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宝贝十分得意地拉着红倚说:“嫂嫂,是她做的,不比你这个流云楼的大厨差吧?”

“回禀皇后…皇后娘娘…”这个皇后着实不象皇后,红倚一边偷偷打量着她,一边磕磕绊绊地说,“这个叫…黄金白玉糕,奴婢经过改良,把玉米的糙味去掉了一点,加了一点薄荷。”

季禾梓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想要把这个小姑娘抓回去:“宝贝这个人送给我吧,我要好好和她切磋一下手艺。”

红倚的脸都白了,恳求地看着成宝贝,连连摇头。

成宝贝有些头疼,这红倚什么都好,就是总是一脸深怕她丢弃的小媳妇模样,她都怀疑她是不是上辈子被她始乱终弃了。

“不行啊嫂嫂,那是那个厉行风送给我的,我可不能随便送人,这于礼不合,对吧,皇兄?”成宝贝觉得这个婢女很合她的心意,她才不舍得送给别人,于是便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

话音未落,矫健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笑着问道:“什么于礼不合?公主难道还怕什么于礼不合?会做点心的人多的是,我明儿个给你弄个十个八个来,这个小小的婢女,何不献给皇后娘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喂,来者何人!要把红倚送掉,宝贝哪里会肯!

55

成宝贝欢呼了一声,高兴地说:“木头你来啦,不许把我的人送掉,你要拍嫂嫂马屁,你自己找人送去!”

来人正是邹亦沐,只见他的目光犀利地扫过红倚的面庞,旋即温柔地落在成宝贝的身上,佯作不在意地问:“怎么,这个婢女难道有什么特别不成?”

红倚紧紧地咬住了唇,死死地盯着邹亦沐额间那道浅浅的印痕,一路上,厉行风已经向她分析过现在的形势,她明白就是眼前这人抢走了她的主子,她有些害怕,却依然倔犟地挺起了背,恶狠狠地盯着他。

“没什么特别,就是看着特别喜欢。”成宝贝拉着红倚的手说。

红倚的指尖微微颤抖,生怕成宝贝真的听信了邹亦沐的话,把她送走,急急地说:“奴婢也是,看着公主就觉得特别可亲,奴婢想一辈子都伺候公主。”

邹亦沐目光冷厉地看着红倚,旋即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公主喜欢,那就留着,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已。”

说着,他上前向成睿亚和季禾梓见了礼,微笑着说:“陛下恕罪,原本昨日应该进宫,只是在下心系公主,今日才来觐见陛下。”

成睿亚乐呵呵地说:“无妨无妨,宝贝自然比朕要吸引邹将军。”

邹亦沐缓步走到了成宝贝身旁,看了看桌上的黄金白玉糕,皱着眉头说:“怎么又在吃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昨日不还吃豌豆黄吃得结食了?”

“木头你不懂啦,红倚做的,很好吃,你尝一块试试。”说着,成宝贝便拿着那糕饼往邹亦沐嘴里塞。

邹亦沐勉强尝了一口,便随手扔在桌上。他本就不喜欢吃甜食,对这红倚做的点心更是不感兴趣。“公主可要小心,只怕那乾武帝居心不良。”

“为什么这么说?”成宝贝奇怪地问。

邹亦沐看向成睿亚:“陛下可知,那乾武帝前几天就已经来到了定安城内,而他的銮驾却昨夜才到定安城内,陛下何不想想,这几天他在做什么?难道不是在刺探大盛的情报吗?此人素来野心勃勃,仗着他国富兵强,多年前便有一统天下的念头,陛下不得不防。”

这是成睿亚最担心的地方,三国鼎立,大苑尚武,兵力强盛,但国力不强,只适合速战速决,无法长期补给;大盛尚文,国力昌盛,财力雄浑,但兵力不强,只有水军可以横扫三国;剩下那上翊,集采两家之长,若是有着觊觎天下的野心,的确让人寝食难安。

成睿亚的眼中闪过犹疑之色,想了想说:“邹将军过虑了,那厉行风已经和我坦诚了此事。”

邹亦沐暗骂那厉行风太过狡诈,冷笑了一声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欲进先退,欲扬先抑,正是此人常玩的把戏,陛下,在下也不愿多说人是非,你多接触他几次便会明白。”

