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凤歌感慨道:“谁也想不到二妹妹居然有如此造化。”

珊瑚笑道:“二姑娘被皇上赐婚,连奶奶脸面上也有光彩。”

“这话说的是,父亲还不知有多高兴呢。”姚凤歌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笑着感慨。又想起自己的心事,眼睛里又有些酸。

“三弟妹。”封氏带着两个随身的丫鬟从对面走过来,看见姚凤歌后笑着伸出手来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问:“这几日怎么样?小家伙乖不乖?”

姚凤歌笑道:“白天还好,晚上睡觉之前总要踢我两脚。”

“也是个调皮的丫头。”封氏笑道。

姚凤歌这一胎已经确定是个女儿,虽然有几分失意,但细想起来也满足了。现在她只盼着自己能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将来不管怎样,都有个女儿在身边,老了也不至于一点依靠也没有。

几个人凑在一起在花园子里散步,说话间自然少不了提及姚燕语被皇上赐婚的事情。

封氏因叹道:“说到底好人有好报,皇上给姚总督如此殊荣,连弟妹脸上光彩。将来二姑娘嫁入京城,跟三弟妹姐妹守望相助,你也不觉得孤单了。”

姚凤歌笑道:“承蒙大嫂子吉言。我也盼着能这样。”因说起姐妹守望相助,姚凤歌想起这几日封氏要为封岫云进门忙碌打点,又劝道:“嫂子这几天忙碌的很,也该保养身子要紧。”

封氏轻笑摇头:“我没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是看着他们收拾屋子罢了。大事儿都按照家里的旧例,小事儿也不用我操心。我只等着到那一天喝妹妹的茶罢了。”

这话说的有几分自嘲的意思,无奈至极。姚凤歌有没办法多劝,只抬手拍拍封氏的手,以示安慰。

倒是苏玉蘅听说皇上赐婚之事很高兴,先去姚凤歌那里说了些恭贺的话,又跑去大长公主府找韩明灿。

韩明灿正盘算着该给姚燕语送点什么贺礼,恰好苏玉蘅来,二人便商议了半日,给姚燕语准备了四样贺礼,又斟酌着写了一封书信。

回信时,韩明灿忽然想到姚燕语曾跟她提及靖海侯在那边的状况,心里一时有些莫名的情绪,但细想想,终归自己跟萧霖算不上什么人,便把那点小情绪压了下去。

姚燕语收到韩明灿和苏玉蘅给自己的贺礼和书信的那天刚好是圣旨到江宁城的第二天,也就是端阳节这日。长公主府的人办事十分牢靠,东西送到总督府,一定要见过姚二姑娘才行。

这日原本是卫章想在曦心湖摆宴请姚总督及两位姚公子小酌,因为有了赐婚的圣旨,这场宴席便扩大了数倍,改成了姚总督在曦心湖摆宴,请江宁城的亲友同僚为自己女儿的婚事庆祝。

忙碌中,家人进来报:长公主府的人既然来了。

江氏先把人请到偏厅,叫人去后面回姚燕语。

姚燕语正被冯嬷嬷和翠微翠萍两个丫鬟精心的打扮,五月的天气,已经十分的炎热,偏生出门的衣裳一层又一层,姚燕语已经穿了四层,站在那里不知还有多少层要穿,于是姚姑娘顿时抓狂,直接嚷嚷:“我不要去了!不就是赛龙舟嘛,我不看了!那也没什么好看的嘛,我要被热死了…”

江氏使唤的人来回:“回二姑娘,长公主府有人来,说是给姑娘送贺礼和书信的。”

“啊!韩姐姐!”姚燕语忙转头问:“人在哪里?”

来人笑着回道:“大奶奶陪着在前面小花厅奉茶呢。大奶奶说,若是姑娘打扮好了就过去见见,长公主府的人不见二姑娘,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呢。”

姚燕语笑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必然是韩姑娘有话跟我说。”说着,又催促冯嬷嬷:“嬷嬷,求求你了,少穿两件成不成?”

