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侯夫人道:“是个会看眼色的孩子啊,这样也好,免得以后嫁进来闹不清楚状况,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但性子也太松泛不谨慎了些,还得再让人教导,这样的话居然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也不晓得避开彩朱彩屏几个。”

袁麽麽笑道:“只怕这才是陈二小姐聪明的地方呢,她肯定是知道这府里是被夫人掌得牢牢的,这些话一定传不到外面去,至于不避开彩朱彩屏,只怕二小姐是故意让这二人将话传到您耳中好让您放心的吧。”

林侯夫人在后宅摸索捆打了十几年,哪里看不出茵娘的这些小把戏,只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知道是一回事,喜欢将在自己面前耍心计的人贬低一下又是另一回事。听到袁麽麽替茵娘说话,林侯夫人淡淡的道:“什么让我放心,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小聪明才是真,自作聪明,她比起她姐姐陈嫔娘娘来,可还差得远呢。”

袁麽麽附和道:“是是,这陈嫔娘娘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自是比别人好些,等您亲自教导上陈二小姐几年,陈二小姐也会越来越好的。”

被人夸赞总是会令人心情愉悦的,林侯夫人被袁麽麽这样一说,心情也越加舒畅起来。

想着茵娘这个准大儿媳,林侯夫人突然想起自己在外建功立业的大儿子来,心里不由叹道:“也不知道凤祁这孩子在福州怎么样了,他在福建跟着苏大将军一起抗倭,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这孩子上次明明回了京城的,却偏偏学起了禹父过门而不入,向皇上禀报了战事就又回去了,若不是林总管说起来,我都不知道。”

袁麽麽毕竟是看着林凤祁长大的,说起这个优秀的少主子,袁麽麽也是骄傲的,笑着回答林侯夫人道:“夫人放心吧,我们世子爷可是十四岁就中了武状元的,他的武术在整个大燕都是找不到敌手的,更别说与那些扶桑倭匪了。”

说起这个长子,林侯夫人也是与有荣焉。八岁的时候拜在水师名将苏云大将军的门下,十四岁中了武状元,十五岁开始跟着苏大将军在福建抗倭,十六岁凭军功升了八品的宣节副尉,现在刚刚十八,就已经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了。放眼整个京城,那家的公子比得过她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复杂

到了七月二十四,便是二皇子的生辰,宫中摆宴庆祝,京中有品级的外命妇皆是要进宫庆祝的。

林侯夫人是一品侯夫人,自然也是要打点礼物准备进宫。陈夫人无品级,本没有资格进宫,但耐不住前一日中宫皇后传了懿旨赐了牌子出来,陈嫔怀育皇家子嗣有功,近日思念家中母亲和姐妹甚笃,特请陈夫人和陈二小姐、陈三小姐进宫与陈嫔一见。

林侯夫人自接到懿旨之后,就开始准备陈夫人等人进宫的事宜。让人细细叮嘱了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宫闱复杂,让陈夫人等人进宫后多听少说话,又让人临时抱佛脚的教她们宫中利益,详细分析宫中各宫的人物关系,让她们了解,宫中哪位妃嫔是可以稍微亲近的,哪位是要重点提防的。

平常百姓对皇宫都有一种畏惧心理,陈夫人以前一辈子都没想到过能进得了皇宫,现在有这种机会也很是紧张,因此林侯夫人给她们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很认真仔细的听了,就怕哪一点听漏了,到时候万一犯了错后悔都来不及。

等到了二十四早上,林侯夫人早早的就按品大妆,就是陈夫人等人林侯夫人也是早早的给她们准备了端庄得体的服饰。因为林侯夫人觉得还有要叮嘱的地方,林侯夫人就让陈夫人母女三人和她共乘一辆马车。

等到辰时三刻,马车稳稳的从永宁侯府的大门驾出。林侯夫人是一身几斤重的品服,穿在身上笨笨重重的,若是冬天还好些,就当是运动热身,偏偏现在是夏天未过,虽是早上温度也是高的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这一身厚重的行头穿在身上。好在马车里放了冰,让人通身舒服些。

