偿金讨价还价,没有达成协议。

张小兰见到老公,假装生气道:“你不讲义气,带一帮人游山玩水,让我一个人死脑细胞。你继续去玩吧,回来做什么?”

侯沧海道:“我是先后接到陈杰和宁礼群电话回来的。”

张小兰撤娇道:“哼,如果他们不打电话,你还不准备回来看我。他们两人分别给你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黑河工程上贷款了两个亿,但是不包括酒店建设。海强市长想要打造一个地标性建筑,很看重这个五星级酒店,给我谈了两次。我们近期还要启动酒店,这得再找苏刚。第二件,宁礼群得到准确消息,江州要在五月统一调高报建费,建议提前缴纳二期的报建费,这样可以节约一大笔。”

侯沧海与妻子缠绵一会儿,叫上赵永辉,准备看一看黑河工程。

目前沧海集团的地块已经完全平静出来,包方承包了土石方工程,正在抓紧施工。侯沧海、张小兰一行来到工地时,只有陈杰,没有见到包方。

“我刚才给包方打了电话,他跑哪里去了?”工地上风大,吹得侯沧海眯起眼睛。

陈杰指着远处院落,道:“包方刚才都在这里,如今到对面当游击队员了。对面是江州第六建筑公司的工地,由于一直拆不下来,六建司前些天弄了些烂仔来威胁村民,包方带着青树村的村民正在干仗。”

侯沧海下意识皱眉,道:“包方手下都是江湖人,这样打大架,有可能出事啊。”

陈杰摇头道:“包方聪明得很,没有叫他的马仔。参加打架的全部是当地青树村村民。这些村民平时一盘散沙时软弱得很,遇到包方这种人撑头搞事,村民们马上变得天不怕地不怕。”

沧海集团所要的地块是黑河交通枢纽的核心地块,其对面的地块是另一块也算核心的地块,为六建司拍得。

沧海地块主体是一个老市属企业,政府采取高州锁厂模式,很顺利完成拆迁,将土地交给了沧海集团。六建司的土地上有一半是青树村居民,大部分村民都搬迁,就剩下包方所在的两个大院子迟迟没有搬离。

江阳区将拆迁任务外包出去,外包公司接到任务后想要强行进场,前些天与包方带领的村民打过架,没有占到便宜。

包方正在等侯沧海,结果拆迁公司又进入,只能跑过去应战。

第四百二十二章 江湖小手段

沧海地产是开发企业,主要精力在开发上,建筑则外包出去。

六建司是集开发和建筑为一体的企业,自己开发自己建设。

海强选择沧海集团作为开发黑河的先锋经过深思熟虑,并非心血来潮,也并非纯粹照顾人情。

黑河是江州未来的交通中心,现实状况不容乐观。破败老厂房和居民房子、村民房子混杂在一起,在现行政策和舆论环境下拆迁难度极度放大。为了能够尽快推动黑河发展,让黑河成为新的财源,海强选择了一块与高州锁厂极为相似的地区,完全照搬高州锁厂模式,交由沧海地产开发。这是海强和侯沧海都非常熟悉的模式,因为有过成功经验,失败可能性极小。

沧海地产开发的地块主要区域是一个破产老厂,另外还有少数青树村民房和居民房子。由于主体是破产老厂,承建单位是侯沧海的企业,因此在这个区域实现三通一平比较容易,没有遇到什么波折,江阳区很快就完成拆迁,将地块平整出来,交给沧海地产。沧海地产所在地块是海强市长精心选择的地标性建筑,并对其寄予厚望。

至于其他地块,则不涉及危旧房改造,必须得依靠市场规律办事。

比沧海地产更早进入黑河是市六建司。市六建司原本是国营企业,在抓大放小过程中变成丁老熊产业,目前公司就由丁小熊负责。

丁老熊在诸多事情上都向乌老大学习。

乌老大为了培养儿子,将乌天翔送到了最好的小学。丁老熊依葫芦画瓢,将儿子送到江州最好的小学。丁小熊从小玩劣,对学习不感兴趣,拿着书本就睡觉,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乌天翔从重点小学到重点中学,再到重点大学,再出国留学。丁小熊勉强读完高中无论如何也不去读书,天天带着一帮小弟以王朝夜总会为据点,胡吃海喝,胡作非为。

