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谢琼的院子,美娘顿时抬头挺胸,收起了刚才可怜兮兮的悲惨怨妇样儿。不一会儿要回门的礼品都装好了,行雁来请美娘上轿,美娘瞟见满满的几口大箱子装在马车上,手绢掩嘴遮住笑颜。

谁会吃那混蛋的醋,他爱回来不回来,死在外面更好!去找二姑妈哭一哭不过是让谢琼觉得侯府和谢安平理亏,之后才好顺理成章答应她要回娘家看看的请求,而且因为愧疚,侯府还会补偿她一堆值钱玩意儿。

美娘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躲在轿子里一个劲儿地偷笑。过一会儿她笑够了,隔着帘子喊行雁:“行雁。”

行雁在外回话:“小的在,姨娘有何吩咐?”

“东西你让人送到宅子吧,反正过两天我爹娘也要搬过去,几口箱子怪沉的,挪来挪去也费事儿。还有,你差人把宅子好好打扫一遍,别留下奇怪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大胡子走了没。

行雁答应:“是。可是姨娘,就这样空手回去没问题?”

美娘玩儿着手绢说道:“没事,我爹娘不会计较的。”

至于王金桂计不计较,她就不知道咯。

京郊渡口,谢安平带着一列金吾卫士兵站在码头,挨个儿盘查过往渡船和船上的人。

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天那套,而且眼眶微青面容略有倦色,但一双风流眼阴鸷有神,盯住过往行人,一个也不漏下。他一夜未眠蹲守在这里,为的就是抓人。

“侯爷。”姜参事从另一边走来,略有丧气地摇了摇头。

谢安平握紧刀柄,咬牙道:“城门给爷守死,继续派人搜捕,爷就不信抓不到他!”

姜参事道:“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也许并没有出城,而是躲起来了。”说着姜参事流露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不过这霍老大也真算个人物,我们折了五个精卫,才伤了他一刀。”

谢安平哼道:“漕帮老大当然不是吃素的,霍青城要那么好抓,爷早就直接把他拎回卫府了!老奸巨猾的狗东西,不仅弄死了京兆府的证人,上回还派人追杀爷,要不是爷运气好碰上…哼!”

想到这些他就气闷,说起来漕帮不干金吾卫的事,人家是混江湖的他小侯爷是混朝堂的,一个黑道一个白道,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不过去年底漕运上出了件贪污案,有人在运粮的时候做手脚,侵吞了各地上缴的官粮。谢安平受命调查哪些人牵涉其中,头一个自然要查漕帮,一查漕帮就要跟他们的老大霍青城交手,小侯爷嚣张跋扈惯了目中无人,霍老大久居高位哪儿能容得一个毛头小子如此放肆,俩人三言两语不和就动起手来,自此结下梁子。

众所周知漕帮作为江湖上最大的帮派,人多势众,沿水路的各地官府都要给几分面子,不敢轻易动他们。谢安平明里问不出话,于是就来阴的,亲自潜入漕帮打探消息,哪知不慎被霍老大发现,派出手下追杀他。谢安平能掌管金吾卫也非等闲之辈,不仅没让霍老大捉住,甚至还拐走了几个证人回京。可是证人才交到京兆府几日,就忽然暴毙狱中,谢安平顿时失去了可以指证霍老大参与漕运贪污的关键证据。小侯爷气得不行,发誓一定要活捉霍老大,一雪前耻。

这次是天赐良机,密报说霍老大潜进了京城,谢安平寻思机会来了,布下天罗地网等他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姜参事带人围堵住了霍老大,甚至还伤了他,可惜功亏一篑,霍老大还是逃了。

谢安平摩拳擦掌:“爷一定要逮住他,再从他嘴里撬出是哪个王八羔子那么大胆,贪了官粮不说,居然还敢在爷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老姜,你说霍青城是往城西方向去的?”

姜参事道:“属下亲眼见他是往西边逃去,城西地方复杂三教九流都有,便于藏身。属下已经安排卫兵去那里挨家挨户搜了。”

谢安平扬手一挥,大步迈出:“走!爷亲自去搜!”

