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鸭、炖苏核、丁香排骨、芙蓉鲫鱼…还有一道做工繁琐,在前世只闻其名而未尝其味的“春酥”。

名字虽然简单,做工却着实不简单。单是原料,便要备上十六种,其中一半是荤的,一半儿却是素的。做起来更加繁琐,或烧、或煎、或炸、或炖、或焯…不一而足,但凡手艺差些儿,单这些工序,便记不牢靠。

后世改种大棚的马兰,在盘中垫底儿,菊花叶、枸杞、卤蛋、春笋、卤腰片、鸭肫…切片排于马兰四周。最后把炸好的虾球、藕酥依次堆在上层,火腿夹围上。最后是核桃仁放置于塔状的顶端,用荸荠花在底层绕一周。

高志超笑着介绍:“孟少兄,孟夫人,这道‘春酥’,可是我们金陵的名菜。不单是口味好,寓意也吉祥。看看这宝塔形状,便是取招财进宝之意。”

严真真悄悄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后世的这道菜,可是收入中国名菜大典的,可因为做工复杂,用料讲究,等闲厨师哪里肯做?四年大学下来,她连这道菜的影子,也没瞧见过一回。

“孟少兄,孟夫人,请”高志超此语,对于严真真来说,无异是纶音。她拿起筷子便想伸过去,侧头看了一眼孟子惆,总算按捺了下来。天旻规矩,但凡宴席,总是男人先行动筷。

对此,严真真只能安慰,至少比那些女人根本不容上桌的朝代,要好得多了。所以,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孟子惆和高志超相继下筷,才举箸朝向自己的目标。

“果然好味道”孟子惆吃得斯文风雅,下筷也只点到辄止。

严真真却浑然不管,哪怕是盐水鸭子,也连着挟了好几筷,连高志超也不由得为之侧目。

熟悉的味道,让严真真几乎落下泪来。她哪里仅仅是饱口腹之欲?其实,她在吃着那些乡思情怀。

现代,是回不去了。就算明明白白有个机会放在眼前,她也未必舍下龙渊,只为了回去质问那个负心的未婚夫一句。好容易有重活一世的机会,莫如惜取眼前人。

及至“金陵圆子”端上来,严真真简直连眼睛都直了。

高志超殷勤劝客:“孟少兄,莫看这道菜不起眼,可做起来也甚是费时。这豕肉虽京都人不吃,但我们金陵做出来的这道菜,却是老老少少都爱的。需将豕肉和虾干剁碎,加入蛋清做成肉圆子,入锅煎至金黄色再取出。另用蹄筋放入锅,旺火烧至软糯,把圆子置于其上,覆以青菜叶子,旺火烧沸,转用水火焖上小半个时辰方成。”

孟子惆只含笑,却并不下箸。严真真眼巴巴地看着他,馋得连口涎都快掉了出来。要知道,这道菜可是她前世的最爱,这时候再见,无论色泽还是做工,都比当初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要好出不知多少倍,早就垂涎欲滴。然以京城的饮食习惯,以牛羊为贵,猪肉贱之。非家贫者,不买猪肉。孟子惆虽是没落之王,可朝廷也只不许实权,物质上的享受却一样也不曾少,如何会吃贫家菜肴?

“孟少兄不妨小尝一口。”高志超见状,也不深劝。但含笑的嘴角,分明对这道菜深具信心。

“老爷…”严真真软软地叫了一声,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孟子惆心下一软,终于举箸

严真真压下心里的欢呼,大快朵颐…

正文 第178章 纨绔子弟不纨绔

第178章 纨绔子弟不纨绔

吃了一顿地道的金陵菜,严真真便像一只餍足的小猫,蜷在座椅上,露出梦幻般的笑容。

孟子惆心中一动,也许他平常太疏忽了。原来,她是如此地懂得满足。

“这道金陵圆子,还合嫂子的口味吧”高志超微笑着问。

“唔,不错,这圆子有…”严真真猛地醒悟过来,现在可不是以前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可以毫无顾忌。因为话头停得太猛,惹来两个男人的注目礼。

“呃…我是说,在京城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若是有幸,倒真是想在金陵多住些日子。”严真真干笑一声,找着了借口,“只怕我家老爷在京中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因此觉得遗憾。”

高志超诧道:“孟少兄不是只在吏部挂了个闲职么?”

