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允静默许久,眼底红润,只一言不发抱着她坐到天亮。卿予便也陪着他,无论何事,都有我和葡萄都陪在你身边。商允眼中隐隐泪滴,埋首在她发间。

日子转眼到了冬日上头。

腊八熬粥是一年惯有的习俗,家节小聚,商允没有再请张相和公孙夜入府,只带了葡萄陪卿予在厨房里熬粥,一家人其乐融融。

葡萄还小,呆了不多会儿就没有耐性,嚷着要爹爹带着出去玩。商允只得应他,抱起葡萄又上前环着卿予腰身,久久吻了她耳后,“先陪儿子一会儿,再来陪夫人。”

卿予好笑,莫非是担心她吃儿子的醋?

商允心安理得,葡萄也扑腾去香了她一口才拉了商允衣角出门,两人没走太远,就在厨房外的苑里嬉戏。

葡萄本就和商允一个模子刻出,俨然一个活脱脱的小商允,只是性子大有不同。葡萄自小就爱闯祸淘气,偏生了一张乖巧讨喜的嘴,卿予唏嘘不已,真真像极了她小时候。

那时自己总有气得爹爹跳的本事,现在算是切身体会。

恼是恼了些,见到葡萄眼泪汪汪的委屈模样却又舍不得。大凡这般时候就是商允顺手拎到别处“教导”,葡萄便总是怕商允一些。

越怕又越亲越黏,就是父与子。

葡萄有时也会饶是认真问起,爹爹是不喜欢我吗?商允微诧,茶盏放到一旁抱起儿子问为何。葡萄眼睛一转,思量半天嘟嘴道,“爹爹老凶葡萄,却从来没有凶过娘亲。”

哪来的歪歪道理,商允手指闷敲在葡萄头上。葡萄吃痛,唇角一扁可怜巴巴抬头望他。

卿予无语得很,狠狠瞪了他一眼,心疼摸摸葡萄头顶。商允嘿嘿一笑,又牵起她手亲了亲,低头朝葡萄道,“爹爹自然不会凶娘亲,日后葡萄也会遇到想对她好的人。”

卿予倏然脸红。

葡萄恍然大悟,扑腾道,“那日后葡萄也不凶娘亲。”

卿予瞬间逗乐,商允眸色一沉,又是沿着领口将他顺手拎起,“儿子,你爹不是这个意思。”

每每想起,卿予忍不住发笑。

笑后又是心中隐隐怜悯,商允幼时不受永宁侯喜欢,就很怕葡萄觉得自己不喜欢他,商允其实宠溺儿子得很。

思及之处,转眸见到顾言来了,在一侧悄声同商允说着话。

商允先前的神色轻松化作眉头微拢,顿了片刻,吩咐顾言几句便领着葡萄往这边来,“宋隐和陆锦然来了。”

宋隐?陆锦然?

卿予也怔了些时候,陆锦然能来她自然高兴…但宋隐,商允近日和他不甚对路。几个月里宋隐前前后后来了永宁侯府几次,都被商允拒之门外,也曾偷偷溜入被他扫地出门过。

卿予遂又想起两月前在晋州见过汝阳侯,宋隐也该是知晓了实情后悔莫及。

商允却还是对杨桃的事耿耿于怀。这些事商允心中有数她不好多言,俯身抱起葡萄道,“陆姨来看葡萄了,我们去见陆姨好不好?”

好,葡萄最喜欢漂亮的陆姨,每次见她都有好多礼物。

商允瞥了她一眼。

卿予吻上他侧脸,“宋隐的事你拿主意就好。”

商允攥紧她的手,脸色有些难看,卿予轻捏他掌心,“我记得你小时候被人欺负,宋隐没少替你挨拳头,有人自诩刎颈之交的。”

商允看了看她,狠狠吻上她双唇。

卿予唤了汀兰来看着她的腊八粥,抱起葡萄就往西苑去,陆锦然在那里等她。

商允眉头蹙了蹙,他是气宋隐。他宁肯当日是宋隐捅了他一刀!

