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的内容,她揣摩了半日仍是不透,忽想起刚回宫,问及宫人司徒远那些年的事务,唯独在女人方面他们皆是躲躲闪闪,她更有问及陈景落的不告而别,得来的无不是沉默。终于等到此日,她借着一封信,静静地听他答复。到了如今这地步,即便他说什么,甚以做过什么,她都不会恼了。一辈子本就是短,短得她不得不珍惜起每一瞬息的相守。

司徒远并未有躲闪,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来问自己了。他甚以担心过她的不在意。有些话,他不能骗她,他不会主动言,却会等着她问。

“那四年…我碰过她一次,就那一次。”他迎向她目光,镇定道,“然后她便走了,几年都未有消息。”

楼明傲忽地吐出口气,她能想到的远比这糟糕,恍惚笑了道:“就一次啊,我还以为夜夜都是她…”甚至还曾想到那女人为他生了一儿半女,而后被他金屋藏娇。她清楚司徒远对自己的感情,更清楚司徒远不会让任何一个女人动摇她与他相守的心,所以他为了瞒她处心积虑地金屋藏子藏妾,不是不可能。然…是她想得太坏了吧,她既然清楚明白他,更该相信他不是为欲纵情的人。那一夜,她相信,也该是个不幸的巧合吧。

“你是嫌我碰她少了,还是拿反话噎我。”他目光柔和,那一双深瞳只攥着她一人,从来都是。

“我不明白,既是这样,她怎就走了?不合常理啊,也不是她的性情。”她微微凝着眉,想着总该是有她不知道的隐情才对。

他一手掠过她额发,替她抚平皱紧的额头:“唔,多少年了,我也想不透。只她晨时来的信,却是说明白了,辛苦她忍了那么多年,如今说出来,该是不会再念挂于心了吧。”

“怎么个明白?!”她忙拉上他袖子,都是他挑拨起了她的好奇心,此时不掰扯清楚,夜里又该睡不下的。

“你也是女人,你知道,什么才是伤得最深?!”他淡淡凝了眉,脑海中浮出那字字句句,纸里墨间皆是一个痛字!这么多年,他想不透的,原是…那个女人,是被他伤到不能再伤,所以才离去的吧。她想通透了,趁着尊严残留,定要离去。放了他,更是放了自己。

“背弃?!”她随口脱出一个,却见他微微摇头,握着他袖子一紧,“那是什么啊?”

“与她温存纠缠时,口里喊着别人的名字。”他静下来,寂寂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情重。

她亦沉下,拉着他的手一松,轻轻呼着气:“我怎么…糊涂了。”

“你不糊涂。”他扬了笑意,有些苦,“你明白的。”他的心,她从来都是明白的。

她是明白,只明白的时候装糊涂。

“傻子吗?”她笑着踮起脚,勉强摸向他额头,一指戳上去,“我嫁的男人是个傻瓜吗?”连名字都会喊错,喊错了还这般老老实实在自己面前交待,叫她无奈又心疼,却也开心。

“我是因谁成了个傻子,你知道的。”他垂了眸子,头顶向她额前,轻轻倚着对方,十指交缠。微转了目光,寻着她的唇,正欲欺上,却听身后寂寂一声传来——“南音师傅。”

楼明傲第一反应是推开司徒远,这一推太猛,他险要跌道,只淡皱着眉回转了半个身子。阳光下,当年那个小尼姑已是长得亭亭玉立,正立在对廊上瞧着他二人,面有红晕,目光躲闪。

“玄儿。”楼明傲轻唤了她,而后松了司徒远握紧自己的手,缓缓步上去。

“南音师傅,庵外有位圣僧在等您。”她虽是说着,眼神丝毫不离司徒远,那个身影,自多年前于庵外小瞥后竟像梦魇般时不时浮上心头`,终于,他又是出现了。

楼明傲只回身对司徒远一笑,并未掠到玄儿眼中的惊乱:“我先去会会那位圣僧。”她以为是摩什,这么多年了,她是该见见他。

“好。”他温软应下,目光随着她一并远去,再回眸触到玄儿逼人的注目,微尴尬道,“玄儿,你长大了。”

她是长大了,出腰满发,眉…亦黛青了。这些他都能看出吗?

