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醒醒。”他轻声唤道。

程宝贝茫然惊醒,四处看了看,这才把焦距定在邹栾的脸上,伸手去摸了一下,唧唧呱呱地说:“咦,师傅,你怎么没变回你原来的模样?你这是易容术吗?真好玩,师傅你教我!”

“在宫里行走,怕有危险。”邹栾“嘘”了一声,让她小声些,“这些事情,等出了宫再说。”

“师傅,你怎么混进来的?怎么会武功?为什么从来不教我?难道是嫌我笨不成?”程宝贝压低声音,依旧叽叽喳喳地问着。

邹栾哭笑不得:“你当这里是你家后院不成!宝贝,我已经安排好了,五日日后上翊国将有外国使节到访,届时厉行风必要设宴招待,后宫防务必然会有懈怠,那天的亥时整,你便独身一人到昭阳宫的西北角上的槐树下,有人会来接应你,暗号便是菁华。”

“菁华?”程宝贝重复了一句,脑门忽然抽痛了一下,喃喃地说,“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字眼听起来好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日,某醋休息啦,周一继续,么么哒~~

第35章

邹栾的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以为程宝贝有些恢复了记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字眼到处都是,想必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五日后亥时,你切切牢记,不要错过时机。”

程宝贝见他说得真切,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师傅,真的要走?我…我能不能不走?”

邹栾愣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不走?”

“我…我…”程宝贝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声音低似蚊蝇,“陛下他对我…很好…我舍不得…”

邹栾的心陡地一沉,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程宝贝的身体已经再也折腾不起,如果程宝贝不是自愿离开,那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从这后宫中把人掳走的!

“师傅,不如这样,我找个机会和陛下说,让他真的封你做个侍卫,这样我可以常常看到你,我现在有钱啦,陛下给了我好多值钱的东西,我统统都给你,买房子买家什,我们就在这京城安个家。”程宝贝的双眼闪动着光彩,憧憬地说。

“宝贝,他是九五之尊,后宫嫔妃无数,怎么可能是真心爱你?”邹栾盯着她的眼睛,迅速地想着破解之策,“他只是图个新鲜而已,你不要这么傻。”

程宝贝的神色一黯,旋即又振作了一下精神,像是在安慰邹栾,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他说了他就喜欢我一个,师傅,不是说君无戏言吗,你说他说的话算话吗?”

邹栾失笑了起来,眼神怜悯地看着这个天真的女子:“宝贝,他现在正宠幸你的时候自然这样说,什么甜言蜜语都往你身上放;等过些日子,他就会渐渐地腻了,过个一两个月再来瞧你一眼,别个得宠的妃子到你面前来趾高气扬,你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等待和侮辱?还是跟师傅出宫去吧,外面天大地大,咱们想干嘛便干嘛。”

“男人都是这样吗?”程宝贝有些失魂落魄了起来,喃喃地说,“他好几天都没来我这里了,是快腻了吗?”

邹栾心里一喜:“对,你瞧你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怎么能吸引他一辈子?”

程宝贝沉默了片刻,忽然认真地盯着邹栾说:“不,师傅,我还是想试一试,试试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怕我走了,会后悔一辈子。”

“那时候就来不及了!你就走不了了!宝贝,那你是不想和师傅呆在一起了吗?想想我们以前自在快活的日子,你都忘了?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居然说你不想跟我走了?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外面相依为命不好吗?”邹栾的声音带了几分忧伤,让人听了忍不住抽痛了起来。

“可是…师傅…我一想到我要走…我的心里就…”程宝贝的眼圈红了起来。

邹栾的心里仿佛有条虫在咬似的,程宝贝以前对他全心的信赖,不管他说什么都言听计从,可现在…他忍了忍,放柔了声音说:“宝贝,你真的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是谁对你真的好。”

他顿了顿,语声渐渐严厉了起来:“总而言之,不管你到时候想不想走,五日后的亥时,你都要到那里等我,不然只怕师傅的性命不保!”

