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轿的小厮于帘外进言道:“大将军,可是要奴才敲门问一番?!”

彦慕怔愣半晌,终以沉默暗示。

小厮走至府门外,恰朱漆重门由内而开,开门的是杨回,透着雾色望上那顶软帘轿子,冷冷对上小厮的眸子:“有事吗?!”

“楼尚书可是在府?!我们大将军正欲上朝,有心迎她一并而去。”

杨回斜眉转目,扬声道:“大人昨夜并未归府。只夏府夜深传以口信,言其与王爷于一处,正是安稳。”

轿中人微微一凝,手中之物但也不转。

府门复又阖上,“嘭”一声尤显沉重。小厮淡然撤步,迎上轿中人,犹豫而道:“大将军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轿中人并不作答,只冷垂双睫,动也不动。

昨夜风起,楼明傲便宿在户部支房。晨起上朝,如往日般平常,却于朝中未与彦慕打上照面。从前二人都会话语几番而后各自散去,然今日他上朝之时却比平日晚,散朝时更是快步而立,不等她紧步追上,已是于九尺回廊间没了身影。楼明傲只道人皆会有心绪不佳之景,便也未多心,由云殿上退了出来,正撞上一堵人墙,凛冽冷光射下,不由得出手挡在额前,想起昨夜于奉先殿前的冷言寒语,不由得先憋着不语。

司徒远一瞥她方才注视的方向,不由得淡言:“不过是一日没说上话,就这般耐不住了?!”她从前却是没少于朝中与自己装作疏离,相遇不视,相视不语,兹等恶行历历在目,他却是真咽不下这几口鸟气酸醋。

楼明傲实不想睬他,只扭头绕道走开,偏被司徒远一胳膊拉了回来。

“光天化日的,你想惹我?!”圆目瞪上,绝不留情面,大不了吼上几句,引来众官侧目,她不怕丢这份脸。

“墨儿病了。”握拳咳上几声,四下张望了番。

“昨儿不是还好好的?!”

“夜里爬房吹了风。夏府来信,言起了就发热,倒是瞧了几个大夫,眼下正歇在夏府里。”

第三十一章 孕事风波

楼明傲在户部逛了半日的光景,趁着闲暇本就有意钻个空子溜回夏府。嘴巴里骂着司徒墨那小身骨子弱不经风,心里都少是几分惦念着。

寅时不到,便是回了孩子们身边,前脚刚迈入寝间,正见司徒远抱着阿九候在床头。司徒墨正烧着,脸热得红晕,见母亲步入,撑着胳膊迎起半身,眉间舒展:“娘亲。”

“啧啧。”楼明傲几步走到他眼前,一手搭在他额前,翻了个白眼即道,“就这点小体魄,能成什么大事?!”

司徒墨讪讪一笑:“儿子不成大事,予娘亲打小杂也好。”

楼明傲一转身狠瞪上阿九:“你又爬墙去了?!”

阿九磨磨叽叽从司徒膝头跳下,蹭到她跟前,小脑袋毅然扬起:“阿九去站墙跟。”

“娘亲,这一次就算了。”司徒墨忍不住出手攥上她,口中求着情。

“没个算。”楼明傲袖子一抖,即把他手甩下,“这小姑奶奶是惯犯,顶个茶盏墙根底下站一柱香的功夫去。”

圆凳上的人握拳微咳了声,扭头看了他处。

楼明傲闻声扭头喝着司徒远:“怎么着,你有意见?!”

“没。”司徒远老神在在擒起案几上的茶盏,品下几口,“不敢有。”早就是约法三章了的,她教育孩子的时候,轮不及他出口动嘴。

“温步卿人倒是来了没有?!”心里燥着,天气不热,却莫名其妙言不出的燥,皱眉间扬声即问。

话声不落,几步之外便有男声接上:“老远就听姑奶奶你嚷嚷,再不到,你是要把天花板掀了不成?!”

“正有这打算呢。”眼神一碰,霎时默契的点头。

窗外人声忽而嘈杂起来,一人行在前,另一人似是苦苦追着,一路喊着“绣绣,绣绣——”声音绕过花厅,即转入了厅堂,裙袍曳地一路而上,竟也踢碎了脚边几处盆栽,引得众人视线随着漫了出去。人不到,声已至——“司徒远,这事你做的太不地道了。”

正见尤如绣扶着肚子甩着宽袖急急走上,言语里满股子愤慨,老远即出手指着司徒远,再斥一声:“伪君子,敢情你也跟戏文里唱得一样。”