“你…你是南音师傅的…”她羞涩地问不下去,许多年来,她一直在想,那个带走南音师傅的男子是何人?他可否还能再回一趟庵。

“南音是我妻。”他微微笑了,道。

“噢。”她渐垂了眸,再不敢看他,“那…先生会…会纳妾吗?”或以做他的妾也不错,终日伺候于左右,她的心愿便也满足了。

“不会。”这一声坚定异常,“这一生只南音一个女人便够了。我不能纳妾,更不会。”

玄儿略显失望地蹙了眉,又淡然一笑:“那先生有儿子?!他们…可是像你。”

“多多少少都会像些。”他摇摇头笑着,实不明白这小丫头还要做些什么。

“哪…哪一个最像?”她脸又红了,视线更不知落了何处。

司徒远笑弯了眼,长袖揽至身后:“估计…是她肚子里这个。”

南华庵外,夕阳自天边渐而隐去,落日的光华,映着满城。

那着僧袍的身影略显风尘仆仆,他一路东寻,终于见到了她。

这女人,便是法慧师傅言中的嘎玛(所爱之人)吧,原是这个样子,同他想象中的清丽佳人果真有几分神韵相似。她的确很美,是师傅描述中的那样,美得不刺眼不耀目,闲闲洒洒淡淡柔柔。浅浅一笑的瑶光,引人心神愉悦。便是这一笑,看得法慧师傅连佛都不愿做了。

“你…你是…”楼明傲见到这位陌生的藏僧,微有诧异,终以轻缓笑道,“你认识我?”

“我叫纳措,我听说过夫人,一直想来见见夫人。”纳措谦逊有礼的敬拜,笑得慈悲,这般慈悲的笑,反是让她恍惚了,多少年了,那般慈悲的笑,只会浮现在梦中,再没有一次出现在眼前。如今,相同的笑意,却显现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她虽听不大明白他蹩脚的汉话,却也知道他的意思,浅浅笑着与他相对而望,而后谁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微风一拂,只觉得身子一轻,便由身后人拉进了怀里。司徒远揽过她的腰,对着庵外的纳措,只轻一点头:“你来了。”只他的眸中之言却同唇语不同,那分明就是在说——“不要说”。

总有些事情,他不想她知道,不是隐瞒,是不想她再背负从前的重担。只此而以,不是最好吗?她怀中揣着斑斓的梦,偶尔回忆起从前,即便是痛,也甜蜜了。人有时,无需太明白。

那一年,他自南华寺领她离开的时候曾有幸见过摩什最后一面,因果皆是听他道明了。也便是在那一日,他忽的明白佛祖也是心存些慈悲的。至少…摩什没有亲口予她道出这一切。

纳措淡淡扬了笑,皇帝的意思他明白,他也无心细细讲来曾经的故事,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后还了一个心愿。他言过辞别,即是转身离开,只侧身间,徐徐住步,淡淡道:“夫人,你可还记得那一束血莲?!”

同样的问话,再次入耳,楼明傲又是一愣,不解地摇头,不解地蹙紧额头。

纳措只一笑:“费扎山上遍地的血莲,很美。如果夫人有幸见到,不妨多看他几眼吧。”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有些糊涂,这般僧人总是高深莫测,非她凡人能够一眼看穿的吧。耳边想起当年法慧临别交予自己的藏语,那一句再见——阿却拉嘎。她笑了,余晖下如映光华,言声轻润:“纳措师傅,谢谢你来看我。还有——阿却拉嘎。”当年无意之间记下的这句藏语不是全然无用,至少现在便是用到了,于是乎,心底对那个人的思念,更重了一分。