程宝贝一整天都很忧虑,就连她最爱吃的香煎小笼包和葱管糖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脑中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要出宫,一个说要陛下,折腾得她整个脑袋都快炸了。

晌午的时候,太平宫里来了人,说是今天太后娘娘请了戏班子进来唱戏,后宫的嫔妃都在了,请程昭容也过去瞧瞧。一听说有戏可以听,程宝贝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地便往太平宫而去。

太平宫里今天热闹非凡,大大的院子被一个戏台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台上正在演一出武戏,台上的一个武生连翻了十个筋斗,引来了一阵叫好。戏台前是一个个临时搭起来的小隔间,太后坐在正中,另几个夫人昭仪陪在两旁。

一见程宝贝来了,太后笑着招呼说:“来,程昭容上哀家这里来。”

程宝贝欢快地跑到太后跟前,行了礼说:“太后娘娘你真好,要不是你遣人来叫我,我都忘记了今天可以看戏呢。”

太后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这几日头还疼不疼?胃口好不好?有没有腰酸嘴馋?”

程宝贝挠挠头,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问:“头不太疼,胃口好的很,每天都吃不够,这算不算嘴馋?”

太后有些失望,旋即又振作了一下道:“不急不急,慢慢来,先看戏,看戏。”

戏台上□迭起,演的是一个女子为救父亲,女扮男装入了军营,经历了无数误解和磨难,最终立了战功大败敌军,救了父亲,得了如意郎君。

看到紧张处,程宝贝不自觉间紧紧地拽住太后的手,差点没躲到太后的身上去。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哪里见过这样小女儿的亲昵模样,那一颗心仿佛都化成了春水,忍不住便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莫怕莫怕,都是假的。”

田淑妃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的,娇笑了一声说:“是啊,都是假的而已,哪里会可能有个女人女扮男装不被察觉,这么多男人都是死的不成!”

程昭容立刻从太后怀里脱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坐正了:“太后娘娘对不住,都是臣妾惊扰了您看戏。”

“不碍事不碍事。”太后笑眯眯地说。

“台上这戏子可演得真像,”吴贵妃在一旁悠悠地说。

太后点了点头,赞许道:“是啊,戏也唱得很好,等会别忘了打赏才是。”

“只是臣妾知道还有一个人,演得比那个戏子好多了,把人骗得团团转,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吴贵妃轻叹了一声,眉头微蹙。

这话仿佛有些不是味道,太后狐疑地看向了她:“怎么说话都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吴贵妃委曲地站了起来:“太后,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田淑妃在一旁一听有热闹可看,唯恐天下不乱,顿时来了精神,掩着嘴笑道:“哎呦,姐姐现在暂领后宫,居然还有什么话不敢讲?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太后怔了一下,淡淡地说:“当讲不当讲你自己斟酌便是,若是无关紧要,便还是看戏吧,还有一折戏呢。”

吴贵妃有些尴尬,旋即便摆出满脸的忧色:“臣妾得知此事之后,辗转反侧,日夜难安,说了,只怕会惹人非议,说臣妾善妒,没有容人雅量;不说,却唯恐陛下和太后被人耻笑。”

程宝贝有些奇怪地问道:“姐姐,那你就直说了呗,怎么一直绕圈子,我都听不懂。”

吴贵妃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才冷哼了一声说:“程昭容,本宫说的这个人就是你!”

“我?”程宝贝愕然问道,“我有什么事情骗了你?”

太后心里暗自觉得不妙,她在先帝的后宫中呆了二十余年,什么样的争宠没有见过,吴贵妃显然就是有备而来,只怕程宝贝有了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弄得不可开交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说:“好了,今天这个日子先不要扫兴了,等看完戏,我们到宫里慢慢说,要是程昭容有什么不是,哀家做主,让她和你赔礼道歉就是。”

吴贵妃哪里肯歇,她挑着这个时候说,原本就是想要弄得人尽皆知,无法挽回。只见她冷笑了一声说:“太后,若是得罪了臣妾这等小事又有什么打紧,只是程昭容得罪的是陛下,是太后,是我们上翊皇室的列祖列宗!她根本不是程韵芝,也不是富林程家的人,她是冒名顶替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有人惊愕,有人惊喜,有人忧虑,有人惊恐,所有的目光都一齐落在了程宝贝的身上,太后松开了拉着程宝贝的手,脸色发白,眼神带着几分狠戾看向吴贵妃:“你说什么!”

吴贵妃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凛,旋即挺了挺胸,看了看四周的嫔妃们,心里明白,能不能扳倒这个程宝贝,成败在此一举:“太后,事关皇室血脉,皇家颜面,臣妾万不敢胡言乱语。”

“程昭容,你有何话说?”太后看着程宝贝,语气森然。

程宝贝脸色惨白,巨大的恐惧充斥着她的全身,她四下看看,却没有发现一个可以倚靠的人。

“…你冒名顶替的事情,就让它烂在你的肚子里,从今以后,你就是程韵之,程韵之就是你,就算是那个女人站在你面前,你也要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懂吗?”

