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峰…”区晓觉一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把郑逸峰只是当朋友,但郑逸峰明明摆出了追她的架势,她有拒绝,但好像也有些任由了他。

“他很喜欢你。”在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顾眠说。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抽了一下,但他抓得更紧了:“其实,我很嫉妒他。”

“他?”

“我看到他在你的身边时,你的笑容了。你的笑容很灿烂,很美…和我一起的时候,你很少笑。”

区晓觉怔了一下,辩白:“他总是有办法让别人乐。”

“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更放松一些。”顾眠犹豫了一下,说。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层一层地在微薄的光线里,静静地前行。

到门口的时候,区晓觉打开门,迟疑了一下:“要不…你睡沙发,现在回去也太晚了。”

他的脸上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这对他们来说,是跨了一大步。她在心里对自己解释了一下,因为太晚了他回去,寝室的门也关了,还因为她的心里依然有着胆怯,害怕一个人独处。

而在最近,她也不是第一次察觉到有人尾随了,只是有时下班比较早平没有觉得什么,有时候郑逸峰还来接她,本来还不太确定,但今天她真的相信了,那个人真的一直跟着她。

她抱了被褥给他,沙发只是三人座,他要把身体蜷起来才行。她想到郑逸峰说沙发太硬了,有些抱歉地说:“要不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用。”他的脸上挂着笑,“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我就在外面。”

区晓觉应了一声,进到卧室准备关上窗帘。只是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倒退几步,错愕间呼喊一声——她看到一个红点,只是在与它对视的瞬间就灭掉了。那是红外线,她知道的。

听到她的惊呼,顾眠从外面推开门疾步上来,看着脸色苍白神色惊慌的区晓觉,急切地问:“怎么了?”

“对面有人!”她惊魂未定。

顾眠走到窗前,仔细地看了一下:“看清楚在哪里了吗?”

“红外线。”她颤声地说,“我看到红外线了。应该是望远镜之类的。”

“晓觉。”顾眠拉过窗帘,抬手扶住区晓觉坐到床沿上,“也许是因为你今天晚上太紧张了呢?”

“不,不会。”她紧紧地拽住他的手臂,“是朝着这边的。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她语无伦次,惊慌失措。

顾眠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他忧心地看了看拉上的窗帘,他知道,区晓觉不会看错的,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藏在暗处,从贴出那张照片开始,就一步一步地尾随着她。

他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她。不惜所有。

快下班的时候,许晨曦朝区晓觉努了努嘴,她朝窗外看了看,是郑逸峰正气定神闲地靠在他的马自达6前,抬头望见区晓觉,很潇洒地挥了挥手。

“你男友对你真好。”许晨曦啧啧地说。

“他不是。”区晓觉解释了一下。

“这么痴情的男人你也还不赶快答应?”许晨曦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区晓觉没有吭声。这时赵铭在里间喊了一声:“区晓觉,你进来一下。”

她从电脑前站起来,许晨曦马上举着杯子说:“ 顺便——”

区晓觉默默地接过杯子,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水,再递到她的面前。其实她也只比区晓觉早来半年而已,不过在知道区晓觉的学历后便对她颐指气使,职场新人多多少少受过这样的气,区晓觉并没有太在意。平日里许晨曦让她买饭、送票据、去发个传真之类的,本来是她这个兼文员做的,倒推了一些工作给区晓觉。

赵铭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许贺和曾天安一个办公室,这个外间就是两个女孩的,所以许晨曦私下里指使她做事,也有恃无恐。

区晓觉进到赵铭的办公室,他的目光从电脑前移过来,示意她坐。

他点了点鼠标,把显示屏移动了一下,说:“这个文案我看过了,还不错,但这里需要改一下。”

区晓觉半起身凑近电脑。

“客户的服务对象是白领阶层,语句要利落一些,太温情…”赵铭对着电脑认真地说,他其实是个不错的老板,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戴一副无框眼镜,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平日里也不怎么训人,工作起来很如拼命三郎。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区晓觉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看了看,是赵铭的女朋友叶玫,她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们,赵铭皱了皱眉:

“在谈工作呢,你坐一会儿。”

区晓觉跟叶玫点头打个招呼,她只是冷漠地看向一边,却也没有离开这间办公室。

赵铭又说了几句,也察觉出叶玫的一些不耐烦,对着区晓觉摆了摆手:“先这样,你改完了再给我看看。”

区晓觉应了一声,便走出办公室。

旋即,这间办公室的门就在身后关上了,区晓觉停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坐回座位,许晨曦哈哈两声,凑到她面前低声说:“今天老板有得受了。”

“什么?”区晓觉不解地问。

“每次老板娘来,只要关上办公室的门就是在里面吵架呢!”许晨曦拿出化妆包,开始对着镜子描眉补妆,又说,“老板娘以前是防着我,后来是小柯,现在好了,轮到你了。”

区晓觉“啊”了一声。

“小柯是之前的文案,跟老板娘吵了一架,辞职了。”许晨曦抿了抿嘴唇上的口红,桃红的颜色非常艳。

区晓觉的心冷了一下,只是一份简单的工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心里有些懊恼。她跟赵铭并没有做任何的事,只是不被信任的感情总会抓到些细枝末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叶玫会经常来这里,又为什么看着她的时候带着一些敌意。叶玫应该是很喜欢老板,所以才会把他身边的所有女性当做假想敌。

想想,两个人之间多么需要信任呀。但是,她又信任顾眠吗?她连和他再重新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再在一起,又会生多少的芥蒂呢?