纳措猛地停步,身形僵立,最后那一句藏言入耳,他竟浑身不自在起来。

司徒远亦随着沉下脸,垂眸责道:“你胡说个什么,不分场合张口就来。”阿却拉嘎是个什么意思?!她要是不明白,就闭嘴,故作明白当着自己面同和尚言起来,真是要他脸面不好看。

她皱紧了眉,满是委屈:“说错了吗?法慧教的呢。是阿却拉嘎,还是阿拉却嘎…再见的意思。”

司徒远嗓子口堵住,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那个人…是对她说了阿却拉嘎吧,不知为何,他的心竟是一痛,是他怜悯那个人,还是为她痛?!两个人,明明谁也没有忘却六世的纠葛,却仍这般坚强的支撑。

“没有,你没有说错。”他泄了气,终是轻缓了道,就让她一辈子迷糊吧,这样最好,“只不过,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不高兴了。”

愣在远处的纳措终没有回身,一抹释然的微笑袭上,声音清远的飘向身后:“夫人,再见。”

纳措徒步远去,淡淡的暮色逐渐浓重,直到完全包裹住他的身影,自十指间捧起那一支妖艳的血色雪莲,淡淡微笑。师傅,你竟是对你的嘎玛说了啊,阿却拉嘎,所以这六世都无憾了吧。这血莲,是他自费扎山顶挑选而出。它开在数丈之高的悬崖壁顶,是费扎山满山艳涟中最美的那一朵。自西土入东,它在他手中依是努力绽放毫无凋败。

十指摊开,微薄的余晖映入手中,莲心悄然绽放,纳措静静地微笑:“去吧,去你想留守的地方。”一阵风起,血色花瓣如蒲公草般浮扬而起,或以,他也该像蒲公草一样,花罢成絮,因风飞扬,落地即生。

南华寺外,司徒远揽着怀中女人步步远去。一路间,楼明傲无声,由着纳措,她竟又想起了法慧。也许纳措便是法慧派来看望自己的。她无力地笑了笑,笑他如今做了佛都放不下人世凡尘,她一切都好,真的一切都好,他只安心做他的佛,不要再牵挂自己了。挂念了六世,不累吗?

“费扎山吗?”她淡淡地问着,眸光温软,握紧了身侧人的腕子,“什么时候,我们也去费扎山看看法慧吧,带着孩子们去看,他们一定喜欢听他讲经。”

他微凝着她,步子亦随着缓下来,勉力一笑:“好,等安稳了,我们一并去看看他。”那满山遍野的血色莲花,也许真的要看一看吧。他不会忘了他,也不会要她忘记,甚至,他会把真相留给子孙们,他们的孩子是要记住那一段故事,故事很长,是书了六世三百年。终有一天,孩子们会理解吧,明白父母为什么会如此相爱,明白母亲立身佛堂常以失神的原由。皆是因为这六世走得太不易了,才格外要珍惜,格外要记住。下一世,三个人恐怕都会记不住了…

她习惯地以手挽住云袖,却兀然愣下,寂寂地盯着自己的袖口,不解地蹙眉。

“我袖子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朵血莲?”低着声音,缓缓脱口言出,五指扶了袖口,仿佛刚刚绣上一般,还带着一丝热度。

司徒远也看到了她袖间的血莲,果然是似血妖娆。

他轻轻笑了,握着她的手一并触上去:“就留着他吧,挺好看的。”

“是啊,很美。”她吸了口气,目光已被那绣印夺去,不知为何心口成痛,只并不尖锐,“只他开得…有点悲。”声音微有落寞,淡淡叹了口气,无声无息。

司徒远抬了目光,深深凝着她,出声唤她:“楼儿。”

“嗯。”她应着回眸,视线交汇间,绽以笑颜。他眼光温柔,却也深得见不到底,她知道那里最深处还是她的影子。

他垂了头,唇微微一扫,触及她朱唇,那一吻,很轻很柔。齿间轻起,那一声低低溢出:“阿却拉嘎。”

她愣住,久久的恍惚,终以回神。眸中迷雾腾起,看不清了…她踮了脚,双手捧起他的脸,颤抖间细细的摩挲,温柔的回吻而上,连连唤了两声:“阿却拉嘎,阿却拉嘎。”

