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分六等,湖蟹、江蟹、河蟹、溪蟹、沟蟹、海蟹。而闻名遐迩的阳澄湖大闸蟹便属于湖蟹,只不过这里地处京城,也没那新鲜美味。

安然听说有蟹宴吃,倒馋了,好不容易等到那日,随嫁人一起出行。谁想刚下车,就被人从背后抱住,耳畔叫了一声“安然”,差点没把耳膜戳破。

宋敏怡今日出宫,昨晚刚进门就说今日来吃肥美螃蟹,还想着要约清妍和安然。只是清妍不巧要进宫陪皇太后,想着要是安然一人来和他们一处,那母亲定会唠叨往事,便不叫了。谁想安然一家竟出现在这,教她怎能不激动。

安然回身与她笑在一起,问道:“你不是明日才出宫么?”

“公主生辰,允了我三日假。”

赵氏和沈氏一见,自然又称巧,说在了一起。李仲扬和宋成峰同朝为官多年,虽算不上熟稔,但无政见不合,又都是文臣一派,也说的亲近。一来二去,便一同进了酒楼,让掌柜将两桌酒席并在一个厢房。谁想迈步上楼,又见了齐太傅领着妻女来,这吃蟹的队伍便扩展成了三家。

因孩子众多,厢房里热热闹闹,大人有说有笑。安然一门心思在那螃蟹上,心思到底也不是个小姑娘了,便坐在那等着菜上来。见兄长和宋祁聊翰林院的事,也听了起来。

李瑾轩与宋祁是好友,近日翰林院重整书册,把两人累的够呛,也有好多日没好好说话了。如今见了,便拉了他过来畅谈。安然在一旁听着,虽然听不太懂那官场的事,但也听的起劲,只是屋里的孩子太吵闹,并听不太清楚,将脑袋凑了过去。

沈氏正与赵氏笑谈,便被她扯了扯手,笑而不语的看着那边。沈氏抬眼看去,见李瑾轩和宋祁在说话,安然凑前了脑袋,听的专注。时而与两人说笑,欢喜的很。

赵氏说道:“这半年来我不知看中了多少姑娘,可晨风就是不愿点头,说什么要报效朝廷为先。这话我可不信。”

沈氏与她自小就是好友,说话也直白些,笑道:“你莫不是又想把我家安然说给宋祁做媳妇。”

赵氏撇嘴:“你倒是不愿的,若是肯,她早该是我们宋家人了。”

沈氏瞧着安然笑的俊俏的脸,又见宋祁仪表堂堂,倒差点说她是肯的,只是安然与贺均平感情愈加深厚,哪怕嫁入皇亲不比在宋家好,她这做娘的也不能真去阻拦。与自己喜欢的男子过一世,开心便好。

赵氏叹道:“你可知我心中有多着急,你说若安然肯做我宋家媳妇,日后我待她肯定是好的。这两年先让晨风纳个妾,等安然及笄,便将亲事办了。若是你心疼她不愿她小小身子就生孩子,那就让妾先生了,反正嫡庶在那,也碍不了什么事。旁人也不会说晨风的闲话。”

沈氏可不会跟她说安然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心思,否则自己这好友可不见得会同意,毕竟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聊的这会,便陆续有菜上来。

蟹宴并非指的全是以蟹为菜,而是配以与蟹口味相辅的配菜和酒,才是真正的宴席。

今日的蟹除了清蒸,还有炒,酱爆,水煮等做法,醉蟹和糖蟹也是上品。只是若烹饪过甚不精,很容易失去蟹之鲜美,而使佐料成主。

先上来的有熏鱼,随后是完全去骨的炒鸡丁和肥腊鸭,接着才是各种蟹肴。途中又上了一道肉焖笋条。因是秋季,并无时新竹笋,都是在春季刚冒尖时砍下,切成条晒干。久焖入了肉香,肉中又混了淡淡笋味。肉不腻,笋仍有微脆清香,相得益彰。

安然最喜欢的便是那道冻蟹。

煮熟后的蟹放在冰中,待冷入蟹身,取蟹而出,沾以酱料或白醋,肉软滑微冰而膏肥腴,味道极美极鲜,而且吃过一道道荤菜后,再吃这冻蟹也可除去了嘴中油腻感。

宴过半巡,腹中半饱,众人也多了些余暇说话。说到蟹的哪儿好吃,众人意见便不统一了。宋成峰说是蟹螯,赵氏喜蟹黄。当即让孩子评定。几个孩子喜蟹螯模样,便纷纷支持后者。赵氏可是下不了台了。

见他们争论,安然笑道:“东晋文人毕卓曾言‘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宋伯伯是出了名的悠然自在之人,喜吃蟹螯,倒更像是天性使然,无关好吃与难吃。”

这话立刻将蟹的好吃争论抛在了后头,赵氏笑问:“那喜吃蟹黄的可有什么说法?”

