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揽着安阳,见李老太也只是在骂,没有要替她讨回公道的意思,哭的凄凉:“母亲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若这次再不严惩,日后怕家里的下人都敢欺负我们母子三人了。”

周姨娘轻轻冷笑,神色漠然:“做人做成如此,就连街边的乞丐也瞧不起你们。在别人家里还招摇过市,不知收敛,死了都活该。”

韩氏听的一愣,沈氏怔松片刻低斥:“阿蕊!”

李瑾贺抡起拳头要揍周姨娘,李瑾良立刻跳起,拦了他,喝声:“在祖宗面前你也要如此张狂吗!”

韩氏冷笑:“到底是谁嚣张,这么以下犯上真的不是给祖上抹黑?妾便是奴,子女也是奴。打死奴仆连律法都不管,就算活活打死你,也不为过。”

沈氏皱眉:“大嫂,这话未免说得太过。”

周姨娘拉住李瑾良的手,眸中神采全无,已是万念俱灰的模样,话一出,泪便落了:“尚明,是娘错了,娘当初不该任性嫁进李家,让你受一世冷眼。跟娘回你外公家,做个大少爷,再无人会欺负你。”

李瑾良愣神:“娘…”

沈氏也忙上前要劝,李老太只当她说气话,拿了鸡毛掸子抽在周姨娘身上:“我李家也容不得你这目无尊长的人,你周家富可敌国又如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此造次,留不得。”

李瑾良拦在前头,挡着那掸子:“祖母!姨娘没有做错什么,即便她真错了,也是为了我和妹妹。和堂哥动手的是我,祖母打我吧。”

李老太素来不喜欢周姨娘 ,也不喜这孙儿,手上气力未减。周姨娘想护住儿子,背上挨了几鞭,哪里受得了,疼的眼泪直落。母子跪着想护住对方,只觉天地间都晦暗无光,剥夺了全部希望。

周姨娘只想着,熬过这次,就离开李家,再不会回来。已经后悔了快二十载,剩下的时日,不想继续后悔。

只听得沈氏惊呼一声“二爷”,身上已有人护来,泪眼看去,却是李仲扬。

李仲扬面上紧绷,神色漠然揽着这母子,以背向着李老太,挡着掸子抽打。

周姨娘顿时泣不成声,几乎瘫在他怀中。李瑾良想起身,李仲扬沉声:“跪着。”

沈氏忙跪在前头:“老太太,周妹妹知错了,您就饶了他们吧。”

韩氏也拉着安阳跪下:“家风不正,老太太再不管束,我们李家就乱了。”

何采抱着安平微微背身,对奶娘悄声:“快去请四姑娘来。”

奶娘了然,趁着人不注意,跑去请安然。安然正睡得迷糊,听见这事,连外裳也来不及披,赶紧往祖祠跑。

跳进门槛,差点摔了一跤,虽然刚才那奶娘报的急,但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场景,愣了片刻急忙去抱祖母的手,却不料位置没找对,啪的脸上就挨了一抽。吓的李老太忙收手,沈氏也惊得心痛。

刚挨的伤倒还不疼,安然跪身叩头:“祖母,身为李家人,休戚与共,还请祖母一同惩罚。只是爹爹明日还要早朝,若面上有伤,同僚问起,怕家丑要外传。姨娘还要回房照顾五妹妹,若病了妹妹又得伤心。安然愿替爹爹姨娘受罚。”

李仲扬沉沉道:“下去,这里岂容你多舌。”

安然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如此,那替父亲受罚,也在情在理。”

李老太正气在头上,打个妾,孙儿出来拦,儿子出来拦,连她最疼的孙女也阻拦。这二房的人,全都逆她的意,又想起那事事孝顺自己的大郎,不由老泪纵横,却也没力气再打,扔了手中东西,哭的难过:“罢了,我明日就回滨州,再不受你们的气。”

黄嬷嬷扶住她,劝慰道:“老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先回房罢。”

李老太连叹气的力气也没了,由几个仆妇搀扶着下去。

韩氏见这一家都挨了打,心里也舒坦了许多,拉着一双儿女轻笑站着看笑话。黄嬷嬷还未离去,见她如此,说道:“大太太也请回吧,晚睡火气易大。”

韩氏也懒得和这站在二房那边的老嬷嬷说话,颇为得意的回了房。

李仲扬揽着周姨娘和李瑾良站起,问道:“可还能走?”

