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许久都没有剧烈波动了,尽管有时候看到梁芜菁,平静的心湖会轻轻泛起那么一点儿波澜,但是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自己的行为,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没能忍住。

这胎记,这疤痕,是他的妻子宁双冰才有的,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但眼前的女人似乎就是宁双冰。

“夙哥哥,如果你不想招来旁人,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你不是傻子,如果你不想死,我劝

你还是不要大声的吼。”于氏十分平静的说着,然后一件件穿回自己脱掉的衣裳。

“不对…不对,你不是冰儿,你一定是为了模仿她故意弄了梅花胎记,故意弄了伤痕在腰间。”陈夙不敢相信,咬着牙说道,也提醒自己不要上当。

“夙哥哥,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你不能接受我没有死的事实…不,你不能接受的是,我现在是陈衡的女人,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你来说,宁愿自己的女人已经死了,也不愿意她沦为别的男人身下的玩物,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是这样吗?我的夙哥哥?人都是自私的,夙哥哥也不例外,你会这样想,我能够理解,但是…我的确没有死,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于氏笑了起来,还是那么温柔,却有一丝哀伤在眼底深处闪过。

“不,不是的,我不信,你不可能是冰儿,你不可能是冰儿,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陈夙猛的摇头,宁双冰是他的妻子,他们那么相爱,她岂会这样对待他?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今天我引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告诉你这个事实,告诉你这个真相…其实…当初你要御驾亲征时,姑母一直反对,可我是支持你的,这也让年轻气盛的你下定了决心,你知道为何吗?我明明知道你会输,还支持你去,你没有怀疑过我的用心吗?”于氏看着陈夙,

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陈夙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疼得要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致命打击

“我想说…夙哥哥你还记得,你要娶我做太子妃时,我曾发脾气躲了起来,后来你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我,要知道…打从我入宫跟在姑母和你身边起,就是乖巧听话,温柔似水的,那次为何会叛逆,会逃离,你问过我吗?你问过我想要嫁给你吗?没有…从来没有,你那时候是太子,是天之骄子,你认为任何女人都想嫁给你,包括我宁双冰,所以没有人问我的意见,你知道我当初看到那火红的嫁衣时,有多么难过吗?嫁给你几年来,你问过我爱你吗?没有!你是九五之尊,你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该爱你吧,更何况你独宠我,你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是吗?”于氏看着陈夙,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低吼起来。

陈夙看着她,久久未语,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太震惊了,也太愤怒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于家的女儿,是于冰,但是现在,她却拿着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那个碧玉竹哨出现了。

当初,自己初见这个表妹时,是他十岁那年,表妹只有六岁,长得粉雕玉琢,像是天上来的小仙女一样,母后说了,要他好好照顾表妹。

从那天起,原本还有些爱闹的他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很喜欢很喜欢这个表妹。

表妹太温柔,太可爱了,在她来的第一年的新年,他亲手雕刻了两个月,做成

了这个竹哨,送给她当做新年礼物,因为他发现她喜欢用两片树叶吹着响,他觉得竹哨的声音更好听。

而他的雕刻虽然失败了,但是声音却像黄鹂鸟一样,表妹很喜欢,一直当做心肝宝贝收着,从小时候就一直挂在脖子上,直到他们成亲,直到他御驾亲征离开,竹哨还在她身上。

今天,于氏带着竹哨出现了,那是属于他表妹宁双冰的,属于他妻子宁双冰的。

然后便是她的胎记,那个胎记,他们新婚洞房花烛时,他轻轻揭开她的衣裳时发现的,至于她身后腰间的伤痕,是年少时,他带着表妹头溜出宫遇到刺杀时,她受了伤留下的,那一刀,险些要了她的命,她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调养了半年才痊愈,他永远不会忘记。

他一直认为,认为自己的小表妹,自己的好妻子宁双冰已经死了,和他们的儿子一起被烧死在了昌德宫的偏殿。

然而,今天她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个女人是于氏,但是直觉却告诉他,她真的是宁双冰,是他的妻子。

可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她嫁给了陈衡,那个夺走了他皇位,害死了他儿子的陈衡,他也忘不了,母后就是被陈衡母子逼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而她的质问也仿佛刀子一般,在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上一刀刀继续