冯嬷嬷笑着坚持把姚姑娘仔仔细细的打扮好,又前前后后的检查一通,才放心的笑道:“好了!”

姚燕语弯腰捡起自己的扇子便急匆匆的往前面去。

韩明灿使来的两个仆妇不是别人,正是在京城负责配制姚燕语的生肌祛疤秘药的韩俊忠韩俊孝兄弟两个人的媳妇。这两个人的丈夫之前只是在镇国公府里领两份差事,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也不会有多大的前程,后来出来得了新的差事,自然是前途无量。

二人见了姚燕语十分的客气,恭敬地起身行礼请安,跟对江氏完全两个态度。

江氏在一旁见了,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得不对这个庶妹更加佩服,若不是真的有些本事入长公主的眼,长公主府里的奴才又怎么会如此?

两妯娌叫人抬上一个箱子来,打开里面是四样首饰,一对并头凤钗,一对和合二仙翡翠玉佩,一对红宝石镶嵌的并蒂莲胸针,一对紫金龙凤呈祥的手镯。取义全都是成双成对,姚燕语见了不禁有些脸红,便匆匆拆了书信来看。

里面自然是韩明灿和苏玉蘅俏皮打趣的祝福之语,姚燕语匆匆看了一遍,发现韩二姑娘并未对萧侯爷做任何回应,一时有些不怎么相信,于是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便忍不住有些失落。

但细想想,以韩明灿光明磊落的心性,如果想回应萧霖的感情,肯定用不着偷偷摸摸,说不定就直接请长公主出面直接找萧家商议婚事了呢。

这边一盏茶没喝完,前面有人进来回道:“太太催大奶奶和二姑娘快些上车,老爷和大爷二爷他们已经去了,太太说,那边也有女眷到,咱们也不能太晚了,失了礼数。”

江氏忙道:“知道了,我跟二妹妹这就过去。”说着,又对长公主府的两妯娌笑道:“今儿巧了,正好是端阳节,府中在湖上安排了宴席,请两位赏个光,一起去吧。”

两个人觉得自己是奴仆身份,不好上席面。姚燕语笑道:“你们是代表韩姐姐来的,我自然要好好地招待,不然等回了京城还怎么见韩姐姐?就一起去吧。”

二人便福身答应。江氏叫人进来把东西送到姚燕语的屋子里去交给冯嬷嬷保管,自己则拉了姚燕语的手往前面去坐车。

曦心湖旁边临水而建的晨曦楼是沿湖最大的酒楼,楼分前后两栋,前楼一半在水上,一半在岸上,为晨曦楼主楼,后楼掩映在岸边的竹林里,环境也十分清幽。

本来这里便是江宁城权贵们喜欢的地方,今日端阳节,大家也多数在这里订了宴席,只是姚总督一句话,不管谁在这里订了酒席,一律算在姚家的账上。姚总督的次女被皇上赐婚给定远将军,总督大人高兴,要宴请江宁城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同僚,以及亲戚朋友。

自本朝建国以来上百年,还没有哪家官员的庶女被皇上赐婚的呢。

这在姚总督来说是独一份儿。当然,姚总督也不是吃一把米长大的,皇上赐婚如此殊荣,他自然要高看这个庶女一眼,当晚便发话,把姚燕语记在夫人王氏名下,入族谱,将来按嫡次女出嫁。

当时姚燕语便重新给王夫人磕了头重新献茶叫了母亲,现在姚二姑娘的身价又高了一层。

江氏牵着姚燕语的手下车的时候,姚延恩兄弟二人带着卫章正在前楼门口迎接宾客。

女眷们都去后楼,但马车停在了两楼之间,卫章站在前楼的门口看见姚燕语穿着一身胭脂红衣裙脚步轻盈的跟在江氏身后,云髻高绾,环佩叮咚,宽幅的裙裾被微风一吹,花朵一样散开来,如烟似霞般绚丽缤纷,比两栋楼之间铺满的鲜花都艳丽。

