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破一次例。连法慧都因我破戒了呢。”

“…”

半晌后,再没有那女人的无赖声,只见司徒远掀了帘子对驾车的杨回杨归道:“朝东行三百里再做返回。”

等到司徒家的马车回到山庄时,已是清晨。司徒远凌乱着衣裳,抱着睡得口水直流的楼明傲大步入庄。

司徒远就近把这女人安置在正院的寝室中,自己沐浴更衣后,按照常规落座于书阁前,翻开今日的第一份案宗。身后是驾了一夜马车困得直想去见周公的杨回杨归。

“去查个人。”司徒远淡淡吩咐。

“是。”杨回忙接应道。

“叫北瓜,应该是个男人。”

“北瓜?!”

“找到了就地解决,无需请示。”

司徒远也明白自己已经是不知不觉被这女人引发了兴致,这是从未有过的。既然是他看中了的女人,那这辈子就不能离他左右了,除非死。他不管这女人都说了什么真真假假,只要她有一天准备离开他,他都会亲手解决掉。这就是偷心所要付出的代价。

司徒远的床远比自己东院的床要硬很多,睡不到多少时辰,楼明傲就痛醒了,看着不一样的天花板,再看看冰冷简陋的房间,不由得感叹道:“司徒远用的着这么简朴吗?多铺一床垫子会死啊。”

这寝室直通书阁,寝室中人但凡多呼了几口气,书阁前的人都能听到。现在杨回杨归二人双双屏息,不敢出声,司徒远提笔不落。

“杨归。”

“是,主上。”

“去买一床垫子。”

“嗯?”杨回一愣,“是,这就去。”

皇觉寺中,诵经的法慧突然出了神,这个时辰,那女人一定在门外嚷嚷着要进来。今日却安静异常。难道自己竟然有些不适应了耳边的吵闹,自嘲的笑了笑,回神到眼前的经卷上,看来今夜又要将金刚经抄它个十遍,心才能定。

“法慧,我来晚了。”

这一声响过,法慧方觉自己把悬在喉中的一口气重重吐出。门被推开,楼明傲满面春光而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这女人笑,法慧都觉得心情舒畅,就像法慧一笑,楼明傲顿觉安心一般的诡秘。

“你今日气色很好。”

“呵呵,那是夜里夫妻之事做得好的缘故。”

法慧拨弄佛珠的手一顿,轻叹了声“阿弥陀佛。”楼明傲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对着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和尚。

“法慧,对不起,我没有调戏你的意思。”这句话,她倒是说的极其认真。

法慧只觉得眼前一黑,看来今夜要抄二十遍,方能置这些疯言疯语于身后。

楼明傲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有规律,白天找法慧谈谈心,夜里讲讲学,伺候相公,照看儿子,这日子说过也过去了。常人都会觉得平淡,偏她并不觉得无聊。前所未有的安心,她很珍惜。也不想打破维持了很久的宁静。

很多时候,她都装糊涂,就像她明明应该清楚司徒远的地位不一般,却从不愿花半点心思去揣测他的历史。司徒远对她也并没有特殊到什么地步,他照着自己的作息宠幸女人,她照着自己的惯例游戏人生。二人对彼此都像一团迷雾,却又乐于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混沌。他不想知道她的过去,她更不愿探求他的一切未知诡秘和离奇。

当然这山庄里也不乏让她看不过去的女人,那个陆玄惜就是一位。她把司徒一抢去做儿子就算了,竟然还三天两头搬出自己的尚书老爹抢她的风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和女人的利益争斗,不及自己生存来的重要。

有些人不能随便见,楼明傲即便深谙其中的道理,可是也有不自控的时候。就像她还是应了那个人的邀请,等候在护城河畔。

河水已冻成冰,楼明傲披着袍衣伫立了许久。阳光在积雪上反射,使这周身的一切清晰可见,风呼呼吹过,她愣愣站着,心中反而一片平静,索性什么也不去想,蹲下身子,随手拿起枯枝在雪上一笔笔的画。那个人约自己出来,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她抬头一望,彦慕正一脸关怀的站在那里。在那暖暖的目光注视下,楼明傲感觉到嗓子有些东西在涌动。

他轻轻拉她起来,柔声道:“地上凉,还是站起来。”

楼明傲只觉得心向下沉了沉,勉强一笑:“彦帅找我,可是要事?!”

彦慕盯着她看了好久,似在作什么决定。二人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这话…定要说的这么生疏吗?”

她看着他,这张面容,这般微笑,就连暖暖的目光,都有熟悉的感觉,为何这一次竟是如此惊恐。

看她不停发抖,彦慕不禁上前一步,脱下自己的大氅,紧紧裹在她身上,轻声说道:“我何时成了林子里的豹子这么凶你?!”