成睿亚点了点头:“我已经邀请他去锦山围猎,过两日邹将军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还没等邹亦沐回答,成宝贝立刻跳了起来:“围猎!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季禾梓也一脸的跃跃欲试,一拍腰间,喃喃自语说:“我也好久没有骑马射箭了…”

“嫂嫂我们一起去,我们化成一个小侍卫,跟在后面好了,这么俊俏的小侍卫,一定能把那些猎物都迷倒了,自动送上门来。”成宝贝眯起眼,自我陶醉地说。

成睿亚捏了捏她的脸:“朕就知道你要来凑热闹,朕早就安排好了,你和禾梓跟在朕的亲卫队里,底下的人早就知道你胆大妄为了,也不少这一次。”

送走了成睿亚和季禾梓,成宝贝喊住了邹亦沐,十分兴奋地说要让他再教她几首绝活,到时候可以在围猎的时候露一手。

绿敛从箱子里翻出了以前程宝贝心血来抽时练习马术用的盔甲,又从库房翻出了一把成睿亚送她的青锋剑,乍眼一看,还真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令人挪不开眼去。

她挥着宝剑在院子里瞎舞了一通,娇叱着“嗨”“喝”了几声,边舞边问:“木头你看,有没有可能会猎来一只黑熊什么的?”

邹亦沐嘴角带笑:“公主,野鸭倒是有可能,黑熊的话,只怕就是黑熊猎你了。”

“哼,你这个师傅居然嘲笑徒弟,怪不得怎么都教不好徒弟。”成宝贝一个前弓步往前刺去,想要摆一个漂亮的造型,只听得“嘶”的一声,一阵裂帛声——那弓步摆得太大了,把里面的裤子撕裂了。

她惊呼了一声,脚步一绊,便整个人向下倒去,邹亦沐在一旁看得真切,一个箭步便窜了上去,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一旁的婢女和几个仆从脸都憋得通红,绿敛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成宝贝恼羞成怒,对着邹亦沐狠狠地捶了一顿胸膛,这才喘着气靠在了他的怀里,嘟着嘴说:“木头,你到时候要猎个最大最威风的猎物送给我。”

“你想要什么?”邹亦沐揉着她的脚,凝视着她,眼里带着柔情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黑熊!狐狸!斑斓猛虎!金钱豹!”成宝贝的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名字。

邹亦沐失笑,把她横抱了起来:“傻瓜,锦山上哪里会有这些东西,你要是喜欢,等我们成亲了,我带你去大宛的雪龙山,那里什么都有。”

成宝贝在他的怀里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打了一个哈欠,笑嘻嘻地问:“你可要说话算数,可不能成了亲就把我拘在你的将军府,就顾着自己快活。”

成宝贝的肌肤吹弹得破,近在咫尺,娇嫩的红唇微翕,眼神因困意而迷离。邹亦沐只觉得气血上涌,情不自禁缓缓地俯□去,想要去亲吻那张红唇…

眼前的面庞慢慢地贴近,这明明是应该多么旖旎的情景,可成宝贝的心里却无来由地感到一阵慌乱,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木头,我困了。”她掩饰着说。

邹亦沐有些失望,只好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丝,低声说:“我送你到房间里去。”

他抱着成宝贝到了卧房里,把她放在床前,月光从窗棂透了进来,屋子里散布着浅浅的熏香,眼前的佳人俏丽可爱…他有些狼狈地交代了几句,刚想离开,成宝贝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邹亦沐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嘴角起了一抹笑意:“怎么,公主想要我陪着吗?”

成宝贝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问:“木头,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你救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你能和我说说吗?”

邹亦沐怔了一下,抚了抚她的发丝说:“这些事情还去回想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可我想记起来,我老是梦到很多不认识的人,木头,我不会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成宝贝有些难过。

邹亦沐蹲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感伤地问:“公主,你最重要的人不是都在你眼前吗?你的皇兄,你的母后,你的嫂嫂,还有我,你未婚的丈夫,你还会有什么重要的人?”