之前卫章每次见到姚燕语一时都是素淡服饰,脂粉不施,素颜朝天,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她华彩盛装,一时竟看住了。

原来她也可以是这样的!卫将军从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句。

姚延恩侧眼看着平日里沉稳自持威风八面的卫将军看着自家二妹那副傻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姚延意则微微皱了皱眉头,微微侧身,挡住了卫将军的视线,朝着刚下车的一位六品官拱手:“梁大人来了!家父叨念多时了,快里面请!”

眼前胜景被挡,一片旖旎心思被打断,卫章也只好收拾起心绪陪着姚延意同来人寒暄。

晨曦楼前后两栋皆高朋满座人声喧哗。

众人皆言姚总督嫡女出嫁都不曾有如此大场面。

但立刻有人反驳:这怎么能一样呢?这是皇上赐婚啊!

众人皆含笑点头,是啊,想来不管江南这些官吏之中谁家的女儿得皇上赐婚这样的殊荣都必须有今日这样的场面。皇恩浩荡啊!不铺排一下是说不过去的。

姚燕语跟着江氏进了后楼,一路跟诸位太太夫人们问安问好,在众人的夸赞和赞慕中一路上楼,至王夫人身边。

宋老夫人今天也盛装出席,正坐在上首陪着几位上年纪的老太太在说话。这种时候身为二品诰命夫人,她老人家不出面是不成的。

见姚燕语进来,宋老夫人微笑着招手:“二丫头过来。”

姚燕语看了一眼王夫人,王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过去。今天这种场面,老夫人但凡要点脸就不会瞎折腾。姚燕语乖乖的起身往宋老夫人那边去,先福身请安,然后在老夫人身旁坐下来。

“老太太真是好福气!”旁边河务总督刘吉著的母亲二品诰命刘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姚燕语,夸赞道:“有这么好的孙女在跟前,真是叫人羡慕。”

宋老夫人很开心,抬手摸了摸姚燕语的脸,笑道:“这孩子从小就是贴心的。”

姚燕语心里想老人家你可真虚伪,现在不是你拿着拐杖要揍我的时候了?

旁边几位老太太都夸赞姚燕语,艳羡宋老夫人的好福气,姚燕语心里好生纳罕,这些人怎么能把好听的话翻出这么多花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都不重样。

正说着,靖南伯老夫人来了。

同样是老夫人辈儿的人,又是宋老夫人的娘家弟媳,靖南伯老夫人进来自然要坐在宋老夫人这边。

姚燕语便起身要让座,宋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就坐在这里。”

宋老夫人在众人的寒暄中落座,一眼看见姚燕语,因笑道:“恭喜二姑娘了!皇上御赐的好姻缘,刚刚我下车的时候瞧见了定远将军,真真好品貌!二姑娘好福气!”

姚燕语被这老太太说的心里一颤一颤的,连害羞都忘了,生怕她说出什么让自己去给她孙子治病之类的话来。宋老夫人却镇定自若的笑道:“当着孩子的面说这话,我们家二丫头可不好意思喽!”

众位老太太又笑起来。

那边王夫人叫过江氏来吩咐了几句,江氏便走了过来,赔笑道:“老太太,那边几位姑娘都想找二妹妹说句话呢。”

宋老夫人笑着对姚燕语说道:“你去吧,去跟那几个姐妹们说说话,一会儿再过来。”

姚燕语忙起身应道:“是。”说完,便转身离开,朝着江氏做了个鬼脸,长长的松了口气。

江氏拉着她离开老太太这边转过两道屏风,把姚燕语送到几个年轻的姑娘跟前,笑道:“正主儿来了!你们可好生的取取经,将来都能跟我们家二姑娘一样,找一个定远将军那样的好女婿!”