严真真并不知道孟子惆如何向人介绍自己的身份,暗叫一声“糟糕”,眼珠微转,已是露出一副娇嗔的模样:“高公子不知道,我家老爷在京里,可是有名的章台折柳之人。”

“章台折柳?”高志超笑问,“莫不是此处还有些典故不成?”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严真真轻吟了一首唐朝韩翊的《章台柳》,又觉得自己用典实在牵强附会。看着座中二人满脸的茫然,只得把柳氏的答辞再念了出来,“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高志超恍然:“原来章台柳是这个意思想必京城的青楼名ji们,对孟少兄是望眼欲穿。可少兄也不能忘了,家中还有人倚门相盼…看来,人不风流,纵然是枉少年。人太风流了,未免让妻妾们幽怨罢。”

严真真愣了愣,她念这首词的意思,不过是想随口讽刺孟子惆的拈花惹草,可没想到引火烧身。对于他的冷淡,她还求之不得呢若是在对龙渊芳心暗许之前,或许还会盼着有一日能与孟子惆相携白首。但随着齐红鸾在那样敏感时期大张旗鼓地进门,她已经把那颗左右摇摆的心,坚定地许给了龙渊。

但此时,若作解释,孟子惆的面子上恐怕下不来。虽然不知孟子惆对高志超折节下交的真正用意,总不脱他那颗勃勃的野心。因此,她只得故作羞赧,保持沉默。

孟子惆颇含深意地瞄了严真真一眼,缓缓点首:“孟少兄说得不错,愚兄倒确是走马章台,疏忽了家中的娇妻。”

高志超朗声长笑:“既有娇妻美眷若此,孟少兄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若小弟有此良伴,哪里还会去走马章台?待ji家薄幸,那是正理。若是待妻妾薄幸,那可是不能齐家。纵然修身养性,又哪里称得上‘大丈夫’三字?”

严真真闻言,倒不觉多看了他两眼。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番见识,想必素来亦是怜香惜玉之辈。而其对妻妾地位的重视,也超出了这时代的一般人,难免生出两分好感,不由礼貌地对他点首为礼。

高志超更兴致高昂:“我与孟少兄一见如故,早知他才华过人,却不知嫂夫人也是位才女。今在秦淮河岸,嫂夫人不如吟上一首?”

严真真不假思索,便背出了杜牧之的名诗《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念了两句,想到后两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菊花花”,便觉得这时候读出来,甚是不妥,不觉微愣,赧然一笑,“我只得了这两句,不如重作一首罢。”

高志超的身子微微前倾,闻言却抚掌笑叹:“好句烟笼寒水月笼沙…嫂夫人这句总领全诗,倒是真正形象,月色凄迷之景开篇,令人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第二句承转,诗篇更显得起伏跌宕。后两句若加以抒情,这首诗便可称为秦淮绝唱。”

严真真脸色一凛,顿时对这位看似纨绔的少年刮目相看。杜牧的后两句,可不就是抒情么?

孟子惆见高志超仍是双目灼灼,满脸期待,严真真却微启红唇,一脸的为难,终于开口为她解围:“既然一时作不出下句,便依了你重作一首。若是作得不好,可是要罚酒的。”

“呃…待我想来。”严真真冥思苦想,却发现自己记得的古诗,实在还是嫌少了些。她记忆里,只还有一首杨万里的《登凤凰台》,可按照她这一世的行程,应该是还不曾有幸踏足凤凰山的凤凰台,这句诗是万万不能用来凑数的。

孟子惆见她眉尖微蹙,宽声安慰:“一时想不出来也不打紧,只那两句残句,已能说尽秦淮风光。”

高志超却不依:“孟少兄,你也太过维护嫂子了罢?看嫂子那两句,便知是有着玲珑心肝的。只作一首,不算为难。”

严真真忽地一喜:“有了。”

一语方落,便见两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又没有了底气:“只是作得不大好,高公子可莫要笑话。”

高志超却浑没替她减负的意思,只畅笑道:“嫂夫人的手笔,必是好的。”

孟子惆脸色微温:“不妨,且诵来便是。”