楼明傲本是想笑的,却觉得脸上一阵湿热,眼泪再也忍不住,眼前只剩模糊一片。

恍惚间,陡然入了彦慕的怀中,楼明傲只觉自己抖得更厉害。

第二十四章 还是冬瓜好

更新时间2009-11-12 9:18:03字数:2242

恍惚间,陡然入了彦慕的怀中,楼明傲只觉自己抖得更厉害。

“这没有别人了。哭吧。”他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楼明傲觉得自己没理由难过,只是周身缭绕着他熟悉的气息,眼睛开始不争气的落泪。她猜楼明傲一定爱的很深,以至于自己背负着这段记忆,竟也能衍生出情绪。

“没事了。”她伸手抹了抹脸,觉得自己完全平静了下来。

“别用手,过会眼睛就要肿了。”他拦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她轻擦泪痕,细致入微处,连刀枪不入的楼明傲也为之动容。只是瞬间突然清醒起来,他是谁,她是谁,心中一阵钝痛。

“既是已经放手,又何必放在心上。”她还是说了,楼明傲一定不会说出这般话,但是她夏明初会。

他停了步子,背对着她,静如化石,背影是那么苍白的笑着。

楼明傲深吸了一口气,“您是大帅了。”

他渐渐回身,颤抖着拉上她的手,按在心口道:“他日我若为帅,你定是我妻。这是我的真心。”

楼明傲愣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一个女人能得到这么一句许诺,那她的一生真是值了。有那么一瞬,她期盼自己能成为真正的楼明傲该有多好,那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做这个举世才子的妻,执手随他一生一世。

暗处,司徒远的目光清远平定。

那一刻,他几乎在庆幸这个女人并不是彻彻底底的楼明傲。是女人,都抵挡不住彦慕的一片真心,更何况是有着前缘情债的楼明傲。

“主上,那男人走了。”

“主上,主母好像哭了。”

“胡说,那是…..打喷嚏。”杨回冷冷瞥了眼感动涕零的杨归。

“奶奶的,这冰天雪地,冻死老娘了。”楼明傲打了个喷嚏后,抛出句句抱怨,“大冷天,还要演苦肉计,赶走这么一个卓越青年才俊,真心痛。”

说着,不忘回头扔一个眼神:“相公,我可是把旧情烂账解决清楚了,别再给我乱扣帽子了!”

司徒远不多说,转身就走。树上的桓辅跟着打了个喷嚏,“小远,救救我,我冻在上面了。”

雪下得很大,一路走得艰难。楼明傲不想入马车,只披着长袍游荡在护城河畔,扶着河廊,可以眺望到远方的宫城,依稀可见尚在动工之中的月池瑶台。

司徒远不动声色的落在她身后,随着她一同眺望。

“相公,那是宫城。”

“嗯。”

“相公,你也想做它的主人吧,天下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

“听说很寂寞。”

“嗯。”

楼明傲扯出一丝丝笑意,她靠近了司徒远,“相公,真冷啊。”

司徒远展开自己的长麾,将楼明傲裹进。楼明傲靠在他肩头,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颈间,长麾下,她伸手环着他的手一紧。

“总之…别杀我,就好。”

楼明傲微微闭上眼,温热的泪落在司徒远的颈上,他颤了颤,感受着那丝温热从颈间滑落至胸口,仿佛把自己的心口划开了一个口子,司徒远第一次觉得胸口里什么东西就这般软了下去。

楼明傲的嘴角弯出一丝弧度,在他怀里,她满足地吸了吸鼻子:“还是冬瓜好啊。”

司徒远身子一僵,揽着她的手更紧,声音很低,“冬瓜又是谁?!”

楼明傲不再说话,心里明白和这个男人的坦率,这已是最大的限度。他也是那种会为了权力弃她不顾的男人,薄唇的男人皆薄幸,还是母亲告诉自己的。她要的不多,只是现在一丝丝简单的安全感就好了。

“司徒庄主,我家老爷在河畔的江春楼候您。”

楼明傲心里暗骂了句,是谁这么无聊打断人家夫妻亲热。司徒远面无表情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小奴,这小厮年纪尚轻,眉目之间却凸现几分戾气。

“知道了。”司徒远答了一声。

他解下长麾径自披在她肩上,目光清远:“你先同杨回回去。”

“我要小归归。”杨回太闷,她才不要那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人一同共车。

司徒远眼中的凝色更深:“不可。”

楼明傲看着司徒远和杨归逐渐消逝在夜雪的寂色中。

“你知道相公为什么要你同我走吗?”

“…”杨回对这般提问没有任何兴趣。

“因为相公怕我和小归归产生奸情,远远可是个占有欲极其强的人呢。他可能不太喜欢我,可是不代表他能容忍我喜欢别人,你说是吧?!”

