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又道,无妨,汝阳侯世子又不知晓是侯爷所为。他与侯爷素来交好,让侯爷寻个机会在晋州把人做掉就是。

侯爷就是担心在晋州地界出事会惹人生疑,要是能做还用等到现在?旁人生疑不打紧,若是汝阳侯生疑,侯爷岂不前功尽弃?

听到此处,宋隐已然攥紧双拳。

汝阳侯名义上只有一子,宋隐一死,汝阳侯只能认回侯爷。只要有汝阳侯世子之位在手,舍掉永宁侯爵位也不可惜!

可是我看侯爷和世子交好,不像是假。

宋隐心中未缓,不错,商允岂是这样的人?

那人啧啧一笑,昔日晋州和侯爷如何,世人都晓,侯爷只能处处笼络汝阳侯世子。今日晋州不同往日,汝阳侯自然也看到侯爷的作为,手心手背都是肉,宋隐一死,汝阳侯又能对侯爷如何?

宋隐胸口闷闷透不过气,旁人怎么知道他在云州?!

他只告诉过商允他来云州寻陆锦然。

商允脸色更为难看,“所以你就信了?”外人只消精心演一出好戏,所谓的情同手足就可顷刻反目,这样的情同手足未免太廉价了些!

宋隐厉声反喝:“我他妈就没信过你会派人杀我!”

卿予手中一滞,商允抓起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两人自幼的情分卿予并非不知晓,若是换做商允,商允也不会信宋隐会杀他。

宋隐眼底隐隐红润,“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娘生前待你和你娘亲如一家,你娘为何要做这种事情?!你让我心里做何敢想?!是开怀相拥庆贺多了你这个兄弟吗?”

商允不语。

“我他妈难道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演出戏给我看?!我就想弄清楚,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娘善待一辈子的姐妹,我认了二十几年的兄弟!”眼底的红润染湿了眼眶,浮上一层氤氲。

卿予心中掠过一丝踟蹰。

确实,从前永宁侯爵位嫡庶之争,是汝阳侯派人护送商允回得晋州。后来商允出事,她去求汝阳侯的时候,汝阳侯二话没说出面干涉永宁侯府的内乱。再往后商允被华帝困在京中,汝阳侯也同宋隐一道进京商榷,宋隐提过。葡萄百日宴时,汝阳侯送的压箱底的玉环。再者,茂城之变,也是汝阳侯府倾力相救。

卿予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是商允的娘亲同汝阳侯夫人是闺中密友,一而再再而三的援手也说不过去。若说是商允和宋隐情同手足,以汝阳侯在西秦的威望,值得屈尊降贵为儿子的至交做这些事?

她都不信,更何况商允和宋隐两人?

手被商允死死攥紧,商允眼底也隐隐泛红。

宋隐侧过身,隐了眼中盈盈水汽,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信,我快马加鞭赶回汝阳侯府去见我爹,你猜如何?”

商允心底如同钝器划过。

“我爹连一句否认都没有就让我住口!说逆子从今往后不准再提此事,也不准将此事告诉你。我便问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娘和我的感受!”宋隐鼻息微抽,良久道出,“怪不得你爹当年会这般对待你娘和你!”

卿予心头一凛,这一句便果然触怒了商允。

他爹幼时如何对他和他娘,商允迄今耿耿于怀,盛怒之下甩开卿予,两人扭打成一团,“你给我闭嘴!”

宋隐求之不得,翻身将他压下冲着胸口就是狠揍。

卿予慌乱拉住他,商允又挥拳打上他左脸。宋隐更怒,卿予拖开之时连脚都用上,口中愤愤不平,“来呀,有本事别躲在女人背后。在茂城救你卿予就险些丢了性命,你倒是拿出些血性来啊!”

商允咬牙起身,卿予抓起宋隐往后避开,语气之中也掩不住恼意,“宋隐,你适可而止!”明知道商允手无缚鸡之力,两人要打商允该被他打成什么样子,如今又故意开口激怒。

宋隐不依不挠,卿予哪会放他?

商允却突然上前,低声吼道,“你让开!”