“下班了!”许晨曦关了电脑,拿起包,朝外面走,又说,“那门口的垃圾,你顺便带下去哈。”

区晓觉默默地收拾了抽屉,这个时候她也听到了里间压低声音的争吵,她想了想,还是提着垃圾袋下楼。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郑逸峰就迎了过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不满地说:“这什么破公司,还让你倒垃圾。”

“你别来接我了。”区晓觉无奈地说。

“不行,我可是有圣旨的。”

“夏千给你的?”

“这次不是。”

“那是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郑逸峰故作神秘地说,他走到垃圾桶便把垃圾一扔,顺手在区晓觉的衣服上一擦。

区晓觉厌嫌地推了他一把,他顺势抬起手大大咧咧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穿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养不起你。”

“胡说什么呢?”

郑逸峰嘿嘿笑了两声,并没有解释。他替她打开车门,她坐进去的时候,他又侧过身来为她系安全带,那么咫尺的距离,她感觉到有些尴尬,而他故意扣了好几下,嘟囔着:“好像坏掉了。”

她气呼呼地说:“郑逸峰。”

“好了,好了!”他大笑着,在她动怒之前还是替她扣上了。

他把车开得又稳又快,心情愉快的他又哼起那首他喜欢的歌。

“这首歌什么名字?”区晓觉好奇地问。

“《草根变大树》,励志歌,我就是告诉自己,我这棵草一定会转正的…”他说着,又侧过身深情地望了她一眼。

“我…”区晓觉刚一开口,就被郑逸峰打断,“今天大爷心情好,小妞你识趣点。”

她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的车驶向另一条马路的时候,区晓觉狐疑地问:“去哪儿?”

“吃饭呀!”他干脆地回答。

“去哪儿吃呀?”

“甭管了,反正有好吃的。”他说完,又正声,“说了今天心情好,你就别反抗了。”

区晓觉看着他愉悦的脸,没有再追问下去。

车驶到一扇巍峨的大门前时,区晓觉已经明白他们要去哪里了。站岗的士兵没有阻拦,直接放行,区晓觉的手放在安全带上,紧握了一下。

“今天我爸下圣旨了,说想见见你——我爸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要见我的朋友。”郑逸峰终于把谜底揭开,“今天他生日哦。”

区晓觉觉得太突然,她有些责怪郑逸峰不跟她说清楚,这样突然来见他的家人,会让她不知所措。

“我并不想影响你的心情…但郑逸峰,我不能。”区晓觉困顿地说。

车已经缓缓地驶向车库,郑逸峰停了下来,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你不要有负担。”

“他们会这样认为吗?”区晓觉直白地问,“你父亲的生日,你带着我去面对你的家人、亲戚,我…”

郑逸峰的手握着方向盘,头轻轻地埋了下去,他痛楚地说:“只是吃一顿饭。”

看着这样颓败的郑逸峰,她有些不忍。片刻后,郑逸峰抬起头,又冲她露出一个欲盖弥彰的笑容:“我不该勉强你的,算了,让他们失望去吧。”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怎么谢?”他又恢复了没有正经的样子,“我竟然放我爸鸽子了,你得亲我一口当是弥补!”

区晓觉举起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了。

因为叶玫时常突然来到公司,这让公司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区晓觉工作起来也并不觉得轻松。这是一家处于起步阶段的公司,任务量重,事情烦琐,再加上许晨曦总是会让她做一些事,这些还好,最主要的是每次叶玫来,看到她,都是很警惕的样子。区晓觉是哭笑不得。

除了工作上的事,那天夜里的红外线光也一直让她有些紧张。顾眠和夏千是让她干脆搬家,但这个房子才住了不到半年,刚刚收拾整理好,搬家就太麻烦了,有时候她也想,就算那是个望远镜,也不定是望着这个方向。她只是神经紧绷罢了。

夏千过来陪她住了几天,她们在夜里的时候还躲在窗帘后朝对面观察过,但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那个红外线也没有出现过。

“你和顾眠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躺在区晓觉的床上,夏千侧过身,很八卦地问。

区晓觉愣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连声地说:“瞎说什么呢?怎么会,没有!”