“尤如绣。”不等司徒远反应过来,楼明傲脸上攒了不畅快,瞥眼道,“跟我眼前骂我男人,过了吧。”

“我骂完你再说话。”尤如绣倒也是怒极了,全然不看她脸色,直管自己说得痛快,“司徒远,你倒也是什么女人都碰的主。”

上桓辅猛紧上步子,攥着尤如绣袖子一个劲儿往后拽她:“绣绣,咱回去,不搁这闹了。你要总这样,为夫啥也不同你说了。”他今天不过是去了趟豫园,听嬷嬷谈起这么档子事,午间多喝了两口酒,回房里搂着女人热炕头,把听来的消息混说了一番,万想不到这女人比自己还沉不住气。

方才那一句,楼明傲倒也听出来是个什么意思,眼神寂下,扫也不扫司徒远一眼,直对上尤如绣:“你继续骂。”

尤如绣只觉着自己腕子被上桓辅抽得一紧,吸下口冷气,声音缓了缓:“我骂完了。”

堂间忽就静了下来,上桓辅咳了几声,气氛反而更尴尬。

“温步卿。”楼明傲淡淡出了声,尽是平静,“给墨墨切脉。”说罢起了身子离开床榻,提着裙摆绕到尤如绣身前,垂眸掠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忍不住道:“怀着孩子就别起那么大火气。”

尤如绣眼神一甩司徒远,回眸对上她:“那小妖蛾子肚子大了。”想来就憋火,她从来就同那女人誓不两立,虽早是没了相互往来,只想起那档子事便也恶心,替楼明傲恶心。

司徒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但不出声,只目光冷冷落在杯中,半盏茶皆是凉了。

楼明傲坐回到圈椅中,似笑非笑着:“可是想起来搞大了哪个女人的肚子?!”

喝下半盏冷茶,依然不语。

“你碰沈君慈了?!”她淡淡笑着,尽是讽色。

司徒远凝着她的眸子,不肯答。

“你碰了。”她倒也习惯了他的默认,自心底默数了几下口中替他应下了。

满屋子人连着呼吸声都不敢出,温步卿迅速扔下一纸单子,扭身要走。司徒远兀得出声:“几个月了?!”眼神直攥温步卿,这等事,他温大神医必是早先知道的。

“啊?!”温步卿正欲装傻充愣,瞪着目打哈哈。

“沈君慈那孩子几个月了?!”

“七…七个多月。”回应之声,微颤着。

却也是藏不住了,才漏出了消息。

司徒远指尖掠过几圈盏柄,目色依然很凉:“遣个老嬷嬷照应一下。”

“滚吧。”目光挨个扫着众人,楼明傲淡淡一笑,“都滚吧。”

是夜。

今夜的夏府,安静的似乎不寻常。往日说说闹闹的晚膳只有老幼零星几人,东厢的楼明傲说是早早睡下了,司徒远亦言有要事处理。司徒墨病卧在榻,自不能出堂用膳,阿九被禁足于室内。西厢间尤如绣火气大无胃口,上桓辅自得陪着她没胃口。

书房间,冷烛燃下半柱。

“爷,庄子里来信了。”杨归立身于书案前,只双手附上密函。

司徒远笔下生风,正以行云流水间,二字突兀而出:“压着。”

“主上,庄里人千叮咛万嘱咐可是急信呐,万不能由着从前的状况一压便成了旧信了。”正劝言着,见司徒远眉中微凝,心中明白这苦谏倒也是有景。

由着杨归一提上一封密信,记起陈景落言双儿染病,务必求自己回去一趟。那信一压再压,而后忙着兵部的事,却也是疏忽了,笔下一顿,骤寒:“可是双儿的病事?!”言着几步而出,接上冷笺纸函,哗啦一声展于眼端。只简单明了的几个字,却也是重已不能再重。

额前钝痛,司徒远一手扶紧圈把沉沉坐了下去,阖目浅冥了半晌,终以淡淡道:“收拾一番,回庄。”

杨归得令不作片刻思考,即旋身要去制备,忽听身后之声甫一飘上,浑身霎时僵住。

“杨归——你可还记得那孩子的容貌。我竟记不清了,倒是要如何送她上路?!”