不是气他分不清缘由胡搅蛮缠,气得是他不仅害二人失了杨桃,卿予今后只怕是再难有子嗣。若是日后再难有子嗣,必然招致非议,所以府中知情的人都被告知守口如瓶。

行至书房才见有人大冬日赤膊上阵,背上背着荆条,“商允兄,我来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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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得西苑,陆锦然已在偏厅等候,“语青,你看我带谁来了?”

卿予才打量她身后的女子,熟悉的脸庞褪去了幼时的稚气,却依稀认得出来。卿予鼻尖微红,转瞬就湿了眼眶,“小娟?”

“大小姐你真还活着!”小娟含泪上前,卿予缓缓放下葡萄,两人抱做一团。卿予攥紧她衣襟,又望了望陆锦然,有些语无伦次,“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锦然便笑,“你们主仆二人多年不见定是有话要聊的,不必理会我,葡萄,陆姨带你出去玩。”

葡萄看了看娘亲,卿予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舅爷爷这个称呼,我和BF讨论了半天,才得出结果,不知道对不对。。。

第六十一章 姑爷

第六十一章姑爷

卿予伸手比量头顶,两人年纪相仿自幼时起的个头就差不多,眼下还是如此。许久不见卿予的熟念动作,小娟会意一笑。

卿予忍不住牵起她的手转圈打量一翻,小娟身子是单薄了些。“这些年是不是吃了许多苦头?”

小娟摇头,“小姐知晓我从前在四海阁便是干吃不胖的。”

卿予不禁笑出声来,记起那时逸之就常打趣小娟吃得又多,还干吃不胖,浪费四海阁口粮。小娟很委屈,后来一顿饭都不敢怎么动筷子,半夜捂在被子里饿得抓心挠肝。

还是三师兄细心,说小娟近来顿顿吃得这般少可是有不适?

三师兄性子温顺又体贴,是公认的老好人,师兄弟的衣衫大都是他帮忙缝补的。小娟心中咯噔一下,又心虚瞥了逸之一眼,拼命摇头。卿予知晓后便找逸之大闹了一场。

最终四人偷偷溜下山门胡吃海喝了一日,花光了逸之的积蓄。

三师兄乐不可支,那是大师兄留着娶媳妇儿的钱。逸之愤怒咆哮,得得得,吃都吃完了才来说这些。

几人笑得前仰后合。

想来乐极生悲便是此意。

回去的时候被爹爹逮个正着,跪了一夜不说,还罚了几人在小黑屋里关着两日不许吃饭。小娟饿到不行,早知如此昨日那半个鸡腿就不该浪费。一语既出,另外三人条件反射吞了口水。

逸之和三师兄还好,卿予肚子却是不争气得先叫唤了,惹得旁人更加凄凉。卿予趴在窗口怏怏叹道,她想吃马蹄糕了,然后便果然在窗口闻到了马蹄糕的香味。

逸之揶揄她定是饿疯了,然后卓文从窗口翻了进来,“听闻你们几个又闯祸了?”文哥哥!她喜出望外。一把跳到他怀中,眼睛却盯着他手中篮子里的糕点不放。

四人就像饿狼般扑了上来,卓文哭笑不得,慢些吃。

她将嘴塞得满满的才回头朝他笑,一边嚼一边同他说话,“你…怎么来了?”然后噎住,拍着胸口喘不上气,眼泪都哽了出来…

卓文轻笑,又俯身替她顺着后背,“我从未见过吃马蹄糕都能噎住的人,今日真是刮目相看。”

卿予又气又恼,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却从此因噎废食,赌气过后再也没有吃过马蹄糕。

浮光掠影恍如昨日,她便都还清楚记得。卿予敛了思绪,拉着小娟在一侧坐下,问起她这些年如何过的,小娟也不含糊交待了始末。

当年四海阁生变,逸之带卿予离开之后,阁主又等了许久,似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才将一份秘钥交到小娟手中。大致是说百年前四海阁起家,就是凭借手中秦赵宝藏的地图。但怀璧有罪,四海阁手握宝藏的秘密泄露,终是招来了杀身灭门之祸。

后来,外人所知晓的秦赵宝藏便在四海阁覆灭后被劫取一空。但劫取的宝藏其实不到秦赵宝藏的三成,还有七成存放在别处,秘钥里就是玄机。一翻交待之后,掩护她离开,让她去找卿予。