严真真凝神轻吸一口气,才轻声吟道:“金陵古形胜,晚望思迢遥。白日余孤塔,青山见历朝。燕迷花底巷,鸦散柳阴桥。城下秦淮水,平平自落潮。”

自觉对仗工整,纵算不得千古名诗,也堪可交差,脸上才又浮出了笑容。

高志超呆了半晌,方抚掌叹息:“原以为金陵女子,工诗善词。今日见了嫂夫人,才知道山外有山,楼外有楼。难怪人说金城才女,为天下第一才女,此话果然。”

有这说法么?严真真想了想,觉得桑思涵,或可不负此段评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嫂夫人便是这天下第一的才女。”

严真真忙道:“那可算不上,京城第一才女,怕是桑家小姐思涵莫如。”

高志超却摇头:“若说是那位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闻名的临川王妃,倒还能与嫂子一比,若说旁人,却是稍有不如。”

严真真听得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愕然相向。原来自己的名声,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传到了金陵么?

“哪里,我倒是觉得桑子涵小姐的诗方是上乘。”严真真赧然,毕竟还没有练成“王婆卖瓜”的本事,脸已经悄悄地红了。

“嫂夫人此言差矣。桑小姐组建芙蓉诗社,自然是个中翘楚。然毕竟年岁尚轻,用词虽是清丽脱俗,总有些稚嫩,不比嫂夫人之诗老成。自严侍郎夫人殁后,这第一才女的身份,倒还真没有谁可以稳坐不虞。”

严真真听得名义上生母的名字,不由得再度愕然。原来严夫人当年,可说是才名满天下啊可是,当初怎么会甘心嫁与严侍郎呢?按着严真真的理解,才女自当配才子。比如李清照与赵明诚,诗词相和,那才真正是琴瑟和谐,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啊,自严夫人以殁,第一才女的名头,确实是无人能一锤定音,毫无愧色地对号入座。”孟子惆叹息,“那临川王妃正是严夫人独生爱女,虽未能受其母开蒙,毕竟家学底子犹在,一旦出锋,便是重剑。”

高志超显是深以为然:“可不是?孟少兄之语,甚得我心。不过,嫂夫人那句‘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亦可称为秦淮名句。可惜只得了两句,嫂夫人不如闲时再补上。仅凭此诗,便可与那临川王妃把这名头争上一争。”

严真真哭笑不得,嘴上却还要谦虚:“不敢…怎能与王妃和桑小姐相提并论?我不过出身寒门,有些急智,怎及得上人家诗书传世之家的熏陶?”

高志超却不住奉承:“嫂夫人自谦了。赶明儿聚了金陵名家,把嫂夫人的诗往他们面前一摆,不必几日,嫂夫人的诗名,便能传遍金陵。”

严真真骇了一跳,急忙摇首:“罢罢罢,高公子可莫要再与我开玩笑,这却万万使不得。虽说平时偶尔也喜舞文弄墨,却远远算不得真正会作诗。况且,这首诗不过得了两句,还有两句,却总也想不出来,哪里能拿出来献丑?”

她这诗名,可是靠“盗版”得来,如何能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坐享才名?

“不提那首残诗,便是那‘燕迷花底巷,鸦散柳阴桥。城下秦淮水,平平自落潮’两联,便可冠以好诗二字的名头。”

“算不得算不得”严真真急忙摇手,“高公子可莫要笑话我,偶尔能吟上一首,也是难得的灵感。”

“妙啊,灵感亦是往日厚积,方可在今日薄发。嫂夫人如此自谦,这话我可不信,总还是问过孟少兄方是。”

孟子惆含笑凝睇了一眼身畔满脸懊恼的女人,淡然笑道:“内人素来不喜抛头露面,贤弟若不是紧逼着她,怕是一句诗都不肯作的。”

严真真鼓着腮帮子朝他瞪了一眼,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像是替她解围,倒仿佛在撺掇高志超了。

PS:严真真所作五律,并非原创,也是前人作品。小猪不擅诗词,只能继续“盗用”…最近还在持续加班中,明天周末,仍然要一早上班,好辛苦啊…唉,倒不如听从文友的意见,回家专职写书算了…