林侯夫人在马车里细细的又叮嘱了一遍:“…宫中现在妃位以上的仅有皇后和淑妃二人,皇后是中宫且善于经营,但淑妃出自宁国公府,且生了皇长子,宁国公府在皇上登基之时出力最大,现在在朝野的势力隐隐已经盖过了皇后的娘家康国公,皇后和淑妃二人在后宫分庭抗礼。皇上登基不过五年,两年前的选秀皇上以朝野未稳,应以国事为重为由取消,只在民间选了六名出身不显的小官之女进宫服侍,因此现在宫中后妃不多,高位的妃嫔更不多,九嫔之内也只有两人占席,分别为生了大公主的秦康嫔和刚刚生了二皇子得以晋升的白贵嫔。秦康嫔和白贵嫔都是两年前选秀进来的,秦康嫔一向为淑妃马首是瞻,白贵嫔以前倒是得皇后看中,到后来不知为何皇后却与之生分了,但又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因此宫中这二人是最值得小心的。”

陈夫人三人将这些话细细的听进了心里,茵娘还在心里将这些关系细细的梳理了一遍。后宫分为皇后一国和淑妃一国,皇后是中宫,地位超然手段也了得,虽然无子,但稳稳占着正室的头衔,淑妃生了大皇子,娘家权势了得,后宫的势力也不小,虽是小妾,但好像似乎可以跟皇后打个平手。秦康嫔是淑妃一国的,不用说了跟她姐姐陈嫔肯定不是穿一条裤子的,进宫后要防止她下绊子。白贵嫔看起来是皇后一国的,但现在在中宫心中的地位有些尴尬,又联想到白贵嫔生的二皇子,搞不好这起因还是因为皇家子嗣,只怕这白贵嫔跟陈嫔的关系也不会好,这也是重点关注的人物。

茵娘在心里叹道,现在后宫就那么几个人就已经这么复杂了,等明年大选再选进来一些妃子,这关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林侯夫人一行人其实来得算早了,但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还是隐隐的看到前面排成长龙般的马车队列。

皇家做事,向来喜欢摆谱,在皇家看来是小宴的,那排场都能吓懵普通没见过世面的百姓。更何况宫中久未有皇子降生,作为靖晖帝登基后首位出生的皇子,皇家更是重视的,京中四品以上的外命妇皆要进宫庆祝,那排场弄下来,真的是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至少陈夫人是没想象得到。

等进了皇宫,到了后宫接待外命妇的长春园,早有些早来的外命妇在这里等候了。其中就有康国公夫人,宁国公夫人,威北侯夫人,阜阳侯夫人,寿阳长公主等人。在位的夫人中隐隐的也各以康国公夫人和宁国公夫人为首,分为两派。

林侯夫人与阜阳侯夫人是闺阁时候的手帕交,大家又同嫁到京城,婚后两人的关系一向来也不错。但自从阜阳侯夫人拒绝了永宁侯世子的婚事以后,阜阳侯夫人每次见林侯夫人都有隐隐的不自在的感觉,加上林侯夫人自那以后也不再待见阜阳侯夫人,两人见面随意打个招呼就各自走开了。

倒是林侯夫人与威北侯夫人小杨氏,原来二人是没有什么相交的,但因着林侯夫人与陈嫔的关系,陈嫔与皇后的关系,皇后娘家与威北侯的关系,两人关系倒是近了两分。

小杨氏虽然是庶女出身,但这不妨碍她长成一个长袖善舞的妙人儿。小杨氏走过来对着林侯夫人福了一礼,道:“田姐姐,许久不曾见你,这些日子可好?”

田是林侯夫人的娘家姓氏。田家在前朝是天下首富,后来前朝败落农民起义多发,田家的祖上眼光独具,投靠了当时还是农民小头领的太祖,以钱财资助太祖夺得天下。太祖登基后,封了田家当时的家主为富山侯,田家一举从一介商户跃升为有侯爵的贵族。

林侯夫人是上一任富山侯的嫡长女,这一任富山侯的嫡亲妹妹。富山侯因为不是军功封侯,在朝中没有什么影响力。政治实力虽小,但胜在富山侯府家底够厚,经济实力不容小觑,因此富山侯在勋功侯爵之家也还是有些脸面的。

小杨氏是个美人儿,虽然到现在已年近四十,但容貌未老,行礼之时有股空谷幽兰的风情,但偏偏又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林侯夫人因着这绕了十八弯的关系,对小杨氏的好感也是彪彪的直升,回了小杨氏的礼后,拉着小杨氏的手道:“我有什么事,不过瞎忙活罢了,倒是妹妹你,最近添了孙儿,心里乐坏了吧?”

