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混蛋!

脸颊还残留着他亲吻的触感,美娘又羞又气,看见地上他扔下的帕子,使劲儿拿脚蹍,恨不得把这杀千刀的踩死。

忽然肩头一沉,一件披风落在美娘身上。

“此地风大,姑娘当心着凉。”

富有磁性的醇厚声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钻进了耳朵,美娘诧异抬眸,只见身旁站了个年轻学子,跟她大哥一般的年纪,生得眉目清朗,身姿笔挺看起来颇为磊落洒脱。

美娘脸颊飞上两团桃晕,拉紧了披风,低眉道:“多谢公子。”

男子微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告辞。”说罢他做了个揖,竟就走了。

美娘不料他居然连搭讪也不搭,便就这样正人君子地离开,她赶紧站起来:“公子留步!”

这正人君子回过头,还有些疑惑:“姑娘还有事?”

美娘一见他正儿八经目不斜视的模样就没来由心慌心跳,她微微垂着眼帘,含羞启唇:“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我…我该怎么把披风还你?”

春风细细地吹,吹进了少女的一弯心田。

“澄海。”

君子还没说话,黄莺与尤文扬走过来。尤文扬出言招呼他,然后对美娘道:“美娘快过来,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温澄海,他与我同岁,你叫他温大哥罢。澄海,这是我家中小妹。”

原来是相识。美娘有些欢喜,施施然一礼:“美娘见过温大哥。”

君子叫温澄海,他也抱手回礼:“尤姑娘好。”

几人寒暄过后,尤文扬发现美娘着了件男子披风,便指着问:“这是…”

美娘道:“我不慎挂破了衣裳,幸亏温大哥看见把披风借给了我,不然我可要出丑了。”

“澄海素来仗义,颇有君子之风。大伙儿常说若哪家姑娘嫁他,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尤文扬颇有深意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美娘心领神会,香腮霞绯更浓了。

她赶紧岔开话题,把带来的包袱交给尤文扬:“娘给你做的衣裳鞋袜,还有几盒点心,你拿去跟同窗分着吃。娘让我问你明天回去吃饭不?过年你也只回家了两日,明天上元灯节,你好歹回去看看娘,她怪想你的。”

尤文扬默了片刻,道:“我不想看见那房的人。”

美娘道:“不想见就不见呗!你回来就进娘的院子,咱们吃过饭就出门赏灯,不跟他们打照面,哥你说好不好?”

“好…吧。”尤文扬忽然话锋一转,对温澄海道:“你明天去我家过节罢,不然你一人在此也是难熬。咱们可以一块儿回来。”

温澄海连忙拒绝:“我一介外人怎好去打扰贵府,不碍事的,国子监里还有其他同窗,我和他们一起过节。”

尤文扬揭穿他:“哪里还有其他同窗,他们一个个早就回去了,只有你家是外地的,在京城也没个亲戚照顾。你我情同手足,莫要推辞了,就去我家。”

美娘也劝:“多个人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儿,我们就喜欢人多热闹,温大哥你别跟哥哥见外了,答应他罢。”

尤家兄妹再三邀请,温澄海盛情难却,只好答应。美娘眼里小小的雀跃掩不住,福了个身就匆匆告辞了。

“哥明天早点回来,我和娘做好菜等你们!”

回到府里,美娘没先去俞如眉那儿,而是回阁楼把披风脱下来浣洗了,叮嘱樱桃好生看着莫要被人拿了。

樱桃有些不满意地说:“姑娘您多此一举,这料子还没咱家小厮身上穿的好,谁稀得偷拿。”

美娘瞪她:“叫你守着你就守着,哪儿这么多废话!干了你替我收回屋,我自个儿熨平熏香,你毛毛躁躁的,我怕你弄坏。”

说罢美娘去俞如眉的小院子吃饭,还给了王嫂些银钱,让她明日单独出府买些上好的酒菜待客。

晚上临睡前,美娘把披风展开,一寸一寸细细熨平,突然发现边角有个地方开线了,便拿针线来补好,密密的针脚扎得结实。美娘做着做着一时兴起,便换了根牛毫小针,穿上一股青色细丝线,在披风领子的后面绣了个米粒儿大小的“美”字。

