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腔的怨气和不甘,大房众人随老太太踏上了回程。

送走大房,别说跟大房孩子结怨的二房孩子欢喜,就连下人也松了一气。李家又恢复了往日了安宁,一派和睦。

周姨娘上回吃了个大亏,累得子女也吃了苦头,如今算是安分许多了,但性子还是大大咧咧,去了哪都是笑声郎朗,如今大房一走,更像是打了胜仗。何采虽然教之前少出来走动,但也不似往日一直不出门,也会晨起问安。莫白青仍是不被人惦记,自己也自暴自弃起来,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反正她请安也是白请,不去也没人说。

唯一一如既往的是沈氏,不骄不躁,不喜形于色,见了各姨娘,见了下人,也都是淡淡笑意。半个月来家中井然有序,没有因为人来人往而有一丝纰漏。

这日安然下了学堂,沈氏就拿了一封请帖给她,笑道:“是清妍郡主让人送过来的。”

安然笑笑:“不去学堂便去清妍那,还特地送个请柬来,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沈氏说道:“但凡有什么大酒宴小宴会,当面说是不算数的,看了请柬才作数。安然日后也要记得这点。”

安然应声,在前世倒没那么多规矩,果然古代要郑重些。

看了请柬,说是明日王府花开,邀了王孙贵族的公子小姐去赏花。又特地说了,请的一众人年纪都相仿,不必拘束带礼。

翌日,宋嬷嬷给安然穿了白底梅花袄配紫梅花裙的袄裙裳,俏皮又清秀,更衬得面色白净红润,不由笑道:“姑娘当真是个玲珑人。”

安然瞅瞅镜子,脸上的伤和瘀痕已经完全化了,小孩子的肤色就是好,连淡妆都不用上,也是白里透红,粉嫩得很。

乘车到了顺王爷府上,车夫随王府下人去了后院,柏树跟在安然后面。

因来人上至不过二十,下至不小于八岁,因此气氛甚是活跃,不显拘束。安然还在廊道中,就听见院子里有嬉闹声。她还未看到清妍,清妍就蹦到了她的面前:“安然。”

安然被她吓了吓,龇龇牙:“你要是把我吓晕了怎么办。”

清妍拍手笑笑:“那今日准备的果点你就全吃不了。”

安然眼眸一亮,立刻拖了她的手:“看在美食的份上就饶了你吧。”

两人笑着往花苑走去,各种花争奇斗艳盛开如画。五月本就是一年中最多花卉的季节,今年夏日气候甚好,海棠杜鹃月季花开极艳。一派绿叶红花,翠碧摇曳,身在其中,酷热也消散了些。

清妍虽不喜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但和安然一起,也不会再以偏概全。走动的多了,认识的少年姑娘也多,这赏花会上请来的人,可多是和她相交的,兄长请的倒不如她多。

两人一路赏花一路嬉笑,见前头石竹花丛聚了许多人,也不知在热闹什么。清妍拉了安然过去,听了一会,才知道原来是这日来受邀的人中,有一少年姑娘是自小定了娃娃亲的,一时众人玩心起来,笑两人是小夫妻,羞的两人不知要往何处躲。

清妍素来喜好打抱不平,又因都是她请的客人,不由要上前理论,安然哪里不知她这好闺蜜要去做什么,忙拉住她,悄声:“你到底是主,人家是客,这样上去待会众人都要尴尬。”

清妍扁嘴:“那要如何,让我的客人受辱么?”她转转眼眸,“那你去吧,你可是向来都挺能说的。”

安然苦笑,这种场合实在不愿出头,这群人中,即便不是说全部身份都比李家尊贵,但至少也有一半身世显赫,不适合做出头鸟,话一说的不对,可就是招恨的。清妍见她不说,又迈了一步,安然只好缓声说道:“为人子女以孝为先,自小定下婚约乃是奉父母之命,依媒妁之言。非自身可为之,倒没什么可笑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蓓蓓的鼓励·~~~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19 19:4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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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吾家有女

安然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人群后,众人纷纷往她这看来。虽是客,但都是少年,随意得很。一人轻笑:“非自身可为之?那姑娘的意思是,要我们安安分分的遵循,不可违背么?”

一人又略微讥讽:“或者姑娘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违背孝义,违逆天命,不孝的自己做主么?”