安然皱眉,寻了一遍,好像没有。

宋成峰笑道:“可别为难四丫头了,哪里有那么多说法。”

宋祁笑道:“有人喜欢蟹螯,有人喜欢蟹黄,你们如此争执,可教我们这些通通都喜欢吃的人怎么办。若我爱食蟹卵,倒是要将功课做足才能吃了。”

李瑾轩当即也笑笑:“这可完了,晨风兄,我可不记得有什么诗词提及了蟹卵,这一顿你还是不要吃了罢。”

众人随即笑起,气氛又恢复轻松。那齐太傅的女儿齐秀春早就瞧上了圆桌对面那两个少年郎,只是不曾与李宋两家接触过,不知他们两人为何会为安然说话,心下不痛快了,说道:“我记得那毕卓,品性并不大好。他嗜酒如命,曾因酒被废职。更曾因为犯了酒瘾,去盗人家的酒喝,这等品行的人,又怎能拿来比作宋伯伯。”

齐太傅一顿,差点没扔了筷子,就算他是教导太子的,可不过是个虚职,哪里敢开罪丞相和宋家,当即轻斥道:“哪有这般说话的。”

齐夫人忙低声护她:“不过是个孩子,不小心说了些糊涂话。”

李仲扬说道:“孩子罢了,齐太傅莫动气。”

齐秀春撇嘴轻笑:“我哪里有说胡话,那毕卓确实是那样的人。”

安然本不想与她争辩,只是这一屋的气氛全都变了,若是圆不回来,后头的蟹宴也别想吃的欢喜:“圣上唯才是举,年宴上百官盛赞圣上如那汉武帝‘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就连圣上听了,也是言笑晏晏说‘能比俊才汉武帝,我之幸也’。可姐姐可知,汉武帝曾轻信巫蛊之术,又过度用兵弄得劳民伤财。人无完人,圣贤也会有错的时候,一块千斤璞玉,难道有了毫发瑕疵,便降为劣等了么?毕卓洒脱不羁,嗜酒成疯,可他身在其位,为百姓谋了许多福利,不失为一个好官。”

齐秀春这才说不出话来,又被齐太傅瞪了一眼,便闷声道:“妹妹说的是。”

沈氏笑道:“若是再不吃,这蟹螯蟹黄可就通通冷了,就更别说好吃了。”

气氛微缓,众人这才又重新吃起,忘了方才的不愉快。

宋祁起筷时,看了安然一眼,淡然如常,没有一分慌张。末了笑笑,倒是十分期待她长大后的飒爽模样。

第55章 心印无猜党羽之分

第二十三章心印无猜党羽之分

九月,晚秋寒凉。

风拂河面,扑打在船头,冷的清妍抖了抖。柏树见了,拿披风给她披上:“郡主,小姐让您进船篷里,外头冷。”

“他们聊的那么高兴,我才不要去。”清妍拍拍一旁:“坐吧,要好一会才到岸呢。”

柏树垂手低头:“奴婢不敢。”

清妍拉了她,扯到一旁:“让你坐就坐嘛。而且这又不是椅子,不就是个脏脏的木板。”

她这话一说,那船夫可就不乐意了:“小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船可伴了我十一载,比我家闺女还大,而且我闲时撑船渡河,忙时打渔卖钱,可养活了一家老小,哪里脏了。”

清妍诧异道:“这么多年?”说罢摸摸那木板,“确实不脏了。伯伯教我打渔好不好?”

