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说道:“你不用这样跟我拘束,我都同你说过了……”楚昭不等他说罢,皱眉说道:“大哥!”明王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停了口,片刻才说道:“我知道你一片心意,不提那就不提也罢,对了,方才有个女孩儿从前头跑出来,似是哭了,我听闻你府里有个边漠异族的女子,你待她甚好的,莫非就是她么?”

楚昭点头,说道:“正是她,她叫做塔琳果儿。”明王问道:“你为何对她这般好呢?我一直都未曾问过你,能同我说么?”楚昭说道:“我……欠了个人情。”

明王听了,便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楚昭见他沉吟,便探手出去,做个引路之态,道:“大哥往这边儿走。”明王就顺着他指引往前,走了会儿,却走到个花园里头,眼见满目的绿荫挂在面前,竟是好大一片蔷薇,开了花,雪白的一朵朵点缀在翠绿色的荫幕之中,极为好看。

明王一瞬间看得呆了,半晌无语。楚昭见状,便说道:“太子这几日没有去找大哥麻烦了罢?”明王回过神来,说道:“未曾……这几天他格外安分,不过也无妨的,只是他自己疑心太盛,难道你我会跟他争抢什么不成?真是庸人自扰,自找麻烦。”

楚昭笑道:“他若是有个跟大哥你这样儿云淡风轻的性子,那便天下太平了。”

明王呵呵笑了两声,却又说道:“我也罢了,横竖有母后在,父皇……又很是疼爱我,他就算不喜欢我,屡屡针对,可也要顾忌这些,收敛三分,我只怕他对你……”

楚昭说道:“大哥不必忧心我,我一身磊落,他就算是想纠缠我,也找不到什么可下手的,何况对他来说,我大概还未足虑。”

明王便笑,说道:“是啊,他不会当你是大敌,只是当我是头一号要对付的人罢了,可你又怎能置身事外?我虽然已经极少来你这里,你也不常往我那边去,可在他眼里,早就认定你我勾结在一块儿要谋图什么了,因此他来对付我我倒不怕,只怕他先当你是我的羽翼,迫不及待地想把你剪除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楚昭笑道:“若是他又有什么阴谋,大哥你可帮我开解,若是阳谋,我也不怕他,其他说起来,暗箭伤人的玩意儿,他未必就能得手。”

明王点头,颇为欣慰似的,说道:“我知道你武功高,身手好,只是在此之外应再多一份小心就好了,知道么?”

楚昭道:“我知道了,大哥放心。”

此刻一阵风吹来,吹得满墙的蔷薇花簌簌发抖,明王怔怔看了会儿,才缓缓地转过头来,默然无语往前走。楚昭也不言语,只是跟着,两人走了片刻,明王回过神来,才又说道:“前日我听闻你叫了太医来?”楚昭道:“正是。”明王说道:“好似……还是因为一个女子。”楚昭说道:“嗯。”

明王转头看他,隔着面具,那双眸子里带着好奇之色,问道:“你从来不对母后跟皇贵妃送的女子上心,可别说是为了那个果儿……”

楚昭咳嗽了声,说道:“是个从外头带回来的女子。”明王一怔,而后便又笑,说道:“我道是方才你怎地恁么匆忙就跑了出来,或许也是为了此女子?”楚昭有些尴尬,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明王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好啦,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心里面有个倾心的人,我倒放心,难不成一辈子都孤身一个?不好女色是好事,但一辈子都爱不到一个人……”

楚昭脸上微微发红,明王见他窘迫,便停了口,说道:“嗯,我不说了,横竖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只是,看你这幅模样,倒叫我很是好奇……想看一看,你看上了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楚昭移开目光,说道:“不过是个寻常之人罢了……”明王笑道:“嗯,这个我却懂得,所谓‘情有独钟’便是如此,只是令你如此心动,她必然也是个不凡的人,好罢,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反正以后必定能见到的。”

楚昭听到“反正以后必定能见到”,肩头微微地一抖,嘴角一动,勉强地笑了笑。

季淑这边才好,康华又因她而伤着,季淑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因让康华歇在她的床上,她自己便到侧间去歇着,只不过如此一来,彼此见得倒多了。

