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笑意款款,十足的低姿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上,台阶已经下到这份上了,若是杜家人还要吹毛求疵,她就真的再没办法了。

这侯爷夫人也不是这么好当的,萧夫人不禁在心里抹了把汗。

不过她这么说也是以防万一,若是萧老夫人舍不得瞒下了什么,有些帐只怕还得从公中出。

如今高邑县主已然掺和了进来,与杜家闹得也是没脸没皮的,索性干脆利落一些,图个清静。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萧夫人虽然也很肉痛,但这一刻却表现得无比大度。

“这还差不多!”

杜老夫人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应下了,扶着春柳的手缓缓落坐。

萧老夫人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若不是高邑县主一直在旁边低声劝慰着,只怕她仍是意气难平。

嫁妆的事情谈妥了,接下来还有些事情得由他们男人商量。

萧怀素适时地打了个呵欠,杜老夫人见她倦了便让王氏带着她先下去安置,自个儿却还坐着不走。

她眼风一瞟,唇角便泛起一抹讥讽的笑来。

萧老夫人可还坐着没走呢,她就看看这老太婆还要怎么拧,她有的是办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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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因为种种原因这文可能要改名字了,但本文内容不变哈!若是这两天你们在书架里突然看不到《锦屏花开》请不要着急,只要认准了“清风逐月”这个铁字招牌,点进去准没错的!

☆、第【9】章 探望

杜伯姝出殡发丧后,杜老太爷因朝中事务已与大儿子杜伯温先行赶回汴京,如今萧府中只留下小儿子杜伯严陪着杜老夫人与王氏一同办理后续事宜。

杜伯姝的嫁妆的确不少,这挨个清算下来只怕也要用些时日。

萧怀素倒是不急,但有些人却是沉不住气了。

这段日子,她小跨院中各色人物粉墨登场,对她尽嘘寒问暖竭尽关怀的样子,这些人为何如此再清楚不过,为的不过是她那笔数目不菲的嫁妆。

她今后虽然要住到杜家,可她依旧是萧家的嫡女,吃穿用度哪样不要钱?这些用度一个子儿不少地折进她的嫁妆银子里,白纸黑字的文书盖着长兴侯的印信,便是板上钉钉…

那些人怎么能不眼红?!

萧怀素轻笑。

没想到杜老太爷离去之前还能与萧逸涛谈妥了这事。

由此看来对上萧家,杜家的确是不吃亏的性子,有迫力,有谋算,眼光长远,相信萧家纵使得意一时,也不能顺当一世。

杜伯姝这事总归是没完。

萧夫人本是不想掺和到这事上,但耐不住萧老夫人三天两头地给她摆脸色看,这才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女儿来看望萧怀素。

毕竟眼下萧怀素还没走呢,若是谁能将她给留下来,指不定这笔嫁妆就能原地不动地呆着。

萧老夫人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但她辈份毕竟摆在那里也拉不下这个脸来,所以只能指着大媳妇出场,以期能挽回点什么。

王氏倒是不动声色地引了萧夫人到次间里饮茶说话,也由得几个孩子在一旁闹腾。

长房有两个女儿,大小姐萧怀柔是孟姨娘所出,今年八岁,二小姐萧怀畅是嫡出,今年也五岁了。

萧怀素正想躲个懒掩进被窝里,冷不防萧怀畅已经脱了鞋子挤了上来,一边还回头招呼萧怀柔,“大姐快来,今儿个咱们同三妹一起玩九连环!”说着已是从随身携带的银红色荷包里取出了一串银质的小环来。

萧怀素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只苦了一张脸道:“二姐,我想睡觉!”

“睡什么睡,老是睡觉,人都要给睡霉了去!”

萧怀畅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点在萧怀素的额头,娇声道:“若不是外头还下着雨,我早拉你出去玩沙包了,瞧你这身子骨,若是要出远门,指不定在途中就被抖散了架去!”说着已是不由分说地唤了身后的丫环,“快给三小姐更衣,”又左右瞧了瞧,改变了主意,“床榻上暗了些,咱们到外间的炕上玩,那里临着窗户,好歹能见些光亮!”