船夫乐了:“小姑娘,你是来坐船的还是来学做渔夫的。”

清妍笑了起来:“都不是,我呀,是来牵线搭桥的…红娘。”

坐在船篷里的安然听见这话,撩开帘子说道:“都进来吧,外面冷。”

清妍撅嘴:“才不,你们慢慢说,我不急也不冷。”

说罢,摇了摇手里的鱼竿,但船在缓慢前行,根本就没有鱼儿会上钩,偏是乐在其中,自在逍遥。

安然笑笑,缩回身子,说道:“我们快些回去吧,外头可冷了。”

坐在她面前的便是贺均平。他与安阳的事虽过了大半年,但是人言可畏,真怕外人见了他和安然一起,又将那“李家姑娘”的名声扣在她头上。这半年可见的少了。这次又隔了三十多日,实在是想见她笑颜,便让清妍约她出来寻个地方见见。谁想清妍将地方安排在这江面上,莫说外头的人冷,连在薄薄船篷里的两人也觉手脚冷得慌。

贺均平点头,让那船夫快些,这才说道:“我想送个东西给你。”

安然笑看他,好奇:“是什么?”

只见他从怀里似拿了什么,却用掌盖着不给她看,笑道:“猜猜。”

安然低头,想从缝隙那看出点门道,却是瞧不太清,隐约见了是个白白的东西:“玉佩么?”

“不对。”

“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贺均平顿了顿:“嗯。”

安然见他迟疑了一会,笑道:“男子喜欢的东西?”

贺均平笑笑:“也对。”

安然这可猜不到了,以往他送的东西都是姑娘家喜欢的。她见到新奇的玩意儿也会送他,可这男子女子都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见她蹙眉,贺均平没再逗她,悄然打开手掌。安然一瞧,心便轻轻跳了跳。

是块司南玉佩。

愿结君心,司南玉佩。

不用他说,用意也十分明显了呀。安然一直觉得贺均平不是个体贴人,甚至有时候霸道了些,可确实实实护着她怜着她,哪怕是她先开的口,要他等她。事后还怕自己是不是太轻佻了会让人不珍惜,但并没有。

这块司南佩以中间为轴,左右对称,对接的机关做的精巧,轻轻拔开,便是块形状四方的小玉佩,让人瞧不出真身是司南佩。

贺均平将左边那块放在她手上:“不许弄丢了。”

安然心中幸福满满,拿了香囊装进里头:“不会弄丢的。”

贺均平见她香囊上的刺绣精致,又看看自己的司南佩,只能戴在身上晃来晃去,万一哪天撞到什么碎了怎么办,当即说道:“安然,绣个香囊给我。”

安然看着他抿了抿笑:“你知道我最不会女工的,我买一个给你好不好。”

贺均平叹道:“连清妍都知道绣个香囊给你哥哥表情义,你却嫌麻烦。”

安然心头略有奇怪浮云掠过,却道不清是什么感觉,笑道:“清妍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做不喜欢的事,我似乎…做不到。大概是觉得,用自己的不喜欢去换了对方的喜欢,对方也不会开心的。”

贺均平看她:“你又怎知我会不开心?”

安然也看他:“那世子哥哥愿意为了自己的开心而让我不开心么?”

这个问题十分矛盾,付出与被付出,喜欢与被喜欢,根本很难定义结果。安然不觉得清妍那么做是错的,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是错的。贺均平默了默,淡声:“我不过是想将这司南佩放在你亲手绣的香囊中罢了。”

他又怎么不知道她绣工差,即便是送个鬼画符的香囊他也会欣然接受的,正如她那日因清妍捣乱收到个廉价首饰还十分高兴。

虽然这话题被两人刻意忽略了过去,但隐约有些不愉快。船到了岸边,各自回去。安然紧握着手中香囊,似有千斤重。

柏树给她披风,安然也没有听见,唤了许多声,她才回神。

两人回了家,安然坐在屋里,柏树给她铺床,拿了小暖炉将被子熏热,见她愣神,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回来便神不守舍的,世子欺负你了吗?”

安然摇摇头,走了过来,坐在床沿一会,问道:“柏树,世子哥哥想让我给他绣个香囊,可是我不喜欢女工,若是要我为意中人做不乐意的事,我真的不愿。可是世子哥哥却好像不开心。”

柏树声音微弱:“若奴婢是世子,也会不开心。因为这事并非是对等的,你若付出一分便要得回一分,那只是交易罢了。若是奴婢见对方高兴,自己也会高兴,哪怕过程不痛快,可心里为的,到底是对方。”

安然似乎听明白了,可又不大懂。她在前世本就没谈过恋爱,每日埋头工作,为赚钱养活自己而奋斗,好不容易有了小存款,结果就到了这。她叹了口气,倒身在软被上,不多想了,还是睡饱一觉吧。