厉行风的话在一瞬间闪过脑海,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否认,甚至指天盟誓,可是,太后这么可亲,就好像她的娘亲一样,她否认的话哽在喉中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嘴,低低地叫了一声太后,身形晃了晃,毫无预警地便倒了下去,一旁的红倚惊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她:“太后娘娘,我家主子晕倒了!一定是气得头痛发作了!娘娘要给我家主子做主啊!“

太后端坐在椅上,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厉声喝道“来人呐,所有人等,全部到宫里去,不得擅自外出,此间种种,未经证实,若有半点谣言传出,必要拔舌杖毙!秋月,立刻去请陛下,让他即刻到太平宫来!”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唱着歌儿喝着酒,飘过~~

第36章

厉行风今天心情很好,一直如鲠在喉的京城权贵圈地事件今天被他圆满拔除,在吴太师的“大义灭亲”下,好些个占领耕地的皇族大臣都将主动将地契交由户部,由户部寻找原主或另行安排。

厉行云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狂草宗师张真一共收了三个正式的学生,柳盈云是其中一个,另两个中的一个是江南大盛国安阳王之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大盛,可以排除;一个是西南大苑国禁军将领,文武双全的神武将军邹亦沐。

相传那邹亦沐谋略过人,曾师从西南大理段氏,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未到弱冠之年便击溃盘踞在大苑边境的外族之人,更在几个皇子的夺嫡之争中独具慧眼,扶持不被看好的六皇子,现如今六皇子扫平障碍登基,邹亦沐便是那文英宗手下炙手可热的近臣。

大苑的细作来报,那邹亦沐的行踪不定,近来甚少在大宛出现,这消息让厉行风精神一振:若他就是程宝贝的师傅,必然已经在上翊的京城!

“有无画像?若是有,便可以封城搜索。”厉行风焦灼地问。

“画像送到此处还需二三日,已经快马加鞭赶来。”厉行云也十分着急,离半月之期还剩下七八日了,“皇兄,程昭容和臣弟聊天时曾谈及,她的师傅长着一脸的络腮胡,眉间还有一块刀疤,不如先找起来?”

“不行,打草惊蛇,胡子能剃,刀疤能掩盖,”厉行风眉头紧皱,想了想说,“大盛的使节还有几日便到,务必派人日夜监视,想必那邹亦沐若是在京城,必定会去联络,有了画像,便多了几分把握。此外,以使节为名,清查京城内的外来人口,说不定也能找到线索。”

“臣弟已经安排,已经查了城东、城西,这几日在盘查城北和城南,查到了几个江洋大盗,还有几对商队,不知道和程昭容的事情有无关联。”

两个人正在商讨呢,小平子便急匆匆地进来了:“陛下,太后有请。”

“太后请朕何事?”厉行风笑着说,“莫不是也请朕去看戏不成?”

“太后没说,奴才不知。”

“程昭容去了没有?”厉行风原本对看戏半分兴趣也没有,不过一想到可以见到程宝贝,便来了兴致。

“一早便去了,听小冠子说,程昭容一听说可以看戏,高兴坏了。”

“走,摆驾太平宫。”

厉行风乘兴而去,一路上脑中想了无数和程宝贝调笑的旖旎话语,却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样一个场景:后宫中算得上分量的嫔妃一个个俨如木头似的呆在殿内,太后高座在正中,一脸的肃穆,几个宫女和太监一脸的惶恐和惧色,而他心心念念的程宝贝却不见踪影。

“程昭容呢?”他的心一紧,几乎以为程宝贝提前犯病了。

“在里屋呢,晕过去了。”太后缓缓地道。

厉行风一听,刚想进去,太后盯着他开了口:“陛下,吴贵妃有密事呈启,说程昭容乃冒名顶替,来历不明,惑乱皇脉,请陛下明示。”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把厉行风炸得脑中嗡嗡作响,他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恶狠狠地盯着吴贵妃,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

吴贵妃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稳了稳心神,四下看了看,见田淑妃、应昭仪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说:“陛下,臣妾所说之事,句句属实,程家本是福林郡的首富,那程昭容入宫这么多日子,却行事寒酸,也从来没见程家的人前来探望,臣妾心生疑惑,遣人到福林郡查探,这才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看着那张红唇在眼前上下翻动,厉行风强忍住掐住这张嘴巴的欲望,缓缓地问:“你有何证据?”