卿予微怔,商允已一手抓起她往身后带。卿予略作迟疑之时,宋隐冷笑甩开她的手,又出掌劈向商允。商允躲不过去,卿予只得出掌接下。本以为宋隐就此罢休,结果宋隐气急,一掌未遂另起一掌径直打在卿予腹间。

这一掌明明不重,卿予却觉腹中巨痛,手间一松。

宋隐便扑向商允,才走出一步却又被她重重扯回。这次卿予没有再顾虑其他,手掌从他右肩滑至手腕,清脆响声。骨折!宋隐吃痛喊出。

门外的侍卫蜂拥而至。“世子!”

“护好侯爷!”卿予忍痛吩咐一声,永宁侯府的侍卫便没有迟疑,双方一时剑拔弩张。“世子大人不如好好冷静一下,明日我家侯爷再来驿馆登门拜访。”卿予松手推开他,只觉身子隐隐有些不稳。

“凭何明日再说!”宋隐还在气头上,下一句还未开口已看她满头大汗。卿予只觉一股热流自身下涌出,身后侍卫惶恐吱唔,“夫人…夫人…”

卿予脚下一软,“卿予!”商允接住她,鲜红的血迹染湿了腿间。

宋隐想起刚才打中她腹间的一掌,“卿予…”愣愣上前,商允狠狠一把推开,眸间的怒意好似将他凌迟,宋隐木讷。

“没事,不怕。”商允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后殿跑,手间发抖。

卿予抓紧他的手,耗尽力气才微微张开口,“别吓到葡萄。”

宋隐僵在远处脸上惊慌失措,缓缓举起右掌,他明明没有用多少力道,他哪里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相请

第五十九章相请

商允抱着卿予入了后殿不久大夫便匆匆赶来,宋隐退了侍卫独自在议事厅中待着。双手撑着额头满目悔色,心悸不安就起身踱步,烦躁时狠狠一拳打在柱子上泄恨。

商允掀了帘子,木讷从后殿走出,抬眸看他时眼底猩红。

宋隐心底隐隐泛起不好预感,正欲问起卿予,商允已挥袖指着门外,冷冷言道:“滚出去。”语气淡得不着一丝痕迹,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衬着起伏的胸膛和眼底的红润,格外揪心。

宋隐心头犹如灼了一把烈火,宁肯他同方才一样开口骂他或是扑上来打他两耳光。宋隐看着他怔怔不答,商允却是缓缓敛了衣袖,一言不发走出议事厅,背影有些晦涩。

卿予如何了商允一字也未提起,宋隐不愿走,留在议事厅内坐立不安又甚为煎熬。片刻,有丫鬟从后殿慌张跑出,宋隐一把抓住她,吱唔半天才问起夫人情况。

丫鬟不知先前何事,只道汝阳侯世子问起就如实作答,我们夫人腹中的孩子掉了…只此一句,后来的便再没听进去。宋隐愣愣松手,那丫鬟匆匆抛出议事厅。

孩子掉了。

宋隐咬紧下唇,指间捏得咯咯作响,他究竟来干了些什么好事!想起卿予那句世子大人不如好好冷静一下,过往三人在亭中煮酒打闹场景。而商允方才的淡薄表情,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宋隐心中略沉,也顾不得旁人眼光衣襟一甩就往后殿跑去。

门口丫鬟拼死拦住,世子大人大夫在里头,连侯爷都被请出去了,您在这里不妥。宋隐欲言又止,良久才转身离去。临到议事厅门口见到顾言,沉声道了句,若是夫人醒了,劳烦转告,她要杀要骂尽管叫人来通知我一声。

后殿歇了整整一日卿予才醒,大夫遂让将她挪回东苑。期间商允怕扰她修养,议事厅中也停议一日,在床边守着她。

人是他自己抱回东苑暖阁的,醒来后除了来回摸着肚子,眼神呆滞一言不发。商允知晓她心中难过,也没有多提及,她不愿讲话他便陪她一处。

夜里时候,闻得怀中之人隐隐抽泣。卿予性子强少有在他面前如此,商允心疼至极,便箍紧她宽慰,“这副模样可是让我和葡萄担心?”

