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蜘蛛精…这货倒是倒霉,锦梓想起大师兄所说的摘取果灵果需要的非金非银无根之丝,看来是因为摘取百灵果的需要被魔宗所掳。赶着居然又给他遇到了。锦梓回想方才二魔的对话,这蜘蛛精此次若不能逃出魔手,只怕死法要极惨。不由皱了皱眉。

锦梓对英雄救美的兴趣委实不大。但在百果山山主洞府里头寻了一圈,还是给他最快地找到了那蜘蛛精的踪迹。最令锦梓郁闷的是,百灵果既是不能沾染五行之物,练制的过程中亦是如此。锦梓发现蜘蛛精的时候,她的面前放的是一个丹炉,丹炉里升起的是赤红色的魔火,蜘蛛精被萦绕着丝丝黑色魔气的铁链锁在地坛之上,正用法力凝结着一个丝蛹,那百灵果就放在蛛蛹之中,放在魔火中练制。

对于蛛族来说,蛛蛹正是本命之物,是以那魔火每烘烤一分,蜘蛛精的脸色便苍白上一分。

蜘蛛精的周围足足守了几十头凶神恶煞的魔物。这么一来,目标物太大,势必便不得不对上了。锦梓自讨对上这一班魔物,自保之力应是有的。但是想要抢个东西再救个人,就有些夸大了。

实在不行,只有先抢了东西再说。

至于那蜘蛛精嘛…碧玉宫的人,自然由碧玉宫自个儿救去。

蛇族素来冷血,锦梓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只是他算漏了一点细节。其一,蜘蛛精认识他。

其二呢,蜘蛛精不仅是认识他,还暗恋他。在锦梓胡天胡地玩耍享乐的时候,他不知道有一道少女爱慕的眼光一直紧紧锁在他身上。少女甚至还盯梢跟踪过他一段时间,最后因为羞涩与自矜,那些露骨而大胆的行为总归沉寂了下来,化为一年又一年一封又一封带着绵绵情意的不死心的情书。她并不知道锦梓至今对她的了解还停留在只闻其名,压根连她长了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程度上,在她看来,两人的情份是不同的。

她的心还一直停留在多少年前那个潭边,鬼门关只余一步之遥,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翩翩少年郎从天而降,将濒死的她一脚在潭里捞出,从此这个身影便在她的生命里定格。如今蜘蛛精再次面临生命危机,她多少次幻想着心中的英雄会再一次从天而降,将她救于水,免于火。在这样一次次的幻想之下,当锦梓真的出现,可想而知,蜘蛛精所面临的是一份怎么样的冲击。

所以,当蜘蛛精某一次喝水之时,从水杯里的一点点倒影看到藏匿于头上方雕梁深顶之间一小截眼熟的蛇尾时,其如遭雷殛的心情可想而知。

蜘蛛精误会了,误会得很彻底,她以为锦梓这是前来救她的了!

她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抑,眼光再也无法平静,只要看守的魔物稍一离开或放松下警惕,她便无法控制地游离眼光,想在头顶那一大片深阔且迂绕曲折的高梁广柱间寻出锦梓的身影。锦梓很快就发现她的异样。心想这女人果然十分碍事。

他化回人形,在雕花柱间探出了一点,向女人比了个嘘的动作。

少女浑身颤抖,脸现红晕眼含二点眼泪,怀着一种即将要得救的巨大喜悦,隐蔽地点了点头。

二日后,终于那一炉百灵丹练好。

这也是锦梓计划中的要抢东西的时间。

深夜时分,锦梓悄无声息地将他的蛇障释放出去。

殿室之间很快就带着隐隐约约的雾障,这些毒障能麻痹住这些魔物一段时间。锦梓虽然并未将这些普通的魔物放在眼里,但却不得不顾忌噬心魔以及食色魔两个魔尊级的魔物。小心无大错,能不惊动那二个魔尊,还是不惊动的为好。

他在雾障之间很快认准了丹炉的位置,巨大的蛛蛹经练制之后,此刻已经缩成玉瓶大小的细蛹,里面隐约骨碌滚动着一颗丹药。锦梓一摸到手,正要扯断蛛丝,突然听到蜘蛛精颤抖且激动的声音:“阿…梓?阿梓?”

