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皇在世时,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幽居深宫之中,后来渐渐和王氏走得近,其实她也是聪慧之人,知道王氏不过是利用她而已,她一直明哲保身,不曾想最后还是出了大错,是母后怜悯她,暗中帮了她一回,她就记在了心里…我听黄嬷嬷说,当初王氏给母后灌毒酒…派的就是她。”陈夙说到此原本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这痛楚越来越大,几乎将他淹没了。

这事,他从未对人说起过,梁芜菁是第一个。

这是他深埋于心中的痛,他不愿去提,一起来,他就觉得自己一下子被伤的体无完肤。

他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不仅不听母后的劝阻一意孤行去亲征,还害的母后被人害死,他真是这世间最不孝的儿子啊。

“王爷,别说了。”梁芜菁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痛气

息,也知道此刻的他十分自责,十分难过,有些于心不忍了。

“这一切,都是她告诉黄嬷嬷的,她说,母后当时知道大势已去,是自己心甘情愿饮下毒酒的,还拜托她日后一定要照顾我,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氏才愈发的信任她,将只是太贵人的她封为太妃,并让她也住在了寿安宫,她也有机会在王氏身边安插人手,加上母后从前就在王氏身边安插下的心腹,便掌握了王氏身边的所有动静,只可惜…如今这一切都毁了,赵太妃也死了。”陈夙虽然知道赵太妃给母后送去了毒酒,但他并不恨赵太妃。

当时有多少人争先恐怕巴结太后王氏和皇帝陈夙,多得是人愿意给母后送毒酒,没有赵氏,就有旁人,幸好赵氏是自己人,没有折磨母后。

不过…自己并非痴傻的消息,黄嬷嬷也从未向赵氏透露分毫。

而赵氏为了保守秘密,毅然赴死,也让陈夙心中五味俱全。

皇家的人为了皇位,可以不顾血肉亲情,可以不折手段,有时候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啊。

梁芜菁听了心中也是五味俱全,赵太妃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了,因为先太后对她有恩,所以她以死为报,保住了陈夙,换做是旁人,不一定能够做到。

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何其多,这世上骨肉相残的人又何其多。

就像皇帝与永安王,自己与姐姐。

“王爷,您的母后从前能够在王太

后身边安插眼线,咱们也能,虽然很难,但我们如今做的事儿却是难上加难,王爷不是也没有任何退缩吗?”梁芜菁看着永安王,柔声说道。

赵太妃与众宫女突然死了,这对陈夙来说的确是个噩耗,梁芜菁下意识想要安慰她。

“宫中还有母后留下的暗线,只是不多,而且也难成大事了,如今事情没有败露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因此退缩的。”陈夙知道梁芜菁是在安慰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嗯。”梁芜菁本想问问陈夙他自个有没有心腹安插在宫中,不过细想一下就没有多问了,现在可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听说陈夙继位后在宫中进行了大清洗,特别是皇帝寝宫昌乾宫中,更是大换血,从前皇帝身边的心腹,都被他杀了,至于别的宫女太监,那时候的陈夙身为皇帝,母慈子孝,夫妻恩爱,后宫唯一的嫔妃也有自知之明,不曾争宠,所以和睦至极,当时的他哪里会料到有那样的变故,又岂会有什么布置呢。

“时辰也不早了,睡吧,明日还不知会不会有风浪波及我昌德宫,养精蓄锐,才能应对自如。”陈夙摇摇头说道。

梁芜菁也觉得自己困了,很快上榻入睡了。这件事目前虽然没有查到陈夙的头上,按照黄嬷嬷说的,所有的知情者都死了,线索断了,可也保不准太后会不会把怒火发到陈夙身上,毕竟…在太

后心中,陈夙可是她欲除之而后快的不祥之人。所以…明日兴许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后传召

旭日初升,阳光穿过重重雾霭照射在了皇城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就爱读书最快更新)

昌德宫的一众奴才们天刚亮就起身忙活着各自的差事了。

碧玉早已领着小厨房的两个小宫女熬上了主子最爱喝的薏米莲子粥,还备好了几样青菜,等着主子一起身就现时炒了送过去。

“你们好好看着紫砂罐里的粥,我去正殿瞧瞧主子那儿可要人伺候。”碧玉洗了手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

到了正殿外头那几个粗大的老槐树下,碧玉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打扫院子的粗使宫女和太监们抬起头一看,顿时惊喜连连道:“快快看,是喜鹊,好几只呢,一大早的就飞到咱们宫中来了,可真是好兆头。”