说起自己的孙儿,小杨氏是高兴的,面上愉悦的道:“刚出世的孩儿,倒是可爱的紧,比起英哥儿小时候可爱多了,我现在倒真是一天不见他就全身不舒服。”

林侯夫人有些羡慕,威北侯的二公子只比自己的大儿子大两岁,现在是已经孩子抱上手了。她又看看茵娘,现在不过十三周岁,年纪太小,等明年成了亲,要等孙子出世,至少得后年的事。她自己嫁的晚,儿子又生的晚,现在儿子又晚婚,也不知道孙子什么时候有影子。

小杨氏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林侯夫人的羡慕和看向茵娘的那一撇自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心中不由责怪自己得意的有些忘了形,于是转了话题,看向陈夫人问道:“这位是陈家夫人吧,也不知妹妹所出何家?”问完之后又对陈夫人行了一礼。

陈夫人连忙回了礼,道:“夫人客气了,我娘家姓吕。”

小杨氏笑道:“若不嫌弃,我叫你一声吕妹妹可好,我娘家姓杨,论年纪我只怕痴长你几岁,你可叫我一声姐姐。”

陈夫人有些受宠若惊的道:“倒是我高攀了。”

小杨氏道:“吕妹妹何出此言,我见着妹妹便觉得和善想亲近,以后得闲时,请了妹妹来家中叙话。”说完又转头到茵娘和萍娘的地方:“这两位便是陈二小姐和陈三小姐吧,长得真是标致。我家中也有一女,长你们几岁,以后让她下帖子,请了你们来玩。”

茵娘和萍娘按照林侯夫人教的礼仪,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道谢。

小杨氏还想继续跟陈夫人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皇后宫里的内侍出来对林侯夫人和陈夫人等人道:“永宁侯夫人,皇后娘娘想见见陈夫人和两位小姐,请您领了陈夫人和两位小姐道凤仪宫觐见。”

林侯夫人行了礼道了谢,便别了小杨氏,领着陈夫人和茵娘、萍娘随着内侍去了凤仪宫。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母女四人见面啊,你们猜猜会是什么场景。

见面

凤仪宫里,皇后坐在上首,抱着刚刚满月的二皇子,她的左右两边是刚刚生产的白贵嫔和怀孕已近六甲的燕娘,再下一首的两边位置是为靖晖帝生下大公主的秦康嫔和一位在潜底时就伺候靖晖帝的老人孙婕妤,再接着跟着的是十几个位低一些的妃嫔。

大家一齐看着皇后手中的皇子,七嘴八舌的说些“二皇子长得真漂亮”“二皇子长得真健康”“二皇子长得真聪明”“二皇子长得真像皇上”“二皇子长得真孝顺”之类的赞美之词。尽管这位刚一个月大的皇子根本还是皮肤红红的,在皇后手中除了闭着眼睛吐泡泡根本没干过其他的事,完全看不出是不是聪明孝顺和像皇上,但这不妨碍众妃睁着眼睛称赞这位皇帝盼望已久的小皇子。

白贵嫔听着周围的称赞,也不去想那些话有几份真,一概将它们当成真话听,脸上流露出的是骄傲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皇后手中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既不哭也不闹,不由的对着皇后道:“看这孩儿,平日里臣妾抱着他总是哭哭闹闹的,没想到娘娘抱着他竟这般乖巧。”

另一位一向跟白贵嫔交好的美人掩嘴笑着接口道:“二皇子跟皇后娘娘有缘,怕是把娘娘当成最亲近之人了呢!”