成宝贝哑然,还想再问,门一下子被撞开了,红倚端着一盆水站在门槛旁,狠狠地盯着邹亦沐,那声音十分僵硬:“公主,奴婢来为你洗漱。”

邹亦沐漠然看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做点心的不在厨房呆着跑到这里来?好不懂规矩!”

红倚咬了咬嘴唇:“在我们上翊,邹将军这样会损坏公主的名节。”

“这是在大盛,不是在上翊!”邹亦沐冷冷地说。

“奴婢不知道大盛的规矩,但奴婢知以为,要是邹将军真心喜欢公主,必定会设身处地地替公主着想。”红倚快步走了进来,半跪在成宝贝的面前,低声说,“公主,让奴婢伺候你就寝吧。”

成宝贝看着两个人唇舌交锋,赶紧打圆场说:“好了好了,木头本来就要走了,红倚你板着脸可真难看,来,给本宫笑一个!”

说着,她抬起了红倚的下巴,色迷迷地摸了摸她的脸蛋,还冲着她挤了挤眼。

红倚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站起来抬手便去拆她的发髻,絮絮叨叨地说:“公主,发髻不要梳得太紧,对头皮不好。今天不泡澡了吗?你最喜欢泡澡了。还有,睡前喝杯蜂蜜水,这样最养颜了…”

邹亦沐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成宝贝冲着他挥了挥手,只好慢慢地退了出去。

“公主你的头痛症是不是还没有好?”红倚用梳子一下下地梳着她的头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慢慢地落了地。

“好多了。”成宝贝觉得头皮很舒服,享受地半倚在她的身上。

“主子,我以后再也不要你努力当宠妃生皇子了,”这样的场景温馨而幸福,红倚的眼圈一红,低声喃喃地道。

“我没有要当什么宠妃啊。”成宝贝有些纳闷。

“总而言之,怎么都好,只要主子你能平安回去,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没关系。”红倚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我回去哪里?”成宝贝莫名其妙地问。

“没什么,陛下说了,让我不要和你多讲以前的事情,他怕你的头痛病犯了没人照顾,他说主子你慢慢就会想起来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等事情都了结了,陛下和我都会陪着你慢慢想。”红倚有些憧憬地说。

成宝贝的心被撞了一下,厉行风那张焦灼、心疼的脸在眼前闪过,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没事,你家陛下不在,偷偷说一点点给我听,我不会头痛的。”成宝贝有些振奋,她想听听自己那段消失的记忆到底是怎样的。

红倚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渴望,小声说:“公主,你以前是个妃子,我家陛下的妃子,陛下疼到骨子里的妃子。”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皇桑乃慌不慌?绿帽子在召唤乃~~

56

成宝贝一夜没有睡好,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一会儿火光冲天,满屋子的人惊恐失措地四处奔走;一会儿看见一个女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仿佛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桌上放着好几个香囊,赫然就是她和厉行风的那两个,成双成对;一会儿梦见厮杀声迭起,另一个看不清楚的女人冷酷地下令:秽乱宫廷,格杀勿论…

她喘息着从梦中醒来,捂着胸口茫然四顾,天边曙光初露,又是一个艳阳天。梦里的事情已经几乎遗忘,只是那种感觉太过清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和梦中人一样,经历了痛苦挣扎,经历了背叛陷害,也经历了甜蜜幸福。

昨夜红倚就说了一句,此后任凭她如何追问都不肯再说,说是厉行风说的。她呆呆地怔了好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个婢女,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难道邹亦沐瞒着她很多事情?一直到窗外的小鸟唧啾出声,一直到门外响起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成宝贝才恍然惊醒,翻身下床。

今天的早膳是红倚弄的,绿敛在一旁一脸的垂涎欲滴,一见宝贝出来便高兴地说:“公主快来,有好吃的!”

