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三个人?”姚燕语蹙眉。

“是的,跟去的人看得十分清楚,牛车里只有这三个人。”

“京城里请来的教习…”姚燕语喃喃的看着手便的那碗燕窝,心想分明是姚雀华么!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女教习了。

申姜躬身站在那里不敢出声。

翠萍也安静的坐着等了一会儿,方忍不住提醒道:“夫人,燕窝粥有点冷了,要不要叫她们拿去热一下?“

“不必了。”姚燕语说着转头看着申姜,低声吩咐道:“找人盯着那个女教习,看她每天都做什么。事无巨细,两日跟我回一次。”

“是。”申姜忙欠身答应。

“你去吧。”姚燕语摆了摆手。

等申姜出去了,翠萍又纳闷的问:“夫人,是有什么不妥么?“

“你猜我今儿看见谁了?”姚燕语自嘲的笑着。

“谁呀?”翠萍是一头雾水,申姜说的那辆牛车她根本没注意。

“我看见雀华了。”姚燕语抬手拿起燕窝来继续吃,面色已经恢复了冷静。

“啊?”翠萍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半晌才问:“她不是出家了吗?”

“前些日子各地水患,她趁乱离开了庵堂,失去了踪迹。我和大姐派人四处暗访,原本想着她会痴心不改去廉州,想不到她竟来了东陵。”

“她居然跑去给人家当女教习?”

“这有什么不可以?她从小就刻苦学习琴棋书画,若真的比这些,大姐怕都比不过她。”姚燕语轻声哼道。

“可…她是怎么搭上这杜大茶商的?我听说杜家的茶叶可是贡品。”

姚燕语吃完最后一口燕窝,叹道:“是啊!赫赫有名的明前龙井就出自杜家么,当今皇上极爱龙井茶,杜雨明现在可是身价倍增了。”

“那三姑娘她…”翠萍迟疑的问。

“我想她未必敢用姚家的身份。”

“是啊,就算她说了也未必有人信。”

“生意人路子都广,这个杜雨明定然不是个省油的灯,那边的事情我们得多注意些。”姚燕语叹道。

“为什么不直接点破?那样不是少很多麻烦?”翠萍微微皱眉,因为这的确是个麻烦事儿。

姚燕语无奈的摇头:“这事儿我不能擅自做主,我得写信告诉父亲。”

翠萍没再多说,只劝了姚燕语几句,便告退回房去休息了。

第二天卫章等人果然没有回来,姚燕语和苏玉蘅,翠微翠萍四个人带着孩子凑在一起吃小年饭。

席间因见翠微依然恹恹的,姚燕语便问她那里不舒服,又劝她早些吃点药调养一下,过了年还有的忙。翠微忙点头答应。

这栋别院里种了很多梅花,此时梅雪相映,花香怡人,正是赏梅的好时候。因为是客居过年,所以不必准备年酒什么的,也没什么礼尚往来,难得清闲一回,姚燕语便将那些琐事放下,安心的陪着孩子们等待新年。

腊月二十八晚上,卫章和唐萧逸,葛海,赵大风四个人回来了。

家里的四个女人本来都睡了,半夜有被男人给吵醒,各自的屋里都是一通折腾。

姚燕语这边折腾完已经是五更天了,冬天夜长,五更天的时候外边还黑洞洞的,两个人都睡不着了,索性抱在一起聊天。

姚燕语跟卫章说看见姚雀华了,就在隔壁杜家别院里给人家的姑娘当教习呢,不过因为过年了,那姑娘带着她和丫鬟婆子们回了杭州。

卫章对此事不甚在意,不过夫人说的事情也不能装听不见,便拍拍她的肩膀说知道人在哪儿就好办了,先找人盯着她的动静,接下来怎么办还是听岳父大人的。

姚燕语往他怀里靠了靠,说我就是这么办的。

卫章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称赞我夫人办事自然是最让人放心的。之后又凑到她的耳边亲了一下,说反正天还没亮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吧?

姚燕语手忙脚乱的推他,天很快就亮了,这点时间够你用的吗?

