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猛然起身,朗声叫道,“好,太好了!”

她所做的手脚终于起作用了吗?脑中浮现出方才太监所描述的画面,心中的畅快不断的冒出来,此时的她,太过兴奋,就是因为太过期盼安宁小产,以至于在听到昭阳殿中有人小产,就自然而然的将那个小产的人联想到安宁的身上。

毕竟,在她看来,昭阳殿中,就只有安宁一个孕妇不是吗?

心中雀跃着,皇太后又许久不曾这么高兴过了,自从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自己的意思,她心中就压抑着郁结之气,怎么也挥之不去,现在,她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了啊。

所以,此时的皇太后,竟然有些得意忘形的失了仪态。

而和她一样,她身后的安兰馨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也是沸腾了起来,脑中浮现出安宁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看来,老天是不会长时间的眷顾着那一人的,老天对安宁再好,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不是吗?

此刻,她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安宁此刻的情况,可是…目光落在皇太后的身上,安兰馨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她是否能去,就要看太后娘娘允许与否了啊。

皇太后眸光闪烁了半响,似乎是终于将心里的激动都消化了许多,才敛了敛眉,平静的皱眉,“太医到了吗?孩子可是保住了?给哀家下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将孩子给保住了!”

保住?这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罢了,方才这太监不都已经说了吗?是小产了,孩子已经没了啊!

既然已经没了,那么,她现在要做的,是另外的事情了,皇上那么在意宸王妃肚中的这个孙子,她作为皇帝的娘亲,自然要为那所谓的“曾孙”焦急,担心,痛心一把了。

“太医许是已经到了昭阳殿了,奴才听闻,昭阳殿内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啊!”太监敛眉,沉声道。

皇太却是暗自挑眉,不容乐观吗?不容乐观才好啊!孩子没了,最好连大人也一块儿没了,那才是天大的好事,同时失去孩子和妻子,不知道苍翟那小子,会是怎样的痛苦呢?

苍翟那小子,也是她的肉中刺啊!

皇太后敛眉,随即,便感受到手臂被人碰了碰,皇太后转过脸去,看到的是安兰馨,此刻,安兰馨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写道,“母后,宸王妃在宫中小产,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情,母后不如让兰馨替母后去看看宸王妃到底怎么样了,母后觉得如何?”

安兰馨主动请命,无疑是在提醒着内心兴奋的皇太后,看戏,自然要身临其境才好啊!

果然,皇太后眼睛一亮,她倒是忘记了,宸王妃小产,而她作为皇太后,在这个时候理应将“关怀”第一时间送到,眼底划过一抹阴沉,“算了,哀家亲自去一趟吧!”

这结果在安兰馨的预料之中,皇太后又怎会放过这一次机会?而她同样也是不会放过,敛眉,快速的写下几个字,“母后,那兰馨将母后送到昭阳殿门口吧,等到亲眼看到母后进了去,兰馨才能放心的回春华居去。”

皇太后皱了皱眉,春华居这三个字,似乎是在提醒着皇帝对她的违逆,心底浮出一股浓烈的不悦,“罢了,你跟哀家一起去吧。”

那个春华居,不回去也罢!

安兰心中一喜,但是却没有过多的表现出什么喜悦,而是皱了皱眉,为难的道,“兰馨听凭母后的吩咐。”

对于安兰馨的温顺,皇太后一直都是十分的喜欢,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摆驾昭阳殿。”

皇太后仅仅只是带了几个随从的宫女太监,和安兰馨一起出了寝宫,朝着昭阳殿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昭阳殿中,榻被一袭纱帘从上而下的罩着,在纱帘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女子躺在榻上,若隐若现,偶尔发出一丝轻微的呻吟声,夹杂着细微的痛苦与悲伤。

宸王妃的贴身侍女茵茵垂首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但神色之间,却是带着一抹淡淡的悲痛。

“太医,怎么样?”见太医松开了榻上女子伸出来的手腕儿,茵茵急切的问道。

太医摇了摇头,“孩子已经没了,方才流了那么多血…”

此刻,就连太医也以为那榻上躺着的女子是宸王妃,宸王妃平日里的调理和检查,都不是他经手的,但他去听闻过,宸王妃似乎已经有了六个月左右的身孕,这个时候小产,无疑是危险的,目光落在纱帘之后,那隆起的小腹上,从脉搏上看,肚中的胎儿已经没了,但是,胎儿却还在宸王妃的肚中啊!