“程家已经举家迁往南方老家,岂不是十分可疑?臣妾的小叔京城府尹吴明志为了帮陛下查明真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程家的一个远亲那里得知,那程家唯一的独养女儿程韵之早就在年前和一个厨子私奔走了。”吴贵妃为了这次发难煞费苦心。

厉行风绷紧的心稍稍松了松:只要吴贵妃没有找到那程家的人就好,就算是黑的,他也要把它变成白的,他只是有些担心,程宝贝在这突然的惊吓之下,有没有说些傻话。

“程昭容她怎么说?”厉行风追问道。

“还没说就晕了,”吴贵妃恨声说,“想必一定是心虚的紧!”

厉行风没有理她,径自往里屋大步走去,一推门,便看到程宝贝躺在一张软榻上,双眸紧闭,而红倚却半跪在榻前抹眼泪。

一见厉行风,红倚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陛下,陛下要为主子做主啊!一定是她们嫉妒主子,这才把脏水往主子身上泼!主子要不是程家小姐那是谁啊!奴婢进府的时候,可就看见主子这么一个程家小姐!”

厉行风皱了皱眉头,挥手让她退到一旁,半扶起程宝贝,低声说:“宝贝,朕来了。”

程宝贝半眯着眼,从睫毛缝里看了厉行风半天,这才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冲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紧张,几分狡黠:“陛下,你可算来了,我听你的话,什么都没承认,假装晕倒了。”

要不是形势太过危急,厉行风只怕当场就要笑出声来,他假意哼了一声:“原来你也学会骗人了。”

“怎么办,陛下,要是真的被戳穿了怎么办?”程宝贝还是有些害怕,“会不会被杖毙、被砍头啊?”

“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有事。”厉行风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程宝贝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些湿意:“陛下,我这么笨,又这么麻烦,你会不会讨厌我?”

“胡说什么?再麻烦你也是我的妃子,我不管你,谁管你?”厉行风脑中算计着如何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程宝贝有些失望,垂下头说:“陛下,可我不会说谎,我怕我一说话就被人看了出来。特别是在太后跟前,我看着看着,就不想说谎骗她。”

“来,扶你家主子出去,”厉行风冲着角落里的红倚喊道,又叮嘱说,“宝贝,等会你不用说话,虚弱一些,听我说就是。”

程宝贝一出内屋,大厅里窃窃私语之声便立刻停止了,数十道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身上,仿佛能剜下她的一块肉来。

太后手托着头,斜靠在椅上,一脸的疲惫,吴贵妃冷冷地看着程宝贝道:“程昭容,你还是从实说了,这样陛下和太后必然会看在你服侍多日的份上,从轻处置。”

程宝贝看了她一眼,眼圈忽然有些发红了起来:“姐姐,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厉行风一急,冲着程宝贝厉声喝道:“你不要说话了!”

程宝贝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茫然看着他。

吴贵妃顿时心花怒放,冷哼了一声:“程昭容,本宫只是秉公执法,不愿见陛下和太后被蒙蔽。”

“爱妃辛苦了。”厉行风在一旁脸色和缓。

吴贵妃的嘴角忍不住便翘了起来,心里喜不自胜,假意吁叹了一声说:“陛下言重了,臣妾暂领后宫,总想着让大家伙儿都能规规矩矩、太太平平才好,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这程昭容是经臣妾的手入的宫,臣妾也难辞其咎。”

厉行风踱了几步,走到太后跟前,笑着说:“母后,她们两个一个说黑一个说白,朕倒也难以决断,母后可有什么妙招?”

太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地说:“哀家年纪大了,脑子也没有你们年轻人清楚,陛下想来心里一定有了决断,哀家只要这宫中太太平平、清清白白就好。”

厉行风的心稍稍定了些,转向吴贵妃,语声亲切:“爱妃既然一口咬定程昭容是冒名顶替,不知有何证据?”