卫章却已经亲下去,一边啃一边呢喃,不管了,反正天亮了也没事儿。

本来以为没事儿,谁知道却出了大事儿。

夜里依依小丫头起来尿尿,听见外边有动静便问了一句奶娘怎么了,奶娘便告诉她是侯爷回来了,姑娘快睡,天亮了要一早去给父亲请安。

依依想着,娘亲说了,做儿女的一定要孝顺,每日晨昏定省便是孝顺。

于是乖巧的小丫头天刚蒙蒙亮就从热被窝里爬了出来,叫奶妈子给自己穿好衣服,脸没来得急洗就散着发辫跑去了母亲的卧室。

因为刚来这边别院,四家同住一个院子实在是有点挤,而依依也离不开姚燕语,所以便和奶娘睡在东里间,隔着一个两间通透的正厅,西里间便是姚燕语的卧室,小丫头鞋都没穿,直接踩着长绒地毯跑过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就闯进了西里间。

以宁侯爷的持久度,此时正在关键时候,姚夫人知道女儿跟自己隔着个两间屋子,那边还有奶妈子在,所以一直咬着嘴唇不肯出声,但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于是依依小丫头站在床前的屏风的另一侧有点傻眼——娘亲怎么在哭啊?是爹地在打娘亲的屁股吗?

小孩子心里是藏不住事儿的,她想到娘亲被爹爹打屁股都哭了的时候,立刻吼了一嗓子:“爹爹!不要欺负娘亲啊!”

大床上,帐幔里,顿时安静下来。

卫章挫败的叹了口气,伏下身去不动了。姚燕语吓得七手八脚的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住,并在被子里狠命的踹卫章——赶紧下去!

外边依依听见娘亲不哭了,便迈开小短腿往屏风这边跑。

卫章忽然喝了一声:“依依,站住!”

“呃?”依依吓了一跳,瘪了瘪嘴巴,乖乖的站住了脚步的瞬间,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爹爹好凶啊!!!

帐子里,姚燕语又在卫章的腰上拧了一把,愤怒的瞪他——你吓到孩子了!

卫章脸色堪比锅底,抬手拎过衣裳三下两下穿好便掀开帐子下床去了。

依依在看见她爹的那一刹那终于被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哇’一声哭了起来。

卫章还想训斥小丫头两句,责怪她大早起来就乱跑呢,一看她哭成这个样子,心又立刻软了下来,忙蹲下身去哄她:“哭什么?爹爹只是让你站着别动而已,又没打你也没骂你。别哭了。”

“依依别哭了,小哭包可不好看。”

“别哭了好不好,依依?再哭爹爹就不喜欢你了。”

“爹爹本来就不喜欢我!”依依哭了一通终于有力气反抗了。

“你如果不哭了爹爹就喜欢你了。”

“爹爹骗人!呜呜…爹爹连娘亲都欺负了…呜呜…娘…娘亲…”小丫头哭的抽不过气来了。

姚燕语已经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从床帐里钻了出来,走过去把女儿搂进怀里安慰:“依依别哭了,爹爹没有欺负娘亲。你看娘亲不是好好地?”

“唔?”依依果然止住了哭声,等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姚燕语,然后小胖手摸了摸她娘的眼角,嘴巴一瘪,带了哭声:“娘哭的眼睛都红了呢。爹爹是坏蛋!”

“…”卫章无奈的撇开了视线。

丫鬟奶娘听见姚燕语说话,便知道她已经起身,忙端着水盆巾帕进来伺候。

姚燕语看了一眼依依的奶娘,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奶娘便赶紧的跪在地上求饶:“是奴才一时没拉住姐儿,求夫人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奴才再也不敢了。”

大过年的姚燕语也没心思跟下人置气,便摆了摆手让她退了出去。

依依看奶娘都跪了,才知道自己是闯了祸,便嘟着小嘴巴不敢再怎样,只凭着丫鬟伺候自己洗脸梳头。

卫章早就披衣出去了,早饭的时候都没回来。姚燕语对此事也闭口不提,但近身服侍的这几个人都看出来夫人生气了。

本来么,大户人家的规矩多,有些事情不言而喻,身为奶妈子这样的过来人若是连这点眼力价儿都没有,还怎么当差?按说这奶妈子也是精心挑选的,可偏偏却大过年的给侯爷和夫人添堵,夫人能不生气吗?