楼明傲卧在软榻前半宿未眠,盯着最后一滴蜡油燃尽,光亮散去,只余青烟淡淡溢出。翻身而卧,轻轻阖目,沉闷的室内忽蹿上几分凉爽,门似由人推开。她勉强撑起身子,却由榻前之人强压下来,后脊猛撞榻板,好一记吃痛,眼角竟疼出了泪。

身上的男人并不言语,只霸道的撕扯开她的亵衫,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垂眸重重吻上。整个身子覆盖着她,夹杂着男人的气息。楼明傲出力挣扎几番,却反而是自费体力,忽然明白那句话,只要男人想,女人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只她心底还存着怒,无奈反抗不得,索性扑上他肩头狠狠咬住锁骨,血腥的气息萦绕在口齿之间。

司徒远全然不顾她的抵抗,一手横压下她软而无力的双腕,埋头于她胸前重重的呼吸,侵略性的进攻不让她心神游荡于他处,粗喘间死死逼出四个字——“我没碰她!”坚定而又绝然,世人皆可以冤枉自己,只她不能。

楼明傲微一愣,若她还有力气谩骂出声,一定会痛斥那么一句——“奶奶的,你没碰成那小贱人,就来欺负我!”只这一声还未在心底骂完,他灼热的唇已然压下,与之前的霸道粗蛮不同,这一次,温柔至极尽。楼明傲亦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男人的唇竟也会如此柔软甜饴。歇斯底里的缠绵,是以良久,他缓缓离开那瑰丽的两片红唇,余着留恋的气息:“信我!”

楼明傲轻轻抬眼,眼角描了媚色细细打量着他,唇间冷冷的空气漫入,她竟无以适应,微一撑身仰起头,不等他反应,红唇即覆上那片柔软,这一次,换她占便宜。

“狗男人,你就是这般逼我信的?!”呢喃声溢出,夹杂着她淡淡的笑意。

窗外落雨,但闻淅淅沥沥之音由风灌入,床榻间浅眠的二人竟是同时惊醒,楼明傲眨眼盯着月色穿透冷枝坠下的一地斑驳,这一夜,竟有丝不真实的幻觉。身后一紧,由人单臂搂上,垂眸淡淡叹了口气,想来并不是春梦一场。

“我要回庄一趟。”不是情话,亦不是耳语,只这略显单薄的一句随即让楼明傲浑身冷下来。

“你当我这是春馆青楼吗?!”她轻轻地笑,言的不屑,“雨露夫妻,一夜缠绵,梦醒即回自己的老宅?!”这话多半是玩笑,对他说要回那地方心里多少存着不快。回了山庄的他,便也成了妻妾成群的司徒庄主,那里有他成群的女人等着他施恩雨露。她竟是在意了,或许是贪心霸道了,她要的他的心,更要他的人只是她的。

他久久不语,凝着不知何处。

她微一颤身,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轻飘飘的:“可是庄子里出事了?!”

他攥上她的视线,眸中蕴起一抹哀色:“双儿那孩子…殁了。”

第三十二章

楼明傲却也不记得司徒双那孩子长做了什么模样,问下去,只听说那孩子是很像司徒远的。女儿随父相,这般说来,是也未错。

司徒远于庄中料理丧事的几日,便扔了个照应孩子的借口,留她住在豫园。司徒墨身子轻后,一行人便是回了豫园的。

阔别多年,立身于府院门前,多少起了些恍惚。遥记得,首日见这院子,只觉得这围墙太高,朱门太正,匾额太锃。如今再看,竟未有几分变化。

她仍是住在东配殿,正院虽已是修缮毕的,只那一而再的翻新但也掩不住曾经住着另一个女人的事实。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便是不自在。

三日后,司徒远的轿子归府,只轿中人却坐着另一个女人。

那人走上一步,有些迟缓的行礼,挺着她凸起的腹部,一切都那么自然。

茶座间,茗香四溢,氤氲散去后,是嗓间干涩的气息。楼明傲静静审视着沈君慈,想多年前她整治各大夫人之时,却是忘了收拾这厮,如今却也是这女人引了风波,闹得人心不安。

“你还同从前一样,保养的不错。”目光扫下,楼明傲微一开言。

“你——”沈君慈这才抬眸迎上她的视线,细细将她上下端看了,含着寂笑,“也是。”

“我说话不绕圈子,同你说话更不想扯了远去。” 喝了口茶,润润喉咙,轻描淡写地说着,“但这事,还是借个路子说一番。还记得陆玄惜吧,其实我很欣赏她,你们都也年轻着,何必要把自己圈在小院落里孤寡了红颜。”

沈君慈眼中酿着润色,只一手附在腹上,淡淡道:“妾…并不孤寡,妾还有这个孩子。”

时间却也是个能改变人性子的东西,任从前都骄傲的人,都会有屈服的一日,从不肯自称作妾的沈君慈竟也心甘情愿的念了这一声,却也出乎楼明傲的意料。

每每看着沈君慈,楼明傲便总能想起当年那个不出喜轿的执拗女子,若非正位便绝不入府门的她,终以割腕的一场闹剧,灰头土脸的进了西院。不是所有人都会以惊世骇俗的方式介入他人的人生,只于楼明傲,沈君慈恰是一位。

