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微回了身看他,还说自己酒量好,眼里分明有了些许醉意。

宋祁只知,他醉的不是酒,是人。

十月的天,皇城今年意外的暖和。说暖和,其实也就是气候一直如秋而没有飘雪刮冷风,倒也要穿上夹棉衣裳才能御寒。

沈氏这日起身,等姨娘儿媳请了安,便想领着她们趁着这天气还好,去放纸鸢。也好给自己打发打发时日。自从李家重拥荣华,她每日便是和官家太太赴宴、吃茶、游园,自己都有些腻味了,还是和家人一起的好。就是孙儿孙女还没长大,不然看着他们放风筝,也是乐事。

一家人刚准备好东西,马车已停在外头,就见巷子驶来一辆马车,老马踏步,一步化做两步走,慢得安平起了兴致,笑道:“我倒不曾见过这车,那马的模样真好玩。”

话落,那马车停在前头,里头已传来个男子笑声:“喜欢的话送你玩。”

安平眼一亮:“三姐夫!”

“哎呀呀,士别三日,没想到还记得姐夫的声音,实在感动。”

沈氏和周姨娘忙往那看去,那俯身出来的人,不正是百里长。沈氏立刻往他身后瞧去,还未见人,就先急声开口:“安宁。”

百里长下了车,安宁探身出来:“娘。”

伸手给百里长,接了下来,待站定了,沈氏已上前握了她的手,喜的双眸微湿:“可回来了…让你爹去打听你们的事,却没个结果,你真是越发狠心了,今日李家已经安稳,不许再离开半步。”

安宁淡笑:“女儿总是让娘担心。”

周姨娘说道:“知道姐姐会担心就好,那还要常走么?”

安宁默了默,安平已歪了脑袋看她:“姐…你是有身孕了?”

百里长意外道:“安平此话何解?”

安平笑笑:“因为三姐姐素来是个潇洒人,每次下马车都是跳下去然后伸手接我们这些妹妹。就算跟姐夫成亲了,也都是不领姐夫伸去的手,可今天可乖着呢。我瞧呀,姐姐气色好,又走的小心,总不会是身体不好要人搀扶,而是是有身孕的可能性大些,和大嫂怀了软软他们时一样小心。”

百里长笑道:“安平,日后去做捕快吧,进大理寺,肯定比那些男子强。”

安平眨眨眼:“真的?”

“真的。”

安平笑的狡黠:“原来真是有身孕了呀,姐夫都说是真的了。”

百里长这才反应过来,失声笑笑:“竟被摆了一道,太顽皮了。”

沈氏喜道:“这是喜事啊。还站着做什么,宁儿快随娘进去坐着,再和你好好的说说。”

安宁就是怕母亲“大动干戈”,才不愿这么早说。如今怕是一个上午都要围绕育儿经为题了,她还想好好和母亲说说话,这些做娘的事,她还不想这么早听。见百里长狭长眼眸满是笑,一点也不帮自己,不由瞪了他一眼。说了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不让他碰,却还是压了上来,踢都踢不走,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沈氏领两人进了房,也不问他们到底在忙什么,只拉扯些家常,又叮嘱她好好注意起居饮食,安然生下孩子。

夜里李仲扬回来,两人便又去听了训言。李仲扬知晓百里长是先皇身边的人,大皇子登基想必也出谋划策,如今大皇子顺利登基,局势稳定,这才出现也合理。与女婿说了许久的话,安宁也随沈氏去了屋里,母女俩说些暖心话,不听他们男子说朝堂的事。

等安宁回到房里,百里长还没有回来,躺下不久,才听见他进屋的声响。她翻身看去,烛火映照下的他依旧消瘦,好似不管怎么吃都不会长肉。

百里长坐在床沿看她,笑道:“啧,你还总说我黏着你,可为夫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你就含情脉脉的看来,母老虎变成小老虎了?”