那几个年轻的姑娘中有两个是江氏娘家的妹妹,剩下的两个是宁氏娘家的妹子,还有一个是王夫人娘家的侄女,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一听这话立刻哈哈笑着上前来,有人拉了姚燕语去坐下,有人笑着推江氏:“大嫂子这张嘴,真真叫人又爱又恨,还不快忙你的去!”

这几个姑娘姚燕语都认识,但也仅限于认识而已。她们都是嫡出之女,而她是庶出。之前就算是有机会凑在一起说话,也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而且,在这之前姚燕语一直都是个木讷不爱说话十分平庸的姑娘,这些姑娘们跟她都不亲近。

只是今日是江氏专门给姚燕语解围,把她送到这边来也的确有让这几个姑娘跟姚燕语交往的意思,姚燕语心里感激江氏,这几个姑娘也都感激江氏。

大家都有心交往,又是年轻的姑娘家,没几句话便熟络起来。

没多会儿的功夫,酒菜上齐,宴席即开。宋老夫人在主席上先举杯发话,感谢诸位老夫人和夫人奶奶们来给他们家二姑娘道贺,然后连干三杯云云。之后,王夫人有带着江氏和宁氏给诸位敬酒。

姚燕语倒是落地清闲,只躲在这边嗑瓜子喝茶,偶尔看见自己爱吃的东西吃一两口,酒却一滴也不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曦心湖上赛龙舟开始。

年轻的姑娘们都纷纷跑去了窗户跟前往外看,湖面上五彩龙舟并排在岸边,湖上碧波明净,彩旗飘飘,锣鼓声夹杂着欢呼声连成片,分外热闹。

姚燕语自然也高兴,和几个姐妹挤在一起看龙舟。

眼看着第一轮有人胜出,远处又有一片叫好声传来。姚燕语觉得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忙回头,看见是宋雅韵端着酒杯过来了,因笑道:“妹妹也来了,怎么刚才不见?”

“我刚来,在那边跟老太太和太太们说话吃了几杯酒,才抽了个空儿过来寻姐姐。”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宋雅韵的脸便消瘦了许多。兄长得了那种病,她脸上也没有光彩,不愿意出来走动见人,今日若不是靖南伯夫人逼着她出来,她原本想在家里呆着的。

姚燕语笑了笑,不多说也不多问,只让开一点空,邀请宋雅韵:“过来看龙舟,好热闹。”

宋雅韵哪有心思看赛龙舟,只拉着姚燕语往一旁清净的地方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论理,我是没脸来见姐姐的,只是这件事情关乎着家族的命运,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姚燕语心里一怔,心想宋家人果然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让宋雅韵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找自己。

“二姐姐,你能不能…”宋雅韵看着姚燕语,话未出口,眼圈儿先红了。然后拿了帕子捂着嘴巴,低下头去。

姚燕语呆了呆,别开视线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祖母和母亲为了哥哥的病…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人都疯了…若是哥哥真的没了,母亲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宋雅韵说出这些话来,反而豁出去了,她上前凑了凑,拉住姚燕语的手,哀求道:“好姐姐,你若是救了哥哥,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母亲说了,我们把全部的家私拿出来感谢你,也是愿意的!”

姚燕语失笑:“我给你哥哥治病,就是为了你们家的家私么?”

宋雅韵顾不得姚燕语脸上的嘲笑,忙道:“姐姐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做的,都答应。”

“哟,这是怎么了?姚姐姐大喜的日子,宋姑娘哭什么?”江氏的二妹妹江承颖早就听见这边的动静,碍于大家的脸面装作没听见,只是这会儿宋雅韵拉着姚燕语哭的泪水涟涟的,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宋雅韵忙拿了帕子拭泪,不再多说。

姚燕语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这楼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说着,便徐徐起身。

“二姐姐!”宋雅韵伸手拉住了姚燕语的衣襟,不肯放手。

姚燕语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宋妹妹,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我姐妹之间的小事,牵扯到我的名节,我不得不谨慎。古人有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只要父亲和卫将军答应我去给你的兄长看病,我绝无二话。所以,你求我是没用的。”

