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便道:“你也别怪她不说,这事儿还真是不宜张扬。”

翠萍不解的问:“夫人成婚两年终于有了身孕,这是好事儿啊?怎么不能张扬?”

阮氏叹道:“夫人刚从湖州回来就有了身孕,这若是让那些言官给知道了,还指不定胡说八道什么呢。”

苏玉蘅叹道:“夫人这话说的对。那些科道言官连皇上都敢参,别说臣子了。而且他们自以为读的是圣贤书,从来都瞧不起咱们武将之家。如今将军和姐姐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妒忌得睡不着觉呢。若是抓住了这个把柄,岂能放弃?”

翠微想了想,说道:“这也没什么难的,咱们只瞒过两个月就好。反正皇上已经下旨夺情了。”

苏玉蘅点头嗷:“这话也有道理。况且成公是夫人的师傅,虽然要守孝,但也没有那么严格。这世上还有谁为师傅守孝一年的呢。现如皇上倚重姐姐,姐姐过些日子进宫的时候趁便跟皇上求个情,直接把事儿挑明,皇上难道还真因为这个问姐姐和将军的罪不成?只要皇上那里说过去了,下面那些人怎么闹腾都没用。”

众人都点头道:“这话说的很是。”

第三十一章 祝寿

今年是宋老夫人七十七岁的大寿,原本正日子是昨天,但因为打听到姚燕语近几天就要回来了,老太太的意思,把寿辰往后推几天,算着姚燕语回京之后再宴请。

本来因为大灾刚过,今年又多雨,多处都有洪涝灾情出现,姚远之怕皇上心里不痛快,不愿大办寿辰。只是不知道老太太寿辰的事情怎么让皇上知道了。那日紫宸殿里议事之后,皇上忽然问起,并御笔书就一个‘寿’字赐下。如此姚远之想瞒也瞒不了了。

姚燕语在家里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便带着苏玉蘅,阮氏,翠微三人以及三份寿礼往姚府来。

姚远之现在的地位绝非往日可比,随着丰宗邺的下台他已经成为天子近臣,朝中上下赶着巴结的大有人在。老太太又得皇上亲赐御笔,官员们更没了什么顾忌,纷纷上门道贺。

姚燕语几个人分乘两辆大马车过来,后面跟着两辆普通的马车给丫鬟婆子坐,另外还有一辆车里装的都是寿礼。

她们来的并不算早,此时姚府已经是高朋满座。而且姚凤歌也一早就带着女儿还有琉璃以及两个输出的儿女过来了,正帮着宁氏在里面陪客。听说姚燕语来了,姚凤歌笑着跟几位夫人道了失陪,便起身出去迎接。

几个人知道姚燕语二品夫人的身份,知道这位虽然是嫡长姐也不能托大,便纷纷点头道:“应该的,按说我们也该去迎一迎,只怕人多了辅国夫人不耐烦,少不得等会儿敬酒的时候再去告罪了。”

姚凤歌走后,在做的一位侍郎夫人便叹道:“要说这嫡庶尊卑也做不得准。你看着姐妹二人如今都要颠倒过来了。”

另一位夫人笑道:“谁说不是呢,原本以为侯府身份尊贵,可无奈那位三公子一事无成,身子骨儿也不好。而辅国将军就不一样了。战功赫赫还是天子近臣,嫁得好,这庶出的也照样封二品夫人。”

“这可不光是嫁得好,人家自己也正妻啊!”

“这话说的是,这份殊荣也只人家这独一份儿罢了。”

几个人议论之中便听见外边说笑声渐渐地近了。从碧纱窗里看出去,便见姚凤歌和宁氏一左一右陪着一身胭脂紫色绮罗燕服的姚燕语从外边进来,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后面跟着三个年轻贵妇正是阮氏,苏玉蘅和翠微。

这边屋子里有人认出了翠微,便对旁边的人说道:“瞧见没,那位穿棠红色衣裳的原本是这府里的丫鬟,现如今也是五品的诰命了。”

“不是说本是宁家的庶女失散了多年终于找回来了么?”

“这种话你也信?不过人家现在也是国医馆里的正六品了。还是那位赵将军眼睛毒,在别人还没想过来的时候就把人娶进门了。说起来也算是强强联手吧。”

“你这话说的,若是觉得好,那辅国夫人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大丫鬟没出阁么?据说也是正六品了。你为何不去求了来做媳妇?”