红倚十分快活地掀开了放在桌上的小铁锅,顿时香气四溢,滋滋的响声络绎不绝:“公主,我算着你该起了,就把那香煎小笼包端上来了,调料都备好了,公主快坐下。”

“这…这… 小平锅是从哪里来的?”成宝贝看着十分新鲜,以前她看到街头卖生煎包的都是大大的平底锅。

“陛下专门叫人打的,说是现做现吃的才好吃,也不浪费。”红倚夹了两个放入盘子里,“公主,小心烫。”

包子一咬下去,入嘴一口汤汁,汤汁的鲜味席卷着整个口腔,夹杂着馅的鲜嫩、皮的薄韧,差点让成宝贝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包子的底部焦黄金脆,一咬下去,又酥又脆…

成宝贝一口气吃了八个,再想吃,红倚却坚决地盖上了盖子:“公主你不能没节制,要是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一旁的几个婢女都腆着脸凑了上去:“公主,你的确不能吃了,剩下的都赏了我们吧,肚子好饿。”

成宝贝只好把剩下的都赏给了下人,只是绿敛呆在一旁,脸上颇有忿忿之色,成宝贝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小丫头你怎么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做些点心嘛,每天就知道缠着公主拍马屁,公主你怎么这么宠着她。”绿敛嘟起了嘴。

成宝贝啧啧响了几声,一把搂住了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咦,我的绿敛吃醋了不成?好好好,我不宠着她宠你,来,吃得太撑了,陪本宫到外面散步消食去。”

不一会儿,成宝贝便领着侍卫和仆从大摇大摆地到街上去散步,一散便散到了温子归居住的那家民房里。

温子归并没有跟着厉行风到五合馆去,而是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厮,看看医术、制制药材,倒也轻松自在。那日为成宝贝施行迷魂之术,他损耗良多,这两日休养下来,总算恢复了一些。

今日一见成宝贝,他不免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动,笑着说:“公主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我还以为,公主你不是陪着邹将军,便是陪着陛下呢。”

“子归你这话听起来怎么酸溜溜的,”成宝贝笑嘻嘻地说,“子归若是想我,可以来公主府找我啊。”

温子归怔了一下,深觉汗颜:“是,公主说的是,是我魔障了。”

“子归,今日春景怡人,我请你去游湖好不好?”还没等温子归答应,成宝贝便兴高采烈地拽着他往外走去,“我们定安湖的春景是最有名的了,就好像一个绝世美女,堤岸为眉峰,湖水似秋瞳,若是没坐过定安湖的画舫,你就算白来了一趟大盛!”

这两天倒春寒过了一些,除了早晚还有些冷,太阳一露头便觉着身上暖洋洋的,定安湖堤上的游人明显增多。因为成宝贝临时起意,绿敛便带着几个侍卫去定画舫了。

成宝贝站在一颗桃树旁,拉下一株桃枝,笑意吟吟地问:“子归,既然那厉行风是上翊国的陛下,想必你就是他的御医了,对不对?”

温子归闻言立即鞠了一躬:“是子归隐瞒了身份,请公主恕罪。”

成宝贝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不怪你,你要是一开始就说你是御医,保不准我会把你当作是个江湖骗子。不过,子归,我一见你便觉得投缘,以后你可不能再骗我,不然,我便再也不能当你是朋友了。”

温子归凝视着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公主放心,子归亦视公主如挚友,愿为公主两肋插刀,不离不弃!”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成宝贝忽然站到他面前,仰起脸来逼视着他的眼睛,“不许说谎!”

温子归骤然之间有些慌乱,几乎不敢去看成宝贝的双眼,支吾着说:“你自然是大盛的菁华公主…”

“子归!”成宝贝的声音有些失望,“是不是也是那厉行风让你不用和我说了?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你告诉我,我曾经是什么身份?你的陛下到底是不是寻妻来的?如果是的,他又为什么要向我皇兄求亲?他要寻的妻子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她便觉得脑中突突跳动了起来,这是要头痛的前兆,可她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分毫,深怕被温子归看出什么端倪。

温子归犹豫了片刻,盯着成宝贝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公主,我和陛下一样,不愿你有半分的损伤,你不要着急,陛下一定会有法子,让你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那不如这样,”成宝贝软语恳求说,“不如你就当是讲故事,我就当成听故事,不当真,行了吧?”

温子归沉吟了一会儿,展颜一笑道:“如此甚好,能为公主青衣斟茶伴说书,子归之幸也!”