碧玉也瞧见了那几只绕着老槐树飞的喜鹊,原本心情极好的她更觉得神清气爽,快步进了正殿。

“碧云,主子还未起身?”碧玉穿过正殿去了寝殿,可刚到寝殿门口就见碧云守在外头。

“未起呢,主子和王爷昨儿个歇息的晚了些,今日恐怕要晚起了。”碧云摇摇头道。

“嗯,其实我觉着主子现在这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瞧瞧…上无公公婆婆要伺候,不必早早起身去婆婆身边立规矩,下无各房亲戚应酬,省力又省心,想睡到何时都无人敢过问,比从前在府中还自在呢。”碧玉嘿嘿笑道。

“你这丫头,就是没个正经。”碧云白了

她一眼,心中却也十分赞同她说的话。

主子现在这样的确是不错的,虽然看似没有多少自由,但在昌德宫中,还是主子说了算,没有人来过问什么,也乐得清闲自在。

两人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渐地,天就亮开了,日头也渐渐升起来了。

“看样子,主子今日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身了。”碧玉看着升起的日头,笑着说道,随即碰了碰碧云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用早膳吧,我今儿个也给你备下了你爱吃的糯米丸子。”

碧云却怕主子一会醒来,有些犹豫,本想让碧玉先去的,一抬头却见黄嬷嬷急匆匆从廊下过来了。

这些日子,黄嬷嬷甚少在这边出现了,因为主子说了,黄嬷嬷年事已高,应该享享清福了,所以让她好生歇着,昨夜黄嬷嬷有事来报二位主子,倒是情理之中,今儿个怎么又急匆匆的过来了,看着情形,似乎出了大事,否则以她的沉稳和老练,甚少有这样的情形出现。

“碧云,碧玉,主子们尚未起身?”黄嬷嬷走近后一脸焦急的看着二人问道。

“是。”碧云颔首。

“你们立即进去将二位主子唤醒,伺候他们梳洗,宫中派人过来了,要让二位主子去一趟寿安宫。”黄嬷嬷十分着急的说道。

“是。”二人闻言也不敢大意,立即进去了。

黄嬷嬷却还觉得不够,又去将碧瑶、碧落和姜芋、宁儿四人给叫了过来,一

起进寝殿伺候。

人手多,加之梁芜菁和陈夙听闻了这个消息后,也异常配合,不到两刻钟,便准备妥当了。

梁芜菁刻意穿了十分素净的衣裳,发髻也是最简单的,她还亲自打开了日常惯用的首饰匣子,从里头选了两只白玉簪子,额前带了白玉流苏的额饰,看着高雅大方。

她自己觉得十分满意,便放下了首饰匣子,又拿出最里头的首饰匣子,准备拿一对耳环出来。

这匣子里的东西就十分名贵了,她记得自己有一对祖母绿的耳环,是父亲派出的商队在西边得到的,入了宫她也没有见到宫中有哪个主子佩戴,可见其物在大周朝有多稀罕。

不过…不识货的人还以为那是碧水晶石做成的呢,偏偏她又没有那样不值钱的东西,只能拿出这个宝贝了,配着头上的饰物和自己这身衣裳最合适了。

可当梁芜菁打开妆匣子时,却发现耳环不翼而飞了。

“碧云、碧玉,我那对绿宝石的耳环呢?”梁芜菁抬起头看着二人问道。

“绿宝石的耳环。”二人闻言皆是一愣,碧玉醒过神来后连忙道:“主子,是不是那对绿得发亮,十分漂亮的耳环,主子说过很名贵,让奴婢好好收着的?”

“是。”梁芜菁颔首。

“奴婢记得是在这个紫檀木雕刻玉兰花纹的妆匣子里啊。”碧玉有些着急的结果妆匣子,翻了一下后却发现没有。

“可能在别的妆匣子里,奴婢

找找。”碧玉立即准备翻箱倒柜起来。

可梁芜菁放首饰的盒子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妆台上四个,高柜子里还放着好些,若是一一找过来,没有两刻钟是不成的。

“算了,给太后请安要紧,先去吧,回来再找也不迟。”梁芜菁随意拿出一堆珍珠耳环带上,站起身来说道。

太后传唤,若不早早过去,到时候太后若计较起来,便是大不敬之罪,那可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太后本就十分厌恶陈夙,就算表现的规规矩矩的还要出错呢,更别说今日二人有些晚了。