“我倒是想过,不过一个二十二岁的老姑娘娶进门,不是太委屈我儿子了?”

“呵呵,说的也是。”

这边厢房里几个夫人说笑之间,姚燕语已经随着宁氏进了内宅上房的正厅。

宋老夫人穿了一身紫红色福寿团花的襦裙端坐在主位上,旁边陪坐的是两位有年纪的老夫人,一个是镇国公府的二太太,另一个是靖海侯的母亲颜夫人。颜夫人年纪不大,但身份却尊贵,她儿子是二等靖海侯,而且萧家又占着个帝师的名头,旁人自然慢待不得。

王夫人今日只顾着忙着招呼宾客,还未曾落座。

姚燕语进来,先给老太太拜寿。

宋老夫人的寿辰往后拖了三天就为了等这个孙女,这会儿人已经跪在跟前,老太太自然高兴,忙伸手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又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方叹道:“竟然瘦了这么多!前阵子听说那边不太平,我老婆子一颗心揪到了嗓子眼儿,好些日子都睡不着觉。做梦就是清江决口,洪水肆虐。”说着,还拿了帕子抹眼泪。

姚燕语欠身忙道:“孙女不孝,让老太太担心了。”

王夫人叹道:“能平安回来就好!索性一切都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在家里好生调养一下身子。老太太每日里念叨,你若不回来,这寿辰也没心思过的。”

姚燕语忙又给王夫人磕头,王夫人弯腰把人拉起来,也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叹道:“果然是瘦了好多。你大哥后来不是去了湖广么?”

姚燕语笑道:“大哥是按察使,湖广那边事情复杂,不知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去料理呢。”

“这话说的是。”王夫人叹了口气,又摇头:“只是苦了你了。”

“女儿也不算苦。嘉州一带谁在,百姓们流离失所,可谓哀鸿遍野。女儿虽然累些,但也一直是吃喝不缺,还有下人照料,相比已经好了很多。”

正厅里坐的夫人们哪个不是富贵之极的人?纵然年前有地震天灾,这些贵妇人们最多是担惊受怕,但也没受到什么委屈,更没有忍饥受冻的经历。这会儿听姚燕语说“吃喝不缺,有下人照料”的日子已经是极好,再看她消瘦的面容和尖尖的下颌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上拍了胭脂自然看不出脸色,但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阮夫人和苏玉蘅翠微三人继而上前来拜寿,宋老夫人又连忙叫宁氏去搀扶,一番礼让之后,大家各自落座,说些闲话。

宋老夫人拉着姚燕语坐在身边,又细细的问她经过江宁的时候可曾下船去家里看看,可曾见到了江氏。姚燕语一一答了,宋老夫人便瞅着众人都说话的功夫,悄声问姚燕语:“可曾见到你宋家的舅母?”

姚燕语轻轻摇头:“并没有。当时时间紧急,又有各位大人前来祭拜师傅,便没来得及问及家事,连大嫂子也只是送了些吃喝的东西来,话也没说几句。”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人家说为人活到八十八,留着娘家是个家。如今我活到七十七了,娘家人却一个也不见。”说完又沉沉的叹了口气。

姚燕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沉默下来。幸好旁边梁夫人见姚燕语不说话,忙插话进来,宋老夫人也只得把娘家的事情先撇开不谈。

之后又有大学士封绍平府上的老夫人带着儿媳妇李氏前来祝寿,宁氏将人迎至正厅,姚燕语忙站起身来,等封家太太上前跟宋老夫人见礼后,方互相问好。

封家太太见了姚燕语自然高兴,客套了一番之后,又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今儿老太太的好日子,本来定北候府你大姐姐也该过来给老太太祝寿的,只是无奈她身子不好,病倒了。”

姚燕语因问:“是什么病?太医怎么说?”

