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忧得咬紧下唇,嘴唇咬得紫红也浑然不觉。

邵文槿才吩咐秦书去请宁大人。

秦书飞奔出门,叶心才回过神来,她竟然都没有想得这般周全。

待得宁正匆匆赶来,军医已忙碌小半时辰,箭头拔出上药,阮婉还是昏迷不醒,换下的血衣触目惊心。

宁正就似恍然老了十岁,多谢邵将军。

何足挂齿,他本是要救阮婉的,“宁大人放心,阮婉的身份不会让旁人知晓。”

他唤得是阮婉,宁正微怔,其中亲疏意味不言而喻。

而后,阮婉未醒,宁正却留书一封,直接带了阮婉离京。是怕养病期间,阮婉再出意外。

走得及,连敬帝都没有知会一声,他也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如今,一晃月余,当日的惊心动魄跃然眼前,却没有半分阮婉消息传回。

邵文槿时有怔忪,却不知她近况。

军医说伤口再深一分就休命,她是捡回了一条命,邵文槿心口不觉一寒,才听有人唤他。

是邵文松,还有,“娘亲?”来不及掩去眼中情绪。

他兀自出神,已不是第一次被邵母看到,“阮少卿出事,你就一直是这幅模样。”

邵文槿微滞,“娘亲…”

“你从西秦回来,日日出府到了三更才回,可是去寻阮少卿?”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撸二更,,,明早看把,稍晚贴,,,

第九十五章 阮少卿(下)

第九十五章阮少卿(下)

邵文松大骇。

而她都知悉,邵文槿也错愕不已,更无法隐瞒,“西秦逃亡,阮少卿受过惊吓,每晚要同我说话才能…”

话到一半,却被邵母厉声打断,“你是将军府的长子!”

邵文松吓得一抽,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厉。

尴尬看向邵文槿,邵文槿却执手请礼,“等阮少卿回来,文槿定会给娘亲交待。”

交待?

他是疯了不成,邵文松忧心看他,邵母眼中更是鲜有的怒意。

恰逢宋颐之来,“文槿文槿!”声音急切,还带喘息,是跑来的。

“将军夫人好。”

邵母怒意只得掩回,问候殿下便离开,邵文松怕她气倒,只得同她一道离开。

“文槿文槿,可有少卿消息?”宋颐之每日都来问,却回回扫兴而归,此番,邵文槿还是摇头。

十二月初,一直没有阮婉消息,他遣了秦书去长风成州。

阮婉同桃之说起过,她家住在成州城东,门前路口有两颗百年老槐树,斜对户人家家中开了染坊。

秦书赶到,邻居却说阮婉月前搬走了,走得匆忙,也没有留下任何口信。

秦书如数书信告知,人还留在成州未回。

阮婉出事,是当谨慎些。

话虽如此,心中难免担忧,莫名失落更不知从何钻出。

除夕守岁,想起去年年关,同她一道从济郡返回京中。

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眼中一脉秋水盈盈,纤手若柔荑,巧笑倩兮,不知在想何出神。他开口相问,她就娓娓道来,每年都是如何过除夕的,他便专心致志看她,心中繁花似锦。

犹是末了折回马车那句,“邵将军新年好,大吉大利。”

那幅古灵精怪的模样,彼时他笑不可抑,便连带着眼下也蓦地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笑容僵在脸颊,才晓思念滋味,竟是如此难熬。

转眼,宋嫣儿在京中待到四月下旬。

小怀瑾过了百日,又满了半岁。

照说省亲一趟不应过三月,宋嫣儿不舍,李朝晖也决口不提。陈皇后却心若琉璃,私下吩咐礼部筹备公主离京。

宋嫣儿在京中几月,陈皇后确实病好了许多。

整日逗弄外孙,心结便似悄然解开,她肯配合喝药,不作他想,敬帝龙颜大悦。

宋嫣儿再待,也于情于理不合。

五月初,自京中启程返回长风,敬帝和陈皇后送到城门口,宋嫣儿恋恋不舍,不知再回南顺该是何时。

将将走出不远,又扑回陈皇后怀中哭,陈皇后也不禁落泪。

过往只道为女儿好,却份外想留女儿在身边。

更不舍襁褓中的外孙,分别时候,哇哇作哭,乳娘如何都哄不住。

一场惜别,从晨间早时到临近晌午,敬帝才携了陈皇后离开,李朝晖便揽了宋嫣儿回怀中,“再等一年半载,带怀瑾回来。”

宋嫣儿便才点头,先前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都是红的。

邵文槿最后上前相送,宋嫣儿颔首。

末了,李朝晖扶她上马车,邵文槿才开口,若是公主在长风见到阮婉,烦请转告,我很挂念她。

阮婉?他知道是阮婉!宋嫣儿怔住。

邵文槿也不多言,拱手辞别。

李朝晖却似笑非笑叫住,“邵将军!”

