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门春色之千金嫡妃上一章:第 35 章
  • 侯门春色之千金嫡妃下一章:第 37 章

赫连笙看着自己是最被嫌弃的一个,心里很不舒服。

廖子承检查完二井,走向华珠,面无表情道:“把那天的情况,指着地点再说一遍。”

“那天是颜旭之与颜敏之满月,舅舅、舅母、大爷、大奶奶、二奶奶、姝姐姐、婳姐姐、颜恒之、颜慧、三奶奶、我姐姐、姐夫和我,进入正殿用膳,正殿外搭了台子唱戏。晚饭毕,舅母与大爷回了院子,我姐姐去了府门口检查戏班子。其余人来了紫竹林。烟花摆了一圈,由六名仆妇负责燃放,另外两名仆妇举着鞭炮。我们几人站在场地中央,就是现在这个位置。”

华珠又指向种了芦荟的一井,“颜恒之突然朝一井跑去,舅舅逮住他,他又朝二井跑,后面舅舅自己守住了一井,并叫三表嫂守住二井。”

“为什么让她守?”廖子承问。

“当时她离那儿比较近,我就交代了一句。”颜宽补充道,“她素来不喜与人接近,干什么都站得远远的。”

这话不假,冷柔的性子的确太孤僻了。

华珠就想起第一次见冷柔,正是冷柔落水,看来她这人,真有点儿倒霉。

“颜恒之问什么对两口井这么感兴趣?”廖子承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颜宽叹了口气:“这个我事后问过他了,他就是好奇,哪儿都想看。这孩子,皮得很。”

廖子承看向华珠:“继续。”

“后面,颜恒之催着舅舅放烟花。舅舅下令,仆妇们点燃导火索,我们就看天上,等放烟花。这时,颜恒之趁我们不背,偷偷奔向了二井。三奶奶发现了他,叫红菱把他抱回二奶奶身边。据红菱交代,她抱着颜恒之走了一半,嗯…”

华珠朝二井迈了些步子,在离二井约莫五米处停住,低头看了一眼,“是这里没错,我事后拔了一块儿小草做了记录的。她在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三奶奶体力不支,她吓得腿一软,抱着颜恒之摔了下去。我听到她的叫声,看向了她,她把颜恒之护在身下。顺着她望去的方向,我又看到三奶奶面朝上、背朝下,掉入了井底。这时,刚好烟花又炸响了,像雷和闪电一样,我们都抬起了头,又都捂住了耳朵,确切地说,其实是抱住了头。但那也只是非常非常短的一瞬间,等我们全都回过神,并赶过去看时,井底已经只剩一滩血水和碎颅骨了。”

廖子承站在华珠所站的,也就是红菱第一次摔倒的位置,凝眸道:“这里与两口井,刚好是一个等腰三角形。”

“这说明什么呢?”

“暂时不能说明什么。”廖子承踱了几步,又问,“你们既然全都抬了头,根据人在暗夜中追踪光源的本能反应,你们应该在四周都燃起烟花的时刻,原地转了圈,换言之,你们所有人都失去了方向感,又怎么确定赶过去看的是正确的井?”

“红菱,她没看烟花。还有舅舅,他站在一井旁,不可能会弄错。”

颜宽郑重地点头:“当时我其实也不记得方向了,但我能肯定,冷柔没有靠进过我站的地方。”

华珠又接过话柄:“而且,出于保险起见,我们也检查了一井,空无一物,连井底的灰尘都没有被触碰过。所以我们才断定,红菱没有看错,二井才是案发现场。”

“那些仆妇也没什么发现?”