要不是安然提醒了清妍身为主人家不可开罪于人,现在见他们咄咄逼人,早就跳出来替安然撑腰了。

安然摇头:“我朝信奉的佛法中,没有命由天定一说。孟子也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虽说天命不可违,但人事有可为。若要反抗天意,违逆命运,以我们如今的能力还不够。那唯有自强之,方能护自己周全,不将命运前程交由他人决定。父母之命固然不能违背,否则有背孝义,但是良禽择木而栖,若当真不愿不肯,为人父母心疼子女,倒也不见得不会改变主意。人生伊始爹娘安排,但结果却由自己决断。”

众人一时也找不到话辩驳,细想之下,倒也在理。清妍甚为捧场,拍手笑笑:“好了好了,别再嘲笑人家订亲的事了,不然呀,说不定哪天这事就落到你们头上了。”

人人相觑几眼,纷纷笑了笑,恩怨来的快,去的也快,又由郡主开了口,也不好再戏弄那对少年姑娘,专心赏花去了。

清妍与安然说着笑,不远处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见了,笑问:“那小姑娘口齿好伶俐,是谁家千金。”

一人认了几眼,说道:“是李家姑娘。”

“哦?可是那翰林学士承旨李大人的千金?”

“回世子,正是,应是李家四姑娘。”

那人便是顺王爷的嫡子贺均平,方才见那边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少年姑娘,也没过去,笑道:“虽来过王府多次,但一直未曾碰面,也常听母妃说起,是个聪明姑娘,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她,确实英气不怯。”

旁人笑道:“听闻李家与宋家交好,晨风兄应当见过吧。”

话问的是个翩翩少年,身着直裾深衣,身姿迎风玉立,俊眼修眉,正是宋家长子宋祁,淡笑道:“家母与李夫人交好,但并不常带儿女往来,也是第一次见。”

说罢,长眸往那看去,一群艳丽花衣中,白衣梅花特别明眼。

又是一年六月,绿树阴浓,暑气留恋。

这日顺王妃邀沈氏去东来阁品茶,沈氏早早梳洗装扮好,本以为有许多高官妇人,却不想进了包厢,却只有顺王妃一人,当下眉头微蹙,问安起身,柳眉复然。款款入座,瞧着凭栏外的碧湖远景,笑道:“王妃真是好眼力,这东来阁我来过几次,却不曾在这坐过。瞅着青山碧水,心境也宽阔了许多。”

下人斟了茶立在一旁,陆续又有点心小菜上来。

顺王妃笑道:“若是雨后再来,这儿的景色才是一绝,诗句有云‘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真是再贴合不过。”

沈氏笑笑,起茶轻闻,眼眸不觉微亮,浅含一口,悠然入腹,赞道:“这茶浓醇飘香,清幽馥郁,喝起来像乌龙茶类,却品不出是什么茶。”

顺王妃淡笑:“这茶名叫凤凰单枞,是南边那的茶。名气甚小却是无意中发现的好茶。这茶的采摘也极为讲究,过嫩不采,过老不采,烈日不采,雾水不采,雨天不采。经由晒青、晾青、碰青、杀青、揉捻、烘焙等六道工序,历时四五个时辰制成成品茶。喝过这茶,倒是对其他名贵的茶无可挂念了。”

沈氏又饮一口,口感香气独特非常,确实是好茶。又不由想,京城中的贵妇皆是以品上等茶为荣,价格平平的茶绝对上不得台面。因此茶铺好茶越发价高,喝的却不过是个好名声。这顺王妃却不同,只以好喝为上,不分茶类,当即敬她三分。

一番品茶畅谈,已快午时,顺王妃才道:“你家安然今年可是八岁?”

沈氏应声:“八岁零四个月大了。”

顺王妃笑问:“可许了婆家没?”

沈氏眸色微动,这终于是扯到正题上了,笑道:“倒没有。”

顺王妃说道:“安然与清妍交情甚好,我也细心看了这孩子,品行十分不错,翰林家的小孩果然比别家姑娘有灵气。所以寻思着,若李大人李夫人愿意,我是想要过来做世子妃的。如今年纪正好,订下亲事,待安然及笄便可。”

沈氏微显惶恐:“蒙王妃厚爱,这是安然的福气,只是不知世子可愿意?”

顺王妃浅笑点头:“我儿如今已是少年郎,家里也在想着给他择个好姑娘。那孩子向来自立,便问他有看中的姑娘没,他只答了一句‘李家四姑娘不错’。我想许是和清妍一同玩闹时,见着喜欢了。”

沈氏笑道:“这事若成,也是我们高攀了。”

顺王妃笑道:“李夫人这话客气了,我只有一个儿子,安然与清妍又是知己好友,来了后,断不会有什么妯娌姑子间的矛盾。”

沈氏心下思忖,微有歉意:“这事我且跟我家二爷说说,只是安然的脾气王妃也知晓,倔得很,若她不同意,估计我们也勉强不了,这可着实让人心忧。”

顺王妃嘴上答应着“那是自然,定不会强求让你们为难,还是要两个孩子都同意的好”,心底却也知道这不过是沈氏还要商议考虑的说辞,免得把话说死了,若后头不订这亲,就圆不回去了。只是她心里笃定,自家的门第如此优越,也算是李家高攀,绝无可能拒绝。

沈氏刚回了家,莫管家就迎上来说宋夫人在厅上等了许久。进了正堂,赵氏便拉了她的手,问道:“你今日可是去见顺王妃了?”