正文 第179章 荣辱与共

第179章 荣辱与共

果然,对面的公子喜笑颜开:“孟少兄既如此说,小弟总要尽些心事,方不致叫嫂夫人的才气给埋没了。你们到金陵也真是算巧,每年夏时,在金陵城西的凤凰台上,总有一场赛诗会。若是孟少兄与嫂夫人有兴趣的话,不妨同去一游。”

严真真想也不想地摇头:“明儿我们…”

孟子惆却不待她说守便抢下了话头:“正巧无事,便与贤弟同往凤凰台一游。”

“我…”严真真微恼,可那头的高志超却已喜孜孜地接了口:“孟少兄夫妇,必在凤凰台诗会大放异彩,让小弟也沾沾光,出个小小的风头。小弟这便告辞,让人送份请帖给孟少兄,请务必与嫂夫人一同参加。”

说完,再不待严真真回应,便拱着手告辞而去。

严真真看着他的背影,决定修正自己的看法。此人善于抓住机会,可不是一般人。可她不明白的是,就算自己大出风头,于他又有何益?热心,也不必这样罢?

“明儿倒是个机会,若能借此验明正身,在金陵文人圈子里,也能获得承认。”孟子惆看着她恼怒异常的面色,喟叹一声。

“可我并不想出这样的风头”严真真气鼓鼓地朝他瞪了一眼。若非他横插一足,这个所谓的什么凤凰台诗会,她总得坚持给推脱了。她只想赚足了银子,替自己日后离府,铺一条后路。声名越显,便越是不容易脱身。若真因为这些盗取的“名诗”,而成就了所谓的天旻第一才女的名头,孟子惆便是再看她不顺眼,也不会把她给“休”了。况且,以严真真的眼光,也看得出来,孟子惆待自己也并非完全无情。

“真真,你可知金陵乃文人乐土,比之京城,吟诗诵词之风尚且犹胜一筹。若能借此机会一举成名,在金陵士人眼中,便又自不同一般了。”

“这又关我什么事?”严真真仍是不悦。

孟子惆喟叹一声,用手掰过了她的双肩:“真真,你是我的王妃,不管你对我如何迁怒,我们总是祸福与共。若我大事得成,你便是天旻最尊贵的女人,难道你不觉得欢喜么?”

这是第一次,孟子惆主动对她明言自己的志向,严真真不由得悚然动容。她知道,这个秘密,如何地沉重。哪怕睡梦之中,她都相信,他一定会管住自己的嘴,连无意识的呓语,都不会逸出一丝。

可这时,他却明明白白、坦坦然然地告诉了她。尽管声音低浅,却说得一点不含糊。

“真真,莫管我有多少女人,你的地位总是了尊贵的,这一点不必有任何怀疑。”孟子惆见她面色和缓,脸上终于浮出了浅浅的笑意,“自你的花轿抬入王府的那一天,你的命运便已与我息息相关。”

“可是我不想出这样的风头。”严真真扁了扁嘴。

“傻丫头这样的风头,有什么不好?若你再出佳句,不说名留史册,也会名满金陵。你不是喜欢金陵么?往后来往,也便宜着些不是?”

最后这句话,才算勉强打动了严真真。因为七姑娘那里,她没有得到龙渊的准信。对于两天后的会面,她的希望已经从十分,降至了五分。恐怕短时日内,还无法靠消息贩子得到确切消息。若这次达成孟子惆的意愿,说不定可以在金陵多留几日。他既想抓住金陵名士们的拥戴,恐怕怎么着也得想法子在金陵多呆几日。

“罢了…”她终于松了口。

孟子惆喜道:“我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软。我的事,可不就是你的事么?荣辱与共,祸福相依,方是夫妻相处之道。”

严真真没好气:“难道王爷不曾听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么?纵然好得蜜里调油,真正到了那生死胜败的关头,能守在一处的,可不大多。”

“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孟子惆笑骂。虽然严真真说得凉薄,但他并不深信,仍只当她负气之语,宽容地一笑,便挽着她的手下了晚晴楼。

此时夕阳正好,孤山远影,看在严真真的眼里,却只余下“夕阳西下几时回”的感喟。忧虑地朝着秦淮河看了一眼,几艘画舫,仍是富丽堂皇地泊在秦淮岸畔。她只怕龙渊的消息得来,却是恶耗。

咬着唇,借着齐红鸾纠缠着孟子惆之际,便回了卧室,只推说出游一日,倦得狠了,把丫头们都打发个干净,熄了灯装作酣睡,一闪身,却进了戒指空间。

小黄鸢早在秦淮岸边便被收了进来,这时正脑袋微点着打盹。对此,严真真对它修仙之语,更是不屑。有见过这么惫懒的修仙者么?