说完,姚燕语伸手推开宋雅韵的手,抬脚走了。

屋子里的众宾客们要么互相交谈,要么在看赛龙舟,连翠微和翠萍两个丫头也被府里的丫鬟们拉着趴到窗户上去看赛龙舟了,还真没几个人看见姚燕语下楼。

只有守在楼梯口的杜三娘子瞧见了,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姚燕语提着裙子一路拐下楼梯,从楼后门出去,闻着新鲜的空气长长的吁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杜三娘子忙上前问道。

姚燕语回头看见说话的人,不由得笑了:“你跟着我下来了。正好,我有些口渴,你去帮我弄杯茶喝。”

“是。”杜三娘子答应一声转身去倒茶。

姚燕语顺着竹从随便走了几步,抬头看见广阔的碧波和喧闹的人群,不由得摇了摇头,又想转身往回走找个僻静的地方。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卫章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恰好拦住了姚燕语的去路。

“没什么。”姚燕语这会儿跟谁也不想多说,宋雅韵的举动其实是把她陷入了两难之地。她同情宋雅韵这个姑娘,但又真的讨厌宋岩青。她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如今还是头一次出手害人,思来想去,心里到底不安。

“去那边走走。”卫章指了一下幽静的竹荫小路。

“你怎么出来了?难道没有人拉你喝酒?”姚燕语这才想起,卫将军应该是那边的主角啊,那些官僚们不把他灌醉怎么肯罢休?

“我喝的有点多,萧逸替我顶着呢。”卫章的确喝了不少,差不多有五六分的醉意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喝得大醉,所以找了个借口躲了出来。

第九章 了却心事,准备回京

想不到竟然遇见自己的未婚妻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唉声叹气,卫将军心里不由得有些堵。她为什么叹气呢?难道还有什么顾虑?

杜三娘子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盏茶,却看见是两个人,于是有些为难的笑道:“没想到将军也在这里,奴才只倒了一杯茶,谁先喝了,奴才再去倒一杯来。”

姚燕语端起茶盏来吹了吹茶末,只喝了一口,觉得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便要放回去。

“给我吧。”站在姚燕语身侧的卫将军伸手接过来,两口喝完,把茶盏放回去,“不必再倒茶了,你去那边守着,别让不相干的人过来。”

姚燕语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拿过自己喝过的茶,对着雪白的茶盏上那一块浅浅的胭脂把杯中的茶喝完,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把茶盏放到杜三娘子的托盘里,并淡淡的吩咐她那些话,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姚姑娘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的跳着,脸上一片绯红像是被火烤过一样难耐,于是猛然背过身去。

怎么能这样?间接接吻啊有木有?!姚姑娘心里抓狂的喊着。

卫将军却像没事人一样跟了过来,且非常淡然的问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姚燕语心想你到底是木头啊还是木头啊还是木头啊?

“那你脸红成这个样子?”卫章轻笑。

“…”姚燕语心想作为一个正常人不能跟木头一般见识。

两个人沉默地肩并肩的往前走,湖边一片喧哗热闹,这边却是清幽安静。

走了一段路,卫章转到姚燕语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不高兴?”

姚燕语无奈的笑了笑,别开视线看着沙沙作响的竹叶,叹道:“还不是那些破事儿?”说完,听卫章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刚刚宋姑娘在我跟前哭了。宋姑娘——就是靖南伯的女儿。她比我小一岁,也是庶出。我们从小玩儿的还不错。”

“哦。”卫章了然的点点头,半晌方说道:“如果心里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走一趟?去干吗?”姚燕语诧异的看着卫章。

“去一趟靖南伯府。”卫将军脸上依然是平静如初。

“你要我给宋岩青治病?”姚燕语不可思议的问。

“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你心里留下一块病。而且,惩戒那个混蛋还有很多种方法。”你是行医济世之人,你有一双治病救人的手,如果可以我愿意这双手一辈子都洁白如玉。

姚燕语慢慢地理解了卫章的意思的同时,也慢慢地惊愕了。

他说,惩戒那个混蛋还有很多种方法?他怎么知道的?还这么笃定?!