沈氏略感意外,笑道:“你何时做了神算子?”

赵氏说道:“午时敏怡放堂回来,问我安然是不是要做世子妃了。我一问才知,顺王府的世子看上了安然,这学堂都传遍了。惊的我赶紧过来。”

沈氏诧异:“这事是如何传出来的?”

“说是昨日学堂中有人随长辈去顺王爷府上做客,与清妍郡主玩耍时亲口听她说的。说安然要做她嫂子了,让她们在学堂里不许欺负她。”

沈氏苦笑,摇摇头,这清妍郡主素来是直爽的性子,怕是顺王妃与顺王爷商议时在旁听见的,又和安然交好,自然是欣喜。

赵氏见她如此,一时猜不透,忙声问道:“这到底是真是假?”

沈氏携她坐下,笑道:“顺王妃确实是来寻了我说这事,但我还要和二爷说说。”

赵氏忙说道:“可还要说什么,直接回绝了罢。当初我要来讨儿媳,你不答应。虽说日后也未必是我宋家人,但世事难料。你若答应了顺王妃,那我可是一点盼头也没了。”

这话听着也是让沈氏为难,论家世她看中贺家,但私心来说更喜欢宋家。一时也无法,笑道:“这事我是做不了主的,即便二爷那答应了,安然也未必肯。”

“儿女婚姻就看父母,你不答应就好。”赵氏说道,“安然跟清妍郡主素来投缘,若是听了日后要嫁进王爷家,必定是同意的呀。你这做亲娘的可要好好把关,否则我当真要气你了。”

沈氏笑笑,都已是快三十的人了,说话却还是像个任性的姑娘。她点点头:“我且跟二爷说说,你莫急。”

好一番劝说,赵氏这才安心离去。

夜幕悄然而至,李仲扬放衙回到家中,一大家子吃过饭,各自回房。沈氏伺候李仲扬洗漱干净,屋内无人时,才与他说了今日顺王妃的意思。

李仲扬剑眉习惯蹙起,缓声:“顺王爷是朝中出了名的贤臣,只是这样的门第始终太高,我倒有些舍不得安然高嫁。而且听闻世子贺均平虽年少,做事却雷厉风行,是个聪明郎,只怕日后安然受了委屈我们也不能帮些什么。”

沈氏笑问:“那宋家呢?宋家是有名的,嫡子宋祁细心周到。阿和又是我闺中好友,性子大咧却和气。若是安然嫁过去,定不会受婆婆的气。这门亲事未尝不好。”

李仲扬说道:“宋家家世无可挑剔,只是宋祁是嫡子,日后也必定会入仕为官。官场肮脏,我只是不想安然继续待在官宦人家。”

沈氏轻叹一气:“夫君日后前途大好,我好歹也是长安侯的女儿,家世虽不能说富贵非常,但也算得是好人家。门第次些的我们也舍不得把女儿嫁过去,但太好的人家又怕她受了欺负。想来想去,倒只有宋家合适,又有交情。不嫁同僚,难不成要把女儿嫁给商人农户?虽有皇亲近在眼前…可我倒也不愿她嫁给皇亲国戚,约束太多。”

李仲扬默然片刻,也点了头:“是许世子,亦或是许宋祁,为夫不想太过草率替安然做主。此事交给夫人决断。”

沈氏点点头:“定会好好思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入V了,谢谢一路看到这的姑娘,也谢谢会一直陪铜钱走下去的姑娘~~~爱你们~~~

腊月银白 蛇打七寸

虽说夫君将这事的决断权交给自己,但沈氏还是想听听安然的想法。带了宋嬷嬷过去,远远就见她在凉亭里看书。

安然不喜书房,总觉太拘束,不如在院子凉亭里,身处广阔天地,读起书来,心胸也宽广许多。

柏树瞅见沈氏一行人过来,唤安然:“姑娘,太太来了。”

安然忙起身,放了书往她跑去。沈氏见她一身白紫相交,以梅点缀衣缘,分外灵气,比那穿紫着红的孩童不知可心多少,摆了摆方帕:“莫跑那么急,小心摔着。”