“你回来了,探听得消息不曾?”小黄鸢偏还不大识趣,直直地勾起严真真的一腔愁肠,满腹闲愁。

“还好意思问呢”严真真瞪视着它,“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是到了金陵,找着了著名的消息贩子,便能打听得龙渊下落的?今儿个,七姑娘一口便回绝了我,再过两日,怕还是这样的结果。”

“不会的,金陵的消息贩子,可是全天底下顶有名的,你不会找错了人罢?”小黄鸢把黄色的小脑袋摇得比拨浪鼓的速度还要快,仿佛这样便能表示它的清白。

严真真心下正恼,自然更没好声气:“是谁告诉我金陵最有名的消息贩子,便是黑塔天王与七姑娘的?那日去时,黑塔天王正沉浸在温柔乡内,七姑娘却偏是有空,我交了二千两定银,到今日却连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莫急,莫急。”小黄鸢心虚地安慰,“这不才三日么?便是顶尖的消息贩子,要打听杀手们的下落,也需要时间。放心罢,据我听来的消息,那七姑娘绝是金陵最好的消息贩子。你若是不放心,不如再找那黑塔天王,有两人出手,还怕得不着消息么?呀,不对,他们二人的规矩,向来是只能托付一家。”

“莫说这是历来规矩,便是没这规矩,我这会儿也给不出另一笔二三千两现银。总要等资金回笼,才能凑出这笔银子来。”

小黄鸢被她数落了一番,羽毛便耷拉下来,怏怏道:“你这女人好生难以伺候我也没有说话诓你,不信你倒是随意打听,金陵之地,是否消息最大的集散地?”

严真真心头烦闷,哼了一声:“指不定这会儿龙渊已到了京城,却遍找我不着呢”

“我办事,你放心。要知道,我可是交代了听风轩的那些麻雀们,一旦有了那个什么杀手的消息,便即刻让飞鹰来金陵告知消息。”

小黄鸢立刻又挺起了胸膛,怎么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呃…”严真真用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向它,当然,脸色是欣喜的,“真的?你不会是诓我罢?”

“我诓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小黄鸢不屑。

严真真鄙夷地看了它一眼,这么个小身子,便是修炼了千百年,也只是个小不点儿,还居然老气横秋地叫她“小姑娘”?

不过,如今她还是有求于鸟的阶段,少不得小小地让它得意一番,便顺着它的话头奉承了两句:“不错,到底是你想得周到。只是你也早一点儿告诉我,也好让我放心。”

“反正又没得着他的消息,我对你表功,岂不是让你给小瞧了么?”小黄鸢扭怩了一会儿,方低声嘀咕了两句。

“是是是,我家小黄鸢是顶实在的鸟儿。”严真真既去了龙渊已至京城,两人擦肩而过的担忧,也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

“那是”小黄鸢果然被她哄得高兴。其实,它倒不是为了那句所谓的“表扬”,实在是为了自己的名头前,被严真真冠以了“我家的”这个定语。

这可是它与严真真相处中,一个“质”的飞跃啊

“那我睡觉去了,你自个儿找地方玩儿罢。”得了这个“利好”消息,严真真放下了小半心事,只觉得倦意上来,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便自回木屋会周公去了。

留下小黄鸢用爪子挠了挠脑袋,委屈了抱怨:“用完了就扔,可真是人类的劣根性。再说,我那不叫玩儿,是在修炼唉,跟一个凡人说话,真有代沟。”

咕哝了一小会儿,看严真真已是在小木屋里侧着身子而卧,也只得无趣地拍了拍翅膀,回自己那个筑在苹果树上的窝去了。只是寻思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浮气躁,竟是静不下心来,终于还是振翅而起,竟是看着严真真的睡颜发起了呆。