“没,她们比我们还反应迟钝。”

廖子承凝思了片刻,浓眉星目中透出一丝冷峻来:“叫上她们,我们做一次案件重演。首先,假设凶手藏在林子里,出动掌风或暗器将冷柔打入井底,再趁你们抬头看烟花的一瞬施展轻功将她掳入紫竹林。”

这个假设,是在怀疑红菱的证词?因为红菱一直盯着二井,没有看见可疑人出没。

颜宽觉得这种办案方式很奇特,笑了笑,将仆妇、余诗诗和红菱叫来了现场,并把那晚没放完的烟花也搬了过来。

廖子承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包石灰,在地上画了三个圈:①众人观看烟花的位置,②红菱与颜旭之摔倒的位置,③红菱奔向二井,第二次摔倒的位置。

第一轮,华珠演冷柔,秀云演颜恒之,余诗诗演红菱,颜博、赫连笙、王庆、王恒演观看烟花的其他家眷,颜宽依旧是颜宽,站在一井旁。

至于杀手,非流风莫属,恐怕整个北齐,也找不出几个比他身手更敏捷的。

余诗诗知道是来做案件重演,细心地带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红色斗篷,要给华珠穿上时,华珠却眉梢一挑:“不对呀,三奶奶那件很重,这件是不是太轻了?”

余诗诗为她系好丝带,温声道:“你记错了吧?这件是斗篷是我找董娘子定制的,一共两件,送了一件给你三表嫂,它用的蚕丝,不会很重的。”

很重的话,当时也飘不起来。这么想着,华珠鼓了鼓腮帮子,在正殿时,她有可能真的看岔了。

大家各就各位,华珠来到二井旁,睁大了眸子:“防护措施呢?不是叫我真的这么掉下去吧?”会摔烂屁股的!

廖子承轻轻地勾了勾唇角,纵身一跃,跳入井底,然后在华珠诧异的注视下,仰起头,伸出了双手。

他大她七岁,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被俯视的那个,而今换她俯视他,只见那黑漆漆的井底,一双明亮的眼睛,像银河中最闪耀的星。

华珠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旁,红菱催促,说准备就绪。

华珠才迅速站直了身子,进入角色。

颜宽:“放烟花吧。”

仆妇点燃导火索。

“家眷们”仰头看天。

“颜恒之”蹑手蹑脚地跑向二井。

轮到“冷柔”提醒红菱抱开“颜恒之”,华珠却瞳仁扬手:“停!停停停!”

仆妇们赶紧踩熄了火星子,汗都吓出了。

华珠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问向余诗诗,也就是红菱的扮演者:“奇怪,大家都在看烟花,为什么三奶奶不看?三奶奶又不是颜恒之,小孩子心性,对不许靠进的东西莫名好奇。在正殿,红菱劝三奶奶回屋歇息,三奶奶都说好几年没看烟花了,想瞧瞧呢。”

余诗诗长期伺候病人,在这方面比较敏感,就道:“三奶奶病了,抬起头时,会觉得头晕,然后低头按一按太阳穴的功夫,就能发现颜恒之了。”

“有道理。”华珠握了握拳,“继续。”

赫连笙、王庆与王恒们仰头看天。

秀云蹑手蹑脚地跑向二井。

华珠按住太阳穴,对余诗诗淡淡吩咐道:“红菱,大少爷朝这边来了,快把他抱到中间去!”

“是,三奶奶。”余诗诗奔走几步,拦住秀云,鉴于秀云般颜旭之肥肉横生,余诗诗抱不动,只得拖着她朝中间跑去。跑到②圈内,摔倒,滚了一圈。

余诗诗回头看二井。

华珠开始“晕晕乎乎”,按住脑袋,摇摇欲坠。

余诗诗:“啊——三奶奶!”

太子、王庆和王恒朝这边看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烟花飞入天空,砰然炸响,比雷声更大,绽放出了无比绚烂的火树银花。

华珠后退一步,腿肚靠上井壁,一个不稳跌了下去。

她仰望着星空,看星子急速远离。

失重的感觉,让她难过得快要窒息。

猛地,身子一紧,已经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抱在了怀里。

下意识地,她搂紧了他脖子。

这是一处不被月光照亮的死角。

她能看见流风的脑袋在上空晃了晃,但她知道,流风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他这样抱着她,也看不见她这样搂着他。