阿却拉嘎,最后一声,是念给你听的…法慧。

(番外完 )

附注阿却拉嘎,康巴藏语“我爱你”的意思。

《月连心,九暄约》(司徒允暄之番外篇)

注:此番外系副版主琉璃镯码,版权归副版主琉璃镯(别名阿九)所有。

跪在阴暗潮湿的祠堂在,腿早已经麻木没有了知觉,却也还因着寒冷而颤抖。司徒允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混乱紧绷的神经安静下来。纵然这祠堂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静得似乎连那灵牌的叹息声都能听得到,可脑中的一团乱麻和争吵却怎也停不下来…

人们都说,婴儿是没有记忆的,可是允暄却清楚的记得,暖阁中父亲抱着那锦被包裹襁褓的侧影,和身边嬷嬷看向那身影的目光。

嬷嬷拉着允暄,远远望着阿九给大家上茶,那加了作料的茶,父亲也是带着笑意品下去的。嬷嬷那带着老茧的手,这个时候,确搁得人出奇的疼。

嬷嬷不喜阿九,至少她总喜欢唠叨,唠叨阿九不像阿豫,也实不像个女孩儿,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之类。

父亲喜阿九,但在很早很早以前,允暄就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像阿九一样的胡闹,也不会被那样的宠爱,或者说,自己同两个兄长是不同的。

三岁那年,司徒远开始给阿九允暄布置作业,阿九总是不仔细做的,且也静不下来。一次,阿九带了一大块儿泥进了书房,扯着允暄陪她捏泥人,把书桌上弄得一塌糊涂,又被来送点心的娘亲捉了个正着,而后训阿九训得引来了父亲。允暄因着性子闷,从来没惹过乱子,那次该是第一次受罚。

虽说事情并不因允暄而起,但他的桌子却也是着实的一片狼藉。阿九被娘亲提去顶茶碗站墙根,允暄抿抿嘴也欲跟去,却被司徒远唤住,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不算太厚的册子,令他抄写十遍才准用饭。而那册子的封面上只两个以父亲笔迹所书的“祖训”二字。

也是从那天起,允暄才模糊的感觉到,冷漠的父亲对自己与两个哥哥或许也是不同的。

又是书房,依旧是同样吵闹的阿九。是不是女人都这样聒噪?娘亲,阿九,舅娘…可温叔家的婶娘却是温婉的。

就在允暄走神的当口,阿九已经打翻了砚台将允暄抄了大半的战国策浸了个透湿。想到饭后父亲言明日要检查,允暄心中第一次起了怒意。阿九却全然不觉,又闹着允暄讲故事给她。允暄挑挑眉,突然想予这丫头些许教训。

那故事很简单,猴子捞月亮。但允暄并没有把故事讲完,只说到月亮在湖中,弯弯的,亮亮的,很美,猴子却无法捞到。

果然,阿九轻哼一声,道“那是猴子不会轻功,舅舅早就教会我了!看我去把月亮捞出来?!”说着便从窗户越了出去。

屋内安静了,可允暄的心中却远不似屋内,混乱不堪。她去做什么了?真的去了小湖?去捞月亮了?会不会掉下去?会不会被淹到?…

后又安慰自己,那丫头整天上蹿下跳,也算是个身手灵活的,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是…可是为什么呼吸都觉得颤抖呢?

终还是忍不住,夺门而出。可这园中大大小小不下五个水塘,阿九去了哪个呢?!