皇后听后淡淡的皱了一下眉头,一下子没了逗弄孩子的兴致。白贵嫔自然感觉到了皇后的不快,原想说句话打岔过去的,但没想到坐在另一边的陈嫔却快了她一步,美目一转,低着头在皇后耳边说了句什么,就引得皇后重新愉悦起来。白贵嫔总感觉有口气堵在心里,之前那种生了皇子后的骄傲心情也淡了些。

皇后将二皇子递回给身后的奶娘,叮嘱道:“好好看护二皇子,莫让小皇子冷着饿着。"

奶娘连忙抱着孩子行礼说是。

正在此时,宫女进来通报,永宁侯夫人和陈夫人以及陈家两位小姐已经到凤仪宫殿外了,皇后令人请了她们进来。

陈夫人学着林侯夫人给皇后行了叩拜大礼,这才敢偷偷到的抬起头来瞄了自家女儿一眼。这一瞄不要紧,却差点让陈夫人失礼当着皇后的面哭出来。母女两人一年多未见,以前陈夫人想女儿想得心肝肉疼的,现在终于见到了女儿,哪里还忍得住保持面不改色。原本燕娘因为怀孕,又有皇后照看,人是胖了一圈,但陈夫人却是看哪里都觉得自己娇养起来的女儿瘦了一圈,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燕娘看到自己朝思夜想的母亲和妹妹,也红了眼眶,好在她在宫里跟人攀咬厮打了一年,早就练就了泰山崩而不显于前的本领,还能保持着端庄的礼仪和得体的举止。

茵娘和萍娘见着自己分离已久的姐姐,心里也不由的激动,特别是茵娘,因为跟燕娘的年岁更接近,感情也比萍娘更加好些,见着自己的姐姐,也是满心的话想要说,但茵娘的举止要比陈夫人稳些。

皇后让人将林侯夫人和陈夫人等人扶起来,笑着问道:“这是陈夫人吧,没想到还这般年轻,这陈嫔长得像你。”

陈夫人还没从见到自己大女儿的激动中平复下来,突然的这女人中的大姐大突然又开口跟她说话,陈夫人激动之余更显得慌张,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臣妇不敢,臣妇不敢当。”

皇后笑笑,没有在意陈夫人的小小失礼,转头又将眼光转到燕娘身上,语气温和的道:“这便是茵娘吧,走上前来让本宫看看。”

茵娘偷偷的将眼睛望向燕娘,燕娘微微的像她点了点头,于是燕娘上前走了几步,走到离皇后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弯着嘴角向皇后福了福礼:“见过娘娘。”

皇后看着前面小心翼翼的小姑娘,顿时有种自己欺负了人家姑娘的感觉,不由的再次道:“再走近些,我又不会吃了你,别怕,再走近些让我看看。”

于是茵娘依言再走近了半步,皇后笑着拿着茵娘的手细细的将她打量了几圈,赞道:“果然长得标致。”

茵娘低着头羞涩的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多说多错,听说上位者通常都喜怒无常,她还是沉默点好,反正这个时候笑笑总不会错的。

皇后又问道:“几岁了,可习过字,平时都做些什么?”

茵娘一一照实答了,但除了回答问题,也不多说一个字。虽是这样,但皇后仍是表现的亲和,到后面茵娘紧张的心也渐渐的松弛下来。说道最后,皇后又半对茵娘半问林侯夫人的道:“听说跟永宁侯世子订了亲,永宁侯世子是个风姿绰绰的人儿,茵娘长得精致,两人年纪虽说差得大了些,但将二人放在一起看,倒是也般配。真不知道永宁侯夫人是哪里来的玲珑心思,离京城这般远的地方藏着的妙人儿也能被你找了出来做媳妇。”

茵娘继续羞涩的低头笑,未婚的少女被谈论未来的夫婿,一般都只能露出这个表情。她虽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涩的,但觉得这实在不是个表现自己特别的地方,她还是随大流点的好。

林侯夫人笑着道:“娘娘缪赞,不过是缘分巧合罢了。”

燕娘看了看茵娘,然后依着皇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娘娘,姑娘家脸皮薄,您别再这样打趣茵娘了。”

皇后看看茵娘,脸上果然有些红了,仍带着婴儿肥的一张脸,红红的,印得人反而更加出彩照人。皇后呵呵的笑着,心情愉悦:“知道你疼妹妹,罢了,你也许久没和你母亲妹妹见面了,领了她们去你的偏殿,你们自己说悄悄话去。”