宋嬷嬷笑道:“四姑娘腿脚还不稳当时,已经爱跑爱跳。那时便说,等她大了,怕这院子就不够了。”

一旁的秦嬷嬷抿嘴笑笑:“奴婢还记得,四姑娘自打睁眼,就总爱盯着好吃的东西,那时不也说,日后定是个会吃的娃儿。”

安然跑到前头,听见这话,仰头笑道:“嬷嬷又打趣我,做个会跑会吃的姑娘多好。”

沈氏起帕拭去她额上的细汗,轻责:“这烈日毒辣,少些跑动。”

说罢,牵了她的手进亭子,见了她放在桌上的书,又是一些对她这年纪来说晦涩难懂的书,不由淡笑,却也没说什么,问了她近日的功课,安然一一作答。沈氏这才说道:“你近日在学堂,可有什么烦心事?”

安然轻眨眼眸,忽然笑笑:“娘亲指的是那牵扯到世子的传言?”

沈氏欣慰道:“为娘就是喜欢与你说话,不用拐太多弯,费太多话。”

安然说道:“这两日确实是听了许多传言,本来还不太相信,但今日母亲来了,怕是真的有这回事。”

沈氏淡笑:“顺王妃确实是来寻了我,有意撮合你和世子,定个娃娃亲,百年交好。只是我与你爹商量了下,王府虽好,却到底是皇亲,规矩比我们这些小门户多的多。再则,你赵姨也早就说了,要你做儿媳。我们思来想去,总觉得宋家好些。只是不知你如何想。”

安然没想到自己刚在花宴上说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就差点落在自己身上。幸而爹娘开明疼她,否则自己早已被“卖”给别人做媳妇了。不由暖心,笑道:“世子和宋公子女儿早有听闻,都是俊朗有才的少年。只是少年虽好,我却一次未见,也不知传闻真假。哪怕真的见过,女儿也不愿将一生随意许了出去,还请爹娘体谅。”

沈氏早知她这女儿极有主见,只是世子和宋祁在她眼里都一样,到底还是有些意外,问道:“可真的不想?”

安然摇摇头,婚姻大事难得遇到这样开明的爹娘可由自己做主,她断然不会因为世子有势,不会因为宋家是世交而点头答应其中一桩婚事。

沈氏叹着“都是平日里把你娇纵的”,面上倒笑着替她拢起额前碎发,“看书罢,只是莫学你三姑姑就好,大而不嫁,可是不孝,然儿切记。”

安然点头,娘亲面上虽不说,但三姑姑的事到底还是李家人心头的一根刺。她问道:“三姐这月可来信了?”

一说到安宁,沈氏面上微僵,登时满目怅然:“迟了两三日,许是已经忘了吧。”

安然忙握了她的手:“兴许是走的远了,信使要多费些时日,宁姐姐素来疼娘亲。”

沈氏笑笑:“若是疼,就不会走了。”

任安然怎么说,沈氏这心到底是被安宁伤的厉害,说了一会话,便让她好好念书,自己乘车去了顺王爷府婉拒此事,顺王妃听了后十分意外,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傍晚,将这话转述给贺均平。

贺均平听了李府婉转回绝“安然还太小,可否日后再说”时,笑了笑也没有太过在意。

倒是清妍知道后,气的几日不理安然。只是孩子家的“没心没肺”,没过多久,又和好如初,做姑嫂的事也没再提了。

赵氏那听了沈氏回绝了顺王妃,心下舒坦了。就算未允诺做宋家儿媳,至少不会被人抢了去,日后总会有机会的。

中秋时节,因李仲扬无暇,因此二房一家未去滨州。李老太也来了信,让他们过年时去,免得两房神明又大眼瞪小眼,怂恿两房打起来。

沈氏接到信,也不说老太太信神信鬼,她也不愿山长水远过去。这回去了,韩氏也定不会给好脸色,怎么说,滨州也是他们长住的地,二房去了就是外来人。

白驹过隙,转眼已是腊月天,满城飘雪,粉妆玉砌,飞雪漫天卷地落在屋顶瓦房,染白天地。

安然喜欢大羽国四季分明,春日大地苍翠,夏日酷热如火,秋日霜天红叶,最美的便是这寒冬,满眼银白。晨起问安,吃过早食后,就拉着安素去门口里堆了两个雪人,戴上大红帽子插个红棍子做鼻子,歪歪扭扭的甚是可爱。堆完雪人,清妍就派人送口信来,邀她一起去苑塘吃鲫鱼。安然便抱着暖炉乘车去苑塘了。

