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商允抱起儿子放在身上,便是卿予剥了葡萄喂他,葡萄果然一整只吞了下去。
商允头疼,“儿子,吐籽儿,别同你娘亲学这些。”
葡萄咯咯一笑,“娘亲,葡萄还要葡萄!”
商允哭笑不得。
…
六月的时候,卿予已是大腹便便。商允在书房同五姑父和武将军谈事,也不避讳她,她立在一旁给他磨墨。
旁的关心甚少。
末了,闻得有京中内侍官携了圣旨到了永宁侯府,圣旨内容简练至极。华帝寿辰,特意召了诸侯携夫人及世子入京中同乐,共享盛事。
又是入京,卿予心有戚戚。
前次便是奉诏进京,结果商允险些在宫中送掉性命!
转眼已然六年。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总算写过去了。
伦家今天有提前更哟!勤奋吧,,,
我终于把进度追回来了,明晚起恢复8点见~
第七十一章 干戈
第七十一章干戈
“姑父如何看?”圣旨捏在手中,商允眉间掠过一丝戏谑。
六年前,华帝曾以他设局逼迫汝阳侯进京,以他的生死做要挟;他大婚时,华帝一道圣旨赐婚,险些将他的妻儿一同送予旁人;茂城一行,华帝挑唆信源侯连同永信侯和盛昌侯生事,再派出大内侍卫对自己斩尽杀绝…
到如今,华帝宣召进京。
商允嘴角微微挑起,晋州府已非昨日,华帝还会作何动静?
此番针对的又是哪家诸侯?
“殿上要对付哪家诸侯不得而知,对侯爷,不过是探听虚实罢了。侯爷照去,只要夫人和腹中孩儿在晋州,就安全得很。”一旁的公孙夜应声。
不谋而合,商允会意一笑,“我与姑父所见相同。”
卿予虽听不大懂他二人打的哑谜,但从他二人脸上见不到半分担忧气色,反是轻松得很。不过五姑父那句夫人与腹中孩儿在晋州,怕是不想她同行,她放心不下商允。
“晋州去往京中,光路上来回就要两月,若是京中滞留的时间稍久,该是赶不上杨桃出生了。商允,我不想留在晋州,我要同你一道去。”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却连自己都晓经不住推敲。
公孙夜不禁笑出声来,便拱手辞别,“侯爷想必有话要同夫人讲,公孙夜先行告退。”
商允也未挽留,牵了她的手往东苑踱步而去,“你有七个月的身孕,去京中折腾一趟做什么?”知晓她是担心,遂又宽慰道,“卿予,晋州今日不同从前,殿上行事自有忌惮。你方才也听姑父说了,无需担心。”
话虽如此,卿予扶腰驻足,一袭话隐在喉间。
商允便也驻足,伸手绾过她耳发款款言道,“进京路途遥远,车上又多颠簸,就算替我和杨桃着想可好?”商允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她若跟去,他一路还需顾及她和葡萄的安危,处处捉襟见肘。卿予低眉抚了抚肚子,片刻抬眸,“那葡萄呢?”圣旨指明要携世子进京。
“洛儿是世子,理应进京朝拜。”商允莞尔,“有我在,定会护好我们儿子,你也要护好我们孩子。”
卿予微怔,继而浅笑,我会照顾好杨桃。
如此,算是答应留在晋州了。
商允便又俯身,贴在肚子上听了听,拉着她手一同抚上摸了摸,“杨桃,爹爹要和哥哥远行数月,你在家好好陪娘亲。不许欺负娘亲,否则爹爹回来拿你是问,可听明白了?”
卿予笑了笑,等他回来,杨桃许是出生了。
…
三日后出行,卿予执意送他父子到城门口。知道她心中不舍,若是不让她送,只怕会不踏实。商允就也不推辞,只让走得慢些。
葡萄便一手牵着爹爹,一手牵着娘亲。
路上要乖,要听爹爹话。知道了娘亲。
见到人要懂礼数,不许顽皮。知道了娘亲。
不许惹祸,指了指他的小伞叮嘱。用宋隐的话说,葡萄随她武力值高。如今越大,越喜欢闯祸。知道了娘亲。
…
商允也不扰他母子二人,耳边的絮絮唠叨和轻快应声,恍然想起娘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如此。
“还有,照顾好你爹爹。”
这一句,父子二人都怔住。葡萄咧嘴一笑,放心吧娘亲!稚气的声音陡然大了许多,好似倍受鼓舞,商允亦是会心一笑。吻上她的额头,“就送到这里。”方才见到她走得有些喘。
卿予也不想让他多担心,“商允,我和杨桃在家中,等你和葡萄回来。”
商允才抱了葡萄上马车。
马车一行开出好远,葡萄就一直趴在窗口,直到依稀见不到她身影,眼眶隐隐红润,“爹爹,我们早些回来陪娘亲好不好?”