康华伤在背上,大夫来探过了,言无大碍,只不过背上的伤需要上药,便留下了药退了出去。

起初是良惜动手,苓雪同季淑只守在边儿上,良惜身子弱,做了会儿有些手抖,康华同苓雪就劝她先回去歇息,良惜无法,苓雪就伴着她回去了。

季淑念在她替自己挡了这鞭子的情分上,便将剩下的药膏替康华涂了,见她背上肌肤腻白如玉,却被鞭子伤了一道裂口,看着怪惊心地。季淑刻意将动作放轻,见康华疼地抖一抖,她便轻轻吹口气,道:“没事没事,稍忍一忍。”如此上好了药,就令康华好生伏着不能乱动。

康华就扭过头来看着季淑,说道:“我何德何能,劳烦姐姐替我上药。”季淑说道:“那我何德何能,竟让你替我挡了这鞭子。”

康华便笑,说道:“是我心甘情愿的,姐姐病体未愈,再吃这鞭子,还不知会怎样呢。”季淑说道:“谁的身子不是身子?打在你身上不也是一样儿的疼?好妹妹,多谢你。”

康华微微一笑,说道:“姐姐言重了,快别这样说,说谢,反倒见外了。”

正说着,外头楚昭回来,见两个在,就走过来,康华想起身,季淑将她按住,说道:“你有伤在身,不要动!”

楚昭也道:“嗯,让你别动就别动了。”康华才垂头说道:“妾身无礼了。”季淑扶着她重新趴在床上,就回头看楚昭。

楚昭望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身子才好,我陪你去歇息片刻。”季淑说道:“我不累。”楚昭道:“脸色更白了许多,不可大意。”

康华也道:“是我占了姐姐的床,不如我回去罢?”季淑心头一动,说道:“不用,你自在卧着,没你的话,这会儿趴在这里的就是我了。”说着,就看楚昭,道,“王爷说对么?”

楚昭眉头一挑,旋即道:“说的对。”季淑道:“我的确是累了,不如我去侧间歇息片刻,王爷在这儿替我看一会儿?”楚昭道:“嗯?”康华急着说道:“姐姐,不必的!”

季淑刚要再说,楚昭探手握了她手腕,说道:“此处有丫鬟守着,还是我陪你出去。”不由分说地往外就走。

季淑身不由己跟着楚昭出来,楚昭说道:“你方才是做什么?”季淑道:“说话。”楚昭说道:“让我守着她?”季淑转头看向别处,楚昭眸色沉沉,说道:“小花,你心里头那个念头,最好别再有,也别太给我察觉。”

季淑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楚昭说道:“你明白,你别想把我推给别人。”季淑说道:“何为别人?她们都是你的姬妾,你要么放人,要么宠着,将人困着是什么?这里是尼姑庵么?”楚昭皱眉说道:“我管不了她们怎样!我只管一个。”

季淑咬了咬唇,说道:“算啦,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楚昭将她手一拉,季淑向前一扑,卧在楚昭胸前,楚昭说道:“何为‘共同语言’,不许说我不懂的话!”

季淑望着他气咻咻的模样,那份恼意散了,忍不住笑道:“没有‘共同语言’,就是做不到心有灵犀的意思,怎么,懂了吗?”楚昭道:“你说我跟你做不到心有灵犀?”季淑说道:“嗯……”楚昭说道:“那谁能?”季淑呆了呆,答不出。楚昭说道:“倘若有人,一定是我!”

季淑回过神来,便又笑,道:“我先前说上官直占有欲强,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楚昭看着她巧笑嫣然地模样,便忍不住低头下来,先缠住了亲吻一番再说。

季淑好不容易将楚昭打发了,便回来,康华却慢慢地自床上起了身,见季淑进来,便道:“我自觉好多了,这毕竟是姐姐的屋子,我总不能鸠占鹊巢地呆着,我得回去了。”季淑将她肩头轻轻按着,说道:“忙什么?你是养伤,想那么多做什么?”