封家太太叹道:“说是老病根儿,之前便失于调养,后来又受了极重的寒气,再加上这两年操心太过。竟是个大症候呢,连番吃药也有一个多月了,总不见好。今儿这日子原本我不该多说,只请夫人原谅我爱女心切,等夫人有空了,还请去那边府上走一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还是夫人的脉息我们信得过。”

姚燕语听了这话只得点头,低声说道:“请夫人放心,等忙过了这几日,我一定过去瞧瞧。”

封家太太又连声道谢。一时间又有祝寿的人来,屋子里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姚燕语便不好多呆,遂往厢房去找姚凤歌说话。

至中午,该来的客人都来了,王夫人便吩咐宁氏开席。

酒戏自然都是极好的,但姚燕语现在最受不了这个,只在席间应付了两刻钟,跟几位一品二品夫人敬过酒后,便悄悄地跟宁氏说了一声躲去了后面的小偏院歇息去了。

虽然依依呀呀的唱戏声清晰可辨,但无奈姚燕语真是累了。屋子里摆着冰雕降暑,又喝了一碗酸梅汤,便歪在榻上渐渐地睡去。

一觉醒来前面的宴席已经散了,香薷回说阮夫人和苏夫人她们已经回将军府了。这边太太因见夫人面色憔悴的很,便说要留夫人在家里住两日好好调养,所以她们走时也没过来惊动。

姚燕语听了这话点点头,便歪在榻上继续迷糊。

至晚间,宁氏亲自带着小丫鬟给姚燕语来送饭菜,因问:“我瞧妹妹这气色着实不好,白日里那么人在也不好细问,别是路途辛苦给累病了吧?”

姚燕语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累病了。”

“那…还是病了?”宁氏蹙眉问,“你自己就懂医,怎么还这么大意呢?”

姚燕语看了一眼香薷,香薷方上前回道:“回二奶奶,我们夫人是有喜了。”

“有…喜了?”宁氏惊讶的笑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两年我一直为你担心。将军虽然对你极好,可你一只没孩子,终究要被人议论。如今可好了!阿弥陀佛!”

第三十二章 释怀

宁氏为姚燕语有了身孕而高兴,却见姚燕语却苦着一张脸,因问:“是不是害喜害的难受?这个我知道,不过咱们女人都得从这个时候过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也就刚开始这样,过去这阵子就好了。”

姚燕语摇了摇头,叹道:“这还在其次,我是怕有人会揪着这事儿不放。”

宁氏一怔,继而满不在乎的笑道:“你是怕有人借着张老院令跟你的师徒关系生事?依我看妹妹也太小心了。虽然说师徒如父子,但也仅限于丧礼上吧?还真从来没听说过徒弟给师傅守孝不能同房的。再者,老院令是你的师傅又不是你家将军的师傅。他也去了大半年了,就算是出嫁女这个时候怀孕也没谁能说闲话吧?”

“嫂子说的是不错。但我就是怕有人会揪着这事儿不放。”

宁氏依然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笑着劝道:“依我说,有人揪着这事儿不放倒好了。你让他们去参,就算皇上追究,也不过是让妹妹回家闭门思过。难道还能免了你国医馆的职衔?要我说,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妹妹乐得清闲,正好在家里养胎。你听嫂子的,咱们女人再要强,最后也得生孩子。没有孩子,被人说三道四不说,自己后半辈子也没个依靠啊。”

姚燕语被她一说,心里倒是放开了些,因叹道:“也只能这样了。皇上若以孝道降罪,我就回家去养胎。”

宁氏见姚燕语脸上释然,方凑过去低声说道:“我敢打赌,皇上绝不会罢了你的官职。妹妹信不信?”

姚燕语轻笑着没有说话。宁氏说的不错,以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罢职回家的,当然,将来怎么样谁都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这边姑嫂二人一起用了简单的晚饭,杯盘刚收拾下去,门外的丫鬟回说:“大姑奶奶来了。”姚燕语便要起身相迎,宁氏忙上前扶了她的手。

姚凤歌进来见了这般,便问:“妹妹到底是哪里不好,白日里人多也没细问,怎么这会儿瞧着脸色越发的不好?”