两个人说笑着,在绿敛的带引下往靠在湖边的画舫走去。

莺歌燕舞,花红柳绿,这定安湖的风景的确引人入胜,令人流连忘返。这一游湖就游了将近两个时辰,等游船靠岸的时候,绿敛扶着成宝贝慢慢地从船上走了下来,温子归跟在身旁,从船舷上下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踏空,引得绿敛咯咯直笑。

温子归苦笑了一声,对成宝贝说:“公主,春日气候多变,你要多保重身体,不要劳累了,我给你的药丸都要按时服用,不可懈怠。”

“公主你怎么了?难道是刚才晕船了?”绿敛这才发现成宝贝的脸有些苍白。

成宝贝哈哈一笑,甩开了绿敛的手,摆了一个打拳的姿势:“才没有呢,多谢子归,今天我很快活。”

温子归凝视了她片刻,温柔地笑了笑说:“能陪伴公主左右,我也很快活。”说着,他正想告辞,忽然发现岸边的柳树下,厉行风牵了一匹白马,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

温子归心里一惊,立刻迎上前去见礼,往四下看了看,颇不赞同地说:“陛下怎么带了这么几个侍卫就出来了?”

厉行风的神思有些恍惚,喃喃地问:“子归,和公主一起游湖好玩吗?”

温子归怔了一下,顿时尴尬起来,迅速地瞥了一眼成宝贝,想要解释,却又把话吞进了肚子。

御前侍卫卫阳在他身后沉声说:“温大人,陛下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了,从你们俩一上船就在这里了。”

厉行风抬了抬手,阻止了卫阳忿忿不平的话语。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定安湖上,只见定安湖的荷叶刚刚开始萌芽,那叶尖带卷,透着一股别样的新绿。

他有些怅然,不知道等到这里碧叶连天的时候,他的宝贝还能不能回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再去采莲藕、摘菱角呢?

“子归,不必解释了,朕信你。”厉行风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温子归点了点头,笑容温润:“陛下既然这样说,臣就不多赘言了。”

远远的,成宝贝忽然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附在温子归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温子归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成宝贝满意地笑了笑,好像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厉行风,朝着他行了个礼,毫不客气地说:“上翊的陛下大人,怎么又看到你了,对了,多谢你送给我的婢女红倚,她很合我的心意,我非常喜欢。”

成宝贝对两个人的态度迥异,让厉行风忍不住心里刺痛。

“公主叫我的名字就好,这里不是上翊,不必拘礼。”厉行风低声说。

“行风…”成宝贝喃喃地叫了一声,拢在袖中握着香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目光落在他的腰间,发现他的香囊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块玉佩,不由得奇怪地问,“咦,你的香囊呢?”

“这个…”厉行风支吾了片刻,只好说,“我那日换了衣服,便收起来了,公主若是想看,只怕要过些时日。”

成宝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喜新厌旧,白白辜负了人家送你香囊的一番心意。”

说着,她便傲然一扭头,招了招手,带着自己的侍卫和仆从往回走去。厉行风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看着她翩然的身姿,心里不知道是酸楚还是甜蜜,只觉得若是能这样无人打扰,便是走到天荒地老,他也愿意。

快到公主府门口了,许是被跟得烦了,成宝贝终于转过头来,冲着他招了招手。厉行风大喜,几步便走到她面前:“公主,你在叫我吗?”

“行风…”成宝贝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忽然之间脸上便飞起了一朵红云。

厉行风顿时整个人都好像踩在云端中一般,晕乎乎地应道:“宝贝…”

绿敛在一旁有些悻然,刚想斥责,却见成宝贝冲着她摆了摆手。

“我向你借一个人,你不会不同意吧?”成宝贝微笑着说。

厉行风连连点头,一叠声地道:“同意,自然同…意…”他忽然明白过来成宝贝想要借的是谁,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成宝贝一拍手,娇笑着说:“好,君无戏言,我向你借一下子归,十天,陪我十天就好。”

满嘴的苦涩涌了上来,厉行风几乎想掉头就走!可看着她灿烂的笑颜,终究这脚好像粘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去。良久,他终于僵硬地点了点头:“既然公主喜欢子归陪,那就让子归陪着公主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不如让温子归和公主双宿双栖就此he,我看也不赖(抱头遁走~~

57

得了厉行风的允许,成宝贝立刻遣人去接温子归,自己则回到了公主府里。一进府里,她便觉得有些奇怪,坐在大厅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牛皮糖一样的红倚居然今天没有粘在她身旁。