绞动着。

“如果你当初问过我,你就该知道,我不想嫁给你,如果你当初问过我爱不爱你,我会告诉你我不爱你,你知道吗夙哥哥…小时候你是万众瞩目的太子,我因为出身侯门,又是姑母心爱的侄女,在宫中比公主还受宠,旁人眼中,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夙哥哥,感情的事儿是不能勉强的,我爱的人不是你…而是…。”

“不要说了。”陈夙猛的打断了她的话,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那样的话,永远也不想。

于氏见此脸上露出了哀怨的神情来,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要说,我不想让你输得不明不白,我也想彻底和过去了结了,所以才冒险引你前来,夙哥哥,我爱的人,是陈衡,从小就爱着他,夙哥哥大抵不相信吧,这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虽然那时候我只有六岁,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他,一直喜欢着,长大了,也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正如夙哥哥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我,可两个男人之间,注定只能选一个,可老天爷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否则我会选择我爱,也爱我的男人,而不是我不爱,却爱着我的男人,所以…我和他想要争取一番,当你想要亲征时,这个机会也到来了。”

“为了他,你放弃了我对吗?”陈夙闻言沉默了许久,才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问道。

“是。”于氏毫

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是的,虽然我知道,即使你死了,我也很难和他在一起,但是…我可以不计名分,我可以永远以小宫女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于氏说到此叹息一声道:“后来,夙哥哥你御驾亲征被瓦刺俘虏了,他做了皇帝,虽然一开始,他不得不漠视我,对我不闻不问,但是我不在乎,直到…我被烧死的消息在宫中传开后,他才将我接到了他身边,我在他身边做了足足一年的小宫女,但这段日子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而如今我已经是皇贵妃了,虽然我不在乎名利和地位,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爱我,也像我爱着他那样,现在的他,是那样的宠爱我,为了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比夙哥哥你从前对我还好,我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

“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知道你和他多么相爱,让我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是吗?”陈夙看着她,冷冷的问道。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打击更让他心灰意冷的,一直以为死了的妻子现在居然还在人世,而且嫁给了他的仇人,这算什么?

“也不全是,我只是想让你安安心心的出宫去,和你现在的妻子梁芜菁好好的生活,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夫妻一场,我不想看着你继续这样悲惨下去,虽然这一切,似乎是我造成的,

你可以认为是我良心发现了,我已经劝说皇上放你们出宫了,圣旨已经拟好了,明日就会传下来,夙哥哥,忘记过去,忘记你心中的仇恨,重新开始吧,如果你实在要恨,那就恨我,和衡哥哥没有关系的,如果不是我提议,他也不会争夺皇位。”于氏看着陈夙,低声说道,语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恳求。

“宁双冰…。”陈夙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知觉了,他真的被伤的体无完肤了,他看着她,半晌才道:“如果说,我当初娶了你,没有征询你的意思,没有问过你宁双冰想不想嫁给我,是我的错,是我自作多情,但…母后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正因为你的自私,你害死了她,还有…我们的儿子,他也是无辜的,你为了追求你所谓的爱情,为了和你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儿子也被大火烧死了,你难道就没有丝毫的伤心和难过吗,现在竟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作为一个母亲,即便不爱自己的丈夫,但却没有不爱自己的儿子的,陈夙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语中好像没有一丝难过和后悔,都是对陈衡的爱,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牺牲。