安宁没好气的抬腿踹他:“去睡地板。”

他偏是不走,俯身逗她,挠她痒痒。瞧见那紧绷的脸绽开笑意,他也笑的更欢。安宁忍不住道:“别逗,孩子…”

他忙收了手,安宁有了身孕以来,举止确实更像个温婉女子了,想到神色冷厉的她挺着个大肚子朝自己瞪眼的模样,似乎…很不错。

安宁见他自顾自的不知在想什么,说道:“快睡吧,晚了。”

百里长笑了笑:“嗯。”等睡倒一旁,给她盖好被子,才道,“师父明日要见我们。”

安宁心头咯噔一下,百里慕云要见他们?那个在二皇子身边“出谋划策”和他们里应外合的百里先生?她应了一声,如今大局已定,却不知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15号之前应该会完结正文,预计写的番外有李心容的,其他暂时还没灵感,大概是因为其他人物在正文里都交代的差不多了0

ps感冒了,不知道会不会严重,要是严重了大概无法更新,但病好后会把缺的日子补上。不能更新了会提前请假~

第117章 把酒东篱快意人生

第七十六章 把酒东篱快意人生

一大清早,一家人吃过早饭。沈氏叮嘱安宁去宋家看看安然,安宁明白,虽然她名义上是姐姐,但嫡庶有别,理应她先去拜访。只不过看的事情淡了,也早就不在意这些,况且两人同样来自现世,心底早就亲近了,胜过姐妹。

沈氏准备了东西给两人,百里长要亲自驾车,沈氏知两人素来洒脱,又拗不过他们,就让他们去了。等车子出了巷子,车却驶入另一个方向。安宁坐在车厢里往外看去,探头问道:“是先去见百里师父?”

“嗯。”百里长又道,“外头风大,快乖乖坐着。”

安宁这回没执拗,坐回车里,又拿了母亲准备的毛毯盖在肚子上。虽然她不喜欢小孩子,但是自己的…到底不一样,只不过别像他爹就好。一个吊儿郎当的已经够她丢白眼了,两个的话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千万别再折腾她,她还不想做管家婆。

马车过了两条大道,转而驶入一条刚好容纳一辆车的小巷中。到了岔路口,他便停了下来,将安宁小心接到地上,又探身从里头拿了披风给她裹上,裹的严实了,才牵了她的手往里走。

平时挺大老粗的人温柔起来简直是要人命的。安宁这么想着,也不缩手,被人护着的感觉也不错。

百里长带着安宁进了一户农院。安宁看了几眼,门前很干净,院子一侧还养了鸡,进了里屋,桌上茶杯有七八个,家具不会干净的过分,非新买的。也不会太过陈旧,并非住了很久很久。百里慕云不愧是只老狐狸,任谁从这里经过,想必也不会知道,这里就是他的住处。

安宁见过他一两回,百里长和他见面的时候并不让她回避,下至做掉哪个官员,上至干掉二皇子的计划她都知道。这种绝对的信任也是安宁将心交付给他,愿意和他共育子女的缘故。

等了一会,外头就有人哼着曲子进来,两人往外看去,便见一个老头负手进来,花白的胡子染着年月的痕迹在冬日微风中轻荡,一双眸子喜气安详,似哪家新抱孙儿的普通老者,毫无杀气。可这老者,却是个两手不沾鲜血却夺过万人性命的人。

百里慕云见了两人,笑得更像邻家和蔼的老头:“来啦?先坐吧。”

院子里摆放了一张石桌,四张凳子。三人坐下后,也不打算喝茶。安宁也习惯他们的会面方式,不是躲在隐蔽的小屋里,而是在这宽敞的院落中。可在她瞧不见的地方,那院子外面,实则已经潜伏了十多个百里门人。

据说,在宽敞的地方想谋略,思维也会跟着发散。至少安宁从他们的对话里总结出的就是这个。

百里长问道:“师父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百里慕云笑道:“我打算待会就离开皇城,往西而去,离开大羽国。”

百里长意外道:“这么快?”

“自古以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罢了。”

百里长微点了头:“只是圣上如今位子刚坐稳,会如此快的反目么?”