乌老大没有让儿子天翔负责江湖上的事,而是专注做企业。丁老熊受到启发,也让儿子小熊做企业,不走江湖路。让儿子负责六建司,并弄了一个前政府官员当助手。谁知,前政府官员马海军与儿子丁小熊臭味相投,两人聚在一起私生活比以前更混乱,经常带着一群女子在别墅里……P,还吸食毒品。正因为此,愤怒的丁老熊将马海军从儿子身边弄走,让其到冠雄公司当了傀儡总经理。

非法集资案中,一堆烂事全部糊到了马海军身上。这让丁老熊出了一口恶气。

马海军“逃走”后,丁小熊心思还是没有放在企业上,将大部分具体事务交给了父亲重新派来的副总,自己照常吃喝玩乐。父亲每次问起企业上的事,他就抱着头顶受伤处叫痛。

弄到黑河地块以后,按照协议应该由江阳区政府将三通一平后的土地交给六建司。可到等到沧海地产拿到地块以后,六建司的地块还没有到手。

表面上的不同点在于沧海地点是危旧房改造,有强大政策支撑。六建司区推得的地块纯粹是商业行为,必须按程序走。

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政府人事变动。

在海强市长未到江州工作之前,市委市政府已经有了开发黑河的规划,只不过涉及到拆迁较多,前期投入不小,因此行动变得迟缓起来,各路资本按兵不动。

丁老熊最初对介入黑河也没有太大兴趣,毕竟这一块地处于城郊,几十年来都在边缘地带。后来他得到江州市长指点,这才决定介入黑河投资。

每一届市长都有自己的思路,前任市长不愿意轻易去动破产企业,指点丁老熊要了一块没有破产企业且拆迁量相对较小的地块。

海强市长到来以后,其思路和策略发生了明显变化,借用了在高州锁厂改造中积累的经验,准备将改造危房和建新地标同时进行。他作为当政新市长,自然不愿意将过多精力花在前任市长任期内卖出去的土地,所以那块地一切皆按照规则来办。

海强市长的主要精力集中在沧海集团地块,将危房改造提高到是否真正为老百姓办事的高度上来。有了政。治高度,下一步推进变得很顺利,其结果是当沧海地产拿到了三通一平的土地以后,对面六建司还在为最后一部分拆迁费心动神。

当然,为拆迁伤脑筋的不是丁小熊,而是实际掌握公司的副总经理。

拆迁是工程项目前期准备工作。从理论上来说,具备了三通一平条件后,施工方才进入现场施工。在实际动作中,政府或者开发商必须要提前几个月甚至几年搞规划、落实资金、设计图纸。在大规模拆迁开始之前,基本上招投标或者施工企业就已经完成。所以在拆迁过程中,大多数施工队伍已经到位甚至会参与到委托拆迁的过程当中来。

六建司面临的就是如此状况,人马到位,土地还在扯皮。

土地扯皮的另一方就是“钉子户”,钉子户中最有名的人物是社会大哥包方。包方这一次没有使用大哥身份,回到村里以青树村村民的民义当起了狡猾如狐狸的钉子户。

青树村两个大院子位于六建司地块的重要区域,如果绕过,整个地块就会形成在腰里插上一把锄头,让六建司难受极了。包方知道此地块最后必拆,大家争闹,只是为价钱而己。

第一步,拆迁动员。

拆迁动员伊始,他说服青树村两个大院子的村民,全部笑容可掬地口头同意迁拆补偿协议。拆迁工作人员摸底以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交差,夸青树村靠近城边,素质就是高。

第二步,按程序签协议、搬家、拆房子、拿补偿款和抢楼层。

很久以来,凡是两个大院子的村民受了外人欺负,包方必然要出头。久而久之,包方这个社会大哥在两个大院子里享有绝对威信。他提出的方法是:凡是两个大院子以外的人要搬家,大家都说好,搬家还可以去帮忙,尽量让其他人不要成为钉子户。”

有村民不解,道:“我们就要团结起来和房老板搞事,人多力量大。”

包方道:“你傻啊,钉子户太多,我们最后得到的就越少。如果不是看到你们面子,我只想一家人当钉子户,绝对赚大钱。”