爱她的姑母,爱她的儿子,她都可以不在乎。

“夙哥哥…如果你不问,我是不想多说的,姑母的确很爱我,对我很好,可是姑母和你一样

,也是那么的霸道,她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就把我从父亲、母亲的身边带走,带入了这个无情的皇宫,你知道我多么不愿意吗?哪个孩子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在宫中,年幼的我每日都伪装着自己,姑母看似爱我,但她若是真的爱我,就不会把我从母亲身边带走,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她这是想要稳住父亲,稳住宁家才这样做的,只要我嫁给了你,父亲仍旧会为了大周朝鞠躬尽瘁,拼死杀敌,保住南疆,所谓的反叛也不可能了,当初我入宫时,正是疯传我父亲要造反的时候,我入宫,其实就是人质,如果不是父亲抵死不愿意送小弟入宫,那么人质就是他了,我的人生也不会这么悲惨了,所以…我恨你们,恨你们这些左右我命运的人,包括姑母,包括父亲,还有你…而咱们的儿子永业,夙哥哥你还真是天真,既然我爱着陈衡,那么…许多事儿,我也是敢做的,实话告诉你,永业不是你的儿子,而是衡哥哥和我的儿子。”于氏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讽刺,还有快意,仿佛多年来不敢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终于解脱了,终于爽快了。“不…。”陈夙闻言心中那一丝仅存的信念轰然倒塌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陈夙在心中一遍遍的问着自己,他是那么的宠爱她,那么的信任她,她却早就背叛了自己,连心爱的

儿子也是别人的种,老天爷还真是“厚待”他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破而后立

“永业是我和衡哥哥的儿子,和夙哥哥你没有多大关系,如果非要说有关系,那么…他应该叫你一声四叔才是,或许你会问我,既然他是我和衡哥哥的儿子,那么衡哥哥为何放火烧昌德宫的时候只救我,不救他吧,我索性都告诉夙哥哥你,永业的身子不好,夙哥哥也是知道的,其实在我们母子尚未从朝宁宫搬出来去昌德宫时,他就病的奄奄一息了,去了昌德宫才两日就夭折了,衡哥哥,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咱们太祖皇帝的皇陵旁亲手刨了一个坑,将他安葬了,当初昌德宫被烧死的,其实只是从民间寻来的一个病的将死的孩子。”于氏说着说着就流出了一行清泪,仿佛很舍不得死去的儿子一般。

“好好好…宁双冰,很好…很好。”陈夙大喊一声好,然而,一股子腥气却从胸口往上涌,他立即提气压了下去。

“我只是不想让夙哥哥你不明不白的难过而已,那不是你的儿子,你不必难过,我也不爱你,你也不必为我伤心,唯一值得你难过和心痛的,就是姑母的死吧,我只能说,我也爱莫能助,虽然我恨她,但是她毕竟养大了我,我还是感激她的,可当时,我根本救不了她,今天我叫夙哥哥过来,就是要说明这一切,夙哥哥你也从来没有完全了解我,刚刚我露出了功夫来,夙哥哥你还很吃惊,是的,我三岁就习武了,跟

着我父亲…入宫时虽然才六岁,但已经有模有样的了,暗地里也一刻都没有耽搁,虽然比起夙哥哥你差远了,但是在女子之中却是佼佼者了,算了…事到如今说这个做什么呢?夙哥哥你出宫后可要安安稳稳的才好,否则…我会把你的秘密告诉衡哥哥的,我现在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姑母,看在她的情分上,也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我不说,可你一旦威胁到了衡哥哥的皇位,我会亲手杀了你的,而且…从今以后你要记住,宁双冰已经死了,我是于冰,于家的女儿,和宁家,和夙哥哥你都没有半分关系了。”于氏说到此罩上了斗篷,快步往一旁去了,根本没有都看陈夙一眼。

就在她离去片刻后,陈夙终于没能忍住,一口血猛的吐了出来,腥甜的味道顿时将他淹没了,而他人也一下子晕厥了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和煦的阳光照入了寝殿之中,也照在了他的脸上,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沾染上了金光,竟然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映入眼底的是梁芜菁疲惫的脸和担忧的神情。

“你醒了。”梁芜菁看着陈夙幽幽睁开眼睛,原本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连忙道:“你别乱动,太医说了心神受损,十分虚弱,躺着休息,我这就让碧云她们把药端进来。”梁芜菁说到此微微一顿,有些懊恼

道:“瞧我这记性,你才醒过来,应该饿了,先用膳吧,用了膳再喝药,你也别担心,太医说了,你身子壮实,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的。”

梁芜菁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便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虽然这就话不是太医说的,但是她什么都明白。

陈夙昨晚没了人影,她发现时已经是大半夜了。

梁芜菁习惯夜里起来喝点水,可当她让人进来掌灯时,才发现寝殿里没有陈夙的影子,碧云几个又说没有见到王爷离开,梁芜菁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但陈夙武功高强,她也并未放在心上,还以为他是有事要办,这才悄悄离开了朝源宫。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担心的,所以后半夜都没有睡着,天蒙蒙亮时,梁芜菁见陈夙还未回来,便有些着急了。