“滚,滚出去!”纱帘之后,女子发出凌厉的吼叫,让太医怔了怔,但片刻却明白,许是刚失了孩子,心情不稳定吧,可是…

“太医,谢谢你了,你先且下去吧。”茵茵皱眉,对着太医道,一脸的为难,好似是害怕纱帘后的女子更激烈的反应伤到太医一样。

太医皱眉,还想说什么,但纱帘中,又传来女子的吼叫声,太医终究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走出了房间。

太医刚出了房间,茵茵的嘴角便扬起一抹笑意,还特意的朝着某个地方望了一眼,朝着那边点了点头,一切准备就绪,她们现在,就是要等皇太后的到来,她和安宁都知道,太后娘娘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不会不来。

瞅了瞅时间,这个时辰,皇太后怕是快到了吧!

果然,如安宁河茵茵所料的那般,太医到了门外,正好遇到进了昭阳殿的皇太后,以及她身后跟着的蕙妃安兰馨。

二人的步履之间都带着几分急促,好似听到这个坏消息,心中担心着“宸王妃”的安危一般,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别人这么认为,但若是安宁和茵茵看了,定不会这么想,皇太后眸中闪烁着的光亮,分明就是隐晦的兴奋啊!

太后见太医迎面走来,想到什么,立即趁着太医对她行礼的当口问道,“宸王妃现在的情况如何了?孩子呢?”

这是太后此刻最关心的事情,虽然方才已经听到太监的汇报了,但是,亲耳听太医确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孩子没了,而宸王妃她…”太医目光闪烁着,欲言又止。

皇太后眸子一紧,“她怎么了?”

太医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开口,“太后娘娘,您也知道,如今宸王妃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脉搏孩子已经没了,但是,宸王妃的肚子…”

太医小心翼翼的说着,试探的看着皇太后,确定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宸王妃情绪不稳定,微臣是被赶出来的,可若是和宸王妃再继续如此下去,恐怕会是一尸两命啊!”

一尸两命?

这四个字顿时让皇太后和安兰馨心中一怔,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欢喜,一尸两命么?如果真是一尸两命的话,那就太好了!

就连安兰馨此刻也是如是想着。

“你且下去吧,哀家自会劝劝宸王妃。”皇太后心中自然是希望安宁的情绪继续这样不稳定下去,她倒是要看看她能够坚持得了多久,不过,表面上,她自然得做做样子了。

太医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太后娘娘说劝,那就只有等太后娘娘劝了。

皇太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快速的走进了安宁的房间,门一被推开,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嘶吼声,声音带着些微的嘶哑,异常的凌厉骇人。

如果说,平日里,安兰馨听得出安宁的声音是怎样的,但是,这一刻,她却是分辨不出来,和皇太后一样,目光落在那纱帘之后若隐若现的身影上,眼底泛着幽光。

这便失去了孩子后的安宁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安兰馨心中畅快之极,二姐姐啊二姐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而此时,躲在暗处的安宁,看到安兰馨,心中却是一怔,安兰馨么?她怎么也来了?她自然是知道,这段时间安兰馨时常在皇太后的寝宫之中,不仅如此,她还小小的利用了安兰馨一把,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没有发现的吧!

安宁眸光微闪,眼底多了一丝诡谲,这个安兰馨,竟然这么大胆的到昭阳殿来了,她是跟随着皇太后一起,想要看到她小产的模样么?

安兰馨此刻的神色,都被安宁一览无遗,安宁瞬间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是的,安兰馨就是来看她小产的!

眸子紧了紧,这个安兰馨,竟然也有如此的心思么?哼,可惜,怕是要让她失望了,不过,在她失望之前,让她再享受一会儿得意与畅快又如何?有句话不是说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重么?

此刻,安兰馨和皇太后心中有多畅快,等会儿的失望,也就会有多浓烈啊!

不过,安宁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人犯她一分,她得还十分,而至于安兰馨…安宁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皇太后很喜欢她的这个三妹妹啊!既然如此,那她不做点儿什么,是不是就太划不来了?