她不敢大意,出了四海阁之后,一直隐姓埋名四处转悠寻找卿予。

旁人都以为四海阁被灭门,她却是知晓逸之和卿予事先逃出。结果一晃多年,她也没有寻到逸之二人,才渐渐接受他二人已遭毒手的事实。

小娟掀开衣领,从脖颈上取下一条项链递于她,“今日见到小姐,终于可以将秘钥交给小姐,也算是没有辜负阁主的嘱托。”小娟自幼是孤儿,被阁主捡到后养在山门,小娟感激。

阁主交托的事未完,她一直心中有愧,如今见到卿予,压在心中多年沉石才好似放下。“我也去秘钥所在之地见过,果真藏有巨额的财富。都是阁主留给小姐的东西,小娟没有动过分毫。”

卿予眉头微拢,“小娟,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守着秘密隐姓埋名,又不知生死寻了她多年,其中苦处她自然明白。小娟却是高兴的,“哪有,今日见到小姐安好,小娟便放心了。只是阁主从前交待让我照顾好你,这些年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姐。”

卿予起身,“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惯有的语气,小娟笑出声来,“我听旁人唤小姐夫人,小姐何时成亲的?姑爷待小姐可好?”

姑爷?这称呼倒是新鲜,“好,他待我和葡萄都好。”思及此处,卿予舒然一笑,“葡萄是我儿子,你方才见过的。随我来。”卿予牵了她去西苑找陆锦然,陆锦然果然带着葡萄在斗莺歌玩。

小娟先前没看多留意,此刻看清楚,一时语气竟有些激动,“小姐,小少爷长得像你小时候。”小娟并非胡乱开口,多年未见,一眼便瞧着两人相像,本是母子两自然有几分相似的。

陆锦然笑道,“那是你没见过永宁侯。”

卿予也笑,摆手唤了葡萄过来,“洛儿,叫声娟姨。”葡萄打量了小娟几眼,又看了看娘亲,才乖巧唤了声,“娟姨好,我叫商洛,爹爹和娘亲都唤我葡萄,娟姨也可以叫我葡萄。”

奶声奶气,说得认真得很。商允从前便教过他初次见面的时候要如何说,葡萄自己改良一翻后又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几人纷纷逗乐,小娟俯身看他,“葡萄。”

卿予摸摸他头,“让娟姨抱抱。”

葡萄咧嘴一笑,张开双臂就朝小娟去,小娟欢喜抱起。

葡萄听说娟姨和娘亲自小是姐妹,便好奇问起娘亲小时候的事,小娟一一回应,葡萄就问得更多。大多童言无忌,一时欢声笑语,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候。顾言说两位侯爷聊完了,请夫人和陆姑娘来东苑用饭。

都一起用饭了,多半是好了,卿予心底通透。转身朝葡萄道,“就让娟姨抱葡萄,我们一同去东苑用饭好不好?”

“小姐,这里是侯府,不合礼数。”小娟心有戚戚,侯府不比从前四海阁,她不想给小姐添乱。卿予却是笑,“我们侯府没有礼数。”

我们侯府,四字犹若抹蜜。小娟唇角微挑,没有再推辞,只抱起葡萄跟在她身后。

一路从西苑往东苑去,陆锦然才寻得时机开口,“宋隐听我说要来晋州,也非要一同,还说若是我不带他一程,商允怕是不会让他进门的。…”卿予挑眉看她。陆锦然又问,“你的气可消了?”

卿予啧啧一叹,语气别有意味,“你何时对宋隐这般好了?又替他引路,又代他探口风的?莫不是…”

陆锦然上前挽起她胳膊,“尽胡说!”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卿予佯装无辜,“要不锦然你说说?”

行至东苑正厅,宋隐正同商允一处说话,见到两人进屋才又起身,略有尴尬望向卿予。“卿予…”卿予睨了他一眼,狠狠道,“世子大人不必客气,用过饭后自会找你讨回来的!”