周姨娘哭得无泪,点头,喑哑着声答道:“能。”末了抬头看他,“二爷伤的可重?”

李仲扬淡声:“无妨。”又对沈氏道,“找个心细手轻的丫鬟,给阿蕊上药。”

沈氏忙唤人,又让人把药抓来,连夜熬药。

李家到了亥时,满院子还萦绕着苦涩药味。

沈氏给李仲扬宽衣上药时,见了那红痕交错的伤,眼便湿了:“即便是自己的母亲,那样没章法的打,可是要把人打死?”

“儿时便常这样挨打,那时清瘦,如今还长结实了些,倒也没什么。”李仲扬听她低声抽泣,说道,“莫为为夫伤心,小伤罢了。”

“唉。”沈氏说道,“待会我去看看安然,二郎明日要早朝,先睡吧。”

李仲扬顿了顿,沈氏立刻会意:“二郎若是担心周妹妹的伤,就过去看看罢。想必今日过后,周妹妹也知收敛收敛嘴皮子了。”

李仲扬点点头:“我去看看尚明便回。”

沈氏笑笑,也不点破,只是觉得,自己的夫君是个有担当的人,这就足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燕雀两飞

周姨娘没有料到李仲扬此时会来,方才哄安素睡下,回了房里,坐在窗前发呆。她本已决定回娘家,再不做这身份低贱的姨娘,对李仲扬也是心灰意冷。为了儿女,回去或许是好的。

只是今晚李仲扬护着他们母子,却着实让她意外,自己爱慕了十余年的男子,第一次这般为她遮挡风雨,若非当时有人,真想哭倒在他怀中。

见了李仲扬,顿觉尴尬,手也不知往哪儿放。见她拘谨,李仲扬自己坐下,又招她坐:“我过来看看就走,伤可上了药?”

周姨娘点点头,从铜镜那瞅见自己的模样,简直像个乞女,不由更是低头不敢看他:“给二爷添了麻烦,累二爷受苦了。”

李仲扬说道:“一家人,哪里来的麻烦和连累。”

周姨娘鼻尖微酸:“妾身日后再不会如此口无遮拦,姐姐说的没错,有些话即便知道,也不该明说。说与不说的差别大着,若我不逞强,也不会累尚明受伤,安素手折,二爷又惹老太太动怒。就连四姑娘的伤,也是因我而起。”

李仲扬见性子素来犟的周姨娘说出这番话,深感欣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烂摊子交给为夫,你们且安心养伤就好。”

周姨娘轻点了头,又道:“夜深了,姐姐今日也受了惊吓,二爷快些回去吧。”

“阿如还在照顾安然,再坐一会无妨。”李仲扬默了问道,“在祖祠上说的话,可是真的?”

周姨娘想了一番,才记起今日说了什么,顿时便急了:“那不过是气话,并非当真要回娘家,二爷切莫放在心头,我真该掌嘴。”

李仲扬拦了她:“日后莫再说这种话便可。”

周姨娘收回手,叹息一声。其实只要她安分,哪怕当初李家二郎娶她不过是看中她的家世,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又为他生下了儿女,怎么可能一点情分也不顾及打发她走。

况且她也算是命好,碰着两个正妻都是性子温和的人,不曾有过被正室欺负的事,待自己的儿女也好。

李仲扬起身说道:“好好歇着罢,明日放衙再过来。”

周姨娘红着眼眸欠身:“阿蕊送送二爷。”

“不必了,你有伤在身,歇着吧。”

周姨娘仍是送他到院中,看着他离去,怔了一会,直到凤云唤她,才回了神。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能想起初见时,那样年少美好。如此便好,一直这样安然和睦,也好…