安宁如是想着,心底也在暗自盘算着,她的这个三妹妹,自从当上了蕙妃之后,她可是什么都还没有表示呢!既然如此,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吧。

茵茵见到皇太后进来,立即朝着行了礼,又看了看纱帘之后,茵茵为难的道,“太后娘娘,她…她怕是无法向娘娘行礼了,请娘娘恕罪。”

皇太后此刻自然是不会在意安宁是否给她行礼,敛了敛眉,淡淡的道,“免了,你家王妃到底怎么样了?”

茵茵皱眉,满脸的伤痛,“我家王妃,王妃她…”

茵茵结结巴巴,故意不说得清楚,神色微闪,似乎是在故意诱导着皇太后,让她认为纱帘后躺着的女子,就是她家王妃无疑,心中却是暗道:我家王妃好好的呢!此刻,她正看着你呢!皇太后啊皇太后,你也不过如此罢了,你又怎知道,你在这里看戏,却也同时成了别人眼里的戏中人!

茵茵故意意味不明的诱导着皇太后,而这效果也是显著的,皇太后本就以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更加相信在那纱帘之后躺着的人是宸王妃安宁了。

心中浮出一丝得意,皇太后心中大叫了声:好啊!真是太好了!单是看着丫鬟的神色,就知道这一次宸王妃的情绪,可不仅仅是一丁点儿的让人担心啊,不过,越是让他们担心的事情,在皇太后眼里,却是会让她更加的高兴。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家王妃在我们北燕皇宫中小产,若是让宸王知道了,怕是…”皇太后紧皱着眉,叹息了一口气,她的脑中浮现出苍翟的身影,眼底眸光微闪,“哎,我们北燕该如何对宸王交代啊!”

她现在,倒是有一个想法,若是宸王在这里,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脸色?怕是心痛得恨不得死了算了吧!

“宸王呢?可通知了宸王?”太后继续问道,目光时不时的瞟向那纱帘之后,想着方才太医所说的话,心中的恶毒一直持续的流转着。

茵茵摇了摇头,“没有。”

这件事情通知宸王干什么?难不成是让宸王来看好戏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茵茵如是想着,不知道王妃是否有和她一样的想法,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十分的确定,此刻,王妃在内堂里,定是十分兴致高涨的看着皇太后的自说自话。

皇太后敛眉,没有吗?没有怎么行?

“来人,快去寻宸王殿下,宸王妃此刻没有宸王在身旁怎么行呢?”皇太后吩咐道,能够看到苍翟伤痛,她又怎会放过这次机会?

外面皇太后带来的太监宫女,听了皇太后的旨意,立即领命而去。

此刻,皇太后满心欢喜,心中的期待越发的浓烈了,目光落在纱帘后的榻上,那一个女子依旧发出细微嘶哑的呻吟声,皇太后敛了敛眉,大步朝着纱帘走去,而安兰馨也紧随其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安宁此刻的境况。

茵茵见到她们二人的举动,神色微闪,却是猛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蕙妃娘娘,她…她…奴婢害怕,她冲撞了二位…”

皇太后皱眉,冲撞了她们?哼,如何能冲撞?便是能冲撞又如何?什么都无法打消她们二人想看到安宁凄惨模样的念头。

皇太后和蕙妃冷冷的看了茵茵一眼,并没有理会她,连脚步都没有停下片刻,缓缓的走到了纱帘的前面。

无法阻止皇太后和蕙妃,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现在,二人的举动,更是让茵茵的嘴角扬了扬,不过,她低垂着头,却是无人察觉到她的异样。

皇太后想要看纱帘之后吗?不过,看了怕是要让她失望吧!

茵茵心中激荡着,倒是有些期待看皇太后震惊失望,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精彩表情了呢!

茵茵抬起头,在她的目光之中,皇太后亲自朝着纱帘伸出手去,在到了纱帘处,顿了顿,片刻之后,果断的撩开了帘子…

皇太后和安兰馨以为她们会看到她们脑海中想象得到的那画面,只是,她们看到了什么?