听到这话,燕娘也有些激动了,高兴的站起来,对着皇后感激的福礼道:“谢娘娘体恤。”说完就离了座位,拉着陈夫人和两个妹妹回了偏殿。

坐在另一边的白贵嫔手指用力的捏着袖子,心中一口气出不来吞不下去,但脸上还是表现出得体的微笑来。后妃身处内宫,无事不得与宫外联系,更别说与家人相见。能获旨与家人一聚,那是多大的恩宠,今天是她和她皇儿的好日子,但这恩宠却是陈嫔的,这样的区别对待,由不得让她心中藏着一口气。

原来皇后也是问过她是否要家中的母亲进宫来探望于她的,只是怀孕之时她仗着皇帝恩宠,吹枕头风让皇上给她家中刚中进士的兄弟加官,虽说皇后未表现出什么,她兄弟也授了一个七品的实职,但自此皇后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生分了。她再傻也知道皇后恼了她,秉着不能再惹恼皇后,与家中要保持距离让皇后放心的原则,她便拒绝了这个面见家人的机会,但没想到,皇后却也给了陈嫔这样的恩宠。

凤仪宫的侧殿。

陈夫人刚刚随着女儿进了门,便忍不住的抱着自己的女儿,哽咽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彩瓷刚刚想提醒陈夫人的失礼,不曾想却让彩陶瞪了一眼使了个眼色,彩瓷便不敢再出声。她和彩陶都是燕娘从永宁侯府带进宫的,虽名义上她和彩陶都是陈嫔身边的大宫女,但在宫里,燕娘明显是更加看重彩陶,隐隐有将彩陶看作心腹宫女的趋势,做什么事情都愿意跟彩陶说,而她不过是比宫里拨下来的宫女多一份体面而已。

彩陶挥了挥手,让偏殿里伺候的宫女都下去,又拉着彩瓷的手出了殿门,将大门关上。

等一出殿门,彩瓷就甩开彩陶的手,责问道:“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提醒陈夫人失礼的地方,陈嫔娘娘现在是有品级的宫妃,陈夫人虽是娘娘的母亲,但也要守尊卑之别,哪能我的儿我的儿的叫。”

彩陶道:“娘娘好不容易见了家人,我们何必去扫娘娘的兴,再说了,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不成。”

“这偏殿里一堆的宫女呢,她们没有眼睛耳朵,这宫里是什么地方,不谨言慎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彩陶,我们是娘娘身边的宫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娘虽更加看重于你,但你也不能只顺着娘娘的心意做事,平时娘娘有不对的地方你也要提醒娘娘才是。”

彩陶也有些怒了,在永宁侯府的时候看不起她是从庄子上提拔上来的就算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宫女,就因为娘娘更看重于她,就指桑骂槐的冤枉她只会阿谀奉承。

“你少指桑骂槐的,我怎么不谨言慎行了,这殿里的宫女都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皇后娘娘既然让我们娘娘、陈夫人及两位小姐回偏殿里单独的说话,就说明皇后娘娘是不会去在意这些小规矩的…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嫉妒娘娘更喜欢我。”

“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很想说,

明明我是想快点展开情节的,

但每次写着写着我好想就有点拖了,

写了三千字,却只写开了我想要写的一半的情节,

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注水啊…

出息

凤仪宫侧殿,陈夫人母女四人抱头痛哭了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又互相安慰的擦了眼泪。

四人之中,萍娘因为年纪小,倒没什么悲伤的情绪。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对燕娘的肚子感到惊奇,看着凸起来的肚子,忍不住的拿手指往燕娘的肚皮上轻轻戳了戳,肚皮里面突然动了动,萍娘吓得连忙收回手。萍娘抬起头来,惊奇的问燕娘:“大姐姐,这里面真的住着一个小皇子?”