她也不敢让人去找,免得到时候弄得宫中皆知。

而且她担心陈夙是在办什么大事,如果他不在朝源宫的事儿被传了出去,恐怕对他不好,所以也就忍着了。

但让梁芜菁万万没有料到的时,没过多久,陈夙就被人抬了回来。

是负责照看御花园的粗使太监在御花园中发现他的。

当时陈夙的情形很不好,胸口和嘴角都有未干的血迹,浑身冰凉,想必在御花园的草地上躺了许久了。

梁芜菁当时真后悔,早知道他会出事,应该早早派人去找才对。

她很快派人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说他是心神受损,血气上涌,应

该吐了血,不是被人打伤的。

当时太医都觉着奇怪呢,一个傻子王爷,怎么会心神受损呢?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再说了,傻王爷即使醒来了,也是说不清的,于是急急忙忙开了药,让人跟着去拿药。

梁芜菁也觉着奇怪呢,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去了御花园,还吐血了?是被谁刺激的?

不过她并未多问,而是让人送了早膳和药进来。

眼看着梁芜菁端起粥就要喂自己,陈夙一下子伸出手接了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有这么虚弱,自己来吧,我瞧着你也没有睡好,都是我拖累了你,你赶紧去歇着吧,我没有大碍的。”

梁芜菁闻言翻了翻白眼,她不想多问,害怕刺激到了他,他倒是有理了,所以她就不顾那么多了,低声道:“你还说没有大碍,都吐血了,今日一早被人抬回来时,胸口一大半干枯的血迹,怪吓人的,而且…你似乎在御花园躺了一晚上,已经发热了,不信你自个摸摸你的额头,太医可说了,你得好好养着,不过你看着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那就自己吃吧。”

梁芜菁郁闷的很,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喂过别人吃东西呢,他不领情就算了,她还不想伺候呢。

陈夙见此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大碍,只是昨夜做梦,梦见了惨死的母后和双冰,还有儿子永业,所以格外难受,本想去御花园狂奔一圈发泄发泄,可是又

怕人瞧见,所以心中郁闷难当,吐了血,加之急怒攻心就晕了过去,你放心吧,我内功深厚,很快能够复原的。”

梁芜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都死了好久了,他伤心难过也该有个度啊?

人总不能活在从前的忧伤之中,否则陈夙早就郁郁而终了,还能活到现在?

但是她却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刨根究底,而且,除了那几个早已归西的人,其余的人恐怕也没那个本事刺激到陈夙吧。

梁芜菁想到此低声安慰道:“逝者已矣,你不能总生活在过去,否则旁人还没有对付你,你自己就该被噩梦给折磨死了,想开一些吧,退一万步说,你想为他们报仇,也要有个好身板不是,你这样折磨自己,他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是啊。”陈夙颔首,仿佛看开了一样,倒是让梁芜菁有些诧异。

事到如今,陈夙不看开都不成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也觉得老天对他不公,他也觉得老天爷这是在故意折磨他,可当他昨晚从没有死的宁双冰那儿了解到了一切后,他觉得…不怪老天爷,要怪就怪自己是个蠢货。

不知道为什么,陈夙觉得自己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了。

经过这样的打击,他觉得自己现在心中有愧的就只有母后了,至于宁双冰母子…似乎已经从他心中被永远

抹去了。

那样的女人不值得他去爱,自己从前只宠爱她一个,别的女人碰都不碰,傻乎乎的坚守着自己对她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自己为了她守身如玉,这对一个掌握天下的帝王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

她呢?红杏出墙,和自己的弟弟生了个儿子,可笑的是,自己还把陈永业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宝贝,小小年纪就立了太子。

这世上大抵没有比自己更笨的男人了吧。

从前,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人,这辈子注定了要去复仇,注定了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因为失去至亲之人的他已经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了。

可现在呢?他决定要重新振作起来,他要夺回皇位,不止是为了母后报仇,他也要让那个女人知道,自己比她心中那个男人强了一百倍不止。

当然…做着一切,他不是为了让宁双冰回心转意,因为他已经被她伤的体无完肤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她有纠葛,他只是为了报复而已。

而且…陈夙觉得自己从前真的是太傻了,从今以后,他不要再被对她的爱牵绊,他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包括自己的爱情。

可是…被宁双冰伤的体无完肤的他,还相信所谓的爱情吗?