萧怀畅本就生得玲珑秀致,说话做事偏生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娇憨傲气,就连萧怀柔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半点没有出言反驳,隐隐以这个小了她三岁的嫡妹马首是瞻的模样。

小菊这段日子近身侍候着萧怀素,这丫环虽然木讷,但好也好在不多言不语,搁在身边清静。

此刻虽然听到了萧怀畅的吩咐,但小菊却恁是没动,只看向萧怀素,等着她示下。

萧怀素无奈地叹了口气,深知萧怀畅这次是没那么好打发了,遂对着小菊点头,“拿衣服来吧!”

萧怀畅的目光却在小菊身上转了几转,起初还有些意气,想想便笑了,“三妹,你这个小丫环倒还有趣,真正只听你一人的话呢!”这话里有话,小小年纪已经隐带锋芒。

萧怀素只作不懂,由着小菊为她穿戴。

萧怀柔这时才在一旁轻声道:“这几次来看三妹,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好似生了一场病,整个人都变了…”要细说变在哪里,好像又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上有些不同了。

萧怀柔细细地将萧怀素看了又看,秀眉微蹙。

“大姐这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萧怀畅此刻已是穿鞋下了榻,与萧怀柔站在一处看着萧怀素更衣起身,只增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犹自不解道:“莫非是这些日子你外祖母与大舅母将你宠的,这人也亦发娇惯了不是?”

萧怀柔便笑了起来,“二妹,女儿家自然都是娇养的,从前三伯母在世时那不也宠着三妹,只是如今…”那话没说下去,目光一转,看向萧怀素的目光已是多了一份同情与怜悯,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再怎么说萧怀素也才只有三岁多,三岁丧母,她今后的路必定艰难了些,也不外杜家要将她给接到汴京去。

想想自己,虽然是个庶女,但好歹姨娘还在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嫡母也不算苛刻,身为长兴侯府的庶长女,她的日子也不差了。

“横竖三妹待在府里的日子不多了,咱们也不说这些有的没的,”看着萧怀素穿戴好了,萧怀畅这才上前牵了她的手,将她左右看了看,抿唇笑道:“今后得闲了可要常回府来看看,别忘了咱们!”说罢又眨了眨眼,“若是能行,我也让母亲带咱们到汴京去找你玩!”

小女孩对于分别意味着什么还不甚明了,只知道最小的妹妹要走了,今后再也摆不起姐姐的架子,心中难免有些遗憾和不舍罢了。

萧怀柔却记得萧夫人的嘱咐,虽然这并不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务,但临到这会儿,她也就问了一句,“三妹就不能不走吗?咱们姐妹几个从小便在一块,若是你到了别家去岂不是要怕生?哪有在自己家里来得自在?”

萧怀素正低头看小菊为她整理裙边,闻言不禁唇角翘了翘,抬起头时已是一脸娇憨天真,“大姐说错了,那可是我外祖家呢,有外祖父、外祖母,有舅舅、舅母,听说还有好些表哥表姐陪我玩,他们可都是我的亲人,不会不自在的。”掰着手指数完后,又转过身对萧怀畅道:“二姐不是要玩九连环,我还不会呢,二姐教教我!”

萧怀素这一打岔,萧怀畅哪里还会认真去想这俩人话里的意思,先前的不快已经丢到了脑后,笑嘻嘻地拉着她的小手便向外间的炕头奔去。

萧怀柔略微站定,看着俩人远去的身影却是若有所思。

萧怀素这话说得也没错,听着是童言稚语,却滴水不漏,甚至还不软不硬地将她的话给驳了回来,这就有些不简单了。

到底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还是大人们教的,萧怀柔肯定偏向于后者。

不管怎么样,今日发生的一切她必是要一字不漏地转诉给萧夫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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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改成了《侯门嫡秀》,我看着也行,和《名门嫡秀》成了姐妹篇嘛,姑娘们要快些适应,呵呵!