韩氏没料到老太太竟然真的收拾东西说要带着他们母子三人回滨州,吓的差点被茶水呛着。这几日晨起问安见了一屋子扶腰缓步进来的二房人,心中冷笑,可老太太喝完茶,就说要回滨州。

沈氏先笑笑劝道:“前几日我们不该惹母亲大人生气,只是滨州的下人已遣走,怕回去也住的不惯。”

李老太轻笑:“住的不惯,至少不必看两房人撕破面皮,再住下去,这命都要短十年。”

沈氏陪笑:“老太太这话可要折煞我们了,是我们这些晚辈未顾及全面。”

李老太问黄嬷嬷:“细软可收拾好了?”

黄嬷嬷应声:“已经收拾好了。”

李老太起身,淡声:“那就走吧。”

沈氏还没开声再留,韩氏苦了脸,她哪里想过老太太真要回去,闹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想二房对他们大房客气些,处处礼让,可不是真要回那穷酸滨州,忙插话道:“娘,滨州离的甚远,您身体又刚好些,不便长途跋涉。虽然我们受了些委屈,可断然是不能累了您。”

李老太轻拍她的手背:“你莫担心,回滨州罢,免得你们再受气。”

韩氏傻了眼,沈氏确实是想着大房不在京城家中会风平浪静,但事实却是二房的罪过:“娘,若您如今回去,二爷可要背上不孝之名。”

李老太沉默半晌,黄嬷嬷才轻声道:“老太太,您就说实话吧。二爷到底也是个京官,要是老母亲突然回那穷乡僻壤,招来非议,也愧对列祖列宗。”

听罢,李老太这才说道:“我昨个儿想着五日前的事,怎么也想不通。尚和脾气素来好,尚明也是,还有两个做妹妹的平日相处倒也还好,可怎的就打起来了。便差人去问了个半仙,这才知道,原来是护着两家的神明近日起了争执。半仙说,若要化解,需等神明和解,方能平息两家争端。”

沈氏听的心里苦笑,面上殷勤:“那可要多长时日?”

黄嬷嬷在旁答道:“少则半载,多则一世。这神明寿与天齐,这几年几年的,不过是弹指之间的时日,他们哪里又想得到凡人寿命比不得他们。”

李老太说道:“我向来都是跟大房的,即便大郎过世了,但长媳孝顺恭敬,我与她回滨州。”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韩氏不好再说,当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可笑的是这老太太还信这些,简直是老糊涂。她敬她,还不是看在那几亩良田几个店铺上。

牵扯到了神明,沈氏也无话,正要让下人多备些钱财,就听李老太说:“这回,我是一定要带安然走的。”

安然上回挨了一棍子,淤青从左眼到右边脸颊铺开,沈氏怕她去了学堂被人笑话,伤了她的心,便告了假,让她在家里休养。

每日睡到自然醒,吃冰吃到肚子疼,长辈都由着她,安然觉得这日子其实过的很滋润呀。

紫鹃有了身孕,安然怕她累着,老太太也觉要个身子不便的人照顾她实在不妥,便让她生孩子去了,沈氏使唤乖巧温顺的柏树替了紫鹃的位做贴身丫鬟。

柏树便是那日被使唤到莫白青那,被痛打的小丫鬟。如今已经十三,长的倒清秀,就是常年吃的不太好,身子有些瘦弱,但做起事来却毫不含糊,又细心。

初到安然身边时,话不敢多说,说了也是极小声,似乎说多了便会吵到人。在安然那待的久了,胆子才大了起来,说笑也多了。人一笑,模样也更好看了些。柏树爹娘见了气色红润的她,还惊吓的以为她总是偷吃四姑娘的好东西。

安然摆着椅子闭眼默念方才看的书,总有一句琢磨不通,来来回回听的柏树都会背了。

耳畔传来轻微细语,似乎是在背诗,安然悄然睁开一只眼,瞅着那在摆着大蒲扇的柏树,抿笑,问道:“柏树,你喜欢这诗么?”