宁氏拉着两位妹妹落座,并把姚燕语有孕的事情跟姚凤歌说了。

姚凤歌自然欢喜,连说的话都跟宁氏如出一辙,又劝姚燕语把国医馆的事情放一放,自己抽空多加保养,第一胎自然辛苦些,但身为女人总要过这一关云云。

本来姚燕语因为见过封氏小产,见过姚凤歌难产,再加上见过韩明灿难产剖腹而产生的心理阴影在这二位絮絮叨叨半软般硬的劝说中竟消散了大半,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会儿,她才想起宋老夫人说的那句话来:为人活到八十八,留着娘家做个家。

女子嫁的再好,也总不能事事如意。丈夫再体贴,也不可能事事都与自己心意相通。就从怀孕这事儿上说,从湖州到京城这一路上,姚燕语明显感觉到卫章对她的呕吐恶心等不适的症状已经习以为常,再没有开始时的紧张。而且一回京城他就忙起来,这两日都是半夜才回来,连近日老太太寿辰他都没过来,一早就进宫去了。

对于这些,姚燕语嘴上不说,心里总是有些失落的。

可她也明白卫章也是身不由己,云瑾等人被押解回京并不等于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相反,皇上盛怒之下,必有许多人跟着遭殃。在这个时候,稍有疏忽便会掉了脑袋,真是带累全族。别看姚府这边祝寿开宴,其实也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说白了,皇上需要云都城里有这么一两件喜事被放大影响,好给地震天灾,清江决堤以及皇子谋反这些事情拉上一块遮羞布,说是安定民心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但事情真正是怎样的,云都城的百姓不知道,可姚家尤其是姚燕语却不肯能不知道。

所以这段时间她思前想后,总是不能安心。直到今晚有宁氏和姚凤歌两个人为她开解一番,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姑嫂三人靠在榻上说话,姚凤歌和宁氏又以切身的体会跟姚燕语讲了一些孕妇应该注意的事项。宁氏笑道:“你也别嫌烦,我知道你懂医术,古今医书早就看了个遍了。但我跟凤歌却是以身说教,这可是书里没有的。”

姚燕语笑道:“我明白,二嫂子和大姐姐以何心待我,难道我还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姚凤歌又叹道:“别人不说,但看我们府里的大夫人吧,一个产后失调,过了这么久,竟又要了她打半条命去。”

“正说这话呢,怎么过了这么久了,又来了个产后失调?这也太诡异了些。”姚燕语又想起丰家太太白天说的话来。别人怎样姚燕语不知道,若说封氏当初小产之后可是姚燕语给她调理的身子,虽然说经过那场死劫,封氏的身子大亏,再也不能生育了,可这两年她一直在精心保养,绝不至于有什么产后失调的毛病。

此处也没外人,姚燕语索性把话说明了,又问姚凤歌:“这分明是另有内因吧?是不能说,还是被人忽悠了?”

姚凤歌叹道:“聪明不过妹妹,还真是让你给说着了。”

宁氏惊讶的问:“这么说,真的是另有隐情?”

姚凤歌点了点头,说道:“之前连妹妹也断定她不能再生了,谁知道过了年后她月事竟然没来。如此拖了两个月,封岫云说必定是有喜了,请了太医院的人来诊了脉后说果然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可谁知道这还没高兴了半个月呢,便见红了。”

宁氏惋惜的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嫂子不知,以她的经历,之前掉过一个,还差点要了命。如今怎么可能不小心?”姚凤歌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再小心也没用,前一天她还在床上躺着保胎,半夜里就见了红,这可怨谁?”

“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姚燕语蹙眉问。

姚凤歌摇头道:“她的吃食,自然有专人料理。从不假他人之手,不是心腹也不许靠近。这事儿是查不出什么缘故来的。当时自然是一阵慌乱,忙又请太医来给保胎。可究竟没保住,却又不见胎儿落下来,如此那葵水便沥沥不尽一直到现在,竟有两个多月不干净了。整个人也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有一丝精神,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了!”

一时间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姚燕语看着旁边黄铜铸就的海棠花式烛台上殷红的烛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积累在烛台底下便如珊瑚累累,一层结一层。

半晌,宁氏才叹道:“怪不得前些日子叫人去请妹妹来家过夏至,妹妹说忙,不得闲。大夫人这个样子,你们侯府里可不就乱了套了。”

姚凤歌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侯爷把内宅之事全都托付给我了,我自己屋里的事儿也没人分担,可不是要忙的脚不沾地吗?我真是不懂,按说侯府里兄弟三个就属我们院里的没用,如今我反而成了内宅的当家人。真是奇了怪了”

“姐姐是能者多劳了。”姚燕语笑了笑。

宁氏奇怪的问:“二房的能服你?”