萍娘的动作,一时让殿里的悲伤的气氛活乏起来,燕娘忍不住笑了笑,摸着燕娘的头答道:“可不是。”

萍娘伸手想要再去摸,却被陈夫人一把将手拍了下来:“你别乱动,胎儿娇贵,可禁不得你这样乱戳的。”

陈夫人说完,看着燕娘凸起的肚子,却又不由的叹道:“我想起你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人儿跟只猫一样大,娇娇嫩嫩的,我抱着你甚至都不敢动一下,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要当娘了。”说着拉过燕娘的手,又哽咽道:“燕娘,你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自从知道你进了宫,我是日日担心,就怕你被宫里的人欺负了去。”

燕娘笑着安慰陈夫人道:“娘,您放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皇上宠我,娘娘也看重与我,在宫里还没有人敢直接给我脸色瞧呢。再说了,从小您不就夸我长得聪明伶俐吗,从小到大您看见过谁能欺负得了我去。”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家势低微,我怕别人以势压人。天家势大,你若被人欺负了,连个给你做主的人都没有。”

“娘,您放心吧,我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再说了,在天家,家势并不是唯一的保障,更重要的还是子嗣…”燕娘摸摸自己的肚子,停了一下才继续道:“若这是个男胎,以后只怕会是有大出息的。”

说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燕娘心里是有些复杂的。倘若是个男孩,他注定是不会属于她的,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应该放太多感情到这个孩子身上,免得以后痛苦,可是孩子日日躺在她的肚子里,长大些后偶尔的还会踢她的肚子,她的心里又忍不住的柔软。她想着,不如是个女孩罢,可如果这样,她对皇后就失去了作用,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活在深宫里,若无宠还好些,但偏偏她现在深受帝宠,就算她不做什么也已经得罪了一批的人。帝宠靠不住,只怕等不到红颜老时就已恩先断,到时候若没有靠山,最后是什么境地不用想都能知道。

“这怎么说?”陈夫人问道:“自林侯夫人到咱们家求娶茵娘以来,其实我这心里就有些稀里糊涂的,我自知道她求取茵娘定是跟你在宫里有关,可是我又觉得,你就算生下皇子,按照咱们家的地位,林侯夫人也是看不上与我们家结亲的。”

燕娘叹道,自己娘虽然不糊涂,但毕竟长在林平县这样的小地方,又刚刚到京城,对天家的情况也不了解。燕娘转过头来看看茵娘,问她:“茵娘,你能猜到吗?”

茵娘双手托着下巴,点点头道:“猜到一些,林侯夫人跟我提过皇后至今无子。”

皇后无子,很可能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为了自己的地位,她如果不想从自己家族中挑选女孩进宫来替她生孩子,那就只能从身份低微的宫妃中选择一个了。林侯夫人说过,皇后是个高傲却又谨慎的人,自来天家最忌讳的就是权势滔天的外戚,无论是从感情上不愿意让自家的姐妹进来跟自己共事一夫还是为了降低天家的忌讳,皇后都会选择从身份低微的后妃中抱养一个孩子。

而抱养来的孩子毕竟隔了一层,与外戚的联系也不会那么牢固,皇后的娘家也未必会愿意全心全意扶持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这招来的皇帝的忌讳,当然也不会那么深。

当然,皇后选择这个后妃时也是有考量的,这个后妃不仅要身份够低,还要知情知趣能讨皇帝喜欢,不能得皇帝喜爱就算生下孩子也可能会得不到皇帝看重,以后夺储的成功率会低。而且最好还要家中没有出息的父兄,这样抱养过来的孩子就只能依靠皇后的娘家,免得以后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林侯夫人看上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燕娘这个便宜义女可能会生下一个皇子,而是因为她可能会生下未来的储君。燕娘生的孩子如果记到皇后名下,在皇后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而血缘又是剪不断的联系,就算以后小皇子不是燕娘养大的,小皇子也不可能不看顾自己的亲娘,燕娘无兄弟,想要看顾自己亲娘的娘家,那就只能加恩给自己亲娘的姐妹。

兜兜转转的关系,其实都离不开一个利益的权衡。

燕娘抱过茵娘的头,满意的笑道:“我就知道,我们家茵娘也是顶顶聪明的一个人。”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着陈夫人小心的道:“皇后无子,她想要抱养一个孩子。”