忽而,头顶光线一暗,仅有的一片星空霎那间化作一双闪动着熠熠波光的明珠。

她能感觉他抱着她的胳膊越来越紧,他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这一瞬,说长不长,但华珠还是听到了很多声音。

心若擂鼓的声音,喉头滑动的声音,呼吸渐重的声音。

一时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直到一根绳索丢下来,像一根细针,嘭的一声戳破了一个梦幻的泡泡。

华珠眨眨眼,轻咳一声,说道:“演练结束了。”

“嗯。”廖子承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然后他将华珠放下地,一手拽紧长绳,一手揽住她纤细的柳腰,“抱紧。”

华珠愣了愣,随即乖乖地用双臂圈住他精壮的腰身。

到了上面,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喧闹、熟悉的人生,一切恢复正常,好像刚刚的一瞬旖旎只是华珠自己的错觉。

“如何?”廖子承面无表情地问向颜博。

不等颜博回答,赫连笙冷冷地开口了:“怎么搞的?流风不是要掳走冷柔吗?怎么就摘了一朵花?”

流风滴溜着黑宝石般迷人的眼珠,疑惑地看向了廖子承,那模样,有些委屈。

廖子承摸了摸他脑袋,语气柔和道:“乖,我们流风做得很好。”

流风以看白痴似的眼神看了赫连笙一眼,随即将食指放入了嘴里。

赫连笙的嘴角抽了抽。

廖子承不疾不徐地道:“我只想问,你们刚刚在听到‘红菱’第二次哭喊三奶奶时,有没有朝二井看去?又有没有发现流风?”

原来余诗诗扮演红菱时哭喊了两次,可她只听到落井前的那一次,落井后,她却…

华珠瞥向从容冷静的廖子承,自嘲一笑,看来,自始至终不淡定的人只有自己。

颜博看了看一脸阴郁的太子,又看了看淡漠如水的廖子承,讪笑道:“看到了看到了,流风当时刚摘完花往林子那边跑。”

流风这样的高手,只摘了一朵小花儿,都无法逃过众人的视线,可想而知,若是抱个人离开该是多么天方夜谭了。

然而,廖子承只迟疑了一会会儿,便说道:“再试试一井。”

华珠紧了紧斗篷,朝一井走去。

这一次,赫连笙眼神一闪,先廖子承一步跳入了一井。

华珠挑眉,不是吧,叫她对那个渣男投怀送抱?

廖子承掸了掸下摆上的墨蓝轻纱,淡道:“略做调整,年华珠演颜恒之,我演红菱,秀云,你演冷柔。”

漫天焰火,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浪漫而唯美的夜景下,廖子承名正言顺地扑倒了华珠。

而另一边,秀云扭着肥嘟嘟的屁股自由落体。

一声惨叫,赫连笙被砸晕了。

演练完全结束后,除赫连笙之位,其余人全都返回了花厅。

廖子承并未将自己领悟到的案件信息公布于众,而是再次拿出颅骨,并以棉签蘸醋,涂抹了颅骨。

随后,众人就看到,颅骨表面浮现了三个很奇怪的图案。

第一个,有些像古井。

第二个,有些像…箱子?笼子?反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很封闭的空间。

第三个,比较清楚,是一团火焰。

“这是…什么意思啊?干嘛要在脑袋上作画?还是隐性的!”颜博真佩服对方的智商!

廖子承清冽的眸光扫过众人神色不一的脸,正色道:“凶手很恶劣,他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让三个人,分别消失在古井、笼子和火焰之中。冷柔是第一个,接下来,还有两名受害者。”

众人的心,倏然一紧,又听得廖子承仿佛忽然变得空灵而飘渺的声音徐徐传来:“目前线索太少,无从推断凶手的动机。但如果凶手真与六年前的海战有关,那么,你们几个都要小心。”

六年前的海战,三大家族都出动了一些力量。

颜宽、颜博、王庆与王恒面面相觑,全都陷入了沉默。

出了花厅,廖子承与华珠漫步在开满腊梅的小道上,微风拂过,吹落阵阵花雨,一片落在了华珠发顶。

华珠没发现,只闷头朝前走,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忽然,廖子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华珠撞进了他怀里。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怎么?刚刚没抱够?”是他低低的轻笑,带了一丝戏谑,在暗夜里听来,如神秘的音符,能让人沉醉。

华珠后退一步,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想开骂,又怕惹毛了他,他又不管她了。

唉,现在唯一能牵制赫连笙的,除了他,再没第二人。

撇过脸,华珠淡淡地问:“我真的是嫌疑犯?”真的要坐牢?