康华道:“方才见王爷对姐姐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王爷果真是真心喜欢姐姐的。”季淑心里一窘,却道:“说起来他也算是个无情的人,唉。”康华奇道:“无情?”季淑看她一眼,说道:“唔……不说了,我只是觉得,你们几个,都是出色的人,却被困在此处……”

康华眼波闪烁,忽地缓缓一笑,说道:“其实若非是在此处,又怎会彼此相识呢?这也算是缘分,正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此刻,外头有丫鬟来探,见季淑在此,就走进来,盘子里端着一碗汤药,说道:“娘子,请用药。”季淑说道:“我的?”丫鬟点头,说道:“到点儿要吃了。”季淑皱眉,自昨日她突地病倒了,到现在前前后后的补品跟药也有十几碗下肚,当下接了过来,叹了口气。

康华在旁边看看,笑道:“姐姐为何叹气?这是好物的。”

季淑一怔,垂眸细看,却看竟是一碗清汤,细细嗅来,散发着诱人香气,又夹杂着药物气息。

季淑因喝惯了,一见到端上来的碗就条件反射地觉得苦,只觉得那药味把汤的味道都盖过了。季淑说道:“又是这个,我早上喝了两碗了,似是什么当归人参鸡汤……里头倒真放了不少好东西,喝起来滋味也不算坏。”

康华说道:“可见王爷很是关怀姐姐呢。”

季淑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想,就说道:“我连汤带药喝了太多,肚子如今还涨涨地,且不知为何,大概是喝的多了,闻着这股子药味,觉得有些呕心……不如妹妹你喝了吧。”

康华笑道:“这怎么使得呢,轮不到我喝。”

季淑道:“不过是一碗汤罢了,有什么轮到轮不到的?你不喝,推出去也是倒了,何其浪费,就替我喝了倒好,你又伤了,正好补补,——不然我也要叫人去为你熬得。”

康华望着季淑,说道:“那不如……我跟姐姐分了。”季淑说道:“哈,好吧……”便端给康华,道:“那你先尝尝,要没有那股药味儿,倒是挺鲜的。”

康华笑吟吟地看了季淑一眼,果真端了过去,先轻轻地在边儿上吹了吹,才喝了口,便赞道:“果真是好,姐姐你喝……”季淑说道:“多喝两口,瞧你似只喝了一小口,难道真的如此珍贵,喝了会成仙么?”

康华掩嘴一笑,道:“姐姐你好是风趣。”便又低头喝了两口,才笑眯眯地说道:“那姐姐也喝些罢。”

季淑本是想让她都喝了,见状也不好推辞,就接过来,准备喝一口,不料刚端着到了嘴边,却觉得身体里隐隐地有什么涌动,有种难受之感,一时竟不能喝。

康华在一边儿问道:“姐姐怎地不喝?难道……是嫌弃我喝过了么?”

季淑摇摇头,康华本正专注看她,忽然之间面色变了变,伸手就按住了胸口。

季淑也没留心,皱眉说道:“妹妹,你把它都喝了吧,我……忽然有些不舒服。”

旁侧,康华双眼直愣愣地,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脸色骇人之极,那手捂在胸口,而后就紧紧地抓住了胸口衣襟。

季淑叫了声不见反应,就疑惑道:“妹妹?”不料,刚叫了这声儿,却见康华伸手握住那汤碗,说道:“姐姐还是快些喝了罢!”声音竟有几分急促,几分不由分说。

季淑一惊,开始还觉得康华是殷勤,瞬间却又觉得不对,康华死死地握着碗沿,用力地将汤碗往季淑嘴上推,里头的汤水晃出来,季淑急伸手挡住,叫道:“你做什么?”康华另一只手探出,将季淑肩头一握,说道:“姐姐喝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东西是一早定下的,有因才有果。。纵然一时间浮云遮望眼,过后必然也会满目清朗,安抚。。

另外,最近洛君同学又写了三个读书指南,长长评,若有忘了前尘的同学可以一览。。前后情节交汇。或许会有茅塞顿开之感,哈。。

唉,说来又是这个点儿了,不知还有谁在等呢。。兔摸恁们。。(另外,好像今天晋江又在抽得花样百出,我还想不更了来着,唉,希望这时侯已经好啦。。

蔷薇:满架蔷薇一院香

正文蔷薇:满架蔷薇一院香季淑伸手握住康华的手,叫道:“你做什么!”康华见她不从,目光一变,身子侧了将季淑压在床上,厉声道:“让你喝你就喝!”季淑见她面色如凶神恶煞般,几乎扭曲,心知不好,便叫道:“康华你疯了吗!”伸手便将那碗汤打开。