陈夫人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是说…”心中一个念头呼之欲出,但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压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燕娘点点头,然后道:“所以,您放心的让茵娘嫁到永宁侯府去,只要我能生出皇子,永宁侯府的人不敢为难茵娘的。而且,永宁侯世子是个有出息的人,十六岁就中了武状元,现在跟着苏大将军在福建抗倭,很得苏大将军看中。苏大将军擅长水战,在军中很有声望,他的长子苏豫走的是文官的路子,次子性子有些天真不适合官场,以后他在军中的人脉关系只怕都会交到世子手中,只要以后有了军功和资历,世子做到镇守一方的军事统领都是可以的。”

陈夫人点点头,叹道:“我以前总想着让你们高嫁,是因为我觉得低嫁未必就好,我当初低嫁给你爹,结果等你爹出息了,何曾念过我的恩。既然如此还不如高嫁一些,至少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可现在茵娘一下子高嫁那么多,我心里又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心。”

燕娘安慰道:“娘,您放心,有我在的一日,我总会护着茵娘和萍娘的。茵娘也不是笨人,若她应付不了,我也不会让她嫁进侯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

母女见面,虽有说不完的话,但毕竟身处皇宫内院,虽然有皇后行了方便,但也不能无所顾忌。母女几人捡有用的话省略的说,就这样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很快过去了。

母女几人说得差不多了,陈夫人最后又商量燕娘:“我看这京里的规矩大得很,茵娘与世子毕竟只是订了亲,我们就这样一家子住到了侯府,只怕不是太好,我想自己在外面买个房子搬出去,你看这样可好?”

燕娘低头想了想,然后道:“这样也好,豪门贵族里头的女眷平日闲得发慌专爱挑别人家里的规矩,人还没嫁进夫家呢,准丈母娘和小姨子就住到了人家家里,这容易被人说闲话。再说侯夫人也不是什么多慈善的人儿,自来最难的就是婆媳关系,现在没什么,等茵娘以后嫁进去如果婆媳间有了矛盾,这一点也容易被人拿来说嘴。”

陈夫人点点头道:“正是这样,身份上茵娘已经矮了一头,别的地方总要让人挑不出错来。”

燕娘又问道:“但是娘,这京里的房子只怕不便宜,您身上带了多少银子来?”

“银子你不用担心,”陈夫人打断燕娘的话,脸上颇为得意的道:“我上京的时候,从你那个便宜舅舅那里狠狠的敲了一笔银子过来,这钱想来应该够在京城买一幢三进的房子了。”这件事是陈夫人一直以来颇为得意之作,自敲了这笔钱之后,陈夫人每天都能多吃一碗饭。

燕娘对那个便宜舅舅一向也没有什么好感,对从他身上敲钱之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对陈夫人道:“买房子之事不好绕过林侯夫人,您回去之后还是要跟林侯夫人说清楚才是,免得她心里不痛快以后对茵娘也不好。而且您对京城的房价地段不熟悉,正好可以请了侯夫人帮您找房子,林侯夫人是个精明人,这些事让她来总比您瞎摸耗子的强。”

陈夫人道:“你放心,这些事我晓得。”

“再有,茵娘以后是世子夫人,等她嫁过去后必是要主持中馈和外交应酬的,茵娘于京里的规矩礼仪不熟悉,林侯夫人只怕会将她留在侯府请人来教导于她,到时候您也不必觉得有什么,这些东西茵娘必是要学的。另外,”燕娘转头拉过茵娘的手,对着她认真道:“茵娘,你听我说,我刚进京时,林侯夫人曾请过一位宫中出来的于麽麽来教导我,这位于麽麽是曾经伺候过先后的,当年二皇子逼宫兵败先后自裁而亡,作为先后身边伺候的老人,于麽麽却能平安出宫奉养,足见她的本事。她原是不愿意再理会世事的,但因为曾经的林太夫人救过她一命,她为还恩情答应林侯夫人进府教导于我,我进宫之后,于麽麽就出府了。她现在和她的一位外甥女住在帽儿胡同,你出宫后去找她请她来教导于你,若是她不愿意,请她提点你几句,也是能令你受益匪浅的。”