姚凤歌冷笑道:“服不服的也就那样了。她那心思明眼人都明白,反正侯爷和大夫人不发话,她也折腾不上天去。再闹得紧了也只能是分府单过。那对她更没有好处。”

宁氏叹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谁说不是呢。”姚凤歌也无奈的摇头。

姚燕语蹙眉道:“可是,今儿我还答应了丰家太太有空去瞧瞧你们侯夫人呢。”

“你改天有空了过去坐坐也行,说到底她也不是个多坏的人。”姚凤歌顿了顿,又叹道:“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宁氏点头,又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你说,会不会真的不行了?”

“这也只能看老天的意思罢了。”姚凤歌说着,又转头看姚燕语:“你去看她是看她,可不许再犯傻。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切以你自己的身子为主,明白吗?”

“姐姐放心,我再不会做那些傻事了。”之前两次为了救人搭上自己健康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救治萧帝师的时候是因为韩明灿值得,救治皇上更是万不得已。不过姚燕语也知道,现在她的内息修为已经提高道一种不可估量的境界,应该也没什么疑难病症可以让自己再次倒下了。

姑嫂三人又说了些闲话,宁氏看姚燕语脸上有倦色,便说让她早些休息。姚凤歌便要告辞。宁氏挽留她明日再走,姚凤歌说那边府里事情太多实在离不开云云,便执意走了。在姚燕语沐浴过后准备要睡的时候,宁氏身边的小丫鬟进来回道:“姑爷来了,说是要接姑奶奶回去。”

姚燕语蹙眉道:“我这里都要睡了。”

香薷也觉得姚燕语已经没力气再坐车回府了,说不得上了车就得睡着,便跟那小丫鬟说:“你去跟姑爷说,夫人累极,已经沐浴后准备睡了。请将军要么住下,要么明儿再来接。”

那小丫鬟答应着去回话,没多会儿的功夫卫章果然进来了。

此时姚燕语已经躺去了床上,卫章一身官袍尚未换下,进门后先去床前看她。

“我真的不想回去了,太累了。”姚燕语躺在玉枕上迷迷糊糊的说着,若不是想着卫章要来,她这会儿已经睡熟了。

“睡吧。”卫章抬手把腰间的金银花腰带解开,把官服脱了下来。

姚燕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你去洗洗再睡。”便沉沉睡去。

卫章见她这样着实有些惊讶,自从她怀孕之后就没睡这么沉过了,于是扭头问香薷:“夫人今儿是不是累坏了?”

“还好,前面宴席不到一半儿夫人便借口累了回这边来了,下午睡了将近两个时辰呢。”香薷看了一眼面向里沉沉睡去的姚燕语,又低声叹道:“今儿夫人好像特别能睡,许是之前那些不舒服的症状该过去了。”

卫章点点头,心想终于过去了,看着她吐来吐去的,自己都没食欲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卫章依然要去镇抚司帮云琨整理云瑾谋逆一案,姚燕语则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宁氏已经跟姚延意说了姚燕语有孕的事情,姚延意便同卫章说让妹妹留在姚府养息些日子,家里总归照顾的要细致一些。

卫章深以为然,这些日子他忙里忙外也顾不上她,住娘家当然是最好的安排。

皇上的身体恢复了些,便叫人把云瑾谋逆案的卷宗送去了紫宸殿。

皇长子云瑾通敌卖国在先,联合皇五子云琦谋逆再后,可谓是罪大恶极。身为他们的父亲,当今皇上的确有一颗强大的心灵。他把两个儿子谋逆的卷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方冷笑着叹道:“两个人也说得上是老成谋国了!只可惜,聪明劲儿都用错了地方。”

龙榻跟前的诚王爷,镇国公,安国公以及辅政大臣姚远之和靖海侯萧霖都没敢应声。

皇上生气的哼了一声,把卷宗摔回手边的炕桌上,沉声说道:“云瑾,云琦二人消除皇室宗籍,废为庶人,终身圈禁。其他从犯,交由刑部议罪。”