吴贵妃胸口一热:“陛下,臣妾的小叔已经将那知情的程家远亲捉拿,也已经在下令追缉那私奔的程家小姐,想必不日便有回音,那程家迁得太远,一时不易查找,陛下可令南边的官员查访,拘来对质便可。”

“如此甚好,明日便将那远亲提到宫中,弄个水落石出。”厉行风笑着说,“程昭容既然有此嫌疑,今日便禁足昭阳宫,未奉诏不得外出,不得见任何人。诸位爱妃,明日末时,一起再到此处来做个见证。”

大厅中的嫔妃识趣地告辞而去,厉行风这几句话,让原来都争着和程宝贝拉交情的几个一个个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惹上是非,田淑妃走过柳盈云的身边,冷笑了一声说:“哎呦,还以为攀上了什么贵人,原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柳盈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空不空可不是淑妃娘娘说了算的。”

吴贵妃缓步走了过来,一旁封蓉蓉跟在身边,笑着说:“是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柳才人还是自个儿小心吧。”

柳盈云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快步走到了程宝贝身边,低声宽慰了她几句,见程宝贝一脸的魂不守舍,和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便一起出门而去。

田淑妃看了恨得牙痒痒的:“姐姐,我看这后宫是要好好整治整治,一个小小的才人,居然还敢甩脸子给我看。”

吴贵妃矜持地笑了笑:“妹妹,不是本宫说你,你的目光要放长远些,这次要是扳不倒这个程昭容,以后的后宫,只怕就没我们姐妹立足的份了。”

说着,她便和封蓉蓉一起款款而去。田淑妃站在她的身后,呆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渐渐地扶起了一个阴冷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你也学坏了~~

亲们,明天请个假哈,后天继续!

37

程宝贝回到昭阳宫中,温子归正在宫中等她,一见到她便迎了上来,神态焦急地问:“微臣听闻程昭容这两日晕了两次,是有什么异常不成?”

想起这两次乌龙的晕倒事件,程宝贝嘿嘿一笑:“温大人你别担心,我没事。”

温子归不放心,把了把脉,只觉得她脉象凝滞,气血不通,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责备道:“我不是让陛下和你说了,莫要劳累凝神,你怎么不听?从近日起,你要卧床休息。”

“卧床?”程宝贝不干了,“温大人,要我卧床岂不是要了我的命?非憋死我不可。”

温子归语塞,无奈地摇摇头:“我找陛下去,让陛下好好和你说。”

程宝贝脸色一黯:“只怕陛下没这么多闲工夫来管我了,他有那么多嫔妃,还有那么多朝事,还要帮我收拾残局,心里指不定怎么烦我呢。”

温子归愕然:“程昭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依臣之间,后宫这么多佳丽,陛下挂在心上的,唯有程昭容一个。”

“真的?”程宝贝眼睛一亮,手托着下巴趴在桌上想了一会儿,问道:“温大人,你成亲了没有?”

温子归笑着说:“下官尚未娶妻,早前曾定过一门亲事,当初因为我执意要去太极宫学艺,不愿入仕,因此就退了亲。”

“那你有没有心上人?”程宝贝忽闪着大眼睛,清亮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温子归的身上。

温子归忍不住心里怦怦一跳,定了定神说:“没有,下官一直呆在宫中,没有机会去结识那些妙龄女子。”

“太可惜了!”程宝贝一拍桌子,“温大人,要是我有个妹妹,我一定把她嫁给你!你这么温柔可亲,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温子归失笑了起来:“多谢程昭容夸赞,不如这样,下官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程宝贝凑了过来,“是关于陛下的吗?”

一股浅香萦绕鼻尖,温子归心神一摄,低声说:“以前陛下天威难测,下官等见了陛下都心生惧意,可陛下自从遇见程昭容后,就变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了起来,我等实在是每日都盼着程昭容到陛□旁来啊。”

程宝贝吃吃地笑了起来,那眼睛弯弯的,仿佛一支小钩子挠得人心痒痒的。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笑声,轻叹了一口气,怅然说:“多谢温大人宽慰,可是我知道,我又笨又傻又犟,每天只会替陛下惹麻烦,总有一天,他会厌倦我的。”

温子归不知道该怎样劝慰,的确,眼前这个女子不适合这个勾心斗角的后宫,和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天真活泼的秀女相比,现在的程昭容眉间多了几丝轻愁,如若有一天厉行风厌倦了她,那她的下场…。

红倚探头走了进来,端进来了一盘“花生粘”,小声说:“温大人、主子,来吃点点心吧。”

程宝贝开心地抓了一把,扔了两个放进嘴里:“温大人,尝尝我家红倚的手艺。”

温子归盛情难却,尝了两个,只觉得那花生酥脆,带着一股白糖的清香,十分好吃:“红倚姑娘好手艺!”