茵娘点点头,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燕娘还想再多叮嘱些什么,但正在这时,彩瓷在门外敲了敲门,燕娘看了看沙漏,知晓二皇子的满月宴只怕快要开始了,于是便让彩瓷进来。彩瓷进来后对燕娘说道:“娘娘,皇后身边的琴墨姐姐过来传话,说二皇子的满月宴开始了,请陈嫔娘娘过去。”

燕娘对彩瓷说道:“你去回了皇后娘娘,说我马上就过去。”说完,又转头对陈夫人说道:“娘,我看您和妹妹们先回去吧,参加二皇子满月宴的都是有品级的外命妇,您身无诰命跟她们只怕说不到一块去,何必去找不痛快呢。”

陈夫人有些担心的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虽然她也不喜欢跟那些满身规矩的贵妇人们呆在一块,但是她又怕这样不好,毕竟她是皇后叫进来的,就这样出去会不会显得不尊重皇后。

燕娘不甚在意的道:“没什么不好的,娘娘传您进宫来,本来就是为了卖我一个好。现在好已经卖出来了,她不会在意再送上一份人情的。娘娘和林侯夫人哪里我会替您去说,另外我还让彩陶给您和茵娘、萍娘准备了一些东西,您带回去…可惜,我这边皇上和皇后赏赐的好东西虽多,但都是登记上册动不了的,倒是底下人孝敬上来的一些东西可以动一动,这些东西虽比不上皇上皇后赐的,但也是一些好东西。”要不然那些人也拿不出手孝敬上来。

陈夫人听见女儿这样说,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的道:“燕娘,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这宫里没有银子挪不开手脚的地方多了去,有这些东西留在手里打赏下面的人,你自己也能过得好些。”

燕娘笑道:“娘,您放心吧。在宫里,只要我有宠,何愁没有好东西进来,如果没有宠,就算有好东西,我也未必护得住。”

陈夫人听了这话一时又是伤心,觉得当初真不该让燕娘进京来,女儿在这宫里过的还不知道是怎么样提心吊胆的生活。

母女几个依依不舍的终于分了别。陈夫人与茵娘、萍娘由彩陶护送着出了凤仪宫往皇宫的宫门而去,而燕娘也换了一身衣服往长春园而去。

彩陶领着陈夫人几个绕过了重重的宫殿,正准备经过丽和宫时,却有一位穿了蓝色宫装的女子坐着步撵迎面走了过来。

彩陶小声的对陈夫人等人提醒道:“那是秦康嫔。”然后站到了一边,屈膝行礼。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得到彩陶的提醒后,也跟着站到了一边屈膝行礼。

秦康嫔坐在步撵上,眼睛无意的一瞄,却正好看到了站在路边行礼的彩陶。秦康嫔与陈嫔不和,只要有机会,向来喜欢刺上陈嫔一刺,只是自从燕娘有孕之后,燕娘便躲在凤仪宫养胎甚少出门,秦康嫔现在没有什么机会刺燕娘,心情郁闷的很。

秦康嫔又看到彩陶旁边的陈夫人和茵娘、萍娘,想到皇后今日召见了燕娘的家人,便知道这便是自己死对头的亲娘和妹妹了。想着自己进宫快三年了,也没有机会见过家人,陈嫔不过进宫一年而已,却有这样的恩宠,心情更加郁闷。

秦康嫔挥了挥手让人将步撵停了下来,看了陈夫人和茵娘、萍娘几眼,问道:“这是陈嫔的母亲和妹妹?”

彩陶微笑着答道:“正是陈夫人和陈家两位小姐。”

秦康嫔瞥了一眼,哼了一声道:“果然是山村乡野出来的粗人,连行礼都行不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竟教出个狐媚子的女儿来。”说完也不等众人回答,就挥手让人起撵走了,留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夫人等人。

彩陶对陈夫人道:“夫人不要在意,秦康嫔一向嫉妒我们娘娘比她得宠。”说着看着步撵远去的方向,不屑的道:“她也就会耍耍嘴皮子罢了,其它出格点的事情她是没胆做的。”

任何人听到别人口中说自己的女儿狐媚子,心中总是不舒服的,陈夫人自然也是。就算听了彩陶的解释,陈夫人心中也还是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