☆、第【10】章 县主

橙黄色的烛火在黄杨木小炕几上左右跳摇着,隔着灯罩散发着微弱的光,一个身着葱绿色夹袄的媳妇子揭开灯罩拨了拨烛芯,火苗往上一蹿,房中又亮了起来。

高邑县主懒洋洋地窝在炕头,身下斜斜地靠着厚厚的秋香色金钱莽长条褥,扫了一眼那媳妇子,道:“望江,过来给我捏捏腿!”

望江笑了笑,顺势坐在了炕沿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高邑县主捏着小腿,嘴上却是道:“县主也不去三小姐那里走走,听说今儿个侯爷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又去蹿门子了呢,”说着看了看高邑县主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道:“回头老夫人问起,奴婢是怕县主不好交待!”

高邑县主原本半闭着眸子安然享受着,闻言这才掀开了眼皮,淡淡地哼了一声,“老夫人眼皮子就是这样浅,不过一点物什便舍不得了,萧家看着这样气派,没想到这内里却是…”后面的话在舌间里打着转,终是没有往下说去。

高邑县主抿了抿唇角,扶着望江的手坐了起来,皱眉沉吟,“以后毕竟是要做萧家媳妇的,我也不是不想讨老夫人欢心,”说着瞥了望江一眼,无奈道:“可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从前待我还亲近,自从这病了一场…许是杜家人在她耳边说了我什么,如今一见我就一脸的防备,再说她那小模样又和她那死去的娘那么相像,我见着难免心里就…”

望江听得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连手都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

高邑县主瞪了望江一眼:“你怕个什么劲,横竖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谁能知道?”

“奴婢不是怕,”望江哆嗦了一下,又极快地调整好了情绪,“奴婢是为县主担忧。”

高邑县主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半眯了眸子,心思一时之间翻转莫名,百般滋味徐徐涌上了心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眼下我还怀着身孕,若是上赶着往那边贴过去,不小心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是得不偿失!”

高邑县主紧紧抿了唇,想她也是天之娇女名门闺秀,却偏偏遇到个短命的丈夫,自己生女儿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尚且还活了过来,他却在赶回府的途中堕了马,一命呜呼。

丈夫去世后她自然是不会守寡的,之后又在表姐夫的牵引下与萧逸海看对了眼,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心思用尽地与杜伯姝做了朋友,那半年的时间里虽然说不上曲意讨好,到底是掩了自己的性子,这才能够与萧逸海更接近一分。

如今杜伯姝已经去世,按理说她的诸般愿望就要达成,可这心里为什么老有些不踏实。

高邑县主叹了口气,窗外雨声阵阵,不禁将她的视线引了过去。

新糊的窗纸上映出淡淡的两个身影,望江又探进了一分,小心翼翼地道:“已是入冬的天了,想必这雨也下不到几时,冬日里晴暖之时县主还是要多出门走走,老窝在炕上对孩子也不好。”

高邑县主淡淡地点了点头,“等这事过去了,咱们回董家看看嫣姐儿,”话到这里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含着惊喜地转过了头来,“要是我将嫣姐儿也接到萧府来,你说可行不可行?”

望江一惊,手下的动作难免就慢了半拍,略一思忖后,才道:“萧家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就怕董家不放人。”

高邑县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只要我开了口,他们哪有不放人的,从前我自己都没个准,这才没和他们正经谈嫣姐儿的事,可如今有了逸海的孩子,我也想嫣姐儿能有个伴…”说到这里眸子一亮,唇角已是露出几许笑意,“正巧有人要走了,我看那小跨院也不错,收拾收拾给嫣姐儿住正好。”

高邑县主自然是不喜欢杜伯姝母女的,从前是为了能进萧家才与她们多般亲近,自己少不得吃了许多委屈,既然如今一切已经摊开来了,她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讨好一个小女娃。

再说杜老夫人婆媳俩防自己就跟防贼似的,她去一次呕一次,连萧怀素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请了出去,要想完成萧老夫人的使命自然是难上加难,再说她如今也真没这个心思。

望江眼珠子一转,忙附和着点了头,“还是县主想得周到。”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夫人那里县主就要多费些心思了。”

“且等着吧!”