第三步,扯皮阶段。

等到拆到青树村两个院子之时,两个院子里就有了各种说法,各种不搬的奇葩理由让拆迁人员傻眼,比如有一家在因刑事案件被判刑,这家人要求平反,平反后就搬家,否则不搬家。

总之,两个大院子的村民使出浑身解数,拖延着不搬。往常在这种情况下,拆迁方总会采用分化战术,各个击破。这套战术到了两个大院子顿时失灵,大院子所有人最后都是一个腔调:钱给得低了,以后没有办法生活。

在这个阶段,随着局部拆迁推进,六建司施工队伍就已经开始工作。设备入场,二次平整,定位,开槽或者打桩灌桩,这也就意味着要给工人算工资了。不管是否遇到阻工,只有工人到了现场,就得有工资。工地上有好几百人,每天日工资加伙食费,花费极高。

被阻工后,这些工人坐在也要收钱,睡着也要收钱,上厕所也要收钱,亏得六建司心头发慌,撕心裂肺。

第四步,包方代表两个院子开始与六建司谈判。

六建司有人认出了眼前谈判的“农民”便是纵横江阳区的包老大,大感头痛。此刻骑在虎背上,明知山有虎,也必须得谈下去。

谈判中,六建司请来的拆迁公司上场了。拆迁公司原本是丁老熊手下开的公司,有着黑道背景,进场便开始与青树村村民干架。

包方清醒地认识到干架是必然过程,在两个楼顶上布置了摄像机。他先让村民们与拆迁公司狠斗,将对方打痛以后,便向院子回撤。回撤之时,刚才吃了亏拆迁公司的人必然会紧追不舍,出手凶狠。最后一段将被包方布置的人全程摄下来。

侯沧海来到工地之时,恰好遇到包方带着青树村大院子村民与拆迁公司的第二次干架。

前期是双方对打,黑衣汉子没有占到便宜。随后,村民后退,数十名穿黑衣戴头盔的汉子提着盾牌和木棍,气势汹汹地追进大院子。大院子楼上有人准备了许多石头,如雨点一样往下扔,打在盾牌上哗哗作响。偶尔有石头从盾牌空隙钻了过来,砸到人身上,痛得嗷嗷直叫。黑衣汉子打出了火气,追进院子逮人就狂揍,包括那些女子和老人都被揍得满院乱跑。

黑衣人正在出恶气,从楼顶扔下来一个燃烧瓶,落在角落,轰地燃了起来。燃烧瓶目的是吓人,根本就是避开人扔的。但是,熊熊火光吓了黑衣人一大跳,担心真扔一个瓶子到身边就出了大事,赶紧撤走。

围在外围与村民对峙。

这时,派出所民警开着警车来到现场。

侯沧海站在一旁看到此处,道:“包方真聪明。六建司肯定要破财。”

警车到来,热闹结束,侯沧海回到沧海地产工地上,研究酒店。

“你和苏刚接触得多,这个人态度暧昧,很狡猾啊。”提起酒店,侯沧海必然要想起苏刚。

陈杰道:“苏刚这人业务能力挺强。银行对酒店类放贷确实谨慎得多,他怕担风险。”

侯沧海站在一块空阔的地基前,道:“还得攻攻关,无论如何也得贷下来。我们花钱的地方还很多,不可能把现金全花在酒店上。”

陈杰神神秘秘地道:“这事让江莉出面,肯定能成功。苏刚不知道什么原因,特别迷江莉。其实,江莉除了腿长得长一些,相貌不过中人之姿吧。”

侯沧海坚决否定这个提议,道:“江莉是沧海集团核心骨干,怎么能为了贷款出卖身体,绝对不行。我宁愿换一家银行,也不会做这种事。”他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强调道:“企业做到这一步,大家都有身家有身份,以后要当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必须要自重身份。”

陈杰没有再提此事。

这时,包方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拱手道:“让两位见笑了,为了给街坊邻居弄点零花钱,使了点…江湖小手段。”

陈杰提醒道:“六建司是丁老熊的企业,你这样整,说不定要擦枪走火。”

包方用无所谓的态度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们明天就要把视频和伤员都抬到市委门口,讲道理,请领导主持公道。”

陈杰道:“为什么要明天去?”