“是因为我的武功比杨归好。”杨回终究还是受不了她的自我创作了。

“你不要太自恋。”楼明傲忿忿道。

杨回无奈的看了她,好像自恋不应该说给自己。他一点也不想同楼明傲开玩笑,他自然知道主上要去见什么人。他也清楚,主上这是赴险。

楼明傲看着脸色极差的杨回,决意不再逗他,轻轻拉了他的袖子:“你不跟上远远,不会心慌吗?”

“主上命我护你。”

“远远会死吗?”

“主上远比你想象中要厉害。”

“那会受伤吗?”

“不知道,上一次受伤,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你觉得我用不用去陪远远?!”

杨回脸更黑:“你不用多事。”

“你知道远远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吗?”

“…”

“他太自负。”

“…”这一次杨回也怔住了,这女人还真是厉害,玩玩闹闹嘻嘻哈哈间竟把主上看得如此明透。

“我们现在跟上还有用。”

杨回有丝丝动摇,但还是坚持道:“桓辅护你回去,我去追主上。”

“我不要——”这一声几乎是异口同声,一个来自树上,一个来自树下。

杨回一仰头,微微抱了拳:“桓辅先生,拜托了。”说罢,如风般霎时消逝于风雪之中。

“哇,这小子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了。”楼明傲忍不住欣赏道。

“杨回在江湖中的排名是第十一位。”耳边突然响起很重的鼻音。

楼明傲忙跳出三米之外,“哇,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刚刚。”

“你叫桓辅?!你为什么不去护远远。”

“因为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可我也不想见到你。”

桓辅丢下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不好意思了。”

“你比远远幽默多了。”

“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

“好像当日是你射箭害我吧。”

“….”桓辅停下了步子,额头黑了一片“怎么,你记仇?!”

第二十五章 危机

更新时间2009-11-14 21:45:15字数:2144

“….”桓辅停下了步子,额头黑了一片“怎么,你记仇?!”

楼明傲刚要作势点头,只觉身边的桓辅突然怔在当下,楼明傲拉上他的袖子,他却分毫不动。还不及反应,桓辅一个环身,把她压在身下。

楼明傲双手环胸护住自己,一句戏言:“我还没来及调戏你,你就先出手了。”说罢伸手垂了桓辅,他眼中的寂色更重,楼明傲收回的手在夜色下竟然沾满了血腥。下意识的睁大眼睛,呼吸越发困难。

“有埋伏。”桓辅在她耳边轻言,气息已经不畅。

“你怎么那么不禁打?!平日里树上树下不是很利落吗?”

周身埋伏的暗人杀手瞬时一拥而上,将二人团团围住。张弓持剑,危机只在一时间显现。

皇觉寺。

法慧在殿前念经行法事,一手端着烛台,燃起手中诵读过九九八十一遍的经纸,烛光温暖,却渐渐显出女子的清目。

“其实,我跟释迦牟尼不认识,也没想跟他太亲近。只是为躲过一次劫难。”耳边众位僧人的诵经声渐渐逝去,只那个女人的声音越发清楚。法慧下意识退后两步,手中烛台“咣当”落下,小僧匆忙赶至,熄灭了尚燃的烛火,投来担心的目光:“住持。”

法慧微微点头,示意僧人退下,只垂头看着落在地上血迹斑斑的红蜡,似蜡似泪,法慧只觉眼中一痛,“红颜”二字脱口而出。

江春楼,美好的夜景隔窗而望,司徒远心中无一丝波澜。

他面前是位高权重集天下人畏敬的宰相,侍奉过三代圣主,由两朝治世及今日盛世,他不可不谓功高权重。如果说这位久负盛名万人崇敬的宰相有不及常人之处,便是其命带子息弱。有人说宰相是难得的君子,只娶一妻,的确糟糠之妻相伴携老,历经三朝,也从未有宰相纳妾之说。先帝朝时,有幸得一女,奉之为世间珍宝。其女伶颖妙动,集宰相之才气,夫人之性德。今朝为后,母仪五载,伉俪情深,怎奈天妒红颜,难产生子,驾鹤仙逝。

宰相自此,不理朝事,终日遁身深府,神伤思女,每每不能进食入眠。今日,会客与江春楼上,却是第一次出相府。

司徒远见他,已是五年前的事了。除了日渐衰老,夏相变化不大,眉目间依然深邃。

“老身的信,不知司徒庄主,可否过目?!”轻轻吐气,话语间的气势不减一分。

司徒远推盏而言:“看过,亦回了。”

“只一张白纸。”

“无话可说,无言可回。”司徒远目光远及到窗外江边的渔火。

“你就一丝也不动心吗?”

司徒远扯出一记冷笑,“何需动心,本是囊中之物。”

“哈哈。看来庄主自有筹划,还不便老身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