“真好闻。”

美娘捧着披风深深嗅了一口,满心陶醉地躺倒在绣榻上,脑袋枕到换下的破衣裳,掉出一块脏兮兮的帕子,印满她的小脚印。

美娘瞥见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怒气冲冲地喊:“黄莺,黄莺——”

黄莺推门进来:“姑娘什么事?”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美娘捏起帕子扔在地上,小脸气得通红。

黄莺糊里糊涂:“这不是姑娘你的吗?在国子监门口我从你脚下捡的。”

美娘恼极了:“什么叫是我的?你哪知眼睛看见我用这种花样儿的破帕子了?快拿去烧了,不许再让我看见这张糟心玩意儿!”

“好了好了,我拿走就是,姑娘您别发火。”黄莺委屈撅着嘴,拾起帕子退出去。

美娘的憋闷气还堵在心窝子出不来,她捋捋胸口,气呼呼倒头睡了,拉过被子盖住头,在肚子里把蒙面的淫贼骂了千百遍。

院子里头,黄莺正说烧掉帕子,打开一看却见上头绣着杨花,旁有诗句“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么好的帕子烧掉太可惜了,还是洗干净收起来,没准儿姑娘明天又要找哩。”

上元灯节这日,美娘早早起来梳洗,先去了王金桂那里请安。她爹尤思仁也休沐在家,见到她问:“文扬今日回来么?”

美娘道:“还不晓得。哥哥说国子监课业多,忙不过来就不回家了。”

王金桂阴阳怪气地说:“那是,谁不知他念书念得好。不回来好,省得回府耽误了他读写的时辰,万一以后落榜可要怨咱们了。”

尤思仁轻咳一声,却也无可奈何。美娘面带微笑,对着王金桂说:“我娘常常羡慕大娘有二哥陪着,不像我哥,一年倒头就回来四五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娘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还是二哥孝顺,天天在家侍奉长辈。”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王文渊偏偏是个不长进的家伙,考了三回也没能进国子监,此事就成了王金桂的一块心病。

王金桂脸面有些僵,却不好发作,只得赶紧绕开这话:“听说西市钟楼扎了座灯山,晚饭过后咱们出去瞧瞧新鲜,美娘你也去,记得打扮一下。”

和他们一块儿出去?她大哥怎么办?那个君子怎么办?

美娘想回绝,但又寻思立马开口不妥,便扶着额头道:“好。不过大娘我头有点晕,想先回屋躺躺。待会儿您差人来喊我便是。”

王金桂挥挥手放她走了,美娘心想横竖先答应着不得罪人,届时就推说身子不舒服出不了门,等王金桂他们走了,她再和大哥出去赏灯。

装模作样回了阁楼,美娘把洗干净薰过清香的披风叠好,随即去了俞如眉的院子,帮着她们准备吃食。双手揉着面,美娘的心也像面团儿一样软绵绵的,一直抿着唇笑。

俞如眉见状打趣:“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美娘只说:“哥回来吃饭我心里欢喜呀。”

“以往他回来可没见你这么笑过,到底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没有啦,娘您别问了,快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我要上屉蒸点心了。”

小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早早就做好了饭食等着尤文扬回来,谁知都等到黄昏日落华灯初上,尤文扬和温澄海却还是没影儿。倒是黄莺过来催说王金桂喊美娘去吃饭,吃完好出门。美娘把身子不舒服那一套搬出来搪塞,让黄莺上前头回话,自己从角门溜到街口翘首以盼。

左等右等,等来等去,终于等着人来了,却不是尤文扬,而是尤文扬在国子监的同窗,叫杨复来的,曾经两家是邻居有些来往,所以美娘也认得他。

美娘愕然:“杨大哥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对了你见着我哥没?”

杨复来满头大汗,神情有些急迫,开口就连珠炮一般:“美娘不好了!你哥打瞎了中书彭侍郎家小儿子的眼睛,被衙役抓进了衙门要用刑,你快喊你爹去衙门救人罢!”