也不知严真真梦到了什么,她的唇畔竟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而唇瓣,丰润嫣红,让小黄鸢忽地感到心里一阵躁动,用鸟喙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她的脸庞,自左颊到右颊,却终于没碰着她的唇。它听说,对人类来说,那叫做“吻”。

从没有哪一刻,它更希望现在能化作人形。甩了甩脑袋,它才从严真真的身侧移开。仰起头,看着小木屋缝隙里漏进来的紫色雾气。这丫头,连盖间木屋都粗制滥造。幸好空间里无风无雨,否则,这木屋大概是屋外小雨,屋里上大雨了。

正文 第180章一鸣惊人的效果

第180章一鸣惊人的效果

严真真这一觉睡得甚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肚饿。因去了两头不落实的担忧,当下来了兴致,埋锅造饭,整治了一锅大米饭,外加全绿色无化肥的蔬菜。虽是简单的两个菜,可照样引得小黄鸢垂涎三尺,在她的手边跳来跳去,没个消停的时候。

纳闷地看着饭碗,严真真问:“你不是只爱吃苹果么?”

小黄鸢振振有辞:“那是水果,不是主食。你也真是好意思,独个儿吃得不亦乐乎,吃不下还翻着白眼儿往下撑,就没想着我也能吃么?”

严真真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确实已经撑到了十分。可是小黄鸢…它原来也是吃饭的么?

“你不是说凤凰只栖梧桐树,黄鸢只吃苹果么?”

“偶尔也可以换换口味嘛”小黄讨好地在她的袖子上蹭了两蹭,“这不,你的手艺这么好,竟把这稻米做得香气扑鼻,人见了人爱啊这么着罢,我也不能白吃你的,往后你抓两只麻雀进来,我负责替你训练好不好?”

这个提议有点心动,可严真真还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又不会爬树,又没长一对翅膀,对着天空中的麻雀,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所以,你的建议,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小黄鸢歪着头看了她半晌,终于缴械投降:“好吧,我替你把麻雀引进空间来,训练好以后交到你手上,这样总行了罢?”

严真真刚要点头,忽地叫了起来:“你不是说,任什么鸟儿进了空间,便能听懂我的话儿,也对这紫色雾气无法抗拒。既如此,哪里还用得着你训练?”

“那个…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若是由我训练起来,自然见效更快。”小黄鸢尴尬地笑了笑,“再者说了,搜集情报也是大有讲究的,不是谁都能摸着门槛儿。”

“没关系,进了空间,我就能用人类的语言和它们沟通了,还会怕它们不乖乖就范么?

小黄鸢大叹失策,原以为严真真有点笨笨的,谁知道这回却精明起来了。看着她带着戏谑的唇角,它也只能在现实面前低头:“好吧,这两天我不就吃苹果了,总行了吧?”

严真真大喜,正好可以运一批苹果去联华超市救急,当然前提条件是要找一片隐蔽的山区,才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偷栽”任务。当然,少不得要去拜访一下新科状元郎,现任的金陵知府张啸寒,把那块地居为己有。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根本不用特意去寻找,凤凰台诗会上,她竟意外地见到了张知府。

见她与孟子惆携手走来,张啸寒正与人说话,一下子便忘了词。及至看到她身侧的孟子惆,急忙弯腰欲大礼参拜时,却见对方使过来的眼色。再看两人的打扮,分明只是普通士子及夫人的打扮,不敢造次,只得遥遥地拱了拱手。

这个动作,若换个人来做,总显得有些随意。可是他标立风中,官衣飘飞,这样难看的绯色四品朝服,竟敢被他穿出了几分风骨。

严真真含笑为礼,在金陵能见到故人,自然是令她高兴的。况且,想到对方贵为金陵最高的行政长官,还欠着自己一份大大的人情,笑容便更灿烂了。

“看来,这位状元郎,倒也是个风雅人物。听说他的出身,可不算太高。”孟子惆自找了个不起眼的座位,拉着严真真落座。

“英雄莫论出身。”严真真因为人家对自己甚是友善,好感大增,自然而然便要替张啸寒分解几句。

“这话…可未必是对的。”孟子惆轻笑一声。

严真真针锋相对:“未必是对,也未必是错。我倒觉得寒门士子,入学不易,能有今日的成就,不知要多花几倍的功夫”