柏树面上一红,讪笑:“只是听着有趣,奴婢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安然点头:“以后我教你习字吧。”

柏树忙摆手:“奴婢的本份是伺候好姑娘,其他的不能逾越。”

“这可不是逾越。”安然转了转眼眸,“好吧,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偶尔替我抄些小本子是要的,可不认字可不行。”

柏树笑笑,这才答应:“奴婢会好好学的。”

这头话落,亭子外宋嬷嬷疾步走来,见她悠悠然然半躺的极不端庄,眉头蹙起:“我的好姑娘欸,你倒是要不要大家闺秀的仪态了。”

安然见她伸手要板正自己的胳膊小腿,抱了她的脖子道:“奶娘就让我这么躺着吧,多舒服呀。”

宋嬷嬷可不管她撒娇:“我也只能再管你两天了。”

安然眨眼,听出这话里不大对:“发生何事了?”

宋嬷嬷撇嘴,给她理顺衣裳褶子:“老太太说什么两房有神明恶斗,要带着大房回滨州去。然后又说要带你走,二太太才刚开口就被老太太骂的堵回去了。”

安然若有所思道:“我看呀,我得多往脸上打几棍子,长的不像姑姑了就好。”

本来还一肚子气的宋嬷嬷失声笑了出来:“就你鬼主意多,二太太可要愁死了。这两房刚发生这种事,你要是孤身去了滨州,指不定要被大太太欺负的厉害。”

安然笑笑:“虽然祖母疼我,我也敬她,可要离开爹娘身边,我断然不会同意的。”

宋嬷嬷忧心忡忡:“这次老太太态度坚决得很,怕没人可以阻挠了。”

安然沉思片刻,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一段话,折好交给柏树:“送到顺王爷府上,交给清妍郡主。去的时候看着些,不要让别人瞧见。”不让别人瞧见,只是怕他们告诉祖母,祖母待她是好的,但自己不愿离开,要是知道她背地里这么做,怕会难过。她也不想让祖母太伤心。

柏树虽好奇,但也没问,拿了信就往外头跑,安然还在后头唤她跑慢些不要摔着。

宋嬷嬷问道:“里头可写了什么?”

安然淡笑:“能让我继续留在京城的法子。”

宋嬷嬷拿她没办法,只是安然是她带大的,既然如此淡定,那也没什么可愁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轻轻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嬷嬷告诉太太去,免得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王府花会

老太太到底还是没能带走安然,因为她刚放下话不久,顺王妃就登门拜访了。

李家一家老小在门前迎接,顺王妃先扶起李老太,笑笑:“老夫人不必拘礼,折煞我这后辈了。”

李老太心里想着这王妃好生客气礼让,一面迎她进正厅。

顺王妃坐主位上,问了问老太太的身体,又拿了许多东西给韩氏,安慰了她一番。这才对沈氏说道:“我今日来也有别的事,只等李夫人点头。”

沈氏微微颔首笑道:“王妃请说。”

顺王妃淡笑:“李夫人也知,我家清妍性子急躁好玩,在学堂的功课一塌糊涂。别家夫人问起,我倒是十分不好意思。与王爷商量后,想替她寻个先生。可清妍就是不要,说学堂是先生,回家又是先生,都发了脾气说不要念书了。”

李老太笑笑:“小孩子家就是脾气大些,好好管束就好。”

顺王妃笑道:“王爷就这一个女儿,娇惯得很,我说的话她素来不听。但自从跟你们府上的四姑娘玩在一块,倒是懂事许多。因此我琢磨着,安然是个聪慧本份的孩子,若让她陪在清妍身边,也是清妍的福分。”

李老太心里一个咯噔,沈氏也是面色略微为难。顺王妃淡笑:“老夫人、李夫人尽可放心,我们不会薄待了安然,定当作亲生女儿来看。虽说名义上是陪读,但吃喝一起,礼遇为上客。也不怕说句自夸的,来王爷府的人非尊即贵,若是安然见着喜欢的公子哥,我倒是乐意牵线搭桥,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沈氏陪笑:“王妃厚爱了,民妇万分感激。只是母亲大人住惯了滨州,也挂念那边的孙儿,因此近日正打算回去,又割舍不下安然,正要带安然一同去滨州。怕要辜负王妃错爱了。”