包方笑了笑,道:“今天都到医院去,我们得弄个诊断书啊,这就是有理有据。”

侯沧海调侃道:“包老大,我和陈杰都是地产商啊。你如此明目张胆,是在和尚面前骂秃子。”

包方拱了拱手,道:“我们是袍。哥人家,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钱赚钱,不赚白不赚。而且,我这一套方法都是跟侯子学的,当初侯子在面条厂把这招玩得太熟悉了。”

侯沧海对一大恶人体系了解最多,也提醒道:“你虽然是以青树村村民的名义来当钉子户,但是丁老熊不一定会这样认为,他肯定会把你当成包老大,要适可而止,真别擦枪走火。”

第四百二十三章 异心

侯沧海有预感:包方当了钉子户,其率领众村民与拆迁公司打架的行为或许会算在自己的头上。

产生预感的理由很简单,包方除了在当钉子户以外,还在沧海地产的工地上承包了土石方工程。六建司的人有极大概率将侯沧海和包方联系在一起,会认为这是一种恶性竞争。

侯沧海想到了这一点,也没有太在意。既然事情已经发过,畏手畏脚,心惊胆战,于事无补。

包方组织两个院子村民与拆迁人员打了一架,随即准备去找包青天,多组织一些沾亲带故的村民前往市委大院。人多力量大,在与政府打交道时成为至理名言。只要有上百号村民在市委大院喊冤,且有视频作为依据,六建司被市委打巴掌的可能性极高。

群众——政府——资本,这是山南的游戏格局,政府永远排在中间,维持着群众和资本的平衡,不让某一方完全压倒另一方。为了维持总体平衡,政府提出的执政理念是为人民服务,用以压制了资本最原始冲动。

群众——资本——政府,这是某些西方的游戏格局,资本永远站在群众和政府的中间,事实上,不论左边的群众和右边的政府都在其支配之下。

“包青天是老支书,其实年龄不大,我觉得可以重新出来工作。”侯沧海在黑河在重大开发,还真是希望包青天重新出任村支部书记。

包青天是多年的村支书,最熟悉基层运作模式,离职后外出一年多,回到青树村后再次成为大家的主心骨,以前有官方身份,如今是纯粹靠多年积累的威信。有官方身份加上威信往往能做成创造性的事情,没有官方身份,只凭着威信,很难做成创造性事情,比如,现在的包青天没有办法修一条路。此时包青天积累起来的威信却很容易成为反面的力量,比如,要和开发商斗争时,包青天出面,绝对是一呼百应。侯沧海不希望包青天成为反面的力量,希望其成为有建设性的力量。

包方又给侯沧海和陈杰散发了两枝香烟,道:“侯总和杨书记离开黑河,包叔和镇里当官的詹军搞得水火不容,在会上都吵过架。青树村堵了收费站以后,包叔发誓再也不在村里当官了。”

“可惜了,包青天是做工作的一把好手。”侯沧海想起了黑河岁月以及在看守所“自杀”的詹军,很有些感慨。

“侯总,等会到包叔家里喝鸡汤。”包方知道侯沧海和包青天关系很好,有意继续加深友谊,以便获得更多工程。

侯沧海摆了摆手,道:“改天吧,今天全部安排满了。包青天是老朋友,随时都可以去,不急于今天。”

“那我就先告辞,明天要到市委喊冤,我们还得认真组织。”包方很潇洒地离开,去动员青树村村民到市委喊冤。

侯沧海和陈杰留在工地,在工地里谈项目。项目启动以后便千头万绪,一件事情未了结,另一件事情便又冒出来,侯沧海作为沧海集团老大,不太管细节,更注重的是全局性问题。

江州四月风大,远处天空有风筝在天空飞翔。有工艺卓越的风筝越飞越高,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风吹来,带来阵阵工地上特地的尘灰。

侯沧海和陈杰来到临时办公室,隔着玻璃望工地。

沧海地产黑河项目用地约185亩,不计算酒店,住宅面积约二十万平米,有四栋多层住宅,十二栋小高层住宅,六栋高层住宅,分为两期实施,费用都略超十亿,其中建筑工程费约5个亿,土地费用约3个亿,水处理、照明等设备购置和安装约有近2千万,还有建设单位管理费、综合配套费等其他费用约1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