陈夙看着坐在一旁的梁芜菁,回想起自己醒来时,她脸上的担忧,陈夙觉得自己原本被伤的支离破碎的心竟然升起了一丝

温暖。

似乎…从自己失去一切起,对自己好的人便是眼前这个女人了吧。虽然有一丝可怜的成分在里面,陈夙也觉得很温暖了。而且,她是自己的妻子不是吗?他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性情大变

陈夙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的已经不能做到漠视了,而现在,备受伤害的他似乎还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关爱和温暖。

梁芜菁见陈夙盯着自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陈夙摇头,随即笑道:“只是觉得你长得很美,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梁芜菁闻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道:“得了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只会让我觉得害怕,你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昨夜不仅伤了心神,还撞坏了脑袋?”

梁芜菁是觉得挺恐怖的,听一个大冰块夸奖自己长得美,真的很奇怪好不好?

而且,陈夙就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梁芜菁直接怀疑他脑子有问题了,又道:“以后别说这种话,怪吓人的,完全不是你的风格,我都怀疑你昨晚那个梦是不是太吓人了,时辰也不早了,喝药了。”

梁芜菁说着又递上了药碗。

陈夙闻言颔首,他也觉得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话怪怪的,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了,而且…自己才刚刚被宁双冰伤害了,现在就来夸赞梁芜菁美,完全是想从中得到一丝宽慰,好像对她不公平。

不过经过昨晚的事儿,他觉得自己的心性也变了。

“你猜的不错,昨晚那个梦实在是太吓人了。”陈夙笑着说道。

梁芜菁觉得自己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和从前有点儿不一样了,但到底哪儿不一样,她一时

半会也察觉不出来,反正…能够相处愉快也是不错的,毕竟他们在合作不是吗?

“主子,皇上身边的康禄公公来了,说是来传圣旨的。”就在此时,碧云走了进来,在梁芜菁身边低声禀道。

“快请。”对于皇帝身边的人,梁芜菁是不敢得罪的,交代陈夙好生歇着后,就一脸凝重的出去了,好像真把和康禄当一回事似得。

陈夙见此哑然失笑,不知道为什么,有梁芜菁在身边,日子过得好像不那么无趣了,仔细想一想,陈夙觉得自己和她臣妾这大半年,脾气都变好了许多。

这丫头也够搞笑的,看样子似乎对康禄极为尊重,她恐怕早就忘记了,在御花园,她可是让碧瑶和碧落把康禄推进了温泉水渠的,更可怕的是还打晕了人家,那个时候可没见她把康禄放在眼里。

陈夙也发现了,梁芜菁在逼急了的时候,似乎什么都害怕,那样的勇气,那样的冷静,连他都是佩服的。

这个丫头有着无与伦比的洞察力,难得的聪慧呢,关键是,她对自己人从来都是两肋插刀,及维护短的,这也是他很欣赏她的地方。

一个上位者,即便你得到的再多,拥有的再多,可若太无情,那么人生会多么无趣呢?陈夙觉得自己自从失去皇位后,就变成了这样的人,整个人生也充满了昏暗,可是现在,他想改变一下了。

要报仇,这是肯定的,他从未动摇过夺

回皇位,为母后报仇的决心,可…经过昨夜的打击,陈夙觉得,自己若还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那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慢慢起身,陈夙感觉到自己胸口钻心的疼,但他只是微微蹙眉,便忍住了。

慢慢到了窗前,看着窗外明亮的光芒,陈夙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关注周围的一切了,仿佛天是晴的也好,阴的也好,和自己毫无关系,因为他的心是昏暗的,他的世界是昏暗的,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有一束阳光照进来了。

宁双冰…你会许觉得将这一切告诉我,我应该更加消沉,更加郁闷了。

心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精心设计安排了一番,让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