“好。”商允摸了摸他头顶,葡萄便黏了过来,“爹爹,你从前去过京城吗?京城好玩吗?”
商允微滞,去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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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未多做耽误,抵达京城正好一月。
与五年前的默默无闻大有不同,尚在远郊十余里处,便有驿馆的管事官伊携了大批官吏前来等候。“永宁侯远道而来,下官奉殿上之命前来恭候。驿馆已安排周全,请随下官来。”
葡萄探出头,未到京城,风俗人文已和晋州大有不同,眼中便有新鲜。
马车入得京城,葡萄就掀起帘栊好奇打量四围,仿佛看不够。商允便笑,儿子,可看出有何不同?
葡萄回头,应得郑重其事,“苍月京城最大气,长风京城最萧条,南顺京城最繁华,我们西秦京城,守卫最多。”
童言无忌,商允脸上却敛了笑意,连葡萄都看得明白。
四国之中,苍月国力最盛京城中便是大气使然;长风经年内乱,京城中人人自危定然萧条;南顺偏安南方,国中富饶鱼米之乡,京城自是繁华;至于西秦,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放下帘栊,葡萄,日后这番话不可在外人面前道起。
葡萄点头。
…
抵达驿馆,宋隐和陆锦然已候了许久。
汝阳侯世子同永宁侯交好,西秦国中皆知,驿馆管事官伊自有眼色,两人的住处安排得便近。
那对龙凤胎,宋隐和陆锦然便一人牵了一个。都是一岁稍长,有些怕生,睁大眼见看着商允和葡萄。
葡萄倒不是怕生的性子,“义父!干娘!”
兴高采烈扑上去,宋隐嘿嘿大笑,“乖葡萄!”俯身抱起他,顺手往空中丢了丢,又接住,葡萄咯咯就笑。
“怎么都这么沉了?”丢了两回,宋隐眉头微拢,“你爹爹和娘亲每日都给你吃了些什么?长得这般快?”
“吃葡萄。”葡萄张嘴,宋隐险些笑抽。
商允更是啼笑皆非。
宋隐相邀饮酒,陆锦然便带了葡萄和龙凤胎去别处玩,不扰他二人兴致。
“干娘!”这回甜嘴攻势又向陆锦然展开,商允摇头。
待得远去,两人才开始你斟我酌,聊得多半是华帝广邀众人入京。都是一方权贵,多少有些耳目。“消息不多,多是听闻同南怀侯相关。”商允不甚在意。
“不过杀鸡儆猴而已,南怀侯是贵王的人。”宋隐提及,商允杯中一滞,贵王?宋隐没再多说,他也并未多问起,脑中隐约联想起一起事情。
“对了,听说卓文近来日子不太好过。”宋隐话锋一转,商允并不奇怪,“我也听说过了,似是与殿上不合,多受排挤。手中禁军兵权交回一半,怕是同殿上生了间隙。”
“明日在宫中见过你便知晓了,他从前多风光,眼下是大不如前。”言及此处,环视四周确定周遭无人,才又小声道起,“我听说,卓文北部驻防时,平远侯夫人时常被接到宫中…”
商允手中一僵,凝眸看他。
“嘘!”宋隐怕他高声喧哗,“小道消息传闻,知晓的人不多,你说,卓文可是因此才与华帝翻脸?都晓他同夫人伉俪情深,华帝若真做出这种事情,不是逼卓文反?!他们还是表兄弟。”
商允掩袖饮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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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入宫。
七月盛夏,日光照在琉璃砖瓦上金碧辉煌,甚是扎眼。马车缓缓驶入,宫阙殿堂的奢华悉数映入眼帘。
进了内门,商允抱了葡萄下马车,葡萄听话跟着他。商允牵了他的小手,随接应的内侍官前往主殿。
“永宁侯,你来得迟了些。”迈入主殿,席间早已满座,华帝便热忱招呼,好似亲近熟络得很。
“殿上恕罪。”商允拱手应声,不卑不吭。一袭风华,意气风发,手中牵着的葡萄便也乖巧叩首,“商洛见过皇帝伯伯,皇帝伯伯万岁万岁万万岁!”葡萄不似其他王侯贵族的孩子般在殿前拘谨胆怯,聪明伶俐,嘴巴更甜。卿予便经常被他一张嘴哄得团团转,更何况旁人?