卿予攥紧他胸前衣襟,“都是我逞能,杨桃没有了。…”再说不出来话,哽咽声冲淡了言语,商允心底也似利剑刮过。

杨桃…

她从前是说过,第一个孩子是葡萄,以后的宝宝就叫杨桃。

卿予一句杨桃没了!商允兀觉透不过气来,声音些许嘶哑,“你没事就好,孩子日后再要。”想起白日里左大夫的一席话,攥紧的手指又微微泛起白色。夫人此番小产,日后怕是不易再有孩子。

商允绾过她耳发,亲吻贴上她额头,他们有葡萄就够了。

陆续过了三日,商允才领葡萄来看她,葡萄进屋眼睛便红红的,“娘亲去了哪里?都不要葡萄了…”言罢就要往她怀里钻,商允一把拎起抱在自己怀中,“先前同你说的都不记得了?”

葡萄回头委屈看他,“葡萄记得,爹爹说娘亲病了,不让葡萄扰娘亲休息,葡萄就是想来看看娘亲。”灵气的眼睛像极了浸在水中的黑色玛瑙,卿予忍不住鼻尖一红,“娘亲也想葡萄了。”

商允抱着葡萄在床沿边坐下,抚了抚她额头,“过些日子再抱葡萄,嗯?”

卿予依言点头。

小孩子的脸色从来说变就变,没有长性,先前的哭哭啼啼瞬间又喜笑颜开。虽不让他往娘亲怀里钻,还是笨拙去攀卿予脖子亲亲,“娘亲为什么要哭,羞羞?”

小手挠上她的脸摩挲,孩子的细滑肌肤让人不禁亲近,问题却是让人哭笑不得。商允干脆抱起葡萄坐上床榻,一边看着卿予一边耐心道,“娘亲病了要喝药,她嫌药苦就哭了。”

明明过去怕喝药嫌药苦的是他自己,现在却用在她身上,卿予瞥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商允已俯身吻上她双唇,而后隐晦笑道,“不许在葡萄面前诋毁他爹。” 卿予奈何。

葡萄却是皱起眉头为难了一会子,才从袖袋里掏出一枚糖果递给她,“那葡萄给娘亲吃糖,娘亲就不哭了好吗?”卿予搂过他,暖意在心中丝丝泅开,商允就出来大煞风景,“为何只给娘亲,不给爹爹?”

葡萄愣了一下,稚嫩的声音响起,“因为爹爹老和葡萄抢娘亲。”

商允脸色一绿,这般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卿予却是笑出声来,这对父子。

葡萄便往卿予怀里钻,商允一把拎起他像拎起一只可怜的小猫,“谁教你这些的?”葡萄哇的一声哭出来,“娘亲,爹爹又凶葡萄,呜…”

商允脸色微沉,卿予伸手接过他,“还能有谁教的?”

商允语塞。

葡萄就对着她咧嘴一笑,卿予眼底笑意更浓,凑上商允脸颊轻轻一吻,葡萄便也照做凑上去亲他,有人笑颜如花绽放。

八月末梢,零星子最后一年例行复诊到了晋州府,药箱一放,再忍不住嘴角抽搐。“好得很,这次是小产!左右最后一次替你问诊,今后再有死活都与我无关。”

卿予浅笑摇头。

和零星子接触不多,却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也不难相与。

又是把脉又是掀开她眼皮看,卿予看他身影忙忙碌碌,“零星子,日后我会挂念你的。”

零星子微怔,回头莫名看她,“大凡挂念我的都没好事,你确定?”

卿予笑颜盈盈,“我不是此意,只是每年八月都要挨一顿说,若是少了怕是会不习惯的。”

零星子竟然难得一笑,“你也是个别扭的人。”

卿予全当赞扬,配合得抬起右臂让他扎针,零星子瞥过她,“没见过才小产不久,还如此开心的。”

卿予僵住,脸上的笑容尽敛,眼底浮起一缕氤氲。零星子手中也是一滞,明明不是有意,只是习惯了如此与人相处。能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不多,这丫头和那小子都算其中一二。

本来也不觉如何,眼见她这副模样,零星子也不禁眉头微拢,“就当我没说过。”卿予侧眸打量他,方才的那句,竟然是道歉?可是今日太阳自西边出来了,她受宠若惊。

零星子烦躁瞪她一眼,话锋一转,“还年轻,多注意调养,日后还是能有孩子的,”