忽的东偏殿方向起了声响,当允暄只穿着一只鞋子跑过去后,正屋已集了很多人。阿九躺在床上,一直的哭闹。父亲搂着她真哄着。侧眼瞥见扶门立着的允暄,敛了神情,冷声道“门外跪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屋内渐渐静了下来。司徒远推门而出,言要允暄跟着,便抬腿向外走去。

允暄在跟在后面,几次想开口,却又在望到那僵冷笔直的背影后咽了回去。就在允暄纠结于说与不说之间,司徒远已停在了一个单独的院子之前——祠堂。允暄是知道的,但却没有进去过,那个阴暗静谧的地方。

司徒远弯腰捉住允暄的胳膊,将他拉了进去,微微用力,便使他跪在了祠堂中央。

“自己省着吧!”便离了屋子…

跪在阴暗潮湿的祠堂在,腿早已经麻木没有了知觉,却也还因着寒冷而颤抖。司徒允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混乱紧绷的神经安静下来。纵然这祠堂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静得似乎连那灵牌的叹息声都能听得到,可脑中的一团乱麻和争吵却怎也停不下来。他做了什么?对的?错的?他错了这毋庸置疑,但他本以为自己会有那么一丝的幸灾乐祸,只有那么一丝丝,但是,除了恐惧心虚,似乎心中剩余的空间都被那种称为焦急担心的情绪所填满了。

允暄曾不止一次的以为,这世上若是没有阿九,自己会是快乐的,若是没有阿九,那父亲的宠爱,会是自己的。允暄也不止一次的希望过如此。可为什么…为什么在阿九出事后,自己会那么的不安呢?

允暄很确定自己的不安并不是小孩子因着自己做错了事情怕父母追究惩罚的那种不安与害怕。阿九…那个只比他早半个时辰的阿九,那个整天停不下来的阿九,那个只会闯祸但有没人奈何的了的阿九,那个…那个偷了吃的来会把碎成块儿的点心分自己一半儿的阿九,那个当自己被罚却又在父亲面前撒娇要父亲放自己一马的阿九…那个…那个自己生活中已习惯的存在的阿九…

允暄以为,自己会有那么一点,就一点点,侥幸的心理,至少自己不止一遍的想过,若是没有阿九,那自己的世界会是怎样,该会是美好些的吧?可是现在,一想到自己的生活可能没有了那个吵闹的身影,为什么心中会空的无法呼吸?

当允暄再次睁开眼是,陌生的画面让他微微愣住。也许这画面并不陌生,但从来自己都是在旁看着,不想今却入了这画中。允暄不由自主的望向门侧,想去看那里是否有个小男孩呆呆的望着,闭眼,再睁眼,自己就成了那儿男孩。

允暄睁眼望见的,是父亲近在咫尺的面庞,眉还是习惯性的皱着。可自己却从未这么近的瞧过他,也许当父亲把手教自己习字时,他们也曾靠的这样近过,可就算允暄所有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握着自己的大手和耳边低声的讲解,他也未曾敢去观察那张少有表情,却与自己多有相似的脸。

身后传来细细的一声呓语,允暄袖口一紧,一个圆圆软软的小身子靠了过来。允暄回过头去,落入眼帘的是阿九嘟着嘴睡的正香的小脸,嘴角一丝晶亮快要落下。阿九另一侧母亲的胳膊越过两个小身子,手搂着允暄靠着父亲的肩上,而父亲的手,则搭在母亲的腰上。

身后的呼吸忽的加重,微叹一声,那落了母亲腰间的手微微抬起,覆在阿九小额头上,停了小半会儿,竟是落到了允暄的头上,同样的停顿,接着长出了一口气,似添了几分释然。

允暄轻垂了双睫,眸中流光闪溢,其实并未有什么不同…对阿九,对允暄,那一颗心,皆是同样的暖,暖得平凡真实。

(完)

加附阿九系列(小剧场系列版权归书友阿九所有,小水结文当夜,阿九也结束了小剧场系列,终于都圆满结束了。在此感谢阿九的倾情奉献,在大起大落大虐的间歇,能看到阿九给我们带来的欢笑,真的很享受。)

楼明傲对着镜子发呆,悠悠的叹了口气。没日没夜的理帐这么久,已使自己原来粉嫩的小脸透出了蜡黄,眼周也是青黑一片。使了璃儿唤来了温步轻,向他讨了美容的方子。那方子是多种草药熬制,混以珍珠粉成泥状敷于面上。

院外一阵忙乱,料是司徒远归来,顾转向一旁摆弄昨日从外公家得的银两的阿九道“是你爹爹回来啦,出门迎迎他去,我这副样子可见不得人?!”