“就是刚坐稳,才需要进一步的铲除对他有威胁的人。谋士可以将他扶植上位,难保不会扶植别人。若是安然坐上皇位的人,会更礼遇下士,但经过一番挣扎踩着兄弟尸身而上位的,才最是可怕。”

百里长笑了笑:“这点徒儿明白,只是如果师父揣摩不错的话,那他倒未免太心急,仍没有先皇的胸襟。”

百里慕云笑笑:“贺允熙的丰功伟业绝对比不过他老爹,但却绝对比他弟弟有建树。我们谋士已出力至此,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用途,及早再寻明主才是。”

百里长笑道:“然后再逃,再去别处扶植,再逃…与其说我们是谋士,倒不如说我们是天涯浪子。”

安宁说道:“谁会去害怕一个毫无能力的人。有要逃的结果,就是有可利用的前提。放你在身边君王不安,杀之可惜,趁着这矛盾,确实该早点逃。”

百里慕云点头说道:“还是安宁看的通透。”他又对徒弟道,“你素来看事通透,这次怎么糊涂了。早早收拾东西,逃去吧。百里门人的宿命就是如此,你当初入我门下也早就知晓,以往毫无怨言,怎的如今…”他蓦地顿了顿,忽然朗声笑道,“好,好,越发的有担当了,不愧是百里门下的。”

安宁微拧了眉,不知他怎么从训言到了赞言,见百里长面上微染笑意,更不知何解。等两人离开院落,她问道:“方才百里师父笑什么?”

百里长摇头:“不知道。”

安宁瞧他:“会有你不知道的事?”

百里长感慨道:“原来为夫在你眼中是这么聪慧知百事的人,你说以后我叫百事通好不好?”

安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又气又觉好笑:“我就说孩子以后不要像你,否则非得把我烦死。”

一听到孩子,百里长立刻收起纨绔的模样,顾不得其他同门师兄弟还有没有在暗处,便去摸她肚子,肃色:“儿子,以后一定要像你娘,不要像你爹这么的烦你娘。”

安宁挪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方才师父为什么夸你?”

百里长笑笑,声音倒有些低了,微有不自在:“那个…那老头是猜到我今日不开窍的缘故了。”

安宁好奇道:“什么缘故?”

百里长避开她打量的目光,说道:“以前的我,孤家寡人,生无人欢喜,死无人淌泪,所以玩世不恭,要逃也容易,颠沛流离也无所谓。可如今不同,我娶了你,还快要有孩子了,不想再让你们一起过这样的日子。毕竟太过危险,我不想罢了。”

安宁愣了片刻,没想到他竟是想到这个问题,谁说他大老粗,谁说他吊儿郎当,根本就是自己太疏忽了。心中顿时舒坦,只觉阴差阳错嫁了他,却是一段好姻缘,让她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与他携手到老。

百里长平时轻佻,可说起真心话来实在窘迫。再看安宁,不数落自己也不瞪眼,更是不自在。

“百里长。”安宁一如既往直呼他名字,却一点也不生硬,尾音落下时,心尖都有些微颤,凝视着他说道,“如今就决定吧。”

“决定?”

安宁点了点头:“你若能放下一切,我也能。你若要继续游历他国,我也陪同。”

百里长瞳孔微缩:“你不怕?”

“不怕。”

百里长真想将她紧揽在怀,她可以为自己放下一切,他又有何不能?况且如今,心头最重的,是她,而非那些世间不平。他已为各国奔波那么多年,如今他也想安定下来,过平静的日子。

“安宁,我们隐居吧。”

“隐居?”

“嗯,隐居。不问世事,不问天下,就你我两人,寻个地方住下,生儿育女。”

安宁低眉想了片刻,想到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景,便觉喜欢向往。而且还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她抬头看着他,认真点了点头:“嗯。”

百里长面上登时漾了笑意,和喜欢的女子一起快意人生,是最大的美事。

两人到了马车处,待会去见安然,随后就着手准备离开的事。

百里门人回到院中,与百里慕云说了方才两人的谈话。百里慕云执手起杯,那茶壶还在冒着热气,冲了一壶的茶,茶叶渐散,拓张叶子脉络,幽香扑鼻,他浅饮一口,淡声:“这个决定倒也好…”

旁边弟子问道:“师傅不是说百里师兄最适合接任百里门么?如今让他这么走了,岂非埋没人才。”