跟前的几位肱骨之臣齐声领命。虽然这两个皇子是谋逆之罪,但皇上终究不会杀他们。毕竟虎毒不食子。所以这样的处置结果大家都深以为然,终身圈禁最好了,比流放更省心。

只是之前还淡定自持的皇上,在跟前的几位大臣转身离去之后,忽然猛地咳嗽起来。

怀恩忙端了银杏茶上前去服侍,却见皇上手里那块雪白的绢帕染上了一块殷红的血迹。怀恩顿时吓的魂飞魄散,手里的茶盏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皇上…快!快传太医!”怀恩立刻跪在地上带了哭声。

“不许传太医!”皇上疲惫的靠在枕上,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方骂道:“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叫人悄悄地把姚燕语给朕找来!”

“是,奴才该死。”怀恩忙答应了一声,招手叫过一个小太监近前把碎瓷收拾了,又另外拿了一盏温开水给皇上漱口。

怀恩派了自己的心腹小太监三顺出宫去寻姚燕语。三顺先去了国医馆,见着翠微和翠萍二人,知道姚院判身体不舒服,在娘家住着,便径直接去了姚府。

姚燕语正靠在花园的水池旁跟姚延意说话,这半年来姚延意一直暗中调查张老院令的死因,但因为涉及到宫里,事情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之后便没办法再深入下去了。所以他正跟姚燕语说,是该从哪些太监宫女的身上下点功夫的话,雪莲便匆匆而来,说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有急事请二姑奶奶入宫。

皇上的病?!原本慵懒的靠在藤椅上的姚燕语猛地坐直了身子。

姚延意皱眉叹道:“慌什么?皇上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前几天不是刚进过宫?皇上身体如何你心里该有数才是。”

满朝文武包括姚远之父子都认为只要姚燕语回来了,皇上的病便没有大碍。

但也只有姚燕语心里有数,治病治病,病是可以治的,但命却没办法医治。皇上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再好的药,再神奇的医术也无法逆天。

只是这些话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说的,一说出去,便会朝野动荡。所以她只能把这件事情先压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大事儿。”姚燕语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来往前面走,并一边走一边吩咐:“香薷呢?快去准备一下,即刻进宫。”

姚延意又催促雪莲:“还不叫人去备车?”

“是。”雪莲答应着匆匆往前面去。

姚家的大马车送姚燕语至宫苑门口,姚燕语扶着香薷的手臂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辣的太阳,便匆忙跟着小太监往紫宸殿去。

紫宸殿乃是皇上平日里休息和处理政务的宫殿,位于太极殿的西侧,是个独立的宫苑,里面有花有草,还有大琉璃缸里养着莲花和金鱼。

往年一进五月皇上便回去避暑行宫住几个月,今年因为地震过后避暑行宫一直在修缮,也因为云瑾的事情闹出来之后皇上便病的厉害,所以这个夏天皇上一直没有离开京都。

姚燕语随着三顺进了紫宸殿,殿内极其深广,一进来便觉凉爽清透。原来皇上怕热,这殿内每日都摆放十几座冰雕盆景祛暑。自门口往里,有十几个宫娥屏息而立,殿内却安静的几乎能听见冰雕融化的声音。

转过一架汉白玉雕气吞山河图的大屏风,便见皇上半靠在龙榻之上闭目养神,脸色灰白的一点生机都没有,旁边立着如丧考妣的大太监怀恩。

“皇上,姚院判来了。”怀恩看见姚燕语之后,方低低的回了一句。

皇上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

姚燕语忙上前去跪拜行礼:“臣姚燕语参见皇上。”

第三十三章 绝地

姚燕语恭敬的跪下之后,弓着身子,以额头抵着垫子前面的边沿等着皇上叫起。皇上却半晌没说话,直到姚燕语窝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头顶上才响起皇上疲惫沙哑的声音:“起来吧。”

“谢皇上。”姚燕语又磕了个头,才缓缓地直起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给朕诊脉吧。”皇上已经伸出右手放在小炕桌上。

姚燕语上前去半跪在榻边伸手搭脉,认真的诊过后又换另一只手。半晌,皇上方问:“朕这身体到底怎么样?”

姚燕语略一迟疑,方低声回道:“皇上龙体是有些不妥,但只要尽心保养,还是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