两人的连都在那一瞬间垮了下去,在她们的视线当中,确实有一个女子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空洞无神,口中不断的呢喃着“我的孩子…”

在她的身下,隐约可以看见裙褥上沾了血迹,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只是,那一张脸…却不是安宁的脸!

皇太后和安兰馨都是怔了怔,再看了那张脸许久,确定没看错,那确实不是安宁的脸之后,她们的心中才咯噔一下,方才的得意与幸灾乐祸,顿时变成了愤怒与失望。

“这是怎么回事?”皇太后怒声吼道,不是安宁!为什么竟然不是安宁?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而安兰馨也是一样,她的震惊不亚于皇太后,天知道,她在看到那个人不是安宁的时候,她心中是怎样的心情!

若不是她口不能言,此刻,第一个问出是怎么回事的人,怕就是她安兰馨了。

安兰馨和皇太后的目光都看向跪在地上的茵茵,满脸的质问,浑身所散发出的凌厉,笼罩着整个房间。

可是,谁知茵茵却是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皱眉道,带着几分无辜,“什么怎么回事?”

皇太后心中的愤怒更盛,加重了语气,“为什么不是安宁?她不是小产了吗?为什么这里的这个人不是她?!”

直觉告诉皇太后,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她的心中还有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弥漫着,这感觉笼罩着她的心,让她甚是不喜。

她最讨厌的就是事情不在她的控制之内了,上次明明是要设计皇帝,到最后,竟然被皇帝钻了空子,让赵昭阳成了皇后,她已经是气愤至极了,而这件事情,无疑更加在还未浇灭的火焰上,泼上了一桶油。

此话一出,茵茵更是无辜了,“太后娘娘,小产的人本来就不是王妃,娘娘从哪里听得王妃小产了?谁敢如此在娘娘面前搬弄是非,娘娘,你可要明察啊,这等诅咒王妃的小人,定要严惩才是。”

皇太后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什么叫做小产的人不是王妃?什么叫做诅咒王妃的小人,定要严惩?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是上当了,她竟然上当了!

正如是想着,一个声音便在房间之中响起,让皇太后和安兰馨皆是不由得一怔…

“咦,太后娘娘来了,安宁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上次娘娘送给这小家伙的布料,安宁可都裁剪好了呢,就等着缝制了,那布料,果真是好极了,这不,安宁正想着去太后寝宫亲自感谢,却没有想到,太后娘娘竟然到了昭阳殿来,呵呵…”安宁意有所指的道,温婉的语气甚是真诚,不过,她放在隆起肚子上的手,那孕妇的姿态,却是一一都在昭示着对皇太后的讽刺。

皇太后目光落在安宁那隆起的肚子上,脸色更是难看,这…这还不明显么?安宁是给她挖了一个陷阱啊!而她却,还是中计了!

安宁却没有理会皇太后那狠戾的视线,目光落在安兰馨的身上,那一刻,安兰馨竟然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安宁眸光微敛,避开么?嘴角微扬,安宁亲切的对着安兰馨开口,“三妹妹也来了,哦,你看我,三妹妹如今是蕙妃娘娘了,宁儿怎还能叫三妹妹为妹妹呢?”

皇太后身体一怔,疑惑的看着神色变得慌乱的安兰馨,捕捉到什么,厉声问道,“什么妹妹?”

安宁等的就是皇太后的这一问,看安兰馨的眼神,越发的深沉,朗声道,“太后娘娘不知道吗?宁儿还以为蕙妃娘娘告诉太后娘娘了呢,宁儿和蕙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啊!”

皇太后一听,怒气更是高涨,那眼神,似乎要将安兰馨灼穿。

安宁看了,眼底眸光闪烁,她倒是要看看,震怒的太后会怎么对待这骗她的安兰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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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章 彻底决裂,跪地求饶借刀饶杀人!

安宁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投下的这一记重磅炸弹,足以在这二人之间炸开,她隐隐感觉到皇太后不喜欢东秦国的女子,从那十个东秦国送来的秀女一个都没有被选做妃子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略见一斑,或许是因为昭阳长公主的迁怒,不过,安宁只想看结果。

不喜欢东秦国的女子么?她怕是不知道她喜欢,甚至极力替她筹划的安兰馨,正好就是东秦国的女子吧?