美娘双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情敌粗线!小猴子你加油!\(^o^)/~谢谢第十四位扔了一个地雷。

第六章 说救人寒夜守候

杨复来报过信后就先走了,美娘急忙进前屋给尤思仁说道情况。

尤思仁听闻噩耗,顿时摔了手里的茶瓯,他站起来便要冲出门。王金桂愣了愣,眼明手快拉住他:“老爷!你这样去抵甚么用?且坐下,咱们先想想法子再说,这事要疏通衙门里哪些人,得花多少银子…这桩桩件件,可不得算仔细了再行事!”

美娘急得直掉泪:“爹您还磨蹭什么?快去衙门看看罢,好歹说个情别让用刑,去晚了我哥就要被打死了!”

王金桂就是不想让尤思仁出头,死命拽着他坐下,赶紧叫绿竹重新上茶。她给尤思仁捋着胸口,劝道:“老爷莫气莫气,当心气坏了自个儿身子。其实杨家哥儿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没准儿呢!老爷您想,以文扬那种温温吞吞的脾气怎会去打架伤人?说别人打伤了他还差不多!咱们不急啊,先派个人去问问情况,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再从长计议不迟。”

“好端端的杨大哥怎么会骗咱们?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美娘一急起来淑女也不装了,跺着脚催尤思仁,“爹你快去!快点去!”

王金桂斜眼看着美娘,皱起鼻头数落:“姑娘家家又哭又嚎像什么样子!黄莺,快扶姑娘回屋去洗把脸。”

黄莺不敢反抗王金桂,怯怯上前扯了扯美娘的袖子:“姑娘走吧。”

美娘求助地看尤思仁,只见尤思仁一副窝囊样,耷拉着脸讪讪道:“你大娘说得也在理,先问清楚再说,还得花时间准备打点上下的银钱…美娘你先回屋,有消息为父派人通知你。”

美娘明白了,家里的钱都是王金桂管着,她不开口谁也别想抠出一个子儿来救人。

她擦了泪,冷冷看了尤思仁一眼,甩开黄莺搀扶的手,转身就走。

这一窝子石头心肠冷心冷肺的玩意儿!

回了阁楼,美娘翻箱倒柜,像抄家似的,衣裳鞋袜扔了一地。黄莺一边在她身后收捡,一边问:“姑娘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美娘不说话,只顾翻翻找找,扒拉出一些细碎银钱。须臾,她又打碎墙角立着的梅瓶,从里面掏出两个金元宝。

黄莺惊讶:“姑娘…”

美娘用手背揩了把脸:“拿张不打眼的布帕子来,要结实点的。”

黄莺匆匆寻来一尺靛蓝粗布递给美娘,美娘把所有金银放在里面,打成一个小包袱,又在外面罩了层碎花布裹严实。做完这些,她才拿冷水绞了手绢敷了敷眼睛,随即又要出阁楼。

黄莺赶紧追上去:“姑娘去哪儿?!”

“我去衙门。”美娘从来就是个有主意的,她吸吸鼻子,吩咐道:“这事儿先别让我娘知道,我怕她急出病来。你去那边院子守着,要有人敢私底下放风声给我娘听见,你替我先挡着,等我回来再扒了她的皮。记住了!”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手里紧紧攥着包袱。

美娘出门正逢灯火璀璨人流如织,远远眺望钟楼上面堆起的灯山,只见宝树银花明媚如波,暖光合该照得人心温软。唯独她心冷如冰,木然地朝前走,前路茫茫失魂落魄。

到了京兆府衙门,她遇上了温澄海。

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美娘快步过去:“温大哥!”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温澄海回头见是美娘,遂迎了过来:“尤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令尊呢?”

美娘只是摇摇头。温澄海明了,叹道:“罢了,来了也没用,府尹大人今天休沐不审案子,一切事情都要等明日再说。”

美娘看向紧闭的两扇大门,问:“温大哥,我哥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他怎么会打伤人?”