锦梓一愣,他不知道蜘蛛精这两日无不时刻激动地准备着迎接他的从天而降,锦梓施的蛇障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异样并屏住了呼吸,所以并没有被迷晕。果然锦梓现身,蜘蛛精等了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正仰头焦急地等着锦梓像上回一样,天神一样来到她的面前,结果看到锦梓摸摸蹭蹭地,居然摸到了丹炉那一边。她还以为雾气大,锦梓没认准方位,摸错边了,不由得大是紧张,忍不住就发出了声。

碧玉蛛族的蛛丝虽是极坚韧的宝物,但是因为蜘蛛精已经撤了法力,再经魔火中烧烤那么长的时间,锦梓尝试了几次,最后用上了一点法力一扯,居然给他扯断了。锦梓丹药一到手,心情大好。心想着掳走这蜘蛛精,逼迫其练丹药的虽是那班魔物,然而自己取了这丹药,也算是间接承了这蜘蛛精一个情。从百果山出去之后,自然要先到碧玉宫传个讯,也算是一取一还了。正这么想着,蓦地就觉得声音不对。一抬头,就看到被魔练固定在地坛的蜘蛛精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扎着朝他扑了过来。

“阿梓,我在这边!”

如果说,蜘蛛精这一生遇到锦梓是一个悲剧。那么现在,这个悲剧正在往最大的方向发展。

她这一扑,便拉动了拴在她身上的魔链,魔链拉动到极致,不仅有示警的魔铃,还连带启动了他们所处的地坛的一个陷井。

锦梓只听到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嚓咯嚓声,地坛下陷。锦梓顿觉不对,正要离地而起,蓦地从地下喷出大团黑色魔气,黑色魔气化为一只只须触一般的鬼手,争先恐后向锦梓足上缠去。锦梓劈出一记蛇鞭,堪堪将那些须手卷去了半截,头顶蓦地现出风雷之声,锦梓只觉得一左一右似乎有二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向自己压来,锦梓在头顶划出一个法罩相抗。然而这么一来,便等于三方受敌。锦梓在头顶受到夹击的情况下,身形不由一挫往下沉,下方的魔须得此良机,附骨之蛆一般重新又缠上了锦梓的足踝,极蛮横地扯着锦梓往下拉。

锦梓还不放弃,结果他的蛇鞭才绞上立于地坛旁边的铜柱,上方却现出被食色魔控制的百果山山主一张坏笑的脸,他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细笛往唇边一凑,随着一段刺耳的乐声响起,空中魔气翻动,一名皮包骨形如骷髅的女人俨然如厉鬼,举着一把尖锥向他头顶狠狠扎下。

“尝尝我的骷髅美人的厉害!”

锦梓实在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美人,这么一吓,身体终于顺利伙同蜘蛛精一起,跌入那地坛洞口里去了。

轰!圆形的地坛如同盖子一般,重新掩上。

“好奸诈,我就说,这厮不会这么容易收拾。哥哥,你说现在要怎么处置这只蛇妖?”

“一千多年的蛇妖也算是大妖怪了。难得的是一身功法属阴性,对咱们魔族可是大补之物。咱们现在要灭了他也十分费事,我看先让他在黑水洞里关上一段时间,等他的元神损耗虚弱之时,我们再将他擒住,献给大尊主。”

一千多年的蛇妖从精魄到肉身对他们来说,比神仙肉还要美味。噬心魔显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说道:“哥哥想的周到,就听你的吩咐。”

突然食色魔手一伸,地坛上静静躺着的一块腰牌落入他的手心。

他咦了一声:“哥哥,这是什么?”

食色魔将那腰牌前后一翻,看到了上面写着的“琼华山”三个字。

二魔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锦梓壮烈在百果山,拿着他的腰牌变成他的样子回到琼华山还泡着他的妞的,自然就是二魔中的一个了。

断坡下的尸体血块很快就被发现了,大师兄烧了几张避秽符,翻检着已经腐烂生蛆了的尸体,脸色出离难看。

“是魔物。”

底下门人脸色吓得如一张白纸:“魔物作祟,为什么要剥掉她们一身皮肉啊?”