孟子惆却勾起了笑容:“说到这些寒门士子,尽管一朝中了本朝进士,可入朝的时候多少闹了些笑话。便是咱们的这位新科状元也是这样。”

他的语气带着两分轻蔑,严真真听得殊不是滋味。要知道,她自己可也是草根一族,对寒门士族,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什么笑话?”她问得淡然。

“这位状元郎想是自小家贫,进金銮殿时身上穿的衣服,还破了一个洞呢手肘上,露出一块肌肤,倒也算得上白嫩。”孟子惆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凝神看她。

“那有什么?家贫至衣不敝体,正可见他读书之艰。能有今日成就,更是不容易,有什么好笑?”严真真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此情可悯,此境堪敬。”

孟子惆抿唇一笑:“是啊,当初他可是接受了你的资助,才得以进科场的。哪里便有这么巧,偏是遇着了你这个心肠顶软的?”

严真真失笑:“我心肠软么?”

“怎么不软?明明那宛儿素次为难听风轩,可你并未借题发挥,把她指个缺胳膊少腿儿的鳏夫。升平虽然年轻,可人是伶俐的,看你行事,怕是以后还要提拔他罢?”

“升平…”严真真吃了一惊,含糊地推搪,“她虽为难过我,也不过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我连她主子也不十分难为,又怎会特特儿地去难为她?升平自个儿瞧中了宛儿,我不过是做了个现成的红娘。”

“你倒有成人之美。”孟子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似真还假地表扬了她一句。严真真心里惴惴,升平如今正在金陵,若是落到孟子惆的眼里,自己与联华超市的关系,兴许就隐瞒不住了。也许,该叫人去交代升平一声,这段时间不要出来抛头露面。

但愿孟子惆还没有注意到金陵也有个联华超市,若是闲逛之间被他看出什么,她还得先想好个说法。

因此,高台上的张啸寒说了些什么,她便全没有听见。

“凤凰台诗会,这就开始罢”一语既竟,众人的情绪便开始激昂了起来。

严真真愕然,这一台据说江南最大的诗会,竟然便这么草草地开场?若是换了现代,无论如何要好好炒作一番才是。

尽管开场有些平淡,落座的诗人们,却兴致高昴。一番讨论之后,便公推了人出来:“今儿这诗既设在凤凰台,自然要以凤凰台为题,诸位先各作一首”

“历来吟咏凤凰台的,可不止有了几百首。如今咱们再作,怕是容易落了旧进的窠臼,这诗会可就落了俗,出不了彩啦”

提议之人却笑道:“如今有新科状元公,新任知府张大人在此,还怕无出彩之作么?”

“是极。”反对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一致通过,各自去绞尽脑汁,想诗句去了。

严真真想,宋朝的杨万里,还真有一首《咏凤凰台》的名诗,自己也能背个八九不离十。因作诗看诗的本事见长了不少,这会儿到底还是没好开口。若是犯了众怒,这形势怕是连孟子惆都无法保住自己。

不知是否有人事先作好,那速度未免太快了些。严真真觉得,恐怕比曹植的七步诗还要快。

看着一个个鱼贯而上,把才刚一挥而就的诗作交了上去。张啸寒却拿眼看了严真真好几眼,见她把玩着矮桌上的镇纸石,倒替她提了一份心事。

原本,按他的地位,不必作诗。这时候,却不免细细地想了一首,预备着找机会塞给严真真,也好让她蒙混过关。

孟子惆微闭双眸,容色平静。纵然没有王爷的光环在身上,可那静坐的风仪,却令人频频看过来。

他固然风神如玉,身侧的严真真也打扮得甚是华丽。若是自山中走来,活脱是一对神仙中人,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焦点。

严真真不得不怀疑,孟子惆根本是故意要来这里出风头。她就不明白,以他的地位,难道还要在金陵的士人中,赢得才名么?

明明在京中时,他还是极低调的。天子的眼皮底下,弄出这样的动静,倒是所为何来?

“真真,你可得了诗?”孟子惆的问话,让严真真回过神来。

“得了。”肚子里装了无数名言佳句的好处,便是人人苦思冥想时,她还能云淡风轻若没事人一般。这份从容,怕是那几个早有准备之人,也极少见。

“一鸣惊人,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