百里慕云微微摇头,方才的可亲目光早已消失殆尽,冷如鹰隼,锐利得让人无法直视,声音极淡:“有所牵挂的人,又怎么可能再成大事。”

那弟子说道:“那杀了李安宁不就好。”

他说这话时,没有一点感情波动,好像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

百里慕云笑意冷淡:“动了情便是动了情,人除了去,但情根还在。百里那孩子…已经陷进去了,隐居倒是最好的决定,他若再去别国,我倒还容不下他。”

旁人颔首说道:“师父说的是。”

百里慕云缓缓起身,看也未看这住了一年半载的院子,沉声:“烧了,全部撤离。”

“是,师父。”

第118章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第七十七章小隐于野 大隐于市

安然早早收到拜帖,见是姐姐安宁的,立刻高兴起来。宋祁今日休沐,准备和她博弈两局,见她眉梢带笑,问道:“是哪位要过来?”

“三姐。”安然笑了笑,“我那三姐是半个神人,想见她难呀,只能等着她来找我。”

和安宁打过一两次交道的宋祁笑了笑:“确实是。”

“这个点了约摸是要一起吃饭,我去和母亲商量下,让厨子准备些三姐爱吃的饭菜。”安然将帖子放下,又道,“等我。”

宋祁微点了头:“嗯。”

安然走时又逗了逗奶娘怀里的栗儿,逗的他咯咯笑,才去了外头。回来时,就见宋祁还坐在那,手里却拿了公文,看的专注。心头微顿,宋祁听见声响,抬头看去,将手里的公文放下,笑道:“这么快。”

安然坐□,抬手拦了他摆棋盘的手,淡笑:“你忙你的吧,不用陪我。”

宋祁顿了顿:“只是一些琐碎的公文,倒不碍事。”

安然可算想明白他晚上总在书房里晚待的问题了,这白昼看着有空,不过是夜里很是勤奋罢了。宋祁见她不松手,笑道:“白日里多陪陪你和栗儿,否则栗儿要和我生分了。”

安然笑笑:“何时能稍微得闲?”

宋祁默了片刻:“这倒不知晓,约摸也还得好几个月。”

安然微拧了眉,新皇登基,接连颁布了几个新政策,连同废除了好几个老旧朝纲,利民是利民,但也是苦了一众官员。不过皇帝也很是辛苦,倒看得出是个有志气的,对大羽国倒也好。想了想笑道:“你在旁边看公文,我带着栗儿在旁边玩,总是晚睡对身体也不好。”

宋祁见她体谅,点了点头。往日果真是受娘亲影响,每次见老爹抱着公文,母亲总要瞪眼,不许他将家里当作办公的地儿,久而久之自己也觉得,朝廷的事在外头办就好,在家就该有在家的模样。只是这几日公文太多,兵部的事堆在一起,不得不带回来。却不想安然这般理解,稍顿片刻,说道:“往后我会尽量在兵部将事情办妥当。”

安然笑道:“现在都要寒冬腊月了,兵部再暖和暖得过家里么?你将不能带出兵部的在那处理好,其余能带出来的,就全拿回来吧。我也可以帮你研磨整理,反正如今我也有空闲。”

两人说着话,赵氏唤安然出去挑拣首饰。方才大伯母让人送了几件上好的簪子耳坠子,赵氏见款式时新颜色艳丽,更适合安然和其他几个庶儿媳这些年轻小辈的,便让嬷嬷叫她过来。

因安然是嫡长媳,她没有先挑,其他人也得等着。听见嬷嬷传话,便起身说道:“我出去会,宋郎安心看吧。”

说罢,又让奶娘带着栗儿随自己出去,免得吵了他。

到了赵氏屋里,几个弟媳向她问了礼,安然向赵氏问了安,便被她唤到一旁坐着,让她先挑。见她只拿了个金柳长步摇,便说挑着了,不由说道:“我瞧着有几件适合你,再拿两个吧。”

安然笑笑:“只这一个合意,其它的都给弟妹和妹妹们吧。”