侯府的轿子落在王家门口,美娘刚刚下轿准备进去,就见她娘俞如眉走出来,眼眶通红脸色惨白,而尤文扬默默跟在后面,也是一副难过模样。

“娘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

美娘匆匆迎上去,以为又是王金桂干的好事,顿时要冲去找王金桂算账:“您别难过,我现在就给您出气去!”

“站住!”

俞如眉拉住美娘,等她一回头,扬手狠狠给了美娘一个响亮耳光。

美娘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娘…”

“从小到大,我没舍得打你一巴掌。”俞如眉胸口起伏剧烈,气得手脚颤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去给人当…小妾了?”

美娘一怔,愣愣地盯住俞如眉,没有办法回答。

俞如眉一见她这心虚的表现就哭起来,边哭边打她:“我是怎么教你的?宁为穷妻不为富妾!我们不贪别人钱财家势,只看人品…你怎么能瞒着我做这种事?!你是不是贪慕虚荣富贵,见侯府有两个铜板就不知廉耻地送上门去?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当别人的小妾!你怎么会是这样…”

美娘不敢躲,眼泪唰唰掉下来,泣不成声。

尤文扬也气美娘隐瞒,但见她被打得狠了还是心疼,过去护住她:“你啊…叫我说你什么好!”口气里尽是失望和恨铁不成钢。他挡住俞如眉:“娘您别打了,且听妹妹怎么说罢,看她以后有甚么打算,一步错不能步步错,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家当妾。”

俞如眉心痛不已,放下手哽咽着问:“听见你哥的话了?咱们这就把彩礼退回去,就算要赔银子也使得,你给我回来,不许再留在侯府!”

她也不想留,问题是可能吗?美娘埋着头小声说:“我没什么打算,暂时就这样罢。”

“那种地方你还留下干什么!”俞如眉哭道,“我是不想你像我一样过日子,所以才叫你一定要选个好夫君,贫寒点也没关系,至少对你好知道心疼你…美娘,我们都是为你好,你就听为娘的话,回来好不好?”

美娘就是知道他们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所以才不忍看他们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所以才宁愿自己受罪,也要摆脱现在的生活,她抹着泪说:“不行的,我都跟了小侯爷了,怎么还可能回来?哥你见过他,知道他的脾气,我不能回来害了你们。其实他对我挺不错的,样样事情都依我,我在侯府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

俞如眉一直嘤嘤呜呜地哭,坚持要退了彩礼把美娘换回来。尤文扬也说:“当初你说跟澄海不合适,我还以为你是难为情,没想到你早就作了打算…美娘,我这个月就进吏部历练了,每月有三十两的俸银,等以后做了正职更多,咱们把这钱拿来还给侯府,就当是赔人家办酒的花费,如果一月还不完就还一年,一年还不够就两年、三年,一直还下去直到还清。小侯爷并非良人,你千万不要再跟着他,你以后就跟着我,哥哥养你一辈子。”

这个家最心疼她,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事都愿意体谅,完全无条件呵护她的人就是尤文扬。美娘挨打都没有觉得多痛心,现在听到她哥这样说,顿时觉得心如刀割,她失声痛哭:“哥——”

尤文扬抱住她拍抚背脊:“不哭了不哭了…咱们以后重新开始,不理以前不好的事了。”

“呵,大言不惭啊有人。”

一声嗤笑,王文渊双手抱胸站在屋檐底下,年轻的脸上挂着难以说清的情绪:“你想得倒美,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要了别人的好处却又舍不得妹子,哪儿有这样做生意的,不能恩将仇报啊大哥。”

美娘一惊,抬头瞪着王文渊。

尤文扬皱眉:“你什么意思?”

“问问你的好妹妹不就知道了。”王文渊勾起嘴唇,徐徐道:“比如问她是怎么搭上小侯爷,把你从大牢里捞出来的,再比如问一问爹做寿那天,她给小侯爷吹了什么枕边风,让人家为大舅哥谋个好差事。我记得你最开始是打算去工部的,怎么最后又变成了人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吏部了呢?大哥,你不觉得可疑吗?”