再往深里说,依依现在还小不懂事儿,将来再大几岁,又该如何?奶妈连这点都照顾不到,真的该去死一死了。

这个年自然是四家凑在一起过的,贺熙给卫章的书信压着年夜饭的时间送了进来,卫章笑着跟唐萧逸等人说老贺这信来的真是时候,于是一边笑一边拆信。

看罢之后卫章淡淡的笑了笑,把书信递给了唐萧逸。

唐萧逸没看完就惊讶的问了一句:“不会吧?皇上的妃子…怎么可以…”

“侯爷,皇上的妃子怎么了?”赵大风看向卫章。

“过了年,皇上要遴选妃子——而且下了特旨,妃子要从小户人家挑,世族大家的女儿不要。”卫章说道。

“这怎么可以?”葛海莫名其妙的问。

这种事儿皇后不说话,别人哪有置喙的余地?”唐萧逸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信纸往葛海面前晃了晃,“看不看?”

“不看。”葛海摆了摆手,“皇上选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打仗就够累的了,还操心皇上后宫的事儿?吃饱了撑的我。”

葛海说的不错,这种事情都不是他们操心的事儿,贺熙也只是例行公事把京城里发生的重要事情以及皇上的各种决定按时通报给他们罢了。于是众人将此事丢开,开始喝酒。

这个年过的很简单,也很快乐。年后卫章和唐萧逸四人轮流去水师驻地督军,然后空出时间来陪各自的夫人和孩子。

翠微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姚燕语抽空儿给她把了一下脉,然后气笑了骂她:“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以后别说是我的人。”

于是葛海乐翻了天,都大年初三了又傻呵呵的发了一遍红包。

于是赵大风把房门一关再也不许翠萍出门,风吹不到雷打不动的进行他的百年大计。

只有卫侯爷和唐将军两个早就当爹的人还算淡定,淡定之余便是多抽出时间来去忙军务,好让那两个乐傻了和急疯了的人缓缓劲儿。

过了正月十五,朝廷各衙门开始办公,姚燕语必须回江宁了。

江南春来的早,出了正月便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而大云帝都的北方却依然寒冷。

景隆三年,皇后贺氏跟皇上大婚一年半之后无所出,为祖宗江山计,诸位老王爷开始劝皇上纳妃嫔。

皇上却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条件:若选妃嫔,必不要世族之女,尤其是四品以上的朝臣之女全都不得入后宫。

此言一提,便断了多少人的富贵梦。而姚远之则认为这样很好,最起码将来皇权更替之时不用担心外戚权势过大而影响皇上为大云朝遴选新主。

正当姚阁老为皇上选妃的事情操心的时候,姚燕语的一封书信打破了他沉静的心思——他那不叫人省心的庶出女儿姚雀华居然搭上了杭州大茶商!并且成了他女儿的教习!!

姚老看完这封书信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半天没动。

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一趟宗政府,把全省各地送来的待选女子的碟文挨个儿的翻了一遍,然后从江浙省的一叠卷宗里找出了这个叫杜若轻的姑娘。又经过一番沉思,大云首辅姚阁老还是没把这杜姑娘的碟文抽出来。

身为内阁首辅,他实在不该把手伸进皇上的后宫,即便他不是往里塞人而是往外撤人,此举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将是致命的把柄,所以姚阁老还是忍住了。

可是姚雀华的事儿又不能不办。这个杜若轻天生丽质,被选中的可能性极大。若将来这位杜姑娘带着姚雀华入宫的话,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姚阁老的心思千回百转,之后终于狠下心来给姚燕语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江宁。

同时,想利用皇上这次选妃做文章的大有人在。

后宫历来就是世族大家的必争之地,奈何年轻的景隆帝已经看到了此事的弊端,一定要在平民百姓甚至微贱的工坊商户里选妃嫔,这让帝都的各大家族着实气愤。

堂堂大云朝的皇上要人那些工坊商户之家做国旗,让那些贱民的女儿生的孩子主宰大云江山,这如何使得?!最关键的是,没有人在后宫打探皇上的消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去跟那些阉奴去套近乎吗?