虽说她多拿也没人会有怨言,可这里的数额明显不够让她多拿两支,否则总会有人落空。她可不想让他们为了几件首饰就心有不悦。赵氏心里道她懂事不贪,到底是世家女儿,见过世面的。她倒还记得堂侄娶的媳妇,每每有什么好的,总要自己揽着拽着,人虽长的好,可也上不得台面。这一想,倒还是自己的儿媳好。等众人挑完遣他们出去了,才道:“我让嬷嬷去寻了些不错的补药来,每日让春桃炖给你喝,把身体补好,可别再像生栗儿那样痛的让人心惊胆战。”

她说这话才让安然觉得心惊胆战,心中也默默的想,自己的娘亲知道她生孩子时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便也没提过再让她生的事。做母亲的心和做婆婆的心,果真是不同。但也在理,倒没在心里留下刺儿。只是宋祁已是小心翼翼,每次行房尽量将那秽物泻在体外,不想让她又早早的怀了孩子,那次生栗儿,想必也是把他吓的不轻。

快至午时,百里长和安宁来访,吃过午饭,宋成峰和赵氏外出赏花去了,宋祁和安然领着两人到自己院中说话。

安宁听了沈氏的叮嘱过来看看安然,本没打算在这吃饭,可后来决意和百里长隐居时,便提早过来,和安然吃顿饭,算是道个离别。只因这一别,她也能想得到,日后基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安然于她,是妹妹,也有比姐妹间更深的一种羁绊。

“安然。”

第一次听她这么平静的唤自己的名字,安然看着她笑道:“姐。”

安宁默了默,才道:“你要照顾好爹娘,能帮扶大哥二哥的,就尽力吧。”

安然略有疑惑的点点头,末了蹙眉:“姐,你又要和姐夫游历他国去了?”

安宁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百里长还有妹夫,说道:“我们打算隐居了。”

安然愣了愣:“隐居?”

安宁淡薄的面上已有了微微笑意:“是,隐居。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嗯…”安然摇头笑笑,“以前看的电视小说多了,总觉得隐居是件容易的事。可到了这才发现,什么仗剑江湖,什么快意恩仇,什么潇洒隐居,根本是件极困难的事。”

安宁也笑了笑:“对,我曾经也这么想过。虽然跟姑姑一起在别国很开心,但也十分惊险,如今我身上,还留着那几年走南闯北时的伤痕,几次都要丧命,倒不知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安然见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她自和三姑姑离开,每次回来,那英气便不同往年,也感觉得出有许多不同,想到她要离开,眸色未黯:“这一走,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爹娘知道吗?”

安宁摇摇头:“还不知晓…这些日后再说吧。我欠母亲的实在太多…虽然如今的想法很自私,可总觉得,如果有太多牵挂,或许就活的不潇洒了。而且,母亲有你就够了。”

安然知她话里的意思,母亲虽然也挂念姐姐,但是如她所说,到底是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的,否则这几年姐姐离家,母亲也不会只在团圆之日才显得特别思念。安宁是个明白人,看得通透。只是她对沈氏,也真当作母亲,却没有真正的血缘羁绊,比不过安然。

如她所说,安然在沈氏身边,就足够了。

听起来薄情,安然也不知道这话是对是错,思量一番,说道:“你多给母亲写信吧。至少知道你安平。”

安宁没有拒绝,取舍一番,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家,可对沈氏的情分,总不能断的太绝,没有生她之恩,但对自己到底不错。

从宋家离开,百里长见安宁眉间微有愁色,快回到家,才道:“有心事?”

安宁看了他一眼,真是看习惯了,连他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模样也觉亲切:“说隐居…好像也有些人舍弃不下。”

百里长笑笑:“安宁,你没听过一句话,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若不愿做小隐,我又不能做大隐,那我们还可以做中隐。”

简单两句说的安宁茅塞顿开,百里长又说道:“你不如我,没有亲人可亲,为夫自然知晓你舍不得家人,我也不会强制你与他们断了联系。我临走前会向圣上表明,再不理会任何一国,任何一臣的事,也不会再回来。但你若牵挂家人,仍可以回来,并不碍事。圣上如果真要赶尽杀绝,也不会等到如今。”

安宁心头大石放下,笑道:“如此就好,不会愧对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