尤文扬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他缓缓松开僵硬的手臂,低头看向美娘,嘴唇嗫嚅:“…是因为我吗?你…是为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看今天满当当的四千多字!祝广大妹纸儿童节快乐!ヾ(@⌒ー⌒@)ノ

谢谢风流浪荡苦逼九扔了一个地雷 洒洒扔了一个地雷

二少肿么可能洗白嘛。。。猴儿还没白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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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给休书雨夜惊魂

“不是!你别听他胡说,不是那样的!”

美娘矢口否认,但遭王文渊无情揭穿:“妹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委身给小侯爷换回大哥一命,哪知人家不但不领情,还呼来喝去的。美娘,二哥我真替你不值!”

美娘怒道:“王文渊你闭嘴!这儿没你说话份!”

王文渊不甘示弱,继续挑衅:“这儿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美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只帮大哥不帮二哥,你瞅空也在小侯爷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我们一家就指望你过活了呢。”

他句句带刺,戳穿美娘让她难堪,可是更难以接受的是尤文扬。

尤文扬红了眼眶:“难怪…都说金吾卫的大牢有进无回,可我却不曾受刑,原来是因为你…难怪小侯爷审案偏帮咱们,我起先以为是父亲去打点了关系,却不想是你…我、美娘我…”

堂堂七尺男儿非但不能保护亲妹,甚至还要连累她用清白换取性命,他怎么那么窝囊!

俞如眉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顿时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

尤文扬整个人失去了活力光彩,低垂着双肩就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美娘见状急忙道:“这两件事没有关系,我喜欢小侯爷,我是自愿嫁给他的,哥你不要多心,真的不关你的事!”

“别说了,都别说了。我知道。”尤文扬深吸一口气,抬头挤出勉强的笑容,“咱们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家,你和娘亲在家等我。”

说完他竟扭头就出了门。

“哥你去哪儿?你回来!”美娘以为他要去找谢安平拼命,急得跺脚,“你快回来啊!”

还没追上,尤文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美娘拉着俞如眉,焦急道:“我们分头去找哥,现在哥不听我的,只有您能劝劝他了。不能让他去侯府,会出大事的!”

哪知俞如眉却格外镇定,眉目沉稳,她反过来安慰美娘:“文扬做得对,由他去吧,你先回房,我有事找你爹说。”

连俞如眉也撇下她去找尤思仁了,美娘傻愣愣站在院子中央,瞅见在一旁看好戏的王文渊,一股脑儿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我跟你上辈子有仇还是怎么!现在我们娘仨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她曾经想得多么美好,娘亲搬出来大哥去做官,三人离开王家其乐融融,可现在全落空了。

王文渊吊儿郎当地说:“妹妹,敢作敢当呀,你做得出来怎么还怕别人说呢?再说——二哥我其实在帮你啊。”

美娘狠狠啐他一口:“呸!狼心狗肺!”

王文渊低头笑笑,也走了。

美娘恨不得掏出王文渊的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她冲他的背影狠狠一瞪,赶紧出门找到行雁。

“行雁,你回侯府大门口去守着,要是见到我大哥就把他带回这里。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成,他不肯走你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回来!听清楚了吗?!”

行雁见她眼睛红通通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赶忙答应:“是,小的这就回府。”

美娘折回王家去,本来是打算找她爹娘,但尤思仁书房的门关得死死的,不像有人的样子。她走了一圈没寻到俞如眉,想想还是先回了自己的阁楼,把黄莺和樱桃叫来。

美娘问俩丫鬟:“你们是想留在王家,还是想跟着我?”

黄莺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跟着姑娘您了!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一辈子都不分开。”

美娘冲她笑了笑,再问樱桃:“你呢?”

樱桃有些犹豫:“那个…姑娘,侯府里活计多不多?会不会有很多规矩?”