安宁几乎是想想,就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两个女人,挑破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看着这两个人狗咬狗,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安宁单是想想,心中的热血便激荡了起来,就连肚中的小家伙,也适时的在她的肚中动了动,似乎是在告诉安宁,他也甚是欢喜呢!

安宁轻抚了一下隆起的小腹,眼底的笑意更加浓郁,想害她肚中的小家伙么?想看她的好戏么?这两个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自作自受!

敛眉,安宁抬眼,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等待着看着二人的好戏。

安兰馨在听到安宁提及“三妹妹”这个让她久违了许久的称呼之时,就已经开始不安了,她不笨,又如何不知道这个事情被皇太后知道意味着什么,此刻,感受到皇太后那凌厉的视线,安兰馨如锋芒在背,不用问,她也明白,此刻皇太后对自己是怎样的愤怒。

“…”不,不是这样的,母后,你听我解释…

安兰馨张口,焦急的想要解释,但是,张口之后,再次发现自己不能发声的嗓子,心中没有比此刻更加恨这一副嗓子,此刻,她除了焦急的看着皇太后对自己的震怒越来越明显,慌乱的手足无措,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安兰馨摇摆着手,目光在空气中和安宁的视线相遇,从她的眼里,她看到了幸灾乐祸,安兰馨身体猛然一怔,意识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阴沉。

故意的!安宁她是故意的,安兰馨十分肯定这一点,安宁她一定是故意说出她们二人的关系,好引起皇太后对她的怒意!

可为什么?安兰馨的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问题,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心在那一刻咯噔一下,一丝后悔冒了出来,是啊,她怎么会忘记她的这个二姐姐的聪慧,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安兰馨咬了咬唇,二姐姐这是在报复她啊!

“兰馨,你告诉哀家,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是东秦国的人?”皇太后的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凌厉,目光一瞬不转的看着安兰馨,事实上,从安兰馨的反应上,她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但是,她想要听她亲口说出答案。

秦国人么?想到什么,皇太后眼底的凌厉,又多了几分。

安兰馨被皇太后的声音拉回神思,更加不安了起来,目光中闪烁的不安越发的浓烈,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解释?

安兰馨张了张口,猛地想到什么,到处寻找纸笔,可是,这里不是她的春华居,更加不是皇太后寝宫,这里似乎安宁的地盘儿,又不是书房,哪里能够让她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书房?

安兰馨挥舞着手,支吾着,祈求的看着宫女太监比比划划,可是,谁能明白她比划的意思?

安宁倒是明白,可是,她可乐得看安兰馨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模样,又怎么会主动帮她?

“来人,上笔墨纸砚。”皇太后凌厉的声音响起。

她所带来的宫女太监不敢有丝毫怠慢,快速的下去,安兰馨见有人去准备笔墨纸砚,但是,她心中的大石,依旧没有落下来,不安还在心里盘旋着,怎么也挥之不去,脑中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才能消弭皇太后的怒气。

皇太后本就不喜欢东秦国的女子了,更何况,自己还是骗了她的东秦女子!

房间内的气氛,显得非常的诡异,安兰馨好不容易等到了宫人送上来的笔墨纸砚,一拿到笔纸,安兰馨便迫不及待在纸上写道,“母后,你听兰馨解释,兰馨早已经不是东秦国的人。”

不是东秦国的人?安宁下意识的挑眉,这就是所谓的忘本么?安宁眼底多了一抹深沉,夹杂着些微的不屑,继续等待着看安兰馨如何向皇太后解释得清楚。

不过,皇太后看了她写下的这一句话,眉心却是皱得更紧,那母后两个字,让她如鲠在喉,厉声道,“还是不要叫哀家母后了吧,哀家可没有蒙骗哀家的儿媳。”

安兰馨脸色白了白,就连拉开纸张的手,也是猛地一抖,硬是将手中的那张纸给扯成了两半,不要叫她母后?这意味着什么?安兰馨依旧记得在皇太后开口让自己唤她母后时,她的兴奋,要知道,在这北燕国的皇宫内,不是所有后宫的妃子都有资格唤皇太后为母后的,这“母后”这个字,可是代表着皇太后对她的认可啊,在这皇宫之中,她几乎可以说是孤苦无依,有皇太后给她当靠山,这是多大的好事啊,可是…可是这一切都要幻灭了吗?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没有资格唤她母后了吗?