机灵模样当下就将席间众人逗乐。
华帝朗声大笑,“可是永宁侯的世子?”
“正是犬子,商洛。”商允应声,看了眼葡萄,葡萄又道,“爹爹和娘亲都唤商洛葡萄,皇帝伯伯也可以唤我葡萄。”
全场都笑。
卓文也笑,依稀想起多年前她便也是如此。我叫洛语青,爹爹叫我青青,你也可以唤我青青。恍若隔世,到如今,她的孩子都这般大了。
卓文还是头一次见葡萄,随身带着那把小红伞,模样甚是可爱。都言他像商允,他却一眼看出像极了她小时候。
讨人喜欢。
甚合本殿眼缘,赏。华帝眼中瞥过一丝笑意,如何没见到永宁侯夫人同来?
内子身怀六甲,只得深居简出,还望殿上见谅。等孩子出世,自当领来京中觐见。
永宁侯宠爱夫人,本殿亦有耳闻,赐座。
空位是事前就留好的,华帝吩咐赐座,内侍官便上前领路。
以晋州今日地位,足以列席前排,不想华帝赐的却是大殿左侧首排。相邻几座皆不是西秦国中之人,该是外客。西秦国中唯有他在此排,华帝将他置于此处,无疑将他置于风口浪尖。
商允牵了葡萄落座,不动声色,好似不觉。
抬眸便见,隔了主殿中间,对面坐着的竟是卓文,瞥过他一眼则是举杯饮酒。一旁的是冯珊珊,念念,还有一个与葡萄差不多大的女孩。
开席之际,殿中歌舞助兴,华帝遥相举杯,众人便纷纷应和。
几杯下肚,殿中有了气氛,华帝好似随意问起,“永宁侯如今下榻何处?”
“劳烦殿上记挂,驿馆当中。”应得简单。
“驿馆?”华帝似是惊诧,“我记得你从前是住在平远侯府上的,此次下榻驿馆,莫非有何变故?”
卓文眼中微滞。
商允便笑,“怎敢频频叨扰?”
华帝眉头微舒,“没事就好,本殿还以为是永宁侯夫人的事,弄得你们二人关系僵化。”抛砖引玉,永宁侯夫人,四下议论纷纷。
华帝隐晦一笑。
便有不识好歹的人开口,永宁侯夫人不是平远侯的世侄女吗?两家关系素来就好,是人尽皆知的事。
商允面色渐沉,卓文亦敛了笑意。
华帝顺势开口,“还有这回事儿?世侄女?平远侯,从前为何没听你提起过?”
原是冲他来的,卓文悠悠一笑,“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劳殿上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迟了,抱歉,,,
第七十二章 针锋
第七十二章针锋
原来永宁侯夫人真是平远侯的世侄女!
四下议论声皆有。
之前虽多有此事的谣言,却始终未得卓文在正式场合亲口承认过。眼下华帝当众开口提起,卓文应声自如,看来传言非假。没想到永宁侯府与平远侯府果真有这层关系。
商允抬眸瞥了卓文一眼,恰逢卓文也抬头看他,两人皆不多言。
华帝就笑,“永宁侯夫人竟是平远侯的世侄女!那本殿近日听到的传闻果然有误,先前险些以为你们二人反目成仇。”
永宁侯与平远侯反目?不知殿上听到的是何种传闻?!
放在平日里,哪会有人敢在这般场合同时嚼他二人的舌根?今日殿上带头,好奇的便大有人在。
定有内情!