康华手一歪,汤水倒得精光,她一怒之下将碗向后一摔,纵身扑上来,跨坐在季淑身上,双手向着季淑脖子上用力掐过来。

季淑见她面上露出疯癫之色,便伸手去推她手腕,怎奈康华力气竟极大,季淑只觉得脖子被掐的很紧,几乎要窒息,厮打无用,便拼命叫了两声。

门口丫鬟听到声响,纷纷进来,见状却都惊呆了,有人反应快,就去拉康华,没想到康华如疯虎一般,将人踢打开,又去掐季淑。

正在慌乱一片之时,听到有人叫道:“放手!都让开!”有一道影子从门口进来,伸手在康华后颈一握,将她提起来,扔在地上。

康华惨叫一声,窝着不动,那人将季淑扶起来,道:“花娘子无事么?”季淑伸手捂着脖子,咳嗽个不停,很是难受,惊魂未定看了那人一眼,却见他面色清冷,白衣如雪,竟是天权。

季淑说道:“无、无事。”声音有些嘶哑。又转头看地上康华,却见康华趴在地上,身子抽了两下,忽地吐了口血出来,那血色竟是乌黑!

天权本正冷冷看着,见状一惊,脱口道:“她中了毒!”转头看季淑,却见季淑脸色一变,看看康华,又看看地上那碎了的碗,天权心思聪敏,当下猜到几分。

季淑下地,说道:“康华,你为何这样!”康华手捂着嘴,呕了口血,说道:“可惜、可惜……”

天权问道:“可惜什么!”康华不看他,却只看季淑,眼中分明蕴着泪,嘴角一扯,却又似笑,定定看了季淑片刻,最终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刚刚说罢,喷了口血出来,向地上一倒。

周遭丫鬟吓得惊叫,继而鸦雀无声,天权上前在康华身上一探,说道:“她死了。”季淑木讷看了天权一眼,仿佛不敢相信。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甜甜叫着“姐姐”,怎么转眼间却变作狰狞罗刹一般?且又死无对证,因此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季淑茫然,后退一步,身子也随之晃了晃,天权探手将她轻轻一揽,道:“花娘子,你无恙么?”季淑只觉得胸口憋闷异常,望着地上血痕淋漓,并康华的死尸,手上捏了帕子,便吐了出来。

很快康华的尸身被抬了出去,丫鬟们便收拾屋子,季淑惊魂未定地,不愿再在这里留,就歇息也不肯,踉跄出外。

天权却自始至终都陪在她身旁,季淑出了屋子,才得空问道:“你怎么在此?”天权说道:“君上入了宫,命我暗中保护娘子。”季淑点点头,又说道:“刚才之事你也看到了,究竟是怎么,你知道么?”天权说道:“她是中毒而死,是因那碗汤?”季淑说道:“是,本是我喝的,我让给她,谁知她喝了后,忽然发疯,拼命地想给我喝,又要杀了我。”

天权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我也有些想不通,本来看她那样,还以为是她想害娘子,故而要硬给娘子喝那汤,可是若她知道汤里头有毒,为何又自己喝了呢?——难道她是怕娘子疑心,因此自己先喝了口,没想到娘子不喝……她反而把自己给毒死了?”

季淑心里乱乱地,说道:“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权说道:“总之这人死不足惜,娘子不必为她可惜。”

季淑心里头凉凉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为何她要这般对我?我……我根本对她没有恶意。”

天权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并不是你觉得问心无愧与世无争地,人家就也这么认为了。”

季淑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悲凉,想哭,又想笑,呆呆怔怔站了片刻,终于说道:“你说的真有道理,那为人处世该怎么办?若是那些虎狼环饲,势必要杀除才能求生?”