“我能把这…当成你的执拗吗?!”楼明傲摇了头,声音轻轻的,“我并非是怕你抢这个男人,只怕你抢不走他,又伤了自己。”这么些红颜,为了个男人,争破头磕出血,却也是值得?!大抵是因什么而值,因爱,因恨,或是权与利,恐怕到最后,所有人都糊涂了。只楼明傲从来就清楚,男人并不是用来争的。

“我不抢,再不抢了。”沈君慈平静的笑,“不值得去抢。我要护着自己。因…这个孩子。”

“孩子?!”楼明傲浅眉微皱,“我倒也想问你,谁家的孩子?!你若想学陆玄惜,我自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司徒远亦干涉不到。”

沈君慈眸中闪出一丝异色,笑得轻柔:“我不懂主母的意思,只知道…这孩子姓司徒。”

胸中凝着冷气,楼明傲竟也看不清楚这女人了,由着她在自己目送下渐行渐远。她离去的时候,又落雨了,缠着湿气,纷纷绕绕。

那一日晚半晌,楼明傲于案前看司徒墨画团扇上的美人图,他的笔锋明锐,画山水写诗意皆是人上之品,只这作美人画,却最得要领精髓。他往往能把女人百般情愁揉杂在画中,凝于美人一笑一颦间。

“娘亲。”司徒墨凝着画上的人物,满意之色漾上,“这团扇定能卖个好价钱吧。”

“嗯,只要是你画的,都值那个价钱。”说着以手势比划出不菲之数。

司徒墨凝眉浅笑,却如画中人的清丽明艳,男生女相的美艳,便也是祸害了。

“父亲。”抬眸间却见门外显出那身影,司徒墨愣住,手中浓墨一滴,污了刚作罢的美人卷。

楼明傲淡淡扬了眉,触上那抹身影,心里琢磨着这男人怎么几日不见,竟也邋遢成这个模样。司徒远不作声而入,行至案前,扫了眼画,又扫了眼人。

“你——”楼明傲侧了身子,出言即要嘲上几句,话未尽,却被来人环在身前,某人竟是全然不顾下人和儿子在旁。

“墨墨,你先随着璃儿下去。”楼明傲眼神诡异一瞥,更似在道——“你父亲不正常了,我哄哄他就来。”

待到众人退下,司徒远闷闷出声:“老夫老妻了,倒也在乎这些。”

听这声音,鼻音颇重,引得她皱眉回应:“你这又是病回去了?!”

他不言,只紧紧箍着她不放,身上夹杂着浓郁的湿气,还有奠堂之上檀香的气息。楼明傲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是熬了几夜,满肚子的牢骚触上他眉间的倦色但也匿下不少。微一转身,由着他肩头离开几分:“一股子怪骚味,我叫璃儿伺候你洗洗。”

“我没碰女人。”他又怕她乱踢醋坛子,索性主动澄清。

她不作声,扭头要走,反被他抽回了腕子。

“半年之内,连失二女,你说司徒远是不是留不住女儿?!”他满声疲惫,痛意决绝,将下巴抵到她肩上,身子竟颤了。

楼明傲只觉得肩头钝痛,而后胸口由锋刃划过,锐痛不止。失女之痛,不仅仅陈景落,不仅仅自己,司徒远竟也是连连承受两次。她旋身以对,主动捧起他的脸,青茬扎手却不吃痛,许久轻语:“你嘴巴里说不出可人的词是不?!什么叫留不住?!阿九是谁?!你存着什么心啊!”

“是啊,还有阿九。”忽而清醒过来,怔怔的点头,“阿九一直都在。”

“你且先去洗一番,今儿个家里男人都回来了。我开个场议,好好谈件事。”此时,眼中凝着重色,总有些事情要认真起来的。

“何事?!”微一皱眉,这女人,事还真不少。

“算帐!”她走出两步,忽而回头提醒了道,“戌时正堂,一个也不准迟。”

-----拉票小剧场之璃儿杨归--------

早饭过后,璃儿正在东院配殿打扫擦洗,杨归在一旁紧随其后,欲言又止的。终被扰得不胜其烦,将抹布狠狠摔在桌子上。美目狠狠一瞪,叉腰看向杨归。“你到底想怎样?!”