“此事说来话长。”

国子监是晋国最高的官学,在国子监里修习的学子,只要三年课业结束合格,便会被派往朝廷各个机构历练,只待历练期满直接外放做官。所以国子监里面的学子都是人中龙凤,既有尤文扬温澄海等学富五车之辈,也不乏京中各家官宦子弟,比如这位被打伤的彭金吉。他爹是中书侍郎彭大人,官居三品,算是京官儿中比较有分量的人,所以彭金吉在国子监里头也就比旁人跋扈些。

按理说尤文扬与彭金吉出身有别也不来往,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偏巧这彭金吉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学问倒是有些,常常写诗,喜用华而不实的辞藻,做文章也尽是空大之流,侃侃而谈实则一无是处。国子监教学的老师自是看不上他,而是偏爱踏实的尤文扬,这就让自负的彭金吉心生不满,久而久之便怀恨在心。

众所周知尤文扬脾气极好,就算有时候彭金吉挑衅,他也是能忍则忍,不愿为此起冲突。哪知这非但没让彭金吉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遂更加憎恨起尤文扬来。说来也巧,前一日彭金吉做了篇得意文章给老师过目,谁知被批驳地一文不值,他心里头憋闷着一口气,一等散学就冲出国子监,到对面的茶摊子买茶吃,遇上了美娘。

刚开始他只是觉得美娘貌美,于是多看了两眼,偶然发现她衣裳破了春光大泄,便跟同伴取笑了一番。后来温澄海为美娘解围,彭金吉自讨没趣正说离开,岂料赫然发觉尤文扬过来,美娘竟是他的妹妹!

彭金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怀好意地回了舍房,写下一首艳诗,贴在了尤文扬舍房的门上,引得众学子争相观看。

“锦帐鸳鸯,绣衾鸾凤。一种风流千种态:看香肌双莹,玉箫暗品,鹦舌偷尝。屏掩犹斜香冷,回娇眼,盼檀郎。道千金一刻须怜惜,早漏催银箭,星沉网户,月转回廊。”

不仅如此,彭金吉还在旁边写了“尤物”两个大字,暗讽尤文扬和美娘。

尤文扬拿了点心回来,看见这一幕,气得脸红脖子粗,三两把撕下纸张揉碎扔掉,喝道:“彭金吉,你欺人太甚!”

彭金吉见他发火有些愕然,很快嘻嘻哈哈地笑道:“我说尤兄你生什么气嘛?家里有那么个尤物还藏着掩着,忒小气了,反正我今天不该看的也看了,大丈夫敢作敢当,索性小爷就收用了她,娶回家当个小妾玩玩儿,哈哈哈…”

彭金吉还在哈哈大笑,尤文扬已经冲上去拎住他开揍,三两拳打得他找不着北。围观众人慌了,赶紧上前拉架,好不容易才把俩人分开。

彭金吉被打得鼻青脸肿,捂着腮帮子吐出一颗断牙,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尤文扬道:“你、你…你竟敢打小爷?!”

尤文扬被温澄海用力拖住,但他还想上前揍人:“以往你怎么过分我不跟你计较,但今天说到舍妹头上就不行!澄海放开,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败类!”

想彭金吉哪儿见过这阵仗,他看真惹急了尤文扬,心想此事若追究起来自己还要理亏,于是爬起来威胁几句就赶紧溜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走着瞧!”

后来人群就散了,尤文扬也被温澄海劝住,这场冲突不了了之。

不成想到了这晚的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突然自彭金吉所居的舍房中传出一声大叫,其他人跑过去一看,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彭金吉的眼珠子被人挖出来扔在地上,脸上两个大血窟窿黑咕隆咚的,右手也被人削掉了手指,光秃秃一排像没长出来的葱头。

此案震惊国子监上下,国子监祭酒一边忙着差人请大夫还有通知彭府,一边询问学子查找凶手,最后就查到了跟彭金吉结怨的尤文扬。尤文扬坚称没有作案,但彭侍郎见到爱子惨状,认定他就是行凶之人,硬是喊来京兆府的官差把他押解回衙门审讯。