天权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那人想害你,你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季淑苦笑道:“是啊,原本我也如你这般想的,人对我好一份,我便对人十分好,人若犯我一份,我必十倍还回去……可是现在,我有些累了,我真的不想再纠缠在这些其中。”

天权转头看她,说道:“娘子其实不必费心,这些自交给君上处置就成了。”季淑说道:“交给他?你是说让他护我?”天权说道:“君上如此疼爱娘子,自会替你做主。”季淑说道:“做什么主?我不知道。”天权欲言又止,季淑说道:“罢了,不说了,想来很无趣,那样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易地没了。”天权道:“不是她死,娘子就危险了。”

季淑摇头,轻轻地叹了声。

正在此时,却听到嚎哭之声,隐隐地随风传来,季淑一怔,而后转头看向哭声来处,顺着走去,天权本想拦着,犹豫片刻,到底作罢。

季淑顺着哭声往前,却正好走到苓雪他们所住的院落之外,此刻便听得更加鲜明,似是良惜的声音,肝肠寸断地,道:“怎么会,你们让我去看看,让我去看看,我务必亲眼一见才相信的,好端端地……怎么会就这么去了?让开,让开!”

又有苓雪劝道:“行了,别哭了……信儿都传了,难道有假?”也带着悲戚之意。

良惜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的,何况她好好地在花姐姐那里,怎么会无故身亡的?我要去……”

苓雪喝道:“够了,别再多说!”

季淑停了步子,默默听着,天权道:“娘子,回去罢。”

季淑点点头,索然无味地正想转头,却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道:“怎么花姐姐来了却就要走?”季淑回头,却见竟是云吉,带着个丫鬟走过来,说道:“我听闻出了人命,赶紧来探究竟,到底是怎么了?姐姐可知道?”

季淑不语,里头却有人出来,见季淑在,就哭着上来,说道:“花姐姐你来的正好,你跟我说,康华姐姐到底怎么了?她无事的对么?”声泪俱下,正是良惜。

身后苓雪快步过来扶着,又道:“姐姐你别怪罪她,她跟康华感情最好的……一时就……”

良惜靠在季淑身上,哭的浑身发颤,季淑将她一扶,说道:“我知道的,没事……”伺候良惜的丫头也过来,合苓雪之力,将良惜扶住,良惜满头青丝散乱,哭的满面狼藉,季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云吉说道:“真是康华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季淑望着她,静静说道:“她……大概是代我而死。”天权在边儿上听着,闻言双眉一皱,就看季淑。

良惜停了哭,跟苓雪云吉一起看向季淑,季淑转头看向别处,见院墙上一树蔷薇,小白花随风微动,可怜可爱。季淑心头一时有些惘然,就淡淡地说道:“有人想害我,便在我喝的汤药里头下了毒,康华却喝了。因此就……”

季淑说完,良惜摇头哭道:“不、不可能……我要去见……”向前冲了两步,身子一软,便晕倒在地。

苓雪急忙同些丫鬟将她扶起来,苓雪道:“姐姐,我先带她进去了。”季淑说道:“去罢。”

云吉目送两人离开,问道:“那娘子有事么?”季淑摇头。

云吉叹道:“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季淑不愿说话,就想离开,却听云吉又说道:“只不过娘子你却要自求多福了。”季淑回头,问道:“此话何意?”云吉道:“康华再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人,如今出了事,皇后娘娘那边肯不肯就此罢休,尚未可知。若是娘娘知道了康华是死在一个从外头领进来、来历不明的人屋里……哈哈。”她并未说完,便轻轻一笑,往前就走,经过天权身边儿之时,有意无意便看了天权一眼。

此后楚昭回来,听闻此事,又惊又怒,便叫人去查康华中了何毒,又叫人去查给季淑熬药的过程里都有些谁人经手,一一探问查询。

而后几日,良惜病倒,据说病的不轻,季淑本想去探,然而转念一想,同她们三个交浅言深,本以为康华是个爽快人,却没想到翻脸如斯,而且那日听闻良惜话语之中颇有些疑她意思,季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那件事……扑朔迷离地,还无结局。

期间苓雪倒来过一次,说了些安慰言语,季淑只是听着,顺口问了问良惜的病情,苓雪道:“好多了,她也常说等全好了就来见姐姐。”季淑一笑,也不置可否。

近来楚昭甚是忙碌,白日通常就不在府中。季淑也不问,只是常常半夜醒来,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回来了,紧紧地抱着自己在酣睡。