好戏当下,谁不愿意看?所幸小酌一杯,辅以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坐等好戏开场。
说到传闻,商允亦有拢眉,他自己都不知晓华帝所谓何事,自然心中没底。宋隐便也有些担心,华帝此番矛头怕是直指商允去的。
而这些话华帝哪里会亲口说,余光一瞥,自有人代劳。
议论声中,便见喝得有些醉晕晕的广兰侯晃悠悠起身,手中还拎着酒壶,“本侯听闻十余年前,有刺客往平远侯府行刺,被生擒过。”
卓文手中一僵,缓缓抬眸斜睨了广兰侯一眼,商允尽收眼底。
广兰侯心底微颤,咽了口水,再看到华帝嘴角一抹笑意,才又继续言道,“那时平远侯尚未娶妻,刺客又是貌美女子,听闻平远侯便扣在房中亲自审问了一整夜。”
冯珊珊看向卓文,心中隐隐担忧。
商允尽收眼底,轻扣杯沿的指尖赫然停滞。十一年前,卿予失踪三月,加上一身的伤势正好够晋州与京中往返。
被人生擒,扣在房中单独审讯了一夜,商允手中的酒杯兀得捏紧。商允,我配不上你。昔日一句浮上心头,就好似一直深藏在心中的钝器重重划过。
望向卓文时,眼中便多了几丝狠意。
卓文瞥过之后,默不做声,广兰侯的话便又在耳边响起,“平远侯犹是年少,一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才让刺客逃出了侯府。只是那刺客实在可恶,平远侯放了她,她却害死了平远侯府的老夫人。”
这些陈年往事,知道的人本就很少,此时被广兰侯醉酒说出,殿中纷纷炸锅。广兰侯是京中的老人,知晓的实情向来比旁人多。广兰侯一席话,竟然多半人都是相信的。
商允眼中亦是掠过一丝诧异,害死了卓文的娘亲?
…
殿上从来不乏推波助澜之人,更何况有意为之?就有人高声笑道,“广兰侯,您老这是酒饮多了罢,平远侯的家事与永宁侯何干?况且还是十余年前的旧事?”
广兰侯举了酒杯一饮而尽,算是壮胆,“你知道什么!那本是十余年前的事,不了了之。结果六年前又有人到平远侯府行刺,便是当日的女子,平远侯又是亲自在房中单独审讯了两日,足不出户!”
六年前,商允脸色已然变青。
初到京城,她便失踪两日,他同她置气问她去了何处,一身的伤从何而来,招惹了何人,她一概不提。
再后来,卓文让他借宿平远侯府,向他讨要卿予。商允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住,怒色敛在眉间,旁人看不出端倪。
就着四下哗然,华帝嗤笑开口,“一派胡言!京中谁人不知平远侯夫妇伉俪情深,只此一位夫人,你们在座还有谁是?无稽之谈,平远侯会自降身份做这种事?!”
议论声哪里会平息?华帝言罢,窃窃私语更重。
华帝又好似瞥到商允,蓦地开口,“本殿如何忘了,永宁侯也是。”
商允不动声色饮酒。
冯珊珊已是气得脸色煞白,华帝转眸,直勾勾盯着她。卓文轻笑,捻起酒杯一饮而尽,“姗姗,带念念和复儿出去透透气。”
冯珊珊眉间关切,卓文舒然一笑,她才起身。
卓文便又看向商允,商允低眉轻语,“葡萄,殿中无聊,同平远侯夫人一道去宫中别处玩玩可好?爹爹稍后来寻你。”
稚子无知,葡萄早就坐不住了,欢喜应了声好,便随了平远侯夫人一道离殿。诸侯世子和夫人中途离席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旁人无甚在意。卓文的用意却很明显,要姗姗和孩子躲开,是不想让孩子听到这些。
商允亦是不想让葡萄知晓。
华帝嘴角笑意更浓。
方才被厉声呵斥的广兰侯再开口,更是一脸无辜,“殿上,老臣都说了是坊间传闻,哪有真假可辨,在座诸位全当听听便好,何必较真?”
另一人则是起哄,“广兰侯,先不论你这传闻真假,说了这般久,连十余年前的旧事都搬出来了,永宁侯的影子都没有半分,怕是连永宁侯自己都等不及了不是?”
由得如此,周围笑声四起。
众人纷纷望向商允,商允只是赔笑。他自然也想知道,到底还有何事是他不曾知晓的。
卓文也笑,既然是有人做好的局,目的没有达到,断然没有半途停下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