卿予不懂他言何。

零星子又是一针扎下,“是你夫君有事瞒你,你可以问他,但我的话说到此处,方子也会给你。”卿予心中便也猜到了几分,月余来她并未听到半分风声,想来是商允有意隐瞒。

你没事就好,孩子日后再要,卿予唇边一抹淡笑,他是怕她多心。“那你就当我也不知晓。”

零星子睥睨一眼,就没有再和她说话专心扎针,她也不打扰。趁着走针时间,零星子又在书案上提笔写了方子,卿予就在一旁凝神静思。

末了,他拎起药箱,卿予才笑着同他挥手道别。零星子踟蹰一刻,还是回头,“丫头,照顾好自己。”

他头一次主动示好,卿予抿唇而笑,“这些年多谢你了,零星子。”

零星子清高冷哼,“要谢也轮不到你来谢我,你若要谢也不该来谢我,四年前是有人在我门前跪了一夜。”

卿予微怔。

零星子转身,她开口叫住,“我的事不必告诉他,让他担心。”话到末尾,略有轻颤。

零星子嗤笑出声,“一个两个都是别扭的人,去年有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救不回来,开口就让我转告某人他很好,免得她担心,今年便又换了一人。若是我明年不再复诊了,你们可是老死不相往来?”

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救不回来,卿予脸色煞白。

伸手触及房门,推开之前留了最后一句:“有人那时万念俱灰不肯入药,我便告诉他,他若是死了他同我的约定就不作数,我今年便不来你这里复诊,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丫头,我不知你同他之间有何仇恨,他如此对你,该了的也该了了,何必再折磨他?”

卿予低眉,抑制不住的眼泪顺着两颊滑落。好似成亲前日,颔首抱膝,一直哭也不出声。

八月末梢,最后一丝余热消融在知了声中,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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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十月,葡萄将要两岁。

孩子大了就喜欢新鲜的事物,不愿在府中闷着,终日嚷嚷着要娘亲带他出府游玩。商允政事繁忙,卿予便也有兴致同葡萄一道。

一大一小,有时手牵手,有时抱在怀中,大多时候是追逐打闹,活生生卿予小时候的顽皮劲儿。商允不放心,便让顾言远远跟着,其实心里也清楚,若是真遇到何事卿予自己都应对不了,顾言去了也无用。

只是求一宽心罢了。

卿予也不拂了他的心意,拿了风铃递与葡萄,葡萄开心抓起就蹦蹦跳跳跑,她在身后跟着,葡萄跑得正欢。

卿予擦了擦额头汗水,几道身影却在不远处拦住了去路,葡萄一头撞进一人怀中,那人顺势将葡萄抱起。卿予眸色一沉,那人抱起葡萄上前,恭敬道,“主上到了晋州,想见一见夫人。”

主上?

顾言也察觉不对,正欲上前,街道两端又闪出几人将他与卿予隔绝。葡萄在他手中,卿予不敢作何,“请夫人随我来。”

商允才出议事厅,天色已晚还未回府,轻笑摇头,日后还得约法三章才是。顾言却是迎面跑来,神色慌张,“侯爷!夫人和世子被汝阳侯的人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哇哦,二十万字了,快完结了~

新文筹划中,复仇爽文,无重生无穿越。

第六十章 腊八

第六十章腊八

汝阳侯她从前便见过,汝阳侯有恩于商允,见面行礼卿予都是礼数周全。汝阳侯倒是欣慰,又忍不住多看了葡萄几眼,不禁感叹和商允幼时一模一样,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葡萄也睁着大眼睛打量他,汝阳侯是和商允有些许挂像,但经年养成的威严和气势却非旁人可比。葡萄向来不怕生,却有些畏惧和他说话,靠在卿予怀里好奇看他。

卿予拍拍他背,凝眸想了想,还是开口,“葡萄乖,叫爷爷。”

葡萄虽不明白,却是听娘亲话得很,笑眼盈盈甜甜唤了声,“爷爷。”奶声奶气好似天籁。汝阳侯嘴角微挑,眼底隐隐有些感触,缓步上前颤颤伸手摸了摸他小脸。

卿予心中一软,兀得想起若是爹爹在世也是想抱抱葡萄的。“葡萄,让爷爷抱抱好不好?”