安兰馨楚楚可怜的看着皇太后,眼底盛满了祈求。

可是,皇太后在这后宫之中大半辈子,最不可能有的就是怜惜之情,目光微敛,皇太后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眼神一凛,猛地想到什么,皇太后继续问道,“如果你和宸王妃是姐妹的话,那你就应该姓安吧?安兰馨!是的话,给哀家点头!”

皇太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安兰馨”这三个字,可想而知,她此刻的愤怒。

安兰馨身体一怔,对上皇太后的视线,眼神之中满是惊恐,几乎是下意识的,安兰馨点了点头,这不点头还好,一点头,安兰馨却是迎来了新的一番风暴。

几乎是在安兰馨点头的瞬间,皇太后猛地大步上前几步,连自己的仪态都没有去顾忌,高扬起那一只戴着尖锐指甲套的手,狠狠的朝着安兰馨左边的脸打下去。

“啪”的一声,在房间之中响起,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皇太后的这一耳光,不仅仅是如此,这声响,更是让所有人都是一怔,几乎单是听着声音,便可以猜想得到,这一巴掌打下去,是多么的用力。

饶是他们听的人,都好似感觉到那耳光打在脸上的火辣辣的疼,更何况是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巴掌的安兰馨呢?

那强大的力道,不仅仅是打偏了安兰馨的脸,甚至是带着安兰馨的身体,一个踉跄,安兰馨就这样狠狠的朝着一边扑倒过去,而那方向,刚好摆放着一张桌子,不知是否是巧合,安兰馨的额头正撞在那桌子的棱角处,顿时,安兰馨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额头冒出一丝怪异的东西,在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都倒抽了一口气。

在他们的视线当中,安兰馨的额头受伤处,赫然凹陷了一大块,在那破损的地方,鲜血直流,一直从额际流下,滑过那半边的脸颊,映着那苍白的脸色,更是显得骇人。

安宁挑眉,暗自腹诽:这皇太后下手可真是厉害的,这反应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不过,她甚是满意她此刻所见到的,安兰馨额上那么一个伤痕,便是好了,都怕很难不留下疤痕吧!

安宁摇了摇头,似怜惜,这下可真是难为她的三妹妹了!

安兰馨下意识的抬手捂住额头,可是一碰,那疼痛便铺天盖地的袭来,似乎要将她淹没,可是,想到她此刻面对的事情,她却知道,这个时候,她连处理伤口都没有资格,当务之急,是要求得皇太后的原谅,皇太后可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啊。

安兰馨明了之后,立即顾不得额头上袭来的痛,以及不断流下来的鲜血,快说的找到方才用过的笔纸,刚要下笔,便听得皇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你早已经不是东秦国的人,那你倒是跟哀家说说,你到底如何不是东秦国的人?”皇太后神色依旧凌厉害骇人,对于安兰馨此刻的模样,她依旧没有丝毫同情,对待骗了她的女人,她有什么可同情的?

骗她?她堂堂北燕国的皇太后,怎容得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小女人欺骗?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她这个太后被骗,她的颜面怕是要丢尽了,哼,既然敢骗她,就该承受欺骗的代价。

方才那一巴掌,当真是便宜她了。

安兰馨刚要下笔的手抖了抖,如何不是东秦人?她该怎么回答?

方才,她也不过是急切的想要解释,脱口而出的话罢了,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却成了她的难题,目光不安的闪烁着,安兰馨紧紧的握着笔,不知所措的咬着唇,脑袋此刻竟然是一片空白。

“怎么?说不出来缘由了吗?还真是心思深沉的女人。”皇太后冷哼一声,似乎是故意要找安兰馨麻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想到什么,眼底更是深沉,“说,你到底是有何居心?”

安兰馨是詹灏亲自给她介绍的,因着是詹家人送来的,所以,她对她甚是关照,甚至没有去探寻她的姓,只知道她唤兰馨,但是,她却没有料到,自己的一时大意,竟然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好一个安兰馨啊!若是今日不是宸王妃安宁提起,她这个堂堂的北燕皇太后,怕是要被这小丫头片子给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安兰馨身体一颤,心中一抹心虚浮出,有何居心?她确实别有用心啊,可是,她怎么敢在此刻说出来?她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她所面临的一定将是皇太后更加严厉的怒气,她这么一个小小的蕙妃,能够承受得起吗?她很怀疑!