“但我有个条件。”卫章不管姚燕语心里的惊涛骇浪,依然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什么条件?”姚燕语有些心虚,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耍的小把戏居然被这个人看的这么透彻。

“不能给他诊脉,不能给他施针,只许看他一眼,远远地看,只许看脸,不许看他身上,然后给他开了药就走。”卫将军难得罗嗦了一回。

姚燕语差点爆笑出声。这不能那不能的,这男人是有多小气啊?不过姚燕语还是顺着小气的家伙说道:“嗯,其实,看也不用看,直接给他一瓶药丸就可以了。”

卫将军剑眉一挑:“那不就等于承认他的病是你搞的鬼?”

“他们没有证据。”姚燕语轻笑,唯一用过的茶盏已经被翠微摔碎了,早就不知扔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就算是怀疑有人害他,也怀疑不到自己的头上。

“你还嫌人家传你是神医传的不够?”卫将军继续挑刺。

“好吧,都听你的。”姚燕语笑了笑,懒得跟这幼稚的家伙争了。能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她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回云都城了。

眼看着跟皇上说定的时间一天天近了,姚燕语差不多可以断定,这次再回云都城,恐怕就近期内是不会再回来了。

而姚总督今天的这一场盛宴,除了庆祝皇上赐婚之外,多少也有些为女儿送嫁的意思。

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将军府也要收拾一番。婚前该有的基本礼节总要有,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婚期再紧也需要半年的时间。

王夫人甚至已经做好打算让宁氏这次跟姚延意一起进京,一来照顾姚延意的起居,为他打理后院之事,二来也是为了姚燕语跟卫章成婚的时候有个娘家人在。还有就是姚凤歌就要生了,生孩子坐月子都是大事,娘家总不能没人在跟前守着。

端午节一天的盛宴之后,上到宋老夫人,下到总督府最卑微的下人都累的腰酸背痛。王夫人自然更不轻松,从早忙到晚,里里外外都得操心。

姚总督忙完了前面的事情回内宅来,王夫人还在灯下看着长长的礼单子。因道:“这些放到明日再说,早些歇息吧。”

王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回来就不自在,我瞧着她的意思,还是在怪我们不让二丫头去给宋家的大公子治病。”

姚总督皱眉道:“燕语已经定了婚事,那宋岩青臭名在外,又是这种病,别说姑娘家了,是个人现在都躲着他,怎么能让燕语去给他治病?这事儿若是让卫显钧知道了,肯定不自在。”

“这个我岂能不知道?我担心的是老太太的身子。”王夫人犯愁的叹道。

这个时候,老太太的身子可不能有事,家里两个儿子的仕途刚刚稳定下来,如果老太太真的不在了,姚远之要丁忧三年,姚延恩兄弟两个还没站稳脚跟就跟着丁忧,姚家基本就等于退出朝廷了。虽然说将来肯定会重新启用,可哪里还有两江总督,虞部员外郎这样的差事等着?

再说,姚燕语已经十七岁了,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该操心成婚的事情,若是老太太没了,作为亲孙女,总要有三年的孝。

这些担忧夫妇二人谁都没明说,但各自心里都有数。况且姚远之是读书人,孝道是溶入骨子里的东西,前些日子因为宋岩青的事情忤逆自己的母亲实属无奈,其实心里着实难熬。

姚总督沉吟了片刻,说道:“明日让燕语给老太太诊诊脉,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前阵子她闹了这些天,好好地身子给糟蹋了。”

王夫人叹道:“她的心病一直在那里,怕二丫头也无能为力。我恍惚听说,宋家大公子好像活不过这个月了?”

“外边的确是这么传的。”姚远之的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