高邑县主眼波盈盈,嗤声一笑,“现在老夫人一门心思钻进那丫头的嫁妆里,怎么着也不肯出来,这时日一过也就冷了心思知难而退了。”举起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左右看了看,艳红的丹蔻在烛光下倒是带了层暖色,泛着莹莹的微光,“杜老夫人可是好相与的?更别说杜大夫人还有一张利嘴呢,她怎么斗得过人家婆媳俩?!”

“侯爷夫人不是常往三小姐屋里跑么,若是她真地说动了三小姐留下,只怕老夫人要对她高看几分了!”望江话语里有些不解和担忧,也着实是为自己主子着想。

“望江啊望江,你可真是糊涂了!”

高邑县主轻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侯爷夫人真想留下萧怀素,只怕早已是机关算尽,可那日谈嫁妆之时还不是她先松的口,这就证明她不想掺和进去,如今又是带着两个女儿去的小跨院,只怕也是向杜家人示弱,表明自己无心留人,让杜家人早走早好。”

望江这才恍然大悟,“还是县主看得通透,奴婢在县主身边也待了这么些年,若是能学到县主的半分聪慧就谢天谢地了。”说着还双手合十地念了句佛。

高邑县主的笑声便更欢快了,只拉了望江的手拍了拍,难得的轻声细语,“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心眼实诚,听话又忠心,像乌妈妈那般的,我可消受不起!”顿了顿又瘪嘴道:“也亏得她如今荣养了,若是还在我身边念叨管束着,只怕今日咱们也不能成事!”说着语气已是倏地一沉,眸中散出一抹凌厉之光来。

望江听得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高邑县主逼人的目光中渐渐低下了头去,额角却不由滑落了一滴冷汗,她不是不聪明,只是在县主面前她不敢聪明。

聪明的人早死了。

乌妈妈是到庄上荣养去了,可那种养法就是让她去她也不敢啊!

☆、第【11】章 暖阳

王氏的动作确实利索,这边与萧夫人寒暄着,那一边却也没放下清点杜伯姝嫁妆的事,甚至还趁着萧夫人的几次到访将哪些缺了坏了的物件给列了出来,横竖是拿不走了,连同杜伯姝当年出嫁时打的那全套黄花梨木的家具一并给折了现。

萧夫人一边肉疼地掏钱赔了,一边还要笑着应酬,心里着实苦闷了一阵。

不过这事已成定局,只能指望将来高邑县主能记着这份情,好好为他们萧家的男人谋个差使,也不枉她这般费尽心机一场。

杜老夫人却是趁着这段日子带着小儿子杜伯严在兰陵这地块采卖了好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小姑娘合用的,老人家也是怕萧怀素到了汴京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那里的风物,这才紧着需要的买,也足见对她的关切和爱护。

日子已进了腊月,看杜家人这阵仗,只怕料理完了这边的事情也要赶着回汴京过年的。

萧夫人在心里琢磨着,等着杜家人一走她便又要开始操办萧逸海与高邑县主的婚事,如今县主这肚子也显怀了,再不能拖,婚事不求办得多热闹,只要过得去就行。

杜老夫人最终定了十二月初九启程回汴京。

临行前两天难得出了太阳,冬日暖阳特别让人觉得稀罕。

萧怀素早早地爬出了被窝,连日的绵雨就没歇过,她觉得自己都有些发霉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出门晒晒太阳。

杜家人的确很宠她,除了王氏正安排着出行的事宜没有作陪外,杜老夫人母子都在,还让丫环抬了桌椅在院子里,桌上摆了点心瓜果,黄灿灿的橙子,红沉沉的冬枣,还点缀了几个青柠,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看起来尤其喜人。

杜伯严抱了萧怀素在怀中,她还有几分不自在地扭捏,乐得杜伯严不由开怀一笑,“母亲,您瞧瞧这丫头,竟然还害羞了起来!”

萧老夫人抿唇一笑,目光却是亦发地怜爱,“怀素她母亲去得早,父亲…只怕与她也不多亲近,对你这个四舅舅难免有些生分,到了杜家就好了,一屋子的人宠着她,慢慢地也就不怕生了。”

萧怀素动了动鼻头,红着脸偷偷瞅了杜伯严一眼,却是对杜老夫人认真地点头,“还是外祖母说得对,平素就您与大舅母爱抱着我,如今换了人…总有些不习惯…”

“你这丫头!”