安兰馨抬眼看向皇太后,不停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安宁不得不承认,这两年的时间,安兰馨成长了,此刻安兰馨说谎时眼底的真诚,饶是安宁都禁不住为之动容,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三妹妹前世的手段,她还会真的觉得安兰馨是无辜的,她就像一只小兔子,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但是,她的可怜却得不到安宁和皇太后的怜惜,安宁她是要看好戏不是吗?而至于皇太后,她心中气都气炸了,还怎么会有心思去怜惜安兰馨这个其心可诛,可恶至极的女人。

皇太后也更是明白,这个安兰馨的演技有多高,此刻,她后悔那天为了安兰馨而和皇帝闹僵,天知道,这是多么的讽刺,安兰馨无疑是在她的这张老脸上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啊,好似在嘲笑她,她堂堂北燕皇太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没有居心吗?那哀家便来猜猜,你到底是什么居心!”皇太后厉声道,“你骗哀家,无非是想利用哀家,让哀家帮助你得到皇上的注意与宠爱,哼,你还真是盘算得好啊,这段时间,你伺候在哀家的身旁,装成一副贴心可人的样子,哀家还这是被你蒙了过去,你想要得到皇帝的注意吗?哼,你以为骗哀家会是什么下场?”

皇太后说到此,眼底激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芒,顿了顿,继续说道,“哀家告诉你,你虽然利用哀家当上了蕙妃又如何?别忘了你住在什么地方,春华居,呵呵…哀家还想早日将你从春华居那个冷宫中给弄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看来,哀家也没有必要去费那些心思了,从今天起,你这个蕙妃,就给哀家好好的在春华居中待着吧。”

这个安兰馨,怕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可是,在这皇宫中,有野心的人多了去了,单单是凭着野心还不够,安兰馨若是有她的帮助,定会一世荣耀,可是,现在的安兰馨,怕也是失去所有希望了。

皇太后在后宫中生活这么多年,她知道,怎么处置一个人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往往那不是死,而是让她去经历那些她所惧怕的,让她身心都受到折磨。

当下皇太后便做了决定,安兰馨有野心吗?哼,那么她倒是要看看,有野心的安兰馨在冷宫之中,面对毫无希望的未来,以及冷宫的寂寞,会是如何的难受。

有多少妃子在冷宫之中被折磨得疯了的啊,而安兰馨…哼,这便是她骗自己的代价,她绝对不会让安兰馨有翻身的机会。

安兰馨脸色顿时苍白至极,皇太后的话,无疑是绝了她的所有希望,好好地在春华居中待着?这意味着什么?皇太后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她,只要皇太后还有一口气在,那么,她安兰馨就休想有离开冷宫之日么?

安兰馨心里一阵一阵的犯凉,这些时日,她在冷宫之中根本睡不着觉,每每都会听到冷宫中有无数哀怨的声音在盘桓,她曾听闻过,冷宫之中死了不少的妃子,历代的都有,那是一个不吉利的地方,她无法想象,日后每日都在那个地方生活,会是怎样的感受。

她的心里在排斥着,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快的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太后娘娘息怒,兰馨求太后娘娘给兰馨一个机会,兰馨错了,兰馨不该欺骗太后娘娘。”

想到那日五皇子苍澜得知她东秦人的身份之时,她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担心着被皇太后发现,但她却没有料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的就到来了,她甚至还没有利用到皇太后,不是吗?

她的心里怎能甘心啊!老天这是在和她开玩笑吗?为何每一次给了她希望,又在很快的时间内,亲手将那希望给戳破?当年跟随着秦玉双是如此,此刻亦是如此!

可笑啊,为何她的命运竟如此悲惨?