美娘面无表情:“活计多不多要看我让你干什么,其他的我不知道,但侯府大丫鬟的月例是三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六两,再加上主子赏赐的,七七八八也能有近四十两。樱桃,你在这里每个月才能领一两银子吧?”

黄莺道:“还要被大太太克扣!一个月撑死不到五钱!”

“侯府真的那么大方?”樱桃两眼放光,不过还有些迟疑,“但是姑娘您也知道,我长得不好看脑瓜子也不机灵,我去了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美娘笑笑:“难不成你在这儿就不受人欺负了?以往我在家还能护着你,现在我一走,还有谁帮你说话出头?”

权衡利弊,樱桃拿定主意,坚定点头:“我跟着姑娘。”

“好。”美娘一口答应,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樱桃,我要先把你卖出去再买回来。黄莺,你托人问问杨家哥儿那里要不要丫头?”

樱桃迷糊不解,什么叫卖出去又买回来?

下午的时候杨家就回话了,说小姐房里缺个使唤丫头,美娘当下便叫樱桃收拾东西,把她发卖了出去,卖的银子让绿竹拿给王金桂。

“樱桃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人,还又懒又馋,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留在府里也是浪费口粮,不如卖了图个干净。”美娘找了一堆借口,现在有侯府在背后撑腰她说话底气也足,“还有你给大太太说一声,我那边缺人,黄莺我要带走,她的卖身契给我,我出八十两银子,够府里再买上两个好丫头的了。”

“是。”绿竹应了却没走,而是在美娘眼前踟蹰,欲言又止。

美娘抬眼:“你还有事?”

绿竹仿佛下定很大决心,“噗通”就在美娘面前跪下来,仰头哀求:“姑娘您行行好,也带奴婢走吧!”

美娘先是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你是大太太屋里的人,我哪儿能带你走。”

绿竹给美娘磕头:“如今只要姑娘您说句话,大太太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姑娘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只要能让奴婢离开这儿,奴婢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美娘冷眼打量绿竹,并不信任。黄莺悄悄附耳道:“听说大太太要把她送出去做人情,上回陈大人来吃酒就看上她了,还有,二少爷一直想把她收房。”

敢情是想借她的手“脱离苦海”啊。

美娘不动声色,心里估量绿竹值不值她说情,片刻,美娘叹息一声:“看你也是可怜人,行,我给大太太说说,替你求个情。不过要她愿意放你才行,不然我也爱莫能助。”

绿竹喜出望外:“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别恩将仇报就好。美娘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没搭理绿竹这句话。

傍晚的时候俞如眉来了美娘的小阁楼,美娘见她冷着脸与平时不大一样,心里还有些发憷。她很怕俞如眉不理自己,怯怯伸手拉住娘亲袖子:“娘您来了,快坐。”

俞如眉坐下,抚摸着美娘的脸颊,愧色浓浓:“还疼不疼?”

美娘急忙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唉…”俞如眉垂眸叹息,“是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

美娘劝道:“不怪您,您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是我不懂事让您难过…”

俞如眉自嘲地笑笑,握住美娘的手看了又看:“其实我有什么资格教训你,我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惹人笑话。从前我的父亲、你的外祖就让我嫁给乡下汉子,图个踏实。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心高气傲,见你爹是读书人斯斯文文的,不像乡下汉那么粗鲁,所以一心一意跟了他,成了亲他还是读书,而我跟着你外婆摆摊卖扁食,赚两个钱贴补家用…他上京赴考一年多没消息,我便卖了乡下的田地找过来,可他却已经娶了有钱人家的小姐。美娘,我不是不心寒,但那时文扬年纪还小,我一个女人花光了所有盘缠才来到京城,无依无靠的,只能暂且待在王家,后来发生意外…有了你,还算尤思仁有点良心,待你是极好的,我那点想走的心思就渐渐被磨平了,十几年的时间,我稀里糊涂过到现在。”

美娘见俞如眉自责不已,心里也难过:“那种时候您只能这么做,我怨过爹,但我从不怨您,因为我知道一个女人拖儿带女的实在太艰难了,没有办法不依靠别人。”

“你打小就胆大心细,不像我也不像尤思仁,也不知道像谁。”俞如眉苦笑了一下,继而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

“你爹已经写了休书给我,我们明天就搬走。”

美娘大惊:“啊?”