杜伯严轻轻揉了揉萧怀素的额发,眸中难掩疼爱的目光,“你三表姐比你大了不到一岁,如今她也是…也是没有了母亲,你们俩人今后好好作伴,舅舅一块疼!”

杜老夫人不由看了小儿子一眼,轻声一叹,“伯严,柳氏也去了这些年了,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柳家不是还想着嫁个女儿过来,若是玉姐儿的姨母进了杜家,将来对她也好…”

杜伯严表情一滞,缓缓敛了唇角,“母亲,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些,玉姐儿还那么小,等她大些再看看。”

“你啊!”

杜老夫人又是长叹一声,看了一眼萧怀素,见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俩人身上,只惋惜地摇了摇头。

俩人的对话萧怀素自然是听在了耳里,她伸手拿了个冬枣,“卡嘣”一声咬在嘴里,脆脆的甜,口感真不错!

杜伯严的婚姻问题不是她该关注的,不过杜家的男人也算长情,且家风持正,没有一个纳妾的,所有的孩子都是嫡出,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想想都是满满的正能量。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低沉。

萧怀素微微眯了眼,扫了扫俩人,笑着抓了几颗红枣塞到杜老夫人怀里,“外祖母吃,可甜了!”

杜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接过红枣咬了一口,看着萧怀素期待的目光,不由点头赞许道:“果真是甜呢,咱们怀素真乖,有好东西还不忘记给外祖母!”

杜伯严便佯装生气地轻哼了一声,“怀素可是忘记了舅舅?”

萧怀素嘻嘻笑了声,眼珠子一转,捧了个青柠到杜伯严跟前,“四舅舅吃这个!”

“你这丫头!”

杜伯严摇头失笑,敢情这丫头小小年纪便会看碟下菜,甜的就给外祖母,酸的就给自己这个四舅舅,倒真是个有眼色的。

杜老夫人也呵呵地笑了起来,刚才的沉闷瞬间一扫而空,她拉了萧怀素的手,小丫头顺势滑下了杜伯严的腿,倚进了外祖母的怀中,由得她一下一下地顺着自己脑后及肩的乌发。

“这孩子就是可人疼!”杜老夫人笑道:“真正是外祖母的开心果!”

“什么开心果?!”

王氏的声音由远及近,萧怀素扭头看去,那一色青石板小径上正走来一含笑的妇人,不是王氏还能是谁?

“说怀素呢!”杜老夫人亲昵地点了点萧怀素的鼻头。

萧怀素赶忙仰起头来甜甜地唤了王氏一声,“大舅母!”

王氏对着萧怀素点头笑了笑,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才对着杜伯严微微颔首,“四弟也在啊!”

杜伯严起身对着王氏行了礼,口中道:“这几日累得大嫂这般辛苦,弟弟也没帮上什么忙,着实惭愧!”

“得了,咱们叔嫂说这些干什么!”

王氏笑着嗔了杜伯严一眼,大方地落坐在了一旁,又接过春柳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喉,这才道:“家里两个皮猴的功课都是你教的,若说要谢,大嫂岂不是要好好谢谢你!”

杜伯严是永宁十二年的探花郎,别看他平日沉默得不爱说话,才学却是了得,对外人不亲近,对家人却是一等一的好。

“大嫂这话就扯远了,”杜伯严正了脸色,“能够教导两个侄儿我求之不得,若不是父亲和大哥不得闲,岂轮得到我班门弄斧?”说到这里又不禁笑了,“这次来兰陵我本还放心不下玉姐儿,倒是云姐儿帮我揽下了这差事,还是大嫂教得好,云姐儿不过才九岁的年纪已经隐隐有了姐姐的风范!”

王氏这才掩唇一笑,“都是杜家的女儿,你夸她不就是夸咱们杜家人么?!”

还是杜老夫人笑着打断了这个话头,“都是一家人还这样客气做什么!”