夏千嘿嘿两声:“我只是问问,孤男寡女相处一夜。”

“他睡的沙发。”区晓觉小声说。

“但是…为什么在你无助惊慌的时候第一个想找的人竟然是他呢?”夏千认真地说,“知道吗?你只有和他相处的时候,才变得不一样,不是针锋相对就是敏感沉默,我早察觉出来了,你还喜欢着他。”

区晓觉沉默。

“先表明我的态度,我觉得顾眠不适合你,郑逸峰倒是挺好,家境也跟你家匹配,对你也是忠心耿耿的。”夏千拢了拢她的肩,“不过你做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区晓觉轻轻呼了一口气,她其实谁也不想选择,即使她知道她自己喜欢谁,但喜欢和在一起应该是两码事吧。

顾眠并不常来找她,他知道郑逸峰会护送她回家,只是叮嘱她,不要太晚下班,要关好门窗,偶尔他会给她发条短讯。

都好吗?他问。

在干吗?他问。

看到一本好看的书,下次带给你。他说。

她也简单地回着他,只是寥寥数字。但有一天再看手机的时候,发现她竟然把他发来的短讯全部留着,她苦涩地笑了。

是在十二月的时候,区海城打来电话,说他在她的学校门口接他,正好出差来这儿。彼时,区晓觉正在上班,接到电话后脸色大变,支吾着应付过去,又给夏千打电话说他爸在学校门口,她先去拦着,免得到了寝室一问就穿帮了,又跟赵铭请了假,立刻往学校赶。

夏天的时候也没有回家,区晓觉知道她快瞒不住了。

见到区海城的时候,她喊了一声爸,眼睛便湿了。

“怎么变黑了瘦了?”区海城打量了一番,又说,“你妈给你带了好多吃的,送到你寝室去。”

“不用了!”区晓觉有些惊慌地说。区海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去吃饭吧,我给晓觉提回去。”夏千连忙说。

“沉着呢,我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给你们都提上楼。”区海城说着就去开车门。

区晓觉和夏千对视一眼。

“爸,不用了,真不用了。我饿了,去吃饭吧!”区晓觉撒着谎。

“也好,夏千你也来。”

“嗯啦。”夏千如释重负嘘一口气。

区海城带着她们去了海鲜酒楼,点了一堆螃蟹赤贝大虾鲍鱼。宽敞的包间,偌大的旋转圆桌,只有四个人,精致的杯碟,奢华的装饰,吃一餐下来得区晓觉几个月工资,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是她爸知道她一个月的薪水,一定会难以置信。

席间,区海城问了问学习上的事,区晓觉和夏千都应付了过去。区晓觉又接了郑逸峰打来的电话,她含糊几句挂断后,区海城笑着说:“是不是过年时来过家里的那位同学,让他一起来吃饭。”

“郑逸峰?”区晓觉立刻摇头,“不用了。”

“他现在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他爸是政府…”夏千大大咧咧的,被区晓觉用眼神阻止了。

“你这个年纪,交男朋友爸妈不会反对的。”区海城笑说,“不过我女儿可不是一般人配得上的,一定要门当户对。”

“爸!”区晓觉不满地说,她觉得她爸太势利了。

“郑逸峰跟区晓觉绝对是门当户对!”夏千立刻说。她一向是站在郑逸峰这边的,对顾眠总是有些不待见。

区晓觉瞪了夏千一眼。她立刻噤声,专心地对付盘子里的龙虾。

一餐吃毕,区海城说送她们回学校。

区晓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找怎样的借口。

“爸,您先回酒店吧,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有车送你们,还打什么车?”

“您累了,早点休息。”

“不碍事,反正也近。”

“区叔叔,您说晓觉这么低调一个人,您开这么好一车到学校,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傍大款呢!”夏千胡诌着。

区海城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丫头真会开玩笑。”

“爸!”区晓觉继续说,“您别送了!”

这下终于让区海城怀疑起来:“你们两个丫头今天古里古怪,到底怎么回事呀?”

区晓觉的心一沉,不再吭声。

夏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看着车已经驶进学校,区晓觉终于忍不住说:“爸,我已经不住这儿了。”

区海城站在区晓觉简单的房子里时,脸很沉。

区晓觉简单地说了一下被开除的原因,只是有人误会她和辅导员,所以那人去教室打了辅导员,她没有提照片的事。

夏千激动地说:“这真的和晓觉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男生去打辅导员的时候她也不知情,晓觉是怕他被开除才去主动揽下责任。”

区海城听完,只是简单地说:“收拾一下,跟我回家。”

“爸!”区晓觉辩白,“我已经找到工作了,过些日子会去报一个夜校。”

“胡闹!”区海城终于忍不住发火,“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说一下,这么小的房子怎么住人?学校不上就算了,你在国外挑一所大学,想念哪里都可以。”

“让我考虑一下。”区晓觉轻声说。

“先回家再考虑。”区海城不容置疑地说,“我这就跟你妈打电话。”

“过些日子!”区晓觉坚持地说,“我总要去辞职吧,这样走了太不负责任!”

夏千也帮着说情,区海城也没有再多勉强,只是叮嘱几声,说就当在外面散心,随时回家都可以。区晓觉松了一口气,原本一直像石头样压在心里的问题终于是解决了,这下也不用每次打电话回去都遮遮掩掩的,想想,这份工作也没有太多意思,过几日就跟赵铭辞职,或许出国念书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