大师兄道:“皮乃一身色相,想必这是一个修食色性的魔修。那魔修想必是在女子心甘情愿与之交合之时,活生生剥其皮色。传下去问问,这几名女弟子新近都与谁来往。”

结果一问,几人平时处过的男弟子,人头串起来都能绕过几圈木香花海。大师兄暗暗叹了口气。蓦听挖掘的弟子惊叫:“还挖到一身衣物。”

红色的衣物展在大师兄面前。那上面沾着血污,将那一身红色更衬妖冶。大师兄脸色一沉:“将这衣物收起来了。”旁的却不说什么。

他到了锦梓住处,将那衣物往地上一掷,锦梓——这里的自然是冒牌货,冒牌货食色魔的心理素质好得出奇,问得十分无辜:“大师兄,你拿着我的衣衫做什么?”

大师兄瞪了他一眼,态度并无异样:“你这里就没少什么东西?”

自小巴蛇上了山,锦梓这里的核心工作基本都给它大包大揽了,以至于大师兄原来遣在这里的童子完全脱了岗,倒成了个五湖闲人,这段日子越过越逍遥,此刻给大师兄一瞪,总算记起自己该要殷勤殷勤,风似地跑到后院一看,果然晾晒的衣物少了一件。

大师兄眉毛打了个死结,啐道:“也不晓得谁,居然开这种混帐玩笑,嫌这山上不够添乱似的。”

食色魔的演技简直可以拿奖:“究竟是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的衣服会在你手上?上面沾的是什么东西…血?”

大师兄言简意赅:“这两天失踪的女弟子尸身找到了,这衣衫与那些尸身一起挖出的。”

食色魔那张变成锦梓模样的脸一窒:“师兄就没怀疑我?”

大师兄叹了口气:“你师兄又不是闲得没事干了。”

他说完,感觉一道眼光落在他的身上。

大师兄抬头,装作不经意望了一眼,就看到原来是那山魅精在看他,一对美丽且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静地,用看缺心眼的眼神牢牢盯着他。

他咳了一声:“夕月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师兄越想总越不放心,还是要尽快到百果山那边瞧一瞧才是。我已经吩咐过了二只丹兽,夕月那边需要什么丹药,你自去师兄的丹房里取便是。”

冒牌货笑眯眯地应允:“好的,师兄。”

说着,他也望了一眼,只不过他的眼光落向的却是小巴蛇。

他的衣衫为什么会落在断坡处?自然是身边的人偷盗了出去。既是身边的人,他第一个怀疑的,自然就是小巴蛇。

因为小巴蛇这两天的表现实在太不正常,只差在脸上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大字了。

可怜小巴蛇它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不小心闻到了那股腥臭脂粉味之后,自始至终都萦绕着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在疑心生暗鬼的前提之下,看着这两天“锦梓”的行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有心想将这种压力同山魅精分享交流一下,只可恨这傻子傻得心比天地宽,任它怎么暗示挑唆,她自巍然不动。

它天生怂,还没想着怎么样呢,给食色魔别有用心阴恻恻的眼神一瞄,脚丫子一下子便软成了二筷子面条。平时分明看那山魅精不顺眼,胆一怂起来呢,却想也不想就躲到山魅精身后边去了。这两日就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依恋态度,时时刻刻地粘着姽婳。

这一天晚上,山上再一次地出现了月色变红的异相。

这一回的天相似乎比上一次又严重了一些。天色变得更加粘稠,有一种来自地壳深处的呼嚣,似乎在挣扎呐喊,待要涌动烈焰岩桨,破表而出。这一夜外山的几头狼照例嚎了一晚,灵兽园里的各种灵兽照例各种暴动不安,抱头鼠窜。上一回姽婳因为体内猫妖精魄作祟也被这天相搅得心神大乱,后来那一团浊气已让锦梓清除干净,是以这一次除了心口有些烦闷外,倒并没有其它大的影响。

天相变化之时,食色魔一度盯着姽婳,表情异样。姽婳并不知道他是魔,那一刻差点魔化,想要一口吞下姽婳。而后,他像是受到什么召唤,放弃了姽婳,朝着粘稠夜色里的黑暗山坳里奔去了,那速度奇快。

姽婳想要尾随跟踪,可是很快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她原地呆了半晌,暗红的夜色与四处躁动不安的嚎叫及各种簌簌的声响,更增添了少女在这夜里油然而生的惶恐与这数日里累积的焦虑心情,她想要去寻找锦梓,可是不知道怎么去找;而面对食色魔,她的力量又太过渺小了。

此时,有人骤然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入树丛阴影之中。“是我。”

姽婳一愣,认出了是大师兄。

大师兄拉着她用了一个风遁,很快来到一处偏殿。大师兄咳了咳,看着神色戒备的姽婳,面上尽量用上了最慈祥的表情:“那件衣裳可是你放的?”