美娘听了来龙去脉直摇头:“不会的!哥哥不会这样的,那种手段他做不出来…”

“我也相信文扬做不出这样的事。”温澄海安慰道,“你别担心,祭酒大人爱才欣赏文扬,他已经同京兆尹大人打过招呼,在查明真相以前绝不随便用刑,只是暂且把文扬收押而已。”

他的话仿佛天成有一种安稳人心的力量,美娘闻言点点头:“嗯。”

温澄海道:“尤姑娘你先回去,明早升堂再过来。有我在此守着。”

“我不回去。”美娘不肯回府,她低低埋着头,有些羞赧,“我跟你一块儿守。”

温澄海微微脸红,解下外衣披在美娘身上,两人便一直站在府衙门口等待。

美娘觉得在这担惊受怕的寒夜,似乎因为有个人可以依靠,而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等了一夜,晨雾刚刚散尽的时候,府衙大门开了,美娘听闻赶紧上去,可是站了一整晚双腿都不听使唤了,她差点摔倒。

“小心。”

一双温厚的手过来搀住她,扬眉望去是温澄海清朗的脸庞,他柔声道:“交给我来。”

美娘颔首,等在原地揉着僵硬的膝盖,抬头只见他上前询问开门的衙役,三言两语后他做了个揖,急匆匆奔下台阶。

“温大哥怎么了?”

“他们说金吾卫接手了此案,文扬已经被连夜送入卫府大牢了,我们若想见他,就得去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艳诗摘自金~瓶~梅~,O(∩_∩)O哈哈哈~小猴子:爷怎么还没有出场啊!爷暴躁了!@酒叔酒叔:顺毛~你太凶残,放出来我怕吓着大家嘛

第七章 射鸽子猎物入府

美娘与温澄海转而去了金吾卫的府衙,不料却吃了别人的闭门羹。任随他们求情哀告,守门卫兵就是不放人进去,甚至使银子也不顶事,别人看都不看一眼。

美娘担心尤文扬的安危又一宿未眠,双眼通红形容憔悴,楚楚可怜。

温澄海也急得出了一头汗,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道:“卫府比不其他地方,守卫森严不容外人擅入,我们在此消磨也是无济于事。尤姑娘,干脆你先回府,让令尊大人出面可能好说话一些,我回国子监求一求祭酒大人和各位老师,看是否有其他办法。”

他此刻就是美娘的主心骨,美娘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随后温澄海先送美娘回到家门口,随即匆匆赶往国子监。美娘目送他走出街口,这才转身进门。

经过前屋,美娘不打算进去跟王金桂照面,王金桂却瞥见她的身影,大喊道:“你给我进来!”

美娘无可奈何,低头进去,不情不愿唤了声“大娘”。王金桂两条凶眉竖着,质问道:“这么早打哪儿回来啊?”

“我…”

还不等美娘回答,王金桂已经发火,鲜红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瞧你!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整整一晚跑得无影无踪,早上回来还披件男人的衣裳!传出去我们老王家的脸往哪儿搁?!连累你爹在官场也抬不起头来!以后给你说亲,你说哪户好人家还敢娶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头鬼混…”

美娘本来不想跟她吵的,但王金桂越说越过分,她忍无可忍,怒道:“谁说我出去鬼混?你以为我是二哥,在外头蓄养粉头婊|子,那才叫鬼混!我告诉你,我在衙门外头站了一夜,整整一夜!昨天你们一个个袖手旁观不管我哥的生死,我去打探打探消息又怎么了?那是我亲哥哥,别说为他跑腿,就是要我替他死,我也心甘情愿!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外人罢了,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管!”

她从来都是温温吞吞的样子,发这样大的脾气还是头一回,而且还扯到了王文渊身上,把王金桂气得够呛。

“你、你…小贱人!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利嘴!”

王金桂七窍生烟,扬着爪子过来要打美娘,美娘也不避,一脚踢翻门口的圆凳,随手抓起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瓷碟盘子就扔过去。

“大不了我也犯个伤人罪,跟我哥一起进大牢!你们就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