邵文槿巡礼问候,李朝晖轻笑,“邵将军还是趁眼下多休息几日,再隔些时候,只怕有得头疼。”

邵文槿眼中微滞,李朝晖却不再多言。

马车驶离,他便放下帘栊,脸上笑意更浓。阮少卿对上邵文槿,还真是有些看头!

思绪恍然回到去年十一月,宋嫣儿临盆,正好行至成州,遂在成州待了月余。

他私下里拜访阮少卿,才晓阮婉出事。

从南顺京中一直躺到成州,都昏迷不醒,阮少卿慌如热锅上的蚂蚁。平日里他兄妹二人虽然时有斗嘴,阮少卿对妹妹却是宠爱有佳的。

阮婉微醒,他就日日守在近侧。

彼时宋嫣儿才生产,李朝晖怕她知晓后担心,落下病根,只得瞒她。

临近他同宋嫣儿离开成州的前几日,阮婉才迷迷糊糊有了意识,阮少卿便“嗖”地一声窜起,“婉婉!”

声音很细,断断续续,阮少卿欢喜难掩。

听了半晌,才晓她唤得一直是邵文槿,阮少卿没高兴片刻,脸便绿了。

李朝晖就在一旁哭笑不得,遂而打趣,“阮少卿,有人同你争妹妹了。”

“搬家!”

阮婉过往说得不错,阮少卿心高气傲,还惯来自恋。

李朝晖笑不可抑。

搬家其实是谨慎起见,但话里话外,阮少卿确实吃味了。

邵文槿想见阮婉,只怕要先过了阮少卿这关。

*******

每年的迎春会都是南顺宫中惯例,需要由皇后亲自主持。

近来陈皇后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宋嫣儿又在京中,根本无暇旁顾,迎春会便拖到了五月。

算是敬帝与陈皇后一同操持的。

迎春会一般有三日,多是为了京中贵二代作相亲用。

大凡王孙贵族之后,年满十二便会受邀,每年都有新面孔补入,大抵时间便都在宫中御花园游玩。

以往陈皇后会在每日午膳露面,同亲近后辈用饭,等到第三日结束晚宴才会出席宫中正式晚宴,做欢送践行。

今年,每日午膳却都由陈皇后近旁女官代劳的。

等到了第三日末,陈皇后也未列席,还是敬帝替陈皇后主持宫宴。

席间觥筹交错,却因少了昭远侯而略显平淡。

譬如往年的赵远猴,鹿二,令人捧腹大笑,如今便似连陆子涵之流都失了兴致,不吵不闹在一旁安静饮酒,仿佛索然无味。

陈皇后没有出席,宋颐之就坐在煜王一侧。

煜王也从不正眼看他,宋颐之便独自一处喝闷酒,不开心。

西昌郡王也带了扶摇郡主进京。

扶摇是同阮少卿有婚约的,阮少卿出事将近半年,他心中不安,就带扶摇进京。

尚未过门,未婚夫家就意外亡故,会被污蔑成克夫。

西昌郡王只道若是情况有变,就让敬帝做主,另赐婚事。

是以宫宴之上,西昌郡王也少有说话,心中思寻着如何开口。

到了晚些时候,宫宴过半,近侍官却突然宣报,“昭远侯到!”

昭远侯!!!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便是敬帝都缓缓抬眸。

邵文槿没有捏住酒杯,掉得叮咚作响,旁人也丝毫未觉。加之他面容沉稳,即便心跳就似要跃出喉间,也一脸冷淡俊逸。

大殿之中,唯有宋颐之欢喜笑出声来,“少卿少卿!”

殿门口,一袭华服才至,宋颐之就笑着扑了上去。

身姿挺拔,面容清秀,依稀是昭远侯,又似高了几分,多了几分气度使然,翩若出尘。

半年多未见,今日的阮少卿,似是说不出的怪异,何处不对?

陆子涵不禁歪嘴,阮少卿?

高入平便也怔住,遂而满头黑线,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月未见,阮少卿这幅身子骨倒是硬朗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较弱?

旁人自然更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这股违和感,只短暂地持续到有人唇畔挑起笑意。

那幅笑意,分明就与从前那般猥琐笑容一脉相承,虽有少许不同,但那不是阮少卿还是谁?