“是。”碧玉立即颔首,碧云也连忙跟了上去。

梁芜菁急匆匆的出了寝殿的门,还拉着似乎有些扭扭捏捏的永安王陈夙。

前来传旨的太监在正殿门口看见的也是这样一幅情景。

“娘子,我饿了,要用膳了吗?”陈夙看着梁芜菁,漆黑如墨的大眼中满是纯净之色。

梁芜菁不禁要感慨这厮的演技了,可太后派来的都是些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他们若是不把这台戏唱好了,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呢,于是她故意很配合的拍了拍陈夙的手,柔声道:“王爷,母后召见我们,这可比用早膳要紧多了,王爷乖乖和妾身去给母后请安,一会回宫妾身让碧玉给你煮好吃的。”

陈夙闻言内心仿佛在剧烈的挣扎着,半响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前来传旨的中年太监脸上闪过一丝鄙

夷之色,随即不咸不淡对陈夙和梁芜菁道:“王爷,王妃,太后娘娘还等着二位呢,咱们快些走吧,迟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是,多谢公公跑一趟了。”梁芜菁笑着说道,她身边的碧云也十分识相的递了个大封红给那太监。

“多谢王妃,咱们启程吧。”太监神色间的鄙夷和讽刺有增无减,仿佛很看不起这红白之物,可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快速将封红放入了袖口中的袋子里。

一路过去,赶得很急,中年太监还一个劲儿的催促,以至于太软轿的小太监们跑的气喘吁吁的,好几次都险些摔倒,轿子上的主子们也十分受罪。

“这该死的太监,又不是去奔丧,这般急急忙忙的赶作甚?”碧玉跑的满头大汗的,加之方才前头一个小太监脚软了,轿子就猛的往前栽倒,若不是碧瑶和碧落手疾过去扶住了轿子,恐怕主子都会摔下来了,碧玉心中自然十分不快,一向护主心切的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只是声音很低,也只有她身边的碧云能够听见。

“谨言慎行,还嫌咱们主子麻烦不够多吗?”碧云瞪了她一眼,但心中其实很赞同碧玉的话。

那中年太监在前头走着,说走还不如说是小跑来的恰当,而且步子很大,小太监们抬着软轿,哪里跟得上,他就一个劲儿的催促谩骂,说得好听是在骂奴才,说的不好听就是变相的骂主子,让人听了

都觉得愤怒。

“今早起喜鹊在咱们宫中盘旋,还以为是有喜事呢,没曾想竟然如此晦气。”碧玉嘟啷着嘴暗自嘀咕着,却不敢再说什么出格的话了。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不快些,迟了杂家就回禀太后把你们都打发去做苦役。”中年太监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加之这个时辰,太阳升得老高了,虽还未到午时,却也热的人脸红气喘的,难受得紧。

来昌德宫办差,他本就觉得憋屈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而且,在他心中,永安王和王妃,实在不算什么主子,即便是永平王那些地位尊崇也握了一点儿权利的王爷们,他也是看不上眼的,他可是寿安宫的奴才,太后的亲信。

这中年太监其实并不是寿安宫的首领太监,但是仅次于首领太监的存在,伺候太后许多年了,深的太后信任,因此一向是眼高于顶的。

王太后此人本就有些尖酸刻薄,算不得大度,除了她自个的儿子,她对先皇所生的皇子们皆不待见,如今儿子做了皇帝,她成了太后,掌握了实权,自然更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今儿个一大早,永平王妃吴氏,永乐王妃杨氏入宫向她请安,就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这太监也是看在眼里的。连二位有头有脸的王妃,他家主子说骂就骂,更别说永安王这个废物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给我快些,一会到了寿安宫,你们都给

我滚去内务府领二十个板子,一个个懒货,就该被好好教训。”眼看着寿安宫就在眼前了,中年太监的气焰也就更嚣张了,大声喝骂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燕窝粥

可别以为他是说着玩的,他真的想仗着这些太软轿的粗使小太监们。

宫中的奴才们,若没有跟了一个好主子,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若跟了一个倒霉的主子,那就更惨了,更别说这些粗使太监,没了内务府又可以再派,主子们都不会在意。

梁芜菁真的忍不住了,途中她好几次都想下饺子自个走,她真是心疼这些小太监了。

他们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不算高,人也还瘦弱,四个人抬着她的轿子虽然不算吃力,可走了半个时辰了,而且在中年太监的怒骂声中,他们都是小跑着的,又苦又累。