如此便是肯同他说话了,宋隐朗声大笑,“讨讨讨,打死我都成,你不生气就好。”陆锦然摇头,寻了他一侧落坐。

商允瞥了她身后一眼,抱葡萄的人他从前没有见过,以为又是新来的丫鬟。近日来她见到卖身葬父的,见到身世可怜的,领了不少回来做丫鬟。商允也由得她,只是入了府他就吩咐打发出去,来历不明的人自然不能留,也未同卿予道起过。

此番,倒是让人照顾起了葡萄,商允未免多看了两眼。

“再安置一个位置。”恰逢卿予开口,一旁的丫鬟照办,商允就抬眸看她。“商允,小娟是我幼时的姐妹。”她喜滋滋开口,商允便也起身,她幼时的姐妹?

小娟却是跪下,“小娟见过姑爷,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婢。”

商允明了了几分,温和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今日腊八正好一起。”卿予便拉了她入席,小娟心中微暖,姑爷人很好,待小姐也好。

“葡萄,到爹爹这里来。”商允开口,葡萄就欢喜扑了过去。商允抱起他,小娟才明白陆锦然方才所言何意。这父子两人俨然一副模子刻出,竟比小姐还要像上几分。

卿予顾着同小娟和锦然说话,商允便给她夹菜。宋隐在一旁低头扒饭,私下却是听得上心得很,半晌了才插话,“卿予,你真是武林世家的大小姐?”顿了顿,“我从未听过武林世家有姓卿的。”

陆锦然淡淡道,“我同卿予自幼就是闺蜜,侯爷可是觉得我骗你?”

宋隐脸色倏然一脸,“没有!哪里会!我是觉得商允兄好眼光而已。”

宋隐这般嘴脸,卿予不禁呛饭,商允抱着葡萄,知道她今日欢愉,一顿饭说说笑笑吃得其乐融融。

入夜,卿予伺候他沐浴,他扯了她一同下水,目光温柔绮丽。“有小娟就好,外人照顾你和葡萄我还不放心。”

卿予环上他后颈,嘴角犹有笑意,“商允,我今日真的很开心。”

“嗯。”他顺势揽起她放在身上,“开心便好,以后也要日日如此。”掌心抚顺着她脸颊抚下,轻柔摩挲,卿予微微喘息。他含笑岔开话题,“小娟年纪不小了,是一个人吗?”手心却在继续挑逗。

卿予身体渐热,此时还是一怔,“你不喜欢她留在府中?”眼神略有迟疑,身体也有些僵。

“不是。”商允知晓她误会,“我是想替她寻一门夫婿,她唤一声姑爷,我受用得很。”指尖划过下腹伸到花蕊处轻触,卿予嘤咛出声。深深吸气,他已贴上她的修颈亲吻,她双腿分开坐好的位置便正好感受到他的下腹。

双手抚上她腰间,猛然按下,突如其来的快感充溢着血脉。

卿予身子一紧,他却抱了她起身,将她双手搭在浴桶边,从身后挺入。她仰头喘息,手臂抓紧桶沿,他的亲吻就落在颈后,把上她胸前椒/乳,肆意抵入她身体灼热紧致的包容中,直至深处。

“商允,不要。”

他进入更深,伴着水花的声响,一室娇喘连连。冬日屋内的暖炭烧得正浓,待得水中余温渐凉,抱起她往床榻又是一轮酣享。

二月开春便收到喜帖,宋隐和陆锦然大婚。宋隐是汝阳侯世子,陆锦然又是西秦武林中的第一美女,西秦上下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不仅各方王侯贵族,几国的武林人士肯定也不在少数,婚礼的隆重翘首以盼。自晋州去往汝阳侯封地要大半月,商允处理完要事已是抵临最后的时间才走。

作者有话要说:BF爸妈来了要去接,今天码完的先贴上,么么哒~这章码得快,可能有错别字,赶着出门回来更正哈哈。

另外,今天是个好日子呢!!!!!

伦家高兴!!!

伦家要加更!!!!