看着几人合乐融融的模样,萧怀素暗自松了口气,兄友弟恭,姐妹孝悌,若是将来的生活真是这般模样,那她的日子一定会平顺许多。

☆、第【12】章 腊八

午后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又不若夏季的烈日炎炎,如春风般和煦飘荡,轻轻抚过脸庞。

萧怀素不禁微微眯了眼,惬意地享受着。

王氏过来坐定了,杜伯严便不好在这里久待,虽然俩人是叔嫂,但想来也是有忌讳的,他不过又坐了儿会便借故先出了院子。

萧怀素在一旁吃着果子,也不觉得大人们的谈话无聊,看似好像漫不经心,却是句句都听进了耳朵里。

杜老夫人又问起王氏那些跟着杜伯姝一同到了萧府的陪房,“看看有哪些人愿意跟着咱们走的,若是想要留下,那也由得他们,心都不在自个儿主子身上了,带回去指不定也是个白眼狼!”

这就是在为杜伯姝的去世而迁怒,若是这些人里有一个上心的,懂得往杜家递个话来,让他们早有准备,或许事情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杜老夫人沉下了脸来,心中也不是没有懊恼,若不是连她自个儿身边都没有经年的老嬷嬷,早便派了这样一个人在女儿身边,有人能随时提点着杜伯姝,想来也不会像如今这般。

王氏看了一眼杜老夫人,心中叹了口气,想了想才道:“伯姝陪嫁庄上的人事倒没什么变动,想来萧家人的手暂时还没伸那么长…不过府中倒是有几房人想要跟着咱们回去,外院做着杂事的肖家一房四口,还有在浆洗房和柴房做活计的吴家人…至于那两个通房,”说到这里王氏轻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如今已是指望着跟着萧三老爷吃香喝辣,自然就看不上咱们家了。”

杜老夫人心思一动,想到了被打发到庄上的两个丫环,“另外两个犯了事的呢?可还找得到人?”

王氏眉头微蹙,沉吟道:“这事我也派了人去打听,只是两个丫环打发的庄子太远了,如今派去的人还没来回信…”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在萧夫人那里也探了口风,说是到庄子上便配了人,只怕如今就算咱们想要,人也是不好带走了。”

看着杜老夫人一脸沉思的表情,萧怀素侧了侧头,一双眼睛又明又亮,瞳仁里墨色深深,显见的也是在思考着什么,只是王氏在认真地听着婆婆说话反而没有注意到。

其实这个道理不仅是杜老夫人婆媳明白,连萧怀素都懂,在这个时代嫁了人的女人便是夫家的人,若是杜家要带走也说不过去,这就是要生生拆散人家夫妻,于情于理都是不适当的。

再说了,万一萧家人说谎了呢?

那被打发到庄上的丫环如今是否真在那里还两说。

想来杜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她眉峰一皱,半晌才冷然道:“若真如咱们所想,就是找到了,人只怕也不在了!”

萧怀素心里一惊,面上的表情瞬间便凝住了。

她心中的“在不在”与杜老夫人口中的“不在”便是两重意思了,她只觉得指尖微微有些发凉,不免轻轻抖了抖。

王氏目光一转,见到萧怀素这模样忙起身倚了过来,将她揽到了怀中,又望向杜老夫人,迟疑道:“婆母,这孩子人小鬼大,咱们说什么只怕她…她也是听明白了几分。”话语中虽然有些欣慰,但又不乏一丝担忧。

孩子早熟是好事,但慧极必伤,他们还希望这个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

杜老夫人的目光也凝了过来,她紧抿着唇角,面色显见的多了一丝严肃,“怀素,你可真的明白?”