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各家开始花大力气寻找能够维护自己家族利益进宫的姑娘。

别家不说,单说安国公府看上的就是负责贡茶明前龙井的杜家。

安国公的儿媳妇娘家在杭州,因为机缘巧合她曾经见过杜若轻,当张世子一提及此事的时候,她立刻想起了这个杏花烟雨一样的姑娘,当即便打了包票,说自己推荐一人,必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所以,杜若轻的碟文能够呈送进宗政府绝非是因为各省层层筛选,而是因为安国公府暗中运作的结果。

当日圣旨一下,那些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十有*都急着嫁女儿,像杜雨明这样的人不想让女儿进宫自然有的是办法。皇上又不知道杭州有个倾国倾城的杜若轻。

所以,姚远之当时幸好多了个心眼儿,没办杜若轻的碟文给撤下来。

第二十章

姚燕语本来以为父亲会很快回信,却不知道姚远之在收到她的书信后经过了怎样的犹豫。

姚阁老的信送到江宁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了,姚燕语看完书信之后便叫人许侍阳夫妇找了来,屏退众人之后悄声吩咐了一番,许侍阳夫妇领命下去了。

虽然皇上要的是平民百姓家的无权无势,可下面办事的大臣们却不那样想。而且就算是世族之女进攻之前都要学习宫里的礼仪规矩,何况平民家的女儿?所以杜雨明在把女儿的碟文呈交宗政府之后,宗政府便派下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杜若轻每日学习宫里的礼仪规矩。

当然,大云朝全国一十三省,除了西南云滇一带没有姑娘入选之外,连茫茫西北大草原都送了两个异族风情的美女来。据说,三月里先后进京的姑娘足有四千多人,景隆皇帝的妃嫔遴选一事即将在大云帝都掀起新的*。

规矩学了一个月之后,到三月中旬时,杜若轻和杭州其他参加遴选的姑娘一起坐官船北上进京。

官船出了江浙进入南直隶,因为春旱的缘故,河道变浅,河面上的船只出现的拥挤的现象。江浙府给这些待选女们准备的船只又大又气派,也正是因为船大,所以在变浅的河道里才更不好走。

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们开始沉不住气了,趁着嬷嬷们不在身边的时候一个个都偷着跑去船尾看风景,又或者她们无聊的凑在一起三五成群的议论对方的衣服头面如何如何,或者互相挤兑,或者互相吹捧,总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杜若轻显然是最不合群的一个,她虽然是商户之女,但家资巨富,从小养在深闺,跟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自然不同。她身上一件衣服都够别人一家人一年的嚼用,那些姑娘们自然也不会凑到她面前来自找不痛快。所以她的船舱里是最安静的。

姚雀华这几年在庵堂里静修,身上的那股浮躁已经白打磨了去,加上年纪的增长也让她沉静了许多。

无奈这世间到处都是名利之事,庵堂也并非绝对的清静之地,因为过了几年清苦的生活,也被人欺凌羞辱过,她对名利的追求也更加执着了些。

她此时不声不响只是安静的陪在杜若轻身边,那是因为外边的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她去费心思。

她们跟杜若轻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这次跟着去也不过是做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罢了,而她姚雀华自然是花枝上的一朵鸟雀,将要借此机会一飞冲天。

当然,这也是她在知道了皇上不问出身选妃嫔的事情之后才有的打算。当初她逃出庵堂不过是为了过的更舒适一些而已。

去年夏天,杜姑娘因为去江宁定制中秋节穿的衣裳,因为喜欢蟠龙山的风景便在庵堂里住了一晚。毫无意外的,姚雀华认识了这位大茶商的女儿杜若轻。

看着杜若轻身上的华裳丽服,姚雀华只觉得一阵阵的心酸。她的父亲现在是当朝首辅,而她却在这山坳的庵堂里吃斋念佛,穿粗布麻衣,吃糠咽菜。

那一刻,姚雀华发誓要离开这该死的佛门净地。于是她开始跟杜若轻聊天,说起自己的悲惨身世,说自己原本是的姑娘,因为跟着祖母出远门遇到了劫匪,然后跟家人逃散了,后来因为马车的马受惊,服侍她的奶娘和丫鬟被颠下了马车,她被马车带出去一段路,直接在马车里撞晕了,醒来后便在一个庵堂里,就她的是一个师太。

后来为了感谢佛祖救了自己一命,她决心留下来跟着师太念经为家人祈福。

去年师前两年师太带着她从北方来到这座庵堂修行,去年师太圆寂了,她成了没人管的孤儿,她也想着要梯度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然而这边的支持师太说她尘缘未了云云。

杜若轻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哪里听得出她话里的真伪,而且姚雀华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把那些事情编的比真的还真,同时说的时候又声泪俱下。杜若轻早就被她说的泪流满面,最后离开庵堂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带上她。