母后死了,心爱的女人成了别的男人手中的玩物,而自己一直心疼的儿子,也是别人的孩子。

宁双冰…她还是他的皇后时,就背着他和陈衡在一起了,这顶绿帽子戴的,那可真是…让人绝望。

不过…有句话叫做绝处逢生。

陈夙觉得,自己一下子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这样的变化,是他都难以理解的。

有的人受了莫大的刺激,会变得消沉起来,有的人却会迎难而上。

或许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去报仇,但是自己会一天一天的等待,他们对他的羞辱,他会千百倍的还给他们的。

陈夙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兴许他一时半会都难以适应,但改变是必须的

而此刻,朝源宫正殿之中,梁芜菁正一脸恭敬的跪在地上,似乎对眼前的圣旨极为敬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永安王近日身子欠安,特赐金水胡同王府一座,待一切准备妥当,永安王便搬出宫好好将养。”康禄拿出圣旨,有模有样的念着。

其实今儿个早朝,皇帝就当着群臣的面下了圣旨了,说准许永安王出宫。

而永安王昨夜晕倒在御花园,受了伤的事儿,一早也传进了皇帝的耳中,在纯皇贵妃的劝说下,现在的皇帝就觉得永安王留在宫中是个大麻烦,恨不得立刻将他赶走呢。

“妾身带王爷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梁芜菁立即磕头谢恩,这才接过了圣旨。

“王妃,金水胡同的王府,可不一般,那是从前敏善王爷的王府,还有皇上未登基之前所住的王府打通了合在一起的,比现在几位亲王的王府都要大呢,潜龙府邸啊,永安王的福气真是好呢,皇上已经让内务府的人全力布置了,不出一个月,王妃和王爷就能搬进去住了。”康禄连忙道谢,将皇帝的圣恩又表述了一遍。

梁芜菁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对康禄道:“没想到皇上对我们家王爷这般好,当真是隆恩浩荡啊,妾身一会就去昌乾宫谢恩。”

“王妃不必客气,皇上说了,永安王病了,王妃照顾王爷便是了,不必过去谢恩了,奴才会代为转达的。

”康禄没有想到梁芜菁竟然这么感恩,有些诧异,但他好歹是御前的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皇上此时正在批阅奏折,纯皇贵妃娘娘伺候在一旁,永安王妃现在去谢恩,还真不是时候。

“多谢公公跑一趟了,我们王爷还昏迷着,就不能亲自谢公公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梁芜菁一边说着,一边塞上了一个封红。

康禄也没有客气,笑着手下后告辞了。

当他走出昌德宫,打开封红时,着实吓了一跳,一千两银子。

传闻说永安王妃出手大方,给银子就像给石头一样简单,给银票就像给一张纸那么阔绰,今儿个总算见识到了。

高高兴兴的将这银票收入囊中,康禄笑眯眯的回去复命了。

梁芜菁没有想到,事情竟然顺利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这么快就下旨让他们出宫了,她还是有些狐疑的。

快步回了寝殿,梁芜菁见陈夙正坐在罗汉榻上看书,着实吓了一跳,低声道:“王爷,你不好好躺着,怎么看起书来了。”

陈夙闻言放下书笑道:“刚刚活动了一下,觉得已经无大碍了,你不必担心。”陈夙说着,见梁芜菁沉下了脸,似乎因为自己的不听话而有些生气,连忙起身走动了几下,甚至还打了几拳,笑道:“我真没有骗你,昨天只是受了点小刺激,哪有太医说的那么夸张,事实上,心中郁结难消,吐几口血倒觉得舒服呢,真的没事

了,我还运功调养了。”

梁芜菁闻言正欲说些什么,陈夙却走了过来轻轻拉起了她的手,笑道:“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不会倒下的。”

梁芜菁闻言一个爆炒栗子就送了过去,瞬间挣脱了他的大掌,浑身一个激灵道:“陈夙,你别这样好不好,这完全不是你,难道?你是假的?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别怪梁芜菁要这么想,毕竟宫中不是来了一个和已故的宁双冰长得一模一样的于冰吗,那么这世上怎么就不能再冒出一个和陈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陈夙闻言很无语,但是自己这转变实在是太快了一些,经过昨天的打击,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此刻的他,一言一行都回到了尚未经过巨变之前,开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