只是这样平淡的相处,季淑反觉得心安。

这一日,楚昭依旧出外,季淑闲散坐着,却听有个管家的婆子自外头来,急急地说道:“请娘子速速收拾。”季淑见她来的匆忙,道:“怎么了?”那婆子就说道:“娘子快别问了,速速打扮一番才是,有宫内的供奉们来,说是里头的娘娘们想见娘子呢。”季淑一惊,说道:“什么?”婆子道:“就是要召娘子入宫了。”说着,就又招呼道:“来人,快给娘子装扮。”

季淑道:“且慢,我为何要入宫?”那婆子苦笑,道:“娘子作甚问这个?难道宫里头的娘娘们召见,还有人敢不去的?”季淑问道:“那此事王爷知道么?”婆子道:“这个老身不知。”季淑说道:“我不明不白地,进什么宫,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正说着,外面有个阴阳怪气地声音说道:“哟,好大的脾气啊……只不过,您就别管这个了,王爷如今人好端端地在宫内呢,就等花娘子进去相会。”

季淑抬头,却见自门口走进来一人,锦衣方帽,怀中抱着一支尘拂,似笑非笑地望着季淑,也不是正眼儿看,而是斜睨着一般。

季淑道:“这位公公是?”太监笑道:“咱家是皇后娘年跟前伺候的,姓王,闲话就先别说了?娘娘里头等急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季淑说道:“不知娘娘怎地又知道我,为何又叫我进宫?”王太监啧啧了几声,道:“娘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呢,前日子昭王殿下为了娘子急召太医,已经是众所周知,谁不知道娘子是昭王殿下的心头好,娘娘们自然要见见了。”说着,面上就带了一点儿不耐烦,说道:“咱家是伺候皇后的,极少亲自出来请人,凡是被请的,无不急得鸡飞狗跳、忙不迭地跟着咱家走,生怕慢了一步,你这小娘子倒好,不疾不徐,问长问短……得了,还不赶紧跟着咱家走?”

季淑正要再说,却见门口上有一道白色影子微微晃过,季淑转念一想,说道:“劳烦公公了,让我稍微收拾一下,便同公公进宫。”太监脸上这才露出微笑表情,道:“这才是识相之人呢,快,赶紧地收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吧,不过好像有人猜到了也,厉害。。。

嗯呢,今天更的早一点,抽打抽打,快点给力冒泡,我会考虑再更的哦。。蔷薇的图图。。山亭夏日

唐高骈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锦带:鹄袍换绿契初心

季淑随王太监入了宫,那太监似是个话唠,自季淑下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无非是说自己从未见皇后召见个没有诰命,又不是大家小姐的女人进宫来,算是开了恩、对昭王殿下另眼相看之故云云……季淑也不言语,随他说去,只是偶尔应答两句。

王太监见季淑少言寡语,就又问道:“你是哪里人士?怎么我听说是东明那边儿的?”季淑道:“回公公,是东明的。”王太监道:“你这沉稳的性子倒是好,不轻狂,咱家喜欢,只是……你这么就被昭王殿下带回来,可是有些不妥当呢。”季淑微微笑笑,说道:“请教公公?”

王太监略觉自得,道:“不是咱家多话,你也别嫌聒噪,昭王殿下再怎么……咳,那个、他也是个王爷之尊,若说要纳个侍妾什么的,自然是没什么紧要,倒也使得,可若是要立王妃,那可是大大地使不得啊……自然要挑个王侯将相、好人家的女儿,你可别仗着昭王现在喜欢你,就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有时候飞得越高,留神掌不住了,就摔得越重甚至会摔死的。”

季淑忍不住笑,便说道:“公公说的对,不瞒公公,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太监本以为她或许会面露羞惭之色,亦或者会愤然反唇相讥,却没想到季淑竟会“从善如流”,他略一想,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就真个儿甘心只当个侍妾?”

季淑说道:“这功夫王爷待我还算好,他也不肯放我,因此我也只是一日复一日的过活,将来他的心意淡了,或许肯放我离开了,我自然回我来的那处去,莫非还要死赖在这里,争什么妾室,妃子不成?那实在是太累了,公公觉得呢?”