午歇起来,到沈氏那说话。几个姨娘正好在屋里,见了她给她问好。说了一会话,都是些琐碎事,安然心中微烦,听的并不仔细,只坐了片刻就出来了。在那鱼塘边的石凳上坐了许久,瞧着那秋风吹皱的水面,才越发想明白。

柏树说的没错,爱情不是对等的,也不是公平的。如果斤斤计较太多,就跟做生意般。她觉得贺均平不体贴她,要她做不喜欢做的事。可她又恰好忽略了贺均平的感受,他想要个香囊,意不在她的绣工,而是在她的心意。

他不是在让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而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初心便只是想要她的心意罢了,而忘了一切相关因素。忘了她不擅长刺绣,忘了她不喜女工,纯粹想要她亲手做的玩意儿而已。

想明白过来,安然倒觉得自己真真是不懂他的心。说不喜欢女工,清妍比她更不爱。可她却能全心全意的去做,那个看着香囊在手里慢慢成形,想着对方随身戴着的是自己做的,似乎也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安然拍拍脑袋,她怎么就钻了死巷子,把自己堵的不开窍了。

想罢,去找宋嬷嬷要了全套的绣花工具,既然要做,那便做个好看的。免得别人一看便知是小姑娘送的,问起来给他添了解释的麻烦。

十一月,大羽国国史编修,李瑾轩几乎无暇回家,回了家中也是吃个饭倒头便睡,常是连洗漱也忘了。

安然和宋祁换书的日子到了,因他没空,她便自己拿了书去茶馆,换了书就回来,这样照个面应当无事。

宋祁见了她,比起上回来,稍觉有些变化,待看到那澄清含笑的眼眸,才觉得不管是长的高了些,还是脸又长开了些,仍是那俏皮而有想法的安然。

安然将书放到他面前,笑道:“宋哥哥最近忙吗?”

宋祁淡笑:“不忙,换书的余暇还是有的。”

安然点点头,与他说了这几本书的大概,便要走。宋祁稍感意外:“有急事么?不多坐会,有几处觉得有趣,想与你说说。”

安然听的动心,宋祁虽然平时不多话,可他说有趣的,那定然就是有趣。正犹豫着,宋祁瞧见她拿书时手指上的纱布,问道:“受伤了?”

“在学刺绣,一直被针扎。”

宋祁笑道:“你不是素来不喜女工么?”

安然面上微红,打了马虎:“最近起了兴致。宋哥哥若是没事,那我回去了。”

宋祁隐隐察觉到她这脸上的绯红起的奇怪,像姑娘家说起情郎?想想又似乎不可能,她还小着呢,不会有那种心思吧。轻点了点头,就看着她走了,直至拐角处不见。

安然抱着书,手指上的疼可感觉不到。她愈发明白,在做香囊的时日里,确实是快活的。经过她两个月的努力,再过几日给香囊收了口,就成形了。然后给世子哥哥一个惊喜。

可惜贺均平没有惊喜,惊讶倒是满满的。他方才在对面酒楼临窗那与郡王品茶瞧见了什么?瞧见了他的小媳妇和宋祁在那露天茶馆见面,还抱着书笑的欢喜。之前虽然他没明说不让安然跟宋祁换书,可他那日都微微生气了,她倒是没察觉还是觉得无所谓?

左想右想都不对,心神不宁的回了王府,真是越想越窝气了。香囊,他十分想从安然那里得个香囊,然后把那半个司南玉佩装进去。可她就是不绣,爱书成狂,还对别的男子傻笑。

他不淡定了,他要把安然抓回身边。

随即让清妍的婢女送了封信给清妍。那婢女常跟在郡主身边,跑腿送信的事也做了不少,当即明白,送信过去。

安然正翻着刚从宋祁那借来的书看的有趣,信就到了。展开一看,登时被上面的大字吓到了,字字刮入纸张中,浸透了信封,上头写着:我要香囊。

“…”除了愣神还是愣神,安然想了想,然后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香囊。她还在等宋嬷嬷回来教她箍口子,约摸傍晚就好,那再等一个时辰,让人一起将信和香囊送过去好了。

可是宋嬷嬷今日有事,晚归了。

贺均平见外头夕阳斜落还不见安然有回音,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想着是不是语气太僵硬了,又提笔写信。

宋嬷嬷回来,家里正吃饭,好不容易等饭吃完,安然便拉着她去箍那口子。等终于完成了,贺均平的第二封信又到了。只看了一眼,安然就咽了咽,完了完了,凶神恶煞的世子哥哥见多了,可啰啰嗦嗦说同一个主题用了三张纸的他分明很不妥呀。不敢再多留,赶紧便让柏树送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柏树才回来。安然拉了她低声问:“如何?”