姽婳这会儿还不懂得有一种行为叫演戏。就着白天大师兄说的话已经将他划到对立面去了。是以也不答话,警惕不减。

大师兄有一点尴尬:“师伯并不是一点儿都没发现你现在这个师父有些问题,只是现在山上混杂进了魔物,敌我难分,情势不明,师伯呢,也是为了迷惑住对手,并没有你认为的傻…咳,我的意思是,你师父可是修行了千余年的大妖,没有那么容易就能降伏,师伯估摸他是被困在百果山了。你乃是依靠你师父的精气孕育而成,与他的精魄一脉相承,自然更容易寻得他的气息,你愿不愿意一起去寻他?”

姽婳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师兄道:“好。此行会有你二位师伯同去,局时一应行动,你需听他们吩咐,可明白?”

这一会,什么要求姽婳自然都统统应允,她听上头欲言又止,以为又有什么吩咐,然而过了片刻,上头却一直未有动静,她不由抬起头,看到这位师伯正望着她,眼里露出了一丝疑惑,姽婳再看,他却已经恢复如常。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一顶缀着红缨的罩子。假若现在站在大师兄面前的是锦梓或小巴蛇,就会认出这罩子正锦梓深痛恶绝的那个同命罩。

上一回黑熊精之所以能有这个同命罩,就是偷自大师兄的。后来大师兄发现时,这同命罩已经流落在桃岛上,一班蛇喽罗压根没将这同命罩当成宝物看,就随意丢在角落发霉去了。宝物被主人取回,也没人注意。

而当日的黑熊精呢,就因为偷窃宝物,试图用毒辣手段对付同门而被大师兄废掉了一身修为,此是后话。但这同命罩确实太过霸道,一度被当成了禁物却是实情,此刻大师兄拿了出来,略一迟疑,便从怀中取出一柄簿刃,将罩子中间同命二字划去,他用手作了个诀,似乎是念了一段奥妙艰深的咒语加持,而后拿出数张符箓一同送给姽婳,道:“你未有修行基础,灵力又属内修,一旦对敌,没有半点抗衡力量。这个金罩就送与你罢。现下让你记着咒语你恐怕也记不住,局时便直接拍上一张符箓即可。这里面能射出金罡神光,正是魔物的克星。”

姽婳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过了手。她不知道,大师兄刚刚那轻轻松松的一刀子,一下子就将一件上古的宝器变成了普通的宝物——嗯,虽然是山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作者有话要说:把前头修改了一下,删掉了前面乱七入糟的支线,男女主角的线不变,不看基本不影响…(剧情什么不要告诉我早就忘光了,我不听我不听(瑶

接下就是要把下面的空章补平了…orz

尽管大师兄说要低调了、偷偷了去,但显然去的人并没有将他的话当回事。

那去的是谁呢?

一大早,务虚殿弟子还沉浸在昨晚天变异相的恐惧中呢,山中的轻萝仙子便一脚踢开殿门,要了那只最宽敞最华丽可日行数千里的云骓车。姑奶奶嫌车上帘幕装饰黄丝绸刺眼,诸位弟子用打仗的速度为她换上了青绸,才换好呢,那边候了一溜弟子往车上送书。末了才是一身白色束身劲装,一手插背,一手捧手,埋头看着书,漫步而来的白皎尊者。

身后紧跟着数十名俊秀的弟子,捧剑的,捧着香盒毛巾及玉勾的等等,甚是排场。

轻萝仙子看到有人装成这样,照例要吐上好几口。本着不差阵的原则,她信手点将,也给自己临时组了一队侍众,居然就给她在万绿之中指中了过来凑热闹的小巴蛇,小翠新近与它孟不离焦,于是就这么一起上了云骓车。

小巴蛇被指上车的时候特别地兴奋,但很快就欲哭无泪——因为小翠一上车,立即就双眼放光,死死粘在白皎尊者弟子中间的某一个,可不正就是小翠一直花痴着的淮南世子。

结果等最后一人上车,小巴蛇一看,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她她她、怎么也上来了?”