邵文槿怔住。

西秦回南顺一路,他便问起过阮婉,她一个女子,那些猥琐表情从何处学来?

阮婉就笑,阮少卿啊,只是学得不大像,但也有几分神似。他生得好看,又自恋得很,若有不喜欢的女子示好,他就拿出那般表情吓人家。

邵文槿啼笑皆非,遂又问她,那早前她对扶摇做的那般,便也有迹可循。

话音未落,阮婉果然开口打断,也是同少卿学的。

同少卿学的,邵文槿眉头微拢,来人便也恰好见到他。

正逢宋颐之扑上前去,头一次牢牢抱住眼前之人,他既没躲开,身姿挺拔有力,也没有被他撞飞出去。

宋颐之倏然敛了笑意,脸上的喜悦霎时被慌乱代替。

“你不是少卿!你不是少卿!!”宋颐之只顾拼命摇头,恼得跺脚不依,恶狠狠看着眼前之人。

还不时转眸,饶是认真告知父皇。

“这个少卿是假的!”

“这是假少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便纷纷看向殿上。

敬帝则迅速敛了眼中诧异,眼底却分明浮上些许喜色,却厉声喝道,“胡闹!”

宋颐之滞住。

“少卿,伤好些了?”敬帝又问。

“劳陛下记挂,已无大碍。”声音相比起过往的娇滴滴,或故作的低沉,更有底气,泰然自若。

邵文槿缓缓敛眸,阮少卿!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晚了些,还死活发不上,困了,先睡了,明日见

第九十六章 风雪夜(上)

第九十六章 风雪夜(上)

昭远侯回京了!

消息一经传出,即在京中引起轰动。

据悉,传闻最早是从守城禁军处散出去的,继而各方奔走相告。才将入夜,京中便人尽皆知。

不出一日,各处的茶馆已然有数个版本。台上的说书先生讲得眉飞色舞,台下的听客便也听得津津有味。

“且说道昨日黄昏将过,出入城门口例行盘查。那当头日日过往的马车本来就多,掺和在其中的一辆,丝(重读,拖长~)毫都不起眼,还是只有四个轮子那种,京中四品以上大员都嫌寒碜了些。恰逢当时守城禁军,两班交接,都未曾多留意,其中一人便上前相拦,眼皮还未抬起,这不,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随口问道,何人?去往何处?”

言及此处,折扇兀得一敲,引起注意后,有意识停顿,嘿嘿笑道,“诸位猜猜,这后来如何了?”

是有意调胃口。

台下果然不满,却又吃这套得很。

“快说快说!”

“停在这种时候做什么!”

“就是!”

堂中已然嚷成一团,说书先生却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又优哉游哉抿了一口,好似回味无穷。

台下便也纷纷跟着端杯饮茶,仿佛要与他步调保持一致。

这京中,谁还不知道昭远侯回京了?

噱头是昭远侯如何入京的!

说书先生自然懂得拿捏,茶杯一放,就又扬起折扇,话分抑扬顿挫,“那守城的禁军侍卫分明问完,车中却无人接话,若换做旁人,一早就该火了。偏偏那禁军侍卫又是个好脾气的,他以为车中之人没有听清,便又问了一次,何人,去往何处?马车内却还是没有应答,这轮值一日,原本就心烦得很,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啊!只见那守城禁军眉头皱了皱,猛然撩起帘栊上马车质问。说时迟那时快,只消一眼,禁军侍卫的呵斥声就彻底堙没在喉间。只见车内之人生得眉目清秀,玉冠束发,一袭华服在身,慵懒抬眸。见到来人,嘴角略有勾起,眉梢上挑的弧度竟有说不出的违和感,那等标致性的猥琐笑容,配上如此犀利的眼神,这京中除了昭远侯还有何人?!”

许是讲到兴奋之处,说书先生便直接站起,继续言辞凿凿,“那禁军侍卫尚且愣在原处,便闻昭远侯冷冷开口,你!可是要作死?”

噗!

这典型昭远侯式作风,莫说是台下众人纷纷捧腹大笑,就是阮少卿都笑得将口中茶水悉数喷出,“她平日里就是如此的?”

所谓的她,自然是指阮婉。

眼看阮少卿笑成这般模样,叶心只得尴尬点头,“小姐平素…也差不多如此。”

是稍许夸张了些,却也大抵八/九不离十。

阮少卿笑不可抑。

他是昨日黄昏进京的,城门口盘查之时,叶心简单露面,旁人就都懂了。不过一秒的功夫,就可以讹传讹,传成这幅颜色,还说得煞有其事。若非是他自己在场,怕是连他都要信了说书先生方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