萧怀素低垂着目光,眼珠子转了转,到底有几分心虚,藏在袖中的小手都紧握成了拳头,在杜老夫人逼人的目光下却不得不抬起头来,只咬唇道:“外祖母说她们都可能不在了…就是像我母亲一般吗?”说话时眸中已是升腾起了一片水雾,王氏不由怜惜地将她轻轻拍了拍,面上有了一丝不忍。

“是。”

杜老夫人沉沉地点了点头,正待要再发问,却见得萧怀素又变得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不禁失笑。

是了,萧怀素再懂事也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就算知道这些人不在了意味着什么,却还是不明白个中的原由,不过能这样已是不错了,她只要慢慢地教,细心地引导,将来必定不会让这个小外孙女再吃了别人的亏去。

王氏还想要再说什么,杜老夫人已是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孩子面前就别说这些了,今后她会明白的。”

王氏感叹了一声,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抱了萧怀素在怀中,转而说起了其他。

萧怀素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只觉掌心里已是湿濡一片,不得不在袖管里抹了抹,这才又小心翼翼且不着痕迹地将小手给露了出来。

做个小孩不难,但要做个隐藏自己成人内心的小孩却是有些难度了,她还需要一个慢慢适应和改变的过程,她如今的亲人可都是人精,一不小心露了馅,只怕自己的来历便要遭人猜忌。

萧怀素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胸腔中如雷鼓的心跳声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

俩人又说到明儿个是腊八节,王氏已是笑着捏了捏萧怀素的脸蛋,“若不是不想怀素在赶车的途中过个腊八,咱们今日就能动身。”

萧怀素眼睛一亮,娇声道:“大舅母,那明日咱们可是能吃上腊八粥?”小脸上已是带出一丝渴望和期待。

杜老夫人便笑道:“明儿个让厨房里熬了浓浓的腊八粥,要软糯些,就加些红枣、莲子、杏仁吧,桂圆、白果、菱角都免了,孩子牙口没那么利索,那些东西不一定嚼得烂,还是要少吃些!” 杜老夫人说着已是爱怜地轻轻抚了抚萧怀素的肩头,又转头对王氏道:“只是咱们不在汴京,也没法回家祭祀先祖,明儿个你陪我到附近的庙里上柱香,也算了个愿。”

“婆母放心,”王氏笑道:“伯温与公公离开时我也嘱咐过他,让他腊八时记得在祖宗牌位前上柱香,等着年下咱们再补上!”

杜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办事素来是个细致的,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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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离去

腊八这一日倒是过得很平静,萧家人也没有来打扰,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之后,萧怀素第二日醒来便被塞进了温软宽敞的黑油平顶马车里,她尚还有些睡眼惺忪,忍不住捂唇打了个呵欠。

目光四处一扫,只有小菊坐在角落里,见着她那模样赶忙递上了一杯温水,平板的声调不带一丝起伏,“小姐喝水!”

“嗯。”

萧怀素瞄了她一眼,人动也没动,就着小菊的手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轻声问道:“外祖母与大舅母呢?”

“老夫人与大夫人在二门那边与侯爷夫人话别,只怕一时半会儿还过不来。”

小菊据实以道,目光略微低垂,这一次她能跟着杜家人离开也多亏了萧怀素。

她人虽然木讷了些但到底不笨,知道在萧府她顶多是个三等丫环,若不是机缘巧合也不能近到萧怀素跟前服侍,不跟着来只怕这辈子也出不了头,比不得那些在萧府做惯了的家生子们。

萧怀素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厚实的棉布车帘一下被人从外撩了开去,猝不及防之下灌进一口冷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眼一看却是萧怀畅钻了进来。

小菊赶忙行礼唤道:“二小姐!”

萧怀畅一咕噜地蹿到了萧怀素跟前,关切道:“怎么了,身子还是这样弱?”说着已是噘嘴抱怨了起来,眉梢眼角带着一丝稚女的憨态,“叫你别走,你偏走!”竟是有几分赌气的模样。

萧怀素笑着摸了摸鼻头,“二姐若是舍不得我,得空了便来汴京玩吧,横竖也就十几天的车程,不算远呢!”

“我也想出门,”萧怀畅叹了一声,又瞥了萧怀素一眼,“那也得母亲愿意带我出去,眼下家里一摊子事,三伯父他又要…”说到这里她猛地住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萧怀素一眼。

到底是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萧怀畅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但也觉得萧怀素有些可怜。

她不希望高邑县主做自己的三伯母,可这事似乎已成定局,却不是她这个孩子可以改变的,就连萧夫人都开始忙活着新婚的摆设装饰,她半点插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