第六十二章 相忘

第六十二章相忘

茂城之事迄今心有余悸,再出行,商允便谨慎了许多。

路途之中往返将近两月,留了葡萄在侯府中托由小娟照顾,自己则带上卿予轻车上路,身边除却顾言随行驾车,多余的侍卫都没再带一个。

卿予倚在马车内,纤手撩开帘栊,三月的春意便柔软地绽放在绿波轻舞中。浅笑攀上酒窝,嘴角略微挑起幅度,悠闲享受好似醉人新酒。商允心中微动,揽她在怀中,恍然记起这般轻松出行已然是许久前的事。

如今日日忙碌倒比不过从前,兀觉有些对不住她和葡萄。

思及此处,伸手拂过她的青丝把玩,下颚轻放在她额头摩挲,慵懒言道,“卿予,日后我们也带上葡萄像从前那样四处游玩可好?”

卿予懒在他怀中应声,“只要是陪着你和葡萄,怎样都好,晋州也很好。”商允眸光湛然,手指轻扣在她掌心,带着温柔力道十指相握。

月余时间里,习惯了马车上相拥看风景。商允随身带了些闲书,有兴致的时候便给她念上两段解闷。若是烦闷,就下车骑马,或是摘林间的野果。

一路走走停停,临到拜堂前夕才抵达汝阳侯府。宋隐早已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忘抱怨商允不厚道,哪有兄弟明日成亲今日他才到的?

商允眸色微沉,“你不必激我,我知晓洞房的时候替你挡酒。”

宋隐嘿嘿一笑,傍上他肩膀又叽叽咕咕小声问了几句,卿予听得并不真切,片刻闻得商允回答,“我夫人那时有身孕,你觉得?”

卿予脸色瞬间涨红。

商允单独见了汝阳侯,私下里跪拜唤了声舅舅。

汝阳侯难掩心中喜悦,又亲自领他去看了宋婉之从前的住处。睹物思人,难免提及早年旧事,偶有哽咽之处商允便上前扶他。舅舅,宋隐的大喜日子,您该高兴才是。

汝阳侯不住点头。

见惯了宋隐的直率急躁,相比之下,商允的温文柔和便更讨长辈的欢喜。

汝阳侯待商允的亲厚,旁人看在眼里,方知汝阳侯与永宁侯的关系恐怕并不简单。商允与汝阳侯一处,便多有眼力者上前探听口风,汝阳侯处处将贤侄二字挂在嘴边,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宋隐是汝阳侯府世子,自然不比昔日的商允,前来恭贺大婚的权贵不胜枚举,就连鲁阳侯和定远侯都亲临道贺。

大婚当日,鞭炮雷鸣鼓瑟吹笙,侯府上下喜气洋洋。

新人牵着喜绳交拜天地,四围起哄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卿予看得有些怔忪,仿佛上一刻自己还在和锦然打闹斗嘴,如今,便是连锦然都成亲了,恍然如梦。

而一旁抱得美人归的宋隐,却自始至终笑得合不拢嘴,配上此时特有的拘谨,竟又显得几分憨厚笨拙!

想到锦然,卿予喜极而泣。

看着宋隐,又破涕为笑。

这种情绪当真恼人得很!

商允看在眼里,随意伸手环过她肩膀,便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夫妻间久有的默契也无需开口多言,唯有温和的呼吸时有拂过她头顶,便是踏实暖意丝丝泅开在心迹,眼角的氤氲也悄然淡去在羽睫倾覆中。

卿予垂眸莞尔。

轻叹之时,余光瞥过远处角落,周遭喧闹的人群隐去成灰白颜色,只剩那袭锦衣华服,翩若出尘。精致绝伦的五官,敛了年少时的肆意轻狂,多了看不透的成稳。

惟独不变的,是目光中的思慕藏得并不高明。

许久未见,再不知该有何表情。卓文饮尽杯中之酒,嘴角才勾勒出一抹清浅笑容。

她亦笑。

他竟忘了上一次她朝他笑是什么时候?卓文捏紧酒杯,倏然间心底的澄澈好似轰然崩碎。

越有心,才会越掩饰;越放下,才会越笑得出。

明明出落得更为动人,却还是同记忆中朝思暮想的旧模样不谋而合。又是喜庆喧闹的场景,蓦然想起见她身着大红喜袍,盈盈一拜。

喉间干涩,便又掩袖饮酒。

所谓旧事,便是再轻描淡抹,也有散不去的朱砂丹红。再散不去,也经不起时间推敲。见她转眸安静倚在商允怀中,商允亲她,眸间满是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