可宫中规矩便是如此,她想心疼自己的奴才都不成,而且也不知太后叫他们去到底是为何事,可否有麻烦,因此此刻更不敢得罪太后身边的人,所以才一忍再忍,可现在听他说要杖责这些已经累得快迈不动脚步的小太监,梁芜菁就气的火冒三丈。

她这儿有四个,陈夙那儿也有四个,这八个小太监现在本就累得不成,二十个板子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可是八条人命啊,这中年太监说打就要打,可见其心之狠毒。

什么样的主子样什么样的奴才,可见太后王氏有多歹毒了。

“崔公公饶命,崔公公饶命。”轿子刚刚落到地上,八个小太监就跪在了地上,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一是一路跑过来太累了,二来这会子听说要挨板子,给吓得。

哼。”中年太监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这些人就要进寿安宫。

梁芜菁险些就冲了上去,陈夙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脸天真烂漫道:“娘子,这是哪儿啊,好气派,是不是皇弟又要赐宴了?”

陈夙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梁芜菁强压住心中的悲愤,对一旁迎上来的钟平道:“你入宫有些年头了,是认识那太监的,去…给他好处,他要多少都给,把他们的命保住。”

“是。”钟平不敢怠慢,立即跟了上去,一脸谄媚道:“崔公公,您别和这些小太监们一般计较,他们入宫尚晚,不懂规矩,我会好好教导教导,还请公公您恕罪。”

按理说,钟平是昌德宫的首领太监,正儿八经的正五品太监,而这中年太监只是寿安宫一个管事太监而已,看衣着只是正六品的,根本比不上钟平,可他有个好主子,走到哪儿都是趾高气扬,人人吹捧的。

钟平明明比他品级高,却要赔笑脸,小心翼翼的巴结着。

梁芜菁看在眼里真不是滋味。

“公公,等回了昌德宫,我亲自打这些小崽子的板子,给公公出气,您就大人大量饶了他们吧。”钟平说着递上了五百两的银票。

五百两已经很多了,就算他们这些有品级的太监,存几年俸禄,都没有这个数呢。

然而,这太监看也不看一眼,钟平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又送上了一张。

“再

拿一千两来,杂家就给你这个面子。”中年太监冷声道。

“是。”钟平应了一声,从碧云手里接过银票,乖乖的递了上去。

碧云几个见此都十分愤怒,可又能如何?脸上都还得挤出讨好的笑容来,以免得罪了他。

“那奴才就多谢王爷王妃赏赐了,都说王妃娘娘是宫中最大方的主子,果不其然,哈哈哈…。”太监十分得意的笑了起来。

梁芜菁心中气得够呛,脸上却带着笑容道:“公公不嫌弃就好。”

她梁家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些人真当她是冤大头啊。

可只要能用银子息事宁人,梁芜菁也选择认了,毕竟人是活的,银子是死的,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王爷、王妃请吧,太后娘娘也等急了。”太监笑着走在了前头,没等梁芜菁和陈夙跟上就进了正殿。

“启禀太后娘娘,奴才已奉旨将永安王和王妃请来了。”太监进去后一脸恭敬的跪了下来,对高坐上位的太后禀道。

“起来吧小崔子,把人给哀家带进来。”太后王氏冷冷的说道。

“是。”太监应了一声,立即去宣召。

太后这些日子日夜噩梦缠绕,人形同枯槁,此刻虽然上了大妆,却让人见了愈发觉得毛骨悚然的,她原本饱满的脸颊已完全凹陷进去了,颧骨冒的老高,下巴也完全往下掉了,脸擦的太白,白中竟然泛着一丝青色,唇则太朱,鲜

血欲滴一把,若不是她眼珠子还十分凌厉的转动着,倒和那棺材里躺着的人差不多。

梁芜菁拉着陈夙进去时,着实惊讶了一跳。

不仅皇帝在场,后宫诸人也一个不少的坐在了大殿两侧,就连永平王妃吴氏和永乐王妃杨氏也坐在最末尾。

今儿个来的倒真是齐,人多了自然是来看热闹的,看谁的热闹?除了她和陈夙,还能有谁?