杨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带着稍许撒娇又埋怨的问道“你到底啥时候嫁给我?话说咱俩年岁也不小了…”接到个白眼又住了嘴。

“主母说了,想娶我倒也容易…”杨归眼睛顿时一亮,刚想去握璃儿的手又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聘礼要10张粉红,100评论,再加上1000推荐。一个也不能少!!!”

(拉票小剧场又现,感谢阿九倾情创作~~~~)

第三十三章这一家子男人的模样

差一刻戌时。

司徒远负手攥着本书绕到正堂间,那女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得迟到,换好了衣物,随手捏了本书即步来了。一脚迈入堂间,正看见司徒一司徒墨落坐右端,二人皆是垂首不语。

眼见这场景,不由得皱紧了眉,暗道这对兄弟年少时还能话上几句,偏年长了后,各自都安静了下去。恰司徒远更是个安静的,想着这么一时半刻等下去,正堂却也能变为寂静清冷的灵堂。苦笑他自己出了庄里的灵堂,又回了自家园子里的。

“父亲,安。”二子齐立齐声,皆是恭恭敬敬。

“嗯。”微一点头,直入正座首位,撩袍而坐间,淡淡扫了二人,“都坐吧。”

司徒墨遵以长幼先后,等司徒一稳坐后,方才落座。司徒远面前虽已摊开书本,却也将司徒墨的行止淡淡收在眼底,不无欣慰。可见那女人虽以玩闹为先,却也着实教养出个好苗子。然这男生女相的妖美…实有违家纲。无奈生成这般模样怪不得她,养成这模样,却是与好男色之某某脱不开关联。思及此,宽慰一笑,庆幸自己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否则实难降服那某某之女。

某些大男人自信心高胀时,一抹小身影怀里揣书徐步而至,迈入间行以大礼,言声朗朗:“允暄请父亲大人安,请二位兄长大人安。”问安礼数,皆是要面面俱到的,这是他司徒允暄的习惯。

回神间司徒远亦对上来人,平缓道:“不入书斋,怎跑了这堂屋来。”

“回父亲大人的话,奉娘亲之命,戌时定要候在此间,说是男人们间的议事。”想也郁闷,正书着前日里外公留的帖子,就见她那女人大摇大摆而入,话唠了一番,硬生生落下个死命令。

“唔。”嘴上这番应着,心里实也糊涂,小允这乳臭未尽的毛小子算哪门子男人。良久,想起兵部旧案,目色微转向司徒一:“兵部调职的折子我压下了,彦大将军上疏意欲破格提升职方主事晁恭为兵部佥事,监军山海。确以实奏无虚?!”

司徒一忙偏过半个身子迎上,神色淡定:“彦帅是以此意,那晁某确也是夙攻兵略,武艺骑设皆为上上等。其人又以清廉为名,彦帅任其为登坛之才,并予厚期。”

“你与那晁恭可以旧识?!”司徒远听罢,只问及二人之交。

“倒有几分交情。”司徒一诚然相告,只言语一转,复又苦苦劝道,“时以朝廷用人之际,父亲继已探实,还望早早通了那折子。由其上任为国所用,备陈关上形势及方略,御守山海关镇抚朝廷忌惮外侵之心。”

“情之合乎,却是以未通吏审,法理不端。”司徒远凝眉而道,“我自也相信彦大将军的眼光,只此事急不上一时,仍需以吏法层层审议再为定论。”

正以戌时一刻,楼明傲姗姗来迟,夺门间听此番官调之论,一敲门板:“家不言国事!可都还记着。”一番嘴脸,颇有几分夏夫人的容样。

司徒墨对做官本就无兴致,由着他们言语来去听得头大,好不容易等到当家主事来了,忙讨好的迎上去请母亲入位,一路扶持,甚至亲自为其推椅侍座。司徒远一手搭在茶案上,见司徒墨殷勤如斯,不由得有些吃味,总归是自己的儿子,却也不见他如此迎过自己几时。只面上不动,淡淡看上坐稳于身侧的楼明傲:“怎还把允暄一并叫着了。”

“司徒家的男人都是要到的。”楼明傲正襟危坐,坦然相道,扫了在座各人,直入主题,“山庄出了个女人,大着七个月的肚子,口口声声说是司徒家的种。今儿你们老少爷们都在,四个人,一个都不准逃,挨个挨个审。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夜里都给我饿着。”

在座四位大小爷,兀自沉默下去。司徒允暄只觉得这事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想着早些回斋子临帖,不跟这群办坏事的男人混,扬了声音道:“母亲大人,其实这事——”

“要不得你先说,没个尊长之分啊。”楼明傲瞪眼喝住那小子,不管是不是他,只要是司徒家的男丁,都要过个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