柏树答道:“没见着世子,交给了清妍郡主的婢女。”

“喔…”安然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清妍从婢女那得到香囊,附耳说是要转交给王兄的,当即笑的捧腹。这回可要好好笑安然,这姑娘家的心分明比她的还重。拿了包裹着香囊的小布包便蹦到贺均平那。

贺均平正想着要不要再弄个“八百里加急信”,就见清妍一脸得意的趴在他窗台往里瞧,看的他脸上一扯,偏头唤下人:“关窗。”

清妍哼了一声:“关吧关吧,安然让我交给你的东西我不给你了。”

贺均平忙过去,笑道:“给我。”

清妍转了转眼眸:“把你的貔貅短刀送给我。”

那名为貔貅的短刀是顺王爷从闻名天下的铸铁师父那千金买来的,清妍垂涎已久,求了许多次,贺均平却不给他。如今想捉弄他一番,谁想他答了一字“好”,便从她高举的手中拿走了小布包,随后手上多了个木匣子。打开一看,刃上寒光凌厉,不就是心仪已久的匕首。正要抬头道谢,就见那窗户已关的紧紧的,半点缝隙也没有。

贺均平揭开外面的方块布,只见一只冰蓝色的香囊静躺在里,扎口是一条半指甲宽深蓝锦,垂挂凝成的结也是深蓝色,而锦缎以浅蓝为主,又用淡蓝、冰蓝、深蓝的线逐渐绣出碧波,如蓝天映照清池,与别人所佩戴以花草鸟兽的香囊全然不同,可因这绣的简单,层次易分,一时也很难认出非出自绣女之手。分明就是扬长避短又别出心裁绣的。

看了许久,心中越发喜欢,轻嗅之,内有干花,略有幽香。待将那半边司南佩放入,又蓦地想起,安然说自己不擅长女工定不会骗他,而且今日午后他才“坚定”的要个香囊。她总不会用半日功夫就绣好?莫非她那日回去后已经在练习,先给他个惊喜?

烦躁了一日的心,悄悄平静。

即便与别的男子见面,对别的男子笑又如何,安然的心还是在自己这的,那又有何惧。

想罢,这才将香囊收到枕边,一夜好梦。

月末,已快到腊月。李三妹和安宁忽然回来了。

说是忽然,是之前来信还说今年不回家,惹的老太太和沈氏一顿叹气,可感慨了没多久,却见两人归来。

两人的房间常年都有下人负责打扫,因此简单收拾下,便可以住。

沈氏见着安宁,果然已是及笄后的模样,发髻也再非那小丫头般,青丝轻挽在后,插了一支普通青铜簪,也没个玉石点缀,却完全符合她的英气模样。虽然合适,可沈氏不愿她这般,拿了那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和首饰,将她好好打扮了一番。

穿着那百花长裙,脑袋上又重了足足两斤,安宁只觉得自己连路都要不会走了。看着她的眉头拧了又拧,安然在一旁可笑开了:“明明是装扮而已,姐姐却一脸视死如归呢。”

安宁看了她一眼,禁不住说道:“等你及笄了,娘也这么打扮你。”

安然想了想,又瞅瞅她头上那一堆的东西和脸上涂抹的脂粉,不由一咽。看着她那陷入沉思慢慢悲痛的神色,安宁微扬了唇角,难得的笑了。

沈氏见她们两人说的欢喜,也不打断,等话说的差不多了,渐渐安静,才道:“你待会不出去吧?跟娘说说话。”

安宁答道:“不出去。”

安然垫脚附耳:“娘手上有好几个相中的公子哥,要给姐姐说媒呢。”

沈氏轻轻瞪了她一眼,生怕把安宁吓跑了:“快些回去睡觉,莫吵了你姐姐。”

安然哪里会怕她,才不走。安宁稍有迟疑:“娘,女儿如今并未有打算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