“偌大的颜家,看一个嫌犯还是看得住的。当然,我会将此事禀报朝廷,如果朝廷认为颜家不妥,我只能把你…”慢悠悠地言及此处,廖子承忽然打住。

华珠眨了眨氤氲了一层水雾的眸子,“把我关进大牢吗?那样也行。”

廖子承似是古怪地睨了她一眼:“宁愿坐牢也不入宫,为什么?”

“你又为什么不娶王歆?”华珠反问。

“王家退了我的亲。”讲这句时,他好像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华珠摇了摇头:“如果你真想娶,一定会告诉第一时间告诉他们,你已经成为了水师提督。”这样,王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退亲了。

廖子承却摊手,很无辜地道:“我去江南寻药,很辛苦、很危险的。”

仿佛在说“我对王歆是真心的”。

华珠却再次摇头:“你寻药,只是出于愧疚,你觉得是佛龛的诅咒害了与你有婚约的王歆。”

廖子承眉梢一挑,看着她忽闪忽闪、琉璃般动人的眼睛:“你千方百计地论证我不喜欢王歆,为什么?”

华珠的睫羽轻轻一颤,廖子承又似是而非地问道:“还是你…不希望我喜欢王歆?”

华珠的小眉头一皱,瞪了瞪他:“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跟赫连笙,都自恋得无可救药了!”

语毕,转身就走!

廖子承修长如玉的手指在腊梅树上轻轻弹了几下,像个优雅的王子,演奏着一段盛世名曲:“我看你没什么嫌疑,无罪释放吧!”

华珠的脚步一顿,真会掐她软肋!

缓缓转过身,气呼呼地瞪着他!

廖子承挑眉:“嗯?”

华珠咬咬牙,将几欲暴走的情绪一点一点塞回心底,挤出一副干巴巴的笑容:“提督大人有何吩咐?”

梅树下,横卧了一块大石。

廖子承躬身,穿过梅枝,潇洒落座,墨蓝色轻纱似一团迷离的雾,悠悠地笼在了大石之上。

他拍了拍石头。

华珠走到他身边,在明显被他坐了大半,只留给她一小块地儿的位子坐下。

于是,她不得不挨着他。

尽管了隔了彼此厚重的衣裳,可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渐渐传到她臂膀。

眨了眨眼,华珠朝另一边挪了挪,几乎要掉到地上。

廖子承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递给她,“柳昭昭手中的地图只是其中一部分,想要拼出完整地图,必须找齐梅庄五女。”

不仅是找那么简单,还得从她们手中得到地图。

得梅庄者得天下,谁又能抵挡住梅庄的诱惑?

华珠葱白的指尖在地图上来回流连:“柳昭昭临死前,叫月伶带了一句话给我,‘不要寻找梅庄’。我想,她其实是想通过我来告诉你,寻找梅庄之旅或许既艰难,又危险。”

廖子承望向无边夜色,月辉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完美而冷峻,那声线,却透出一股令人揪心的怅:“父亲和颜澈死后,我将佛龛埋在了地底。我告诉自己,这辈子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既然上天想给我一个孤独的人生,我就孤独一生。什么梅庄,什么诅咒,我统统不管也不问了。”

华珠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张嘴,想说什么,却忽觉词穷。

“出发那天,我将埋了六年的佛龛挖出来,那一刻,我又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梅庄,找出真相,哪怕赔上我的命!”

赔上…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