葡萄就张开双臂朝汝阳侯笑,汝阳侯感激看了看卿予,从她怀中宠溺接过葡萄。葡萄伸手去抓他胡须,葡萄平日里见过有胡须的人就是张相,张相素来惯着他由得他闹,只有爹爹在场会呵斥。

葡萄对有胡须的老爷爷多了几分亲近,汝阳侯甚是欢喜,“我们洛儿第一次见面就和舅爷爷亲。”

舅爷爷?卿予不解看他。

汝阳侯唤人来带葡萄出去是有话同她说,卿予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卿予,那逆子我已经教训过了,等他好了让他亲自来晋州府负荆请罪。”卿予后来才知晓,宋隐被汝阳侯打断了四根肋骨,在床上足足趴了两月。

自己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卿予没有接话。

汝阳侯才无奈摇头,说起到了晋州三日商允都不愿见他。

卿予微诧,这些都没听商允提起过。想来宋隐说起的那些事在商允心中不是没有裂痕,他素来敬重的汝阳侯,一时哪里接受得了?卿予心中不免嗟叹,但想起汝阳侯方才那一声舅爷爷应是另有隐情。

汝阳侯倒也不介意,有些旧事同你说反倒比直接给允儿说好些。

人前威严肃穆的汝阳侯人后却是和蔼可亲,宋隐过往就说过,只是卿予接触得少。

卿予笑了笑,洗耳恭听。

商允的娘亲是汝阳侯的胞妹,自幼就是双亲的掌上明珠。宋婉之性子温婉柔弱不似大多侯门千金傲气,初到晋州时结识了永宁侯,两人年少倾心。

汝阳侯府在西秦是一方霸主,哪里容得女儿嫁到晋州这般弹丸之地,当时宋婉之的父亲对永宁侯也颇有微词。“商容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若是离了这个家,我汝阳侯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女儿。”

为断她的念头,汝阳侯寻了门当户对的亲事,却没有人会料得到宋婉之会逃婚。汝阳侯大怒,更容不得女儿逃婚私奔一事给侯府抹黑,于是大婚前日暴毙消息传出,世人都晓汝阳侯府家的千金没了。

卿予微楞,商允娘亲也是个勇气可嘉的女子,想到后来的结局,心中隐隐惋惜。

汝阳侯沉声叹息,天下间哪有父母不希望儿女好的,父母从前便与她说过商容其人,但大凡喜欢这种事旁人说再多也无用。早些年商容是对商允娘亲很好,后来有了商允便收不住性子。

宋婉之后来过得并不如意,爹娘立了话过世也没准她再进家门,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他人。汝阳侯心有不忍,又不能违背爹娘遗愿只是让汝阳侯夫人借着远亲的名义和她走得近些。

后来商容更为荒唐,直接将青楼粉黛娶回了府中。汝阳侯气急,自己的妹妹过去被众人捧在手心,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汝阳侯频频施压,旁敲侧击,商容才知晓宋婉之是汝阳侯府的千金。

知晓了之后先是怕了一阵,后来态度不仅没有好转,更是愤然之中避而远之,说永宁侯府供不起这尊大佛,勿拿汝阳侯事事压他。宋婉之身子一直不好,后来郁郁而终,临终前给汝阳侯的书信托他念在幼时兄妹情谊照顾商允。

还有则是人各有命,她并不怪商容,怪只怪她年少时一意孤行,终究自食其果。商允年幼无依又不得爹爹喜欢,她放心不下…

言及此处,汝阳侯哽咽良久。

卿予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却明白了汝阳侯所说,这些话他不便同商允直接道起,更不想商允误会她娘亲。若不是宋隐受人挑唆闹事,他本不准备将这些陈年旧事道起。

如今晋州不同往日,汝阳侯府走得近自然有人难以安心,商允日后须得小心留意。他这个做舅舅的,也亏欠商允太多。

卿予福了福身,“舅舅。”

这声舅舅便是替商允唤的,汝阳侯点头扶起她,“好孩子,商允有你照顾我也放心。”

商允来寻她的时候,汝阳侯已带人离开,商允脸色并不好看。商允再不喜欢他爹,却未必见得他遭旁人欺辱,特别这人又是一贯敬重的汝阳侯。

入夜,卿予才将白日里所见所闻一一说与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