院外,司徒远刚下了轿子,就被一个小小的绯色身影扑了个正着,满目寒色顿散,伸手捞起抓着他腰带直跳的阿九抱在怀里。

“阿九今天乖不?”

“阿九当然很乖啦!”

“好。你娘亲呢?”

“娘亲和小温在房里。”

听到温步轻来访,司徒远微微一愣,有些担忧那女人的身子,继而又安慰自己道定是那温步轻缺了钱花,跑过来骗钱的。

“唔,他们在做什么?!”

阿九小脑袋一歪,嘟起菱纯回想起楼明傲的话,道“他们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司徒远用过早膳,正要出门办公,忽被一双小手扯住了下摆。顺手捞起仰头望向自己的小人儿,温声道“阿九今天起得很早,可是要早去学堂?”

怀中小人满脸委屈“爹爹,阿九今天不想去学堂?!”

听了这话司徒远倒也无意外,只是好奇向来逃学的丫头今天怎么突然向自己请起了假。

“阿九为何今天不想去学堂?”

“上周夫子家死了只鸡,第二天中午饭就吃红烧鸡块,三天前夫子家死了头猪,第二天中午就吃红烧猪肉”

“唔,可是那死了的家畜不合阿九胃口?爹爹让璃儿给你做好了午膳带去可好?”

怀中小人皱着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其实那红烧鸡肉红手猪肉都也还不错,只是墨哥哥说昨天师娘去世了。”

(以上版权归书友阿九所有,绝对原创~~~~热烈鼓掌庆祝一个阿九专区诞生了)

晚膳过后,夏相一大家子正在后院竹林旁饮茶闲聊。阿九对那圆滚滚的尤如绣很是好奇,终出声问道

“舅娘,你的肚子为何这般大?”

尤如绣立马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摆手唤了阿九到身前,拉着她的小手贴到肚子上,笑眯眯回道

“因为舅娘肚子里有个小弟弟,所以肚子才大的。”

阿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忽的想到了什么,小身子一僵,连着后退几步与尤如绣拉开了距离,抬首眼中露出惧色

“你为何把小弟弟吃到肚子里去了?!”

偏厅中,楼名傲狠狠瞪上阿九,真是气得牙都疼了,捶胸顿足自个儿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冤家闺女。

“又爬墙?!”瞥了一眼垂头立在一旁的司徒墨“还拉着你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不能爬墙?穿着裙子里衣亵衣要是让人看了去,你不嫁也得嫁,就是你那爹爹也帮不了你?!就算是厨房沈大娘家的呆二狗,也得打了包把你送过去?!”

只可惜那个犯事的小祖宗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娘亲放心,绝对没人能看了我的里衣去,我爬墙之前都脱了,不信你看?!”

夏相办寿宴,人年岁大了不欲铺张,故只唤了儿女两家。

最得宠的阿九坐在夏相腿上撒娇,来人端了寿桃状的寿包上桌。

阿九歪头望了望,指着那寿包问向夏相

“外公,那是什么?”

夏相慈爱的望着阿九道“那是外公的寿包,保佑长命百岁的?!阿九喜不喜欢?”说着递了一个到阿九手中。

阿九努着嘴玩着手中的寿包“那为何这寿包要做成这屁股状的?”

全场静默。

夏相和夫人面上一僵,司徒远掩饰的端起茶杯,小楼嘴角一抽刚要发作又瞥见父母收了声,上恒辅和犹如绣忍笑忍到浑身哆嗦。

那怀中小人全然不知自己有何言误,接着摆弄那寿包,双手一扣,将那寿包掰成两半,发现新大陆似的举给众人看——

“你们看!里面还有大便呢?!”

夏老夫妇面色发绿。小楼面色全黑,司徒远喷了茶,剩下两口子则直接笑倒在了椅子上。

佛堂中司徒一家及小皇帝听法慧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