只是庵堂戒律森严,姚雀华又是被关照了的,自然不能轻易离开。

姚雀华知道她想帮自己,立刻表示出万分的感激,又说上有佛祖保佑,希望自己能早日脱离苦海。

就在杜若轻离开的第二天,庵堂里来了一拨难民,姚雀华便趁乱偷偷地从后山出走,然后混在另一拨难民里寻到了杭州找上了杜家的门。

杜若轻见了她很是惊喜,姚雀华抬手摘了她头上青灰色的头巾后,杜若轻看见她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时更是为她的妩媚惊讶的倒吸一口气。

能够留在杜若轻的身边,过上衣食无忧,风花雪月的日子,姚雀华很满足。

毕竟清苦了那么久,什么样的凌云之志也被磨灭了。如今的她,只希望能过上从前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杜雨明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拥有千亩茶园,享有贡茶名号的大茶商。

他听说女儿收留了一个流浪的孤女时并没有多想,但偶然听说这个孤女颇有一番才华时便动了心思。

姚雀华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庶女,她的生母是姚府里身份低下的侍妾,论地位她比不上姚凤歌。甚至姚燕语都比她尊贵,因为宋姨娘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老太太素来亲近娘家,待宋氏好,顺带着姚燕语的地位也比自己高。所以她从小就很刻苦,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

当然,这几年她在庵堂里静修,琴和画自然是没有的。但棋和书却一样没落下,尤其是书法那是几年如一日抄写经书的魔鬼训练之后,雀华姑娘的一手好字已经自成一家了。

姚雀华净手焚香,用心的抄写了一本《心经》之后深得杜雨明的赞赏,之后又陪着杜雨明下了一盘棋,不动声色的赢了他一局之后,又不动声色的输了一局。

杜雨明便对她大加赞赏——因为不管是输赢,都只是一字之差,这显然是姚雀华有心所为。一个姑娘家能做到这样,这份心计就十分值得赞扬。

本来,杜雨明是想把这个叫雀羽的孤女收为第六房小妾的,也真是凑巧,皇上广选妃嫔的事情出来后,安国公府的人带了国公爷的话来,说要力挺他杜雨明的女儿入宫。

杜雨明再三思量之后,觉得有安国公府撑腰,以他女儿的资质进宫后必定能俘获皇上的心,皇上也是风华正茂,正宫不得帝心,他女儿若是生下皇子便是皇长子,将来的前途真是光明一片。

当然,杜雨明也知道自己女儿各方面都好,唯一不足的就是心机不深,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因为他面前就有个现成的人可以教女儿嘛。

于是杜雨明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姚雀华留在女儿身边,将来陪她进京,然后再想办法让她们两个都能够被选入宫中。又说雀羽姑娘你也是天人之姿,说不定皇上对你也会一见倾心,将来你跟若轻两个人在宫里便如亲姐妹一样互相扶持,外边的事情都交给我去打点,将来荣华富贵咱们同享,岂不甚好?

这对姚雀华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试想天下哪个男人的权势能比得上皇上呢?况且如果自己进了宫,凭着自己的本事会输给区区一个杜若轻吗?

于是,自以为算盘打得很好的杜雨明和一心想要摆脱现状把权势握在自己手里的姚雀华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协议。

然后接下来姚雀华便开始陪着杜若轻一起重拾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美好,之后又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后宫的礼仪规矩,再然后她便以杜若轻的贴身侍女的身份和杜若轻一起上了进京的官船。

直到今晚因为船只搁浅,停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小码头旁边。

船上的供应有限,晚饭是简单地两菜一汤,每人一碗白饭。杜清若的丫鬟雪芽悄悄地拿了二两银子给船上的厨娘送了去,厨娘又给她们的食盒里多加了两个菜。

有银子就是好啊!姚雀华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地感慨。

饭后,姚雀华陪着杜若轻在船舱里练琴,姚雀华的琴艺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娴熟,叮叮咚咚的琴声飘出船舱飘出很远,连芦苇荡里的水鸟们也听入了迷。

几个黑影从芦苇荡里一晃而过,片刻后,几艘船上都传来了尖叫声:“有强盗——”

姚雀华心里一紧,指上琴弦‘嗡’的一声断了。

“姑娘小心!”雪芽在黑影从窗户里跳进来的时候,上前把杜清若推到了身后。

“你们…”姚雀华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记手刀砍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