她这前脚刚走,后脚宋家的下人就送来帖子,赵氏约沈氏和安然去骊湖看梅花,又特地道明了要带安然。沈氏不用多想,也知道赵氏的意思,怕是宋祁也是在的。只是偏生不赶巧,只好带了李瑾轩赴约。去了那,果真见宋祁也在。

赵氏好生失望,见着没人,沈氏笑道:“一来二来都没见个正面,怕真是没缘分。”

赵氏也微微同意这话,可偏就不愿点头,辩驳道:“这可未必,若三次无缘,才是真无缘分。你且瞧着,不需我们撮合,日后他们也定会见面的。”

沈氏说道:“你倒是真打算做神算子了。”末了抬头往那梅花树下看去,梅雪下的少年萧萧肃肃,神明爽俊,确实是个好少年。倒有点可惜安然今日未来,否则有这大片白梅的意境,也可增添几分神采。

腊月伊始,沈氏就开始准备中旬去滨州团年的东西了。要堵住韩氏的嘴,封了她的寒霜冷眼,最好的,莫过于贵重之物,为此她没少费心思,就当破财过个安心年。

李仲扬下旬才开始长休,因此等到中旬时,由沈氏领着一大家子先过去。

明日便要启程了,沈氏怕妻妾一起离去李仲扬不适,便琢磨挑个人留下,年底再一起走。周姨娘有子女,莫姨娘惹他嫌,想来想去,沈氏就挑了何采。何采素来是寡淡性子,又较听沈氏,即便挂念安平,也没异议。

安顿好这些,明日便要去滨州了。

沈氏将李仲扬这十日要穿的便衣叠好,在柜子里依次层放了十身衣裳,只怕他到时寻起来麻烦。

李仲扬在灯下看了半日书,见她还在衣柜前,说道:“让秦嬷嬷整理就好,你明日要早起,歇着吧。”

沈氏关好柜门,回了桌前,剔掉蜡油,笑道:“秦嬷嬷又怎知你的穿衣喜好。”

李仲扬顿了顿,仍在看手中的书,见她似又要在屋里收拾,才放下书:“倦了,睡下吧。”

沈氏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替他脱了外裳,熄了灯,入了被褥中,又道:“那钱匣的钥匙在枕头底下,你平日易头痛,那药膏就在窗前桌上。你素喜喝冷酒,多吃些暖胃的菜再喝…”

话还未说完,便觉枕边人动了动,沈氏顿声,不由自责像个老婆子啰嗦,惹他嫌了。谁想旁人却是将她揽在怀里,附耳低声:“太太若担心,那便留至年末,再同为夫一起去滨州罢。”

沈氏笑笑:“正妻不去,让妾侍孩子打头阵,规矩便不合适了,日后母亲大人又怕会说些什么。”

李仲扬淡声:“妇人有三从,从父,从夫,从子。我若让你留下,母亲也不可管束。”

沈氏说道:“虽说如此,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妾身自知二郎与老太太不和,只是孝义为先,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李仲扬这才答应:“要太太先行,辛苦了。”

沈氏笑道:“妻子职责,何苦之有。”

话落,便得了一记轻吻。被下已是春光一片,明媚云雨。

翌日卯时,李家四辆马车往滨州驶去。

安然和沈氏还有大哥李瑾轩乘坐一辆,周姨娘和李瑾良安素莫姨娘一辆,资历较老的嬷嬷和少爷姑娘的贴身丫鬟一辆,最后一辆装的是此次去滨州的年礼。护院男丁仆妇在车两侧跟随,一行三十多人浩浩荡荡上路。

安然本来对去滨州没有多大的期望,但一听说三姑姑送信到滨州,说会在那过年,也就是说,安宁也会在,顿时高兴起来,抱了沈氏的胳膊说道:“娘,要是宁姐姐也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责怪她,三姐肯定也很想见娘亲的。”

李瑾轩也在一旁帮腔:“三妹虽然性子冷淡,但她走的那日我送她,一直在拜托我照顾好母亲。”

沈氏淡然笑笑:“莫为她说好话。安然,这天冷,昨夜可睡好了没?若没有,伏在为娘腿上睡睡吧。”

安然和李瑾轩相觑一眼,知母亲仍是不愿提这事,也没有多说。安然倒也真是困了,伏在她的膝头闭目养神。

车马微微颠簸,恍惚间,安然也睡着了。

滨州地处大羽国中段偏南,再往前三座城池,便是边境,一旦战乱,滨州也常受牵连。只是这里湖泊众多,鱼虾肥美,因此虽不是十分荣华,但也不算贫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