梁芜菁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儿臣拜见太后,太后万安。”陈夙下跪问安。

在众人眼中,这次他还算乖巧,虽然这请安礼不算标准,但比起平日里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好上许多了。

“妾身拜见太后,太后万安。”梁芜菁也紧随其后向太后问安。

太后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发出了一声声微弱的声响,可在这静谧无声的大殿中就显得无比清晰了,加之她这幅让人觉着胆颤的模样,气氛变的比之前更加压抑了。

今儿个,众人听说赵太妃和身边的人都喝毒酒自尽,太后身边几个宫女被杖杀后,便急匆匆赶来了太后宫中,包括皇帝,一下朝得知消息就过来了。

太后身着一身艳丽的宫装,脸上也浓妆艳抹见了众人,一开始并未与任何人说一句话,一直坐在椅子上,连皇帝问话也不答,直到吴王妃和杨王妃过来请安,她才开了口,可一开口却是刻薄无比的话,将二人好一通大骂,如今又大半个时辰

没有言语一句了,让众人都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太后看着陈夙和梁芜菁,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儿子虽然做了皇帝,可她一直担心这几个王爷们和儿子争夺江山,抢夺儿子的皇位,因此对他们十分忌惮,她想除掉的可不仅仅是永安王陈夙,其余三位…也只有最小的永宁王陈煜能够让她稍稍放心,毕竟陈煜之母姜太贵妃是她的好姐妹,而且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爱玩爱闹没个正经,在皇家,那就是没出息的,这样的孩子,自然也成不了大器。

不过…说到好姐妹…赵太妃那个贱人从前也是她的好姐妹,如今却胆敢谋害她,旁人指不定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她不得不防,自然…她也不会再相信什么好姐妹了。

太后任凭陈夙和梁芜菁跪在大殿里,并未叫起。

让梁芜菁觉得诧异的是,太后的大殿里原本应该铺着凤穿牡丹图样的地毯,可现在却被撤了,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十分生硬,冰冷无比,跪了一会就觉着膝盖又凉又疼。

她从小在梁府长大,父亲母亲的规矩并不算多,对她百般宠爱,除了他们的生辰和过年要下跪请安,平日里只需屈膝请个万安礼便成了,入了宫,她在昌德宫呆着,也甚少出宫见宫中的主子娘娘们,下跪的时候也屈指可数,今日可算是遭了罪。

她知道太后是故意为难他们,因此不敢有丝毫怠慢,一直

低眉垂首的跪着。

可她身边的永安王陈夙不一样,虽然他骨子里是个正常人,可在众人眼中,他是个傻子,那就得拿出傻子的做派来,于是…只跪了片刻,他就如同众人预料的那般,不自觉的动了动手臂,动了动腿,一副不老实的样子,片刻过后竟然蹲在了地上,抬起头对太后道:“太后,儿臣腿软了,儿臣饿了。”

太后见此,脸上扯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道:“正好,哀家今儿个一早就让人炖了燕窝,你可要吃。”

“要的,要的。”陈夙并未让太后失望,一脸急切的说道,甚至还从地上站起身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太后皮包骨头、青筋直冒的手道:“太后快给儿臣吧,儿臣今儿个起的太晚,又急着赶过来给您请安,尚未用早膳呢,您摸摸儿臣的肚子,早都瘪了。”

陈夙说着还真的抓着太后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

众人见此都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来,梁芜菁宽大袖口下的手更是忍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陈夙对太后恨之入骨,可在她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来,借此保命,当真让人看着揪心啊。“果真如此呢,看来夙儿真是饿了。”太后笑着颔首,对身边站立的太监道:“小崔子,快让人把燕窝端上来给王爷喝。”“是。”中年太监应了一声,立即对身后的小宫女低语了两句,使了个眼色,小宫女便快步往侧门

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耳坠

“夙儿,哀家也有两个多月未见到你了,瞧瞧你,比从前结实了不少,可见皇上给你赐的这门婚事是极好的,永安王妃的确是不错的,把你照顾的很好,哀家也放心了。”太后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陈夙的手,笑着说道,一副慈母模样,可那笑容让人看着实在瘆人。

“嗯,儿臣如今每日都能吃饱喝足,而且…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陈夙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道。

“那就好,等你见到了你母后,可别忘了替哀家告诉她,哀家待你极好。”太后笑着说道,那笑容中隐藏着无尽的深意。

“是,可太后…我许久许久未见到母后了,她也不住在朝宁宫了,儿臣要去哪儿找她呢?”陈夙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那还不简单,你喝了哀家的燕窝粥,就能找到她了。”太后话音刚落,大殿里就想起了一阵抽气声。

“母后。”皇帝听到此处,终究没能忍住,他虽然也想让陈夙死,可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毒死他,留人话柄。

而且…权衡利弊一番后,他觉得让陈夙活着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天下百姓就会视他为仁慈的明君,朝中大臣也会更加信服他,几个兄弟也不会觉得兔死狐悲,对他生出怨恨和防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