“谁呀?”淮南世子被分配到前头掌车去了,小翠没得看,终于暂时将注意力赏给了小巴蛇。

她顺着小巴蛇的眼光,就透过云骓车的菱花窗格,看到上来的姽婳。

“呃,咱们这是去干什么呀?”小翠终于思考到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小巴蛇:“好像不是出去玩的。”

小翠面无表情:“我好像还听到那些弟子在说魔宗。”

小巴蛇:“…”它现在下车还来不来得及吗…

轻萝仙子与白皎尊者身为琼华山天字一号的一对怨家,有两人一起出现的地方,无不战火硝烟。两人自上次的灵草丹药事件还未斗出个胜负呢,这阵日子互相看对方额外的不顺眼。是以车厢两方各据一角,一个看书一个就刮铁一样拭着剑,那刺耳连绵的刮铁声令闻者肝颤听者尿裤子,这种无形的对恃比真正的刀光剑影更残酷,一班弟子耳朵受着酷刑,不少连轻生的念头都有了,那边的白皎尊者呢,却还是巍然不动地看着他的书。

这种情况下,弟子们谁也不愿意上去触这个霉头,就怕一不小心成了夹心糖仁。是以姽婳上来,大家看着她的眼光由里到外都透着同情。

少女漫步上了车仓,姿容秀绝,容貌天真,莲步摇曳间光线舞动,带起一阵涟漪。

一直埋头看书的白皎尊者终于将他的视线从书页上抽离出来,定在姽婳身上。轻萝仙子嗤的一声:

“你就是锦蛇收的那个徒弟?”她懒洋洋道:“大师兄嘱我多加照料你,你站过来,本仙子自会护你周全。”

姽婳很听话,连带考虑一下都没有就站了过去。才站好,那边的白皎一招手:“你可会磨墨?过来本座这边磨墨。”

轻萝仙子一直在刮铁,嘎吱嘎吱。声音极其难听,于是姽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跑过白皎那边,磨墨去了…

“你敢过去!”

“把这块墨磨完,不要停。”

“找死!”

“…”

云骓车日行数千里,此行百果山途经数个郡邑,按照舆图上提示路线,一日有余的时间也就到了。因为不知道百果山中底细,他们选择在挨近百果山一处古藤林中停了下来。白皎摆下仪式想请山神询问,结果山神没有请来,迎面倒来了一名樵夫,一听说百果山便叹了口气:

“山上的确有这么一位老仙人,他那里的仙果可特别的灵,咱们隔壁村的二丫的傻病就是管这仙果治好的,如今娃都下了一堆了。还有隔壁的王秀才,吃了那仙果,来年就高中了。咱们这里都管那仙果叫魁星果呢。”

“魁星果数十年一结,往年那老仙人每一次结果之时会施舍三颗给山下的百姓,以换取香火供应。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仙人居然传话,不再赐下仙果了。这可不是把人急坏嘛。这不,老光棍俺无儿无女,也不贪慕这魁星果,邻乡八里的,家里有读书人或娃儿不好的,这不都到山下的仙人庙里求着,恳求老仙人继续布施么!”

果然,百果山下的魁星庙前跪了一队长龙。问了情况,基本和樵夫说的差不多。

两名山中弟子跟那些村民打听消息,世子便被委派去取水。他抱着水罐,一抬头,就看到小巴蛇拉着小翠,小翠拉着姽婳,正挨挨擦擦钻在人群之中,姽婳从未入世,凡人的气息,及众生百态,对她来说是无疑十分新奇,她眼光在人群中流连,带着未染红尘的懵懂。

此时天上蓦地滚滚翻过一片乌云,一道霹雳“隆轰”响起。刹那间人群立即乱了起来。山中天时变化无常,骤雨说来就来,世子迅速地抢占了一大片芭蕉树叶,在叶下使劲地挥挥手,三人看到他,一阵狂奔。

世子在一干门徒中的存在感极低,一开始白皎也测过他那么一回,发现这个门人毫无根基,并且灵根反应极差,约摸也觉得世子这是走了狗屎运才入得山门的,寻仙问道本就讲究机缘,白皎虽然发现,倒也未说什么,只是之后随便指了一名弟子负责指导,便不再作理会了。那弟子呢,就更加不会用心教导了,只胡乱教了几招吸纳聚气操控五行的方法,余下大把时间,就是指使着他做一堆粗使杂役的活,诸如此番遣他下古藤岭取水。