直到晚上睡觉躺上床,美娘也还没回过神来。她是很想俞如眉搬出去,气气她那负心汉的老爹,逼他在两个老婆之间做出选择,可是真的闹到休妻?美娘没有想到俞如眉下午是去找尤思仁要休书了,更没有想到一向对父亲死心塌地的母亲也会这么决绝。大概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吧…

窗外闷雷滚滚,不一会儿就下起暴雨来,美娘听着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棱上,更加睡不着了,在那里翻来覆去。

炎热的夏夜迅速降温,凉风从没关的窗户灌进来冷飕飕的,美娘起来披了件外衣,端着烛台去关窗户。雨势很大,窗户下的地板已经积了一滩水,夹杂了泥土腥味儿的夜风吹过来,然后蜡烛一下就被吹熄了。

美娘放下烛台,伸手去拉窗户。恰巧一道闪电划过,照出窗户外的一张人脸。

“啊——”

美娘吓得尖叫一声,脚下踩着水一滑,直扑扑摔在地上。地板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有人跳进来,在美娘身旁蹲下,黑暗中一双眼睛就像饥饿的野兽发出凶恶的光芒。

闪电接连撕破了夜空,轰隆隆的雷震得大地发抖,美娘这时看清他的脸,不觉一怔。

“二哥?”

王文渊衣衫尽湿,黑发垂下几缕湿漉漉地贴在阴沉的脸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美娘,好似想把她看出两个洞来。

他不说话,美娘却松了一口气,撑着坐起来,拉了拉衣领:“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嫌白天整得我不够,晚上要吓死我才甘心?!”

王文渊嘴唇动了动,却没吱声,美娘没好气道:“你也不想想咱们都几岁了,怎么还像没长大似的。从小你在我被窝里放虫子老鼠,看我被吓哭了你就高兴。可我现在都嫁人了!你一个大男人半夜跑到妹子房里来说得过去吗?你快走,我现在没心思陪你闹腾,我烦都烦死了。”

可是王文渊就像成了泥塑的雕像一般,还是定定杵在那里,看不出要走的样子。

美娘恼了,气鼓鼓推他一把:“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她的手触到王文渊,王文渊反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冷开口:“你就那么讨厌我。”

美娘吃痛,又甩不开他的手,生气骂道:“废话!我当然讨厌你!”

王文渊手掌愈发用力:“那他呢?”

他?还是她?美娘纳闷:“谁啊?”

“谢安平。”王文渊咬字特别清楚,仿佛在齿间就把这三个字磨碎了。

那混蛋…美娘勾唇冷笑:“我不讨厌他。我恨他。”

听到这里王文渊的脸庞浮起淡淡的笑,他把美娘从地上拉了起来。美娘觉得他今晚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禁后背发寒,她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觉了。”

哪知王文渊把她的手牵得更紧,居然说:“美娘,跟我走吧。”

美娘吃惊:“跟你走?去哪里?二哥你是不是淋雨发烧糊涂了?”

“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去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王文渊忽然抱住了美娘,口气竟有一丝真诚,“美娘,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会对你好。”

这这这…听这语气他是要带她私奔?

美娘现在的心情可称之为惊悚,她觉得王文渊是疯了:“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跟你走,二哥算我求你了,你回去吧,别来闹腾我了行么?”

她使劲推搡,想脱离他的怀抱。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你不是恨谢安平吗?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身边!”王文渊忽然发火,他捧起美娘的脸,眼睛里就像燃了一把火,“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他冰凉的唇覆上来,美娘脑袋里轰得炸开了,被炸得天旋地转。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算哪门子事?

“放开…呜呜…”美娘费力挣扎,好不容易喘着气推开王文渊,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