“我家红倚把花生都一颗颗挑得粒大饱满,白糖熬得刚到火候,淀粉撒得厚薄均匀,这样才能嚼起来酥脆而有弹性,甜而不腻…”一说起美食,程宝贝眉间的轻愁顿时无影无踪。

温子归有些好笑,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红倚却并不开心,盯着程宝贝看了一会儿,小声说:“主子,只有你在这个时候还这样没心没肺,吴贵妃早就去找陛下了,你怎么也不想想法子?”

“找陛下?”程宝贝困惑地问,“陛下不是说明日才决断吗?”

红倚顿了一下脚,把那盘“花生粘”往她身前推了推:“主子,找个借口去探望一下陛下,撒撒娇,求求情,你万万可不能让人害了去啊!”

程宝贝在红倚的万般恳求之下,终于端着盘子来到了宫门口,温子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颇有些好奇地跟在后面,一到宫门口,红倚便傻了眼,只见门前站了两个侍卫,躬身说:“奉陛下之命,昭阳宫诸人无手谕一律不得离开。”

“我家主子给陛下送些点心,去去就回。”红倚不死心,从袋里掏出了两锭碎银往侍卫手中塞。

那两个侍卫哪里敢收,后退了几步,为难地说:“程昭容莫要为难小人。”

“好了,”程宝贝制止了红倚,把盘子递给了温子归,“温大人,麻烦你给陛下送去吧,别说是我送的,让他看奏折看累了解解乏。”

送走了温子归,程宝贝一个人跑到了柳盈云的绿珏阁,学着怎样缝制香囊,她那日夸下海口,只说是拿着一块布左右戳个两针就好,可一见到柳盈云的香囊,顿时傻了眼:上面的花鸟走兽栩栩如生,针线细密,形状各异,自己那好像狗啃过的针脚简直不堪入眼。

只可惜学了半天,手指上戳了好几针,程宝贝的绣工也不见长进,最后勉强缝了两个心形的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的,看起来有些丑陋,她却喜滋滋地各放了一把桂花在里面,一个挂在了身上,另一个准备明日送给厉行风。

翌日,天气略有些闷,那半空中的乌云黑压压的,让人看了就有些胸闷气短。程宝贝到了太平宫的时候,那些嫔妃们已经在了,太后也坐在上首,吴贵妃陪在身旁。

“程昭容,你现在和太后坦白还来得及,太后心地仁慈,必会从轻发落。”吴贵妃微微一笑,一脸的雍容大度。

程宝贝咬紧了嘴唇,四下看看,厉行风还没有来,她也不愿多说,只是朝着太后行了个礼。

“这可不行,此等大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从轻发落,从严从重才是!”厉行风的声音从厅外传来,不一会儿便大步走入了厅内。

“证人呢?怎么还没有传上来?”厉行风扫了一眼吴贵妃说,“来人呐,让吴府尹带证人。”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青蓝色官服的人带着一个老妪走了上来,恭谨地行礼道:“臣京城府尹吴明志参见太后、陛下。”

程宝贝一瞧,只见此人约莫三四十岁,眉眼和吴贵妃略有相似,只是眼皮虚肿,身材发福,一脸酒色过重的模样。

“爱卿辛苦了,前些日子京城中形迹可疑之人甚多,爱卿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怎么查朕内宫之事倒是行事迅捷啊。”厉行风语带嘲讽。

吴明志前几日因为圈地之事被吴太师恶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这次好不容易探查到这个秘密,自以为为自己的贵妃侄女立了大功,腰板也粗壮了许多,听厉行风这么一说,立刻答道:“陛下的事,那是重中之重,臣自然要当成大事要事来办。”

厉行风暗自摇头,心想这精明的吴太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人证何在?快些指认了吧,省得朕一直挂心此时。”他闲适地坐在了太后身旁,趁人不注意,朝着程宝贝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安心。

吴贵妃朝着那老妪招了招手,神态亲切:“来和我们说说,你是谁?”

“草民是程家主母的远方表姐,一直靠表妹照应着家里的生意,”那老妪神态惊慌,战战兢兢地说。

“那你和程家应该走的很近喽,你瞧瞧,这里哪个人是程家送进宫里的千金?”吴贵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语带得意。

老妪被这阵仗吓得有些哆嗦了起来,朝着这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一看了过去,忽然之间便朝着程昭容扑了过去,呼天抢地地道:“韵之啊韵之!可算找到你了!你要替嬷嬷做主啊!自从姐姐举家南迁之后,是个人都能欺负我啊!非得逼着我说你是个假的!嬷嬷从小看你长大,你怎么可能是假的!都是嫉妒你进了宫才编排着谎言说你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