淮南邑虽然是个穷郡,但赵乾乾终归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一开始也摔锅砸饼地闹过两回,在妖怪的地头闹情绪,可想而知,世子下场是被揍得很惨。也不晓得他这是天生的贱骨头儿呢,还是被修整得服贴了,竟就这样地忍了下来,不仅如此,还越发地习惯了下来,突显出他那一副糥软的性子。

这孩子若是将性别投生为女孩儿,指不定能勇夺贴心小棉袄的称号,还是加厚那种的。

可想而知,他这一段路整天被支来使去的,再馋美人,也不得机会上前殷勤,此时老天抖这么一梭子雨,简直就是专门抚慰他一片痴心而下的。

是以他抱着水罐,满心的欢喜:“姽婳姑娘,你们是在游玩吗?”

这话立即受到了鄙视,小巴蛇用力地挤开世子,自己招呼着小翠挨挨擦擦地躲入到芭蕉叶下面,对着世子翻了翻白眼:“胡扯嘛呢,我们大王都失踪了,我们还能出来玩!我们这是在寻进山的入口!”

小翠马上切了下,将世子往里面拉:“是谁一直在打着那山民供奉的醮果的主意的?”

小巴蛇:“…”

墨点大的雨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他们的脚下刚好垫在一块青石上,落处稍高,从这里望出,隔着一片稀疏倾斜的雨帘,能看到位于仙人庙之上椭圆形的山体。如今那山体正笼罩在一片看似轻薄却散而不去的雾霭之中,隐约能看到山上林木蜿蜒掩映,青山含烟如黛,极是茂密。只是,也不晓得是否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雾霭似乎带着一层翻滚的黑气,待夺人而噬。

山民说,这山上是仙人的禁地,山下的弯曲小径无一不是通往断崖峭壁,无人能进。

小巴蛇呢,它这一路利用它那颗不安于室跳蚤一样的心,怀揣着熊熊的求知欲望,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终于给它搞清楚了山上的大王是个冒牌货,这个事一知道,它哪里还坐得住,一到地头就拽着两名盟友出来探路了。

当然,因为路上的伙食不好,无可避免地被村民的三牲与醮果吸引了注意力,咳!

这一阵急时雨过,天阴得越发厉害,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瞬息间似乎是更大的暴雨蕴酿而来。避雨的村民趁着这个空档,争相奔回了来时路。小翠皱皱眉:“这一片乌云来得倒是有点奇怪。”

世子一抬头,刚好看到姽婳望着那百果山中一处乌云翻滚处,若有所思,正要说话,蓦地见那涌动之处雾霭往外一翻,竟然走出一个头戴高高帽冠,一身道服装饰的人出来,那人隔着一个云头,似乎是用了一个搬山之术,瞬间将村民的供品纳入他身前的百宝袋之中。有在庙中占得了位置未走远的村民惊呼了一声“仙人出来了”,纳头便哀求祷告起来。然而那道人却是理也不理,一扭身,重新消失在雾霭之中,前后不过片刻工夫。

世子瞪大了眼睛,牢牢盯着那处道:“那里那里!那里是否就是山中入口?”

小巴蛇与小翠顿时鼓噪。

“姽婳姑娘,你说呢?”

世子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来姽婳的反应,扭头一看,芭蕉叶下空空,被打得湿沥的泥地里还留着被鞋覆踩折了的野草花枝,人却不知去向。

第 17 章

林荫雾罩的百果山深处,有一座幽深高耸的宫观。

那宫观飞檐斗拱,梁柱之中描绘着彩画,影壁之后还有一座巨大的灵鹫街果的白石雕像。道士转过那座雕像,将百宝袋递给一名弟子,一路弯弯绕绕来到遍植白玉兰的后苑,道人的神色不免有些踌躇起来,只是他才探了一个头,倾侧现出一名素衣弟子,冷冷地立在他的前面。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道人不自觉地带上了谄媚与小心:“师兄,山主已多日未出现,久未见山主,众弟子们都期望能聆听他老人家的训示教导。不知道他老人家何时出关呢?”

“不是说了么,少则一二日,多少半月,山主清修这段时间,你们各自谨守本份,做好各项日常即可。后苑是禁地,擅入者宫规处置,这一回就算了,下不例外。可听明白?”

那道人一哆嗦:“是,师弟谨尊师兄的教诲。”

“护山大阵需遣弟子轮流看守,你下去吧,好好督促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