王太监瞠目结舌,好似堵了个馒头在嗓子眼里,瞪着季淑半晌,才说道:“你这……小娘子,倒是想得通透,不错……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好的时候,自然天崩地裂,也情热如火,不好的时候,则干干脆脆地一到两散,倒也痛快,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干脆又想得开的人。”

季淑笑道:“不然如何呢,只是……公公对这些看得也极为通透啊。”

王太监笑道:“咱家虽然是个阉人,体会不到那些,可是眼里来来往往地也看了不少,这人情世故上,体会的不是一点半点的,自也不差。”

季淑说道:“小女子甘拜下风,很是佩服。”王太监见她面露笑意,并无揶揄之意,他心中快活,道:“咱家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却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唉,看到你,就又想到那一位,可怜的……”忽地自觉失言,就咳嗽了声,道,“好罢,咱家就再多说一句话,替你提个醒儿……”

季淑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感慨,“那一位”又是谁,情知就算问他也不会说,何况多问多错,就只说道:“请公公赐教。”

王太监见小太监们跟在身后,就略凑近了,低声说道:“你这番进宫,应该无事的,你只要应对好了皇后娘娘,自是最好……昭王殿下同明王殿下向来亲厚,皇后娘娘自也会对你不错的,只是皇贵妃那边儿……你可要留神些,她不见你就罢了,若是要见你……”说到这里,就使了个眼色,道:“你可要打起十万分的精气神儿应付那尊神!”

季淑垂头略行了个礼,道:“承蒙公公指点,多谢。”

王太监领着季淑进了皇后寝宫,见廊下站着许多的太监宫女,垂手等候吩咐,入了大殿一路向内,隐隐地听到里头传来说笑声,隔着帘幕,王太监冲季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在此等候。

王太监自进内通报,片刻出来,说道:“来来,跟我去见娘娘,记得要守规矩,万万不要抬头乱看,娘娘叫你抬头再抬头。”季淑答应了,便跟着他入内。

一路小步到了里头,里面的说话声也停了,也没有人教导季淑具体如何。季淑就按照苓雪她们素日的举动行了个礼,口里说道:“拜见皇后娘娘。”

季淑做完了这个,目光一动,见旁边站着的王太监双眉蹙起,一脸“大事不妙”,而上头有人说道:“她大概是因为不是北疆的人,故而不会我们这里的礼节,竟不知怎么给娘娘行礼,娘娘勿怪。”

上头皇后娘娘说道:“我看她行的是咱们这里的礼,却有些半生不熟的,想必是跟别人学的?——你跟谁学的?”

季淑道:“是王府里头的苓雪等几位妹妹。”

皇后娘娘笑道:“我说呢。”

皇后说罢,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这苓雪也不懂事了,怎么教也不教全套,见了娘娘什么礼数也不教明白么?”

先前那个开脱的声音轻声道:“怕是她们不知道娘娘会召见,故而才未曾教。”

季淑屈着膝,几乎有些坚持不住。听了这几个声音,垂着头眼睛瞟来瞟去,到底不好直接抬头看,就把这几人分成ABC三人,A貌似向着自己,暂时是好人,B是皇后,现在中立,而C,正在找茬,第一印象便是个坏的。

季淑心中暗暗思忖,上头皇后娘娘道:“好了,毕竟是东明的人,不懂也是有的,不必计较这个,好了,你起来罢,你叫什么?”

季淑松了口气,便缓缓起身,说道:“回娘娘,我叫花栀子。”

皇后娘娘道:“花栀子,好古怪的名字……听闻你生的国色天香,故而把昭王殿下也迷住了,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到底是生得什么模样。”

季淑心道:“这是开始挑白菜了。”无法,人在屋檐下,只好慢慢地抬起头来。却也因为这一抬头,将上面ABC三人看得明白了。

当中坐着的一个,打扮的简直只能用一个“富丽堂皇”来形容,生的端庄雍容,眉眼秀美,大概是素日颐指气使惯了,隐隐地透着高贵,必然是皇后娘娘。

而在她左手边坐着的,是个华服的美人,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生得极美,比皇后要美上数倍,望着季淑之时,眼中透出几分惊诧并不屑之色来,自然是先头给季淑没留下好印象的C。

而在皇后的右手上,却坐着个看似瘦削,面容清秀的女子,深眸高鼻,双眸恬静,虽看着有些沉默寡言的,但面上却是一派温柔之色,此人自然是季淑心里的A,季淑一看她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的第一印象大概是没骗人,这人应该是个好的,只不过……她又不认识自己,为何要替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