顺王妃顿觉可惜,叹道:“当真是我家清妍没这福分。”

李老太没有出声,仍在左右衡量,她一个老人家到底是辈分大些,若她坚决要带走安然,顺王妃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可对方是皇亲,又是为了独女求陪读,她要是强行拒绝,怕也拂了王爷王妃的面子。

韩氏听着“不会薄待”“寻一门好亲事”,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本就打算等安然到了滨州,也要好好冷落她寒碜她,可如今竟能如王爷府,若真被她攀上一门好亲事,他们大房就更败落别想有说话的份了。当即说道:“安然那丫头虽然听话,但功课向来不好,哪里能高攀得起。况且安然孝顺,也想陪在老太太身边的。”

顺王妃抿唇笑笑:“哪里有什么高攀不高攀,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强要人,四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不用我们顺王府来牵线搭桥,也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这么一说李老太不舍得了,思量一番,说道:“也罢,难得王爷王妃如此厚爱,也是安然的福分。要是折了这福分,倒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是。”

沈氏暗松一气,顺王妃仍是笑意浅浅:“那当真要谢过老夫人如此开明割爱了。”

柏树趴在门外听见这话,立刻往合兴院跑去。刚从王府跑回来,才歇了没多久,跑进院子里,喘的脸都白了:“姑娘姑娘。”

安然忙放下书:“柏树别急。”

柏树倒比她还高兴,一来是自己是她的贴身丫鬟,安然去滨州,自己也得离开爹娘过去。二来是她真心喜欢这和气的主子:“老太太松口了,说不带你去滨州了。”

安然笑笑:“知道了,先歇歇吧。”末了又问,“祖母可有不开心?”

柏树摇头:“那倒没有,老太太还蛮高兴的。”

“高兴?”安然眨眨眼,“我信上说让清妍郡主来让我给她做陪读,这事有什么可高兴的?”

柏树挠挠头:“顺王妃的确说让你做陪读…”

“等等。”安然越发糊涂,怎么顺王妃也卷进来了…她蓦地明白过来,“完了,让清妍那丫头摆了一道。”

柏树不明,安然苦笑。

她拜托让清妍来顺嘴说一下,把她留下就好。老太太看在顺王爷的面上也不会太强求,可清妍分明是真要把她拐去做陪读,好整日可以陪她一同“疯癫”,乐个逍遥。

这么想着,安然坐回宽椅上,前后摇摆念叨:“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柏树笑问:“姑娘这是何解?”

安然叹道:“渺茫的苍天啊,造成这个后果的到底是谁呢?”

柏树笑笑:“姑娘在感慨这是自己造成的后果吧。”

“然也。随遇而安吧,就当去王爷府里长长见识壮壮胆子。”安然合上书,起身去外面,“去多陪陪祖母,总觉得我在背后刮了一刀有些不舒服。”

柏树倒也明白她的心思:“姑娘只是觉得爹娘的份量更重些吧。”

“嗯。”

老太太后日便领着大房启程回滨州了,这几日安然一直陪在身边,何采也走动的更频繁了。安平四岁,越发黏亲娘,一听要走,又哭的没日没夜。老太太听着又烦又寒心,不管养在自己身边多久,终究就是不亲自己。之前是因为看在冯嬷嬷的份上,抬抬安平的身份。但现在冯嬷嬷过世那么多年,再浓厚的感情也要淡了。只是既然一开始就说要自己养,总不能现在要推回去,就让她在那哭闹,总之是一定要带到滨州去的。

韩氏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闷了两日懒得吭声。连之前气焰盛怒的李瑾贺和安阳也意识到这事闹的太过了,之前一直吵着回滨州,可一想到真的要回去过苦日子,也不舍得了,只是事已至此,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