一旁的绿敛撇了撇嘴:“想必是那个丫头偷懒去了,我就说嘛,这人光凭着一时的新鲜劲儿有什么用,公主万万不要被她迷惑了。”

成宝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绿敛,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绿敛滞了一下,半晌才有些支吾着说:“公主,我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她是上翊人,必然不会和我们是一条心的,我怕公主被她的点心勾走了魂去。”

“就是这个原因?”成宝贝笑吟吟地托着下巴看着她。

绿敛一阵心虚,她从小就跟在成宝贝的身边,深知她的脾气,平时很好说话,可是一旦犯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连先帝和陛下都拿捏不住她。

她垂下头来,嘟囔着说:“公主,别说我了,就连邹将军也不喜欢她,叫我提防着点,别让她贴身伺候你。”

“木头?”成宝贝有些讶异,“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昨天晚上从公主房里出去的时候。”绿敛想了想,紧接着软语恳求说,“公主,你就让红倚到厨房去吧,别老在我们面前晃了。”

“绿敛,我很喜欢你,可我也很喜欢红倚,她一个人不远千里从上翊来到大盛,又被送到这举目无亲的公主府,每天费尽心思为我忙前忙后,又不指望什么封赏报酬,换了你,你做得到吗?”成宝贝的脸色有着不常见的肃然。

绿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嘟囔着说:“要是公主你到上翊去了,我也会这样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喜欢公主。”

“所以嘛,你就设身处地地替她想想,如果有一天你换成她的位置,一定也不希望身边的人都对你不怀善意。”成宝贝说的头头是道。

绿敛终于点了点头:“是,公主,这就是佛祖所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绿敛知道啦,我去瞧瞧厨房有没有什么新点心,说实话,那个丫头做的东西是挺好吃的。”

没一会儿,成宝贝便听到外面隐隐起了一阵嘈杂声,她有些纳闷,刚刚站起来想去看看,绿敛气喘吁吁地撞了进来:“公主,公主,红倚在厨房晕倒了!”

厨房里围着一大群人,瓶瓶罐罐撒了一地,灶台上还有几笼点心,盖子已经掀开。

红倚仰躺在一个厨娘的身上,身上粘着灰尘,发髻有些散乱,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成宝贝一见便觉得心里咚咚乱跳,仿佛这场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她呆了半晌,抚了抚胸口,这才把心中的恐慌抚平了一些,厉声喝道:“怎么回事?快去请大夫!”

一旁有个大厨立刻回禀说:“公主殿下,红倚姑娘正在做菠萝糕,说是她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叫菠萝的东西,但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菠萝糕的做法,所以想试试。然后做着做着就晕过去了。”

“公主,是不是她本来就身子不太好啊?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公主府了。”

“前两日还看起来挺精神的,一直笑呵呵的,好像捡到元宝似的。”

“这姑娘长得挺喜人的,很和气来着。早上的生煎包弄得挺好吃。”

“公主,让我来。”只见温子归从急匆匆地分开人群走了进来,翻开红倚的眼皮,又在红倚的人中上掐了片刻,旋即吩咐道,“来,把她抬到厢房里去,她这是中了毒了。”

温子归的脸色凝重,一边搭脉,一边沉吟,又在宣纸上涂涂改改,终于定下了一个药方,交给药童去买药煎药,又在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了一颗药,只见那药雪白,带着扑鼻的香味,一看就不是凡品。

温子归把药丸拿在手里,有一点点不舍:“公主,这药丸费尽了在下几年心血,练成时只有十颗,我手中只剩下两颗了。”

“子归你是不是不舍得?不舍得我可抢了!”成宝贝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手。

屋外传来一阵笑声,邹亦沐走了进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子归的手:“原来这万灵丸居然是出自阁下之手,敢问阁下可是太极宫人称一品神医的温子归温公子?”

温子归温言道:“邹将军过誉了,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在下不过是我家陛下跟前的一个小小医官。”

邹亦沐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原来是温太医,公主,只怕温太医舍不得用着药丸治这一个小小的婢女…”

话音未落,只见温子归哂然一笑,将药丸在放在红倚的唇边,双手一抬一磕,那药丸便滑入了红倚的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