她又如何能想到,这或许跟命运无关,只是,她的贪念太大了,她的心已经被权力的*控制着,不断的膨胀,一次不甘心,便蕴藏着下一次的更不甘心,如此恶性循环,那后果可想而知。

皇太后又本就是铁了心的人,又怎会理会安兰馨的求饶?不过,看到她此番惊恐害怕的模样,皇太后的心里却是浮出一丝畅快,“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机会再骗哀家吗?哼,告诉你,你便是有机会,都不可能再从哀家这里,甚至是再从这个皇宫里得到什么!”

她最不喜欢的便是东秦国的女子,别说安兰馨骗了她,只是知道她是东秦国的女子的时候,皇太后心中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想到东秦国的女子,她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赵昭阳那个女人,这一辈子,她从来不曾在哪个女人的手上输过,唯独赵昭阳啊!

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皇太后眼底的冷意高涨,得意的看着安兰馨那失落的神色,当年,她就是希望让赵昭阳如此,可是,赵昭阳的那性子,便是任凭她怎么冷嘲热讽,怎么给她脸色看,她始终就是那让人刺眼的温婉笑容,而这笑容…目光扫过宸王妃安宁,这笑容久违了十多年,她竟在这宸王妃的脸上时常见到。

哼,果然不愧都是东秦的女子,果然不愧是婆媳!

想到自己今日来昭阳殿的目的,她的心中就好似被一块大石堵着,压得快要让她呼吸不过来,她知道,今日是掉进这个安宁的陷阱里了,哪怕是方才她透露出她和安兰馨之间的关系,也是激起自己的怒意,将她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安兰馨的身上,而她,只是坐在那里,看一出好戏罢了。

安宁啊安宁,上一次自己来昭阳殿中打探安宁的虚实,怕真的是小瞧了这个安宁了,很显然,这女子的脑袋可是精明得很,甚至不亚于当年的赵昭阳,二人都是聪慧的女子,只是,在对待事情上,这个安宁,怕是比赵昭阳还要杀伐果决得多。

这个宸王妃不好对付啊!皇太后的脑袋中浮现出这句话,一颗心更是郁结之极。

她虽然知道,安宁可能是在利用自己的怒意,对付安兰馨,可是,她却依旧无法压制自己的对安兰馨的愤怒。

安兰馨目光中闪烁着的不安越发的浓郁,猛地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是啊,皇太后又怎会放过她?单是从她对安宁的排斥,从她对赵昭阳的排斥,她就已经知道,皇太后是有多不喜欢东秦的女子了。

可是,她就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前途就此断送么?还是断送在这么一个老不死的手中,断送在冷宫之中?

不,这不是安兰馨愿意看到的,可是,她又该怎么办?安兰馨目光闪动着,努力的想着脱身之法,可是,饶是她绞尽脑汁,她都无法想到什么。

当年,赵昭阳有皇帝的疼爱,便是皇太后再不喜欢她,她在和后宫之中,依然有一席之地,但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条贱命而已。

突然,安兰馨身体一怔,目光立即转向安宁,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倏然一亮,跪在地上的她,快速的朝着安宁那边挪动着身子。

安宁皱眉,丝毫也没有想到安兰馨这一刻会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她要干什么?

很快的,安宁便有了答案,只见安兰馨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衫,抬眼望着她,神色之间的哀求流露出来,让人经不住为之动容,一手比划着,似乎是在向安宁求救。

安宁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又如何会看不出安兰馨的意思?只是,她却不愿懂,求救么?眼底划过一抹诡谲,她可没有忘记,安兰馨方才进入这个房间,知道那小产的人是她安宁之时,那神色之间流露出来的得意与幸灾乐祸,她想看到自己小产,这般恶毒的安兰馨,她又如何会伸手帮她?

再加上,是自己方才将皇太后的怒气引到了安兰馨的身上,安兰馨若是得势了,她会不记仇吗?安宁可不想拿安兰馨的仁慈来做赌注,若是输了,划不来的就是她自己了!

“蕙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您如此安宁可承受不起啊。”安宁皱眉,没有唤她三妹妹,事实上,在安宁重生之时,安平侯府那些所谓的亲人,就早已经不再是她的亲人,更何况,在安平侯府中,本来就没有亲情可言,不是吗?

一声蕙妃娘娘,就已经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安兰馨又如何会不明白呢?可是,饶是安宁流露出和她划清界限的意思,安兰馨也不想放弃,此时此刻,或许只有安宁能够帮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