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道:“不过一般。”季淑说道:“那若是你跟天权打起来,谁赢?”开阳微笑不言,天权面色越发清冷,季淑瞧着两人,只觉得这两个性格迥异,一个如六月,一个如腊月。

季淑想了会儿,手撑着腮,望着天权,便又问道:“对了,有件事我很是好奇,一直没问,——认识你们这么久,我都没有见你们身边有过女人,你们成家了吗?或者说定亲了吗?”

开阳忍不住哈地笑了出来,天权却扭头看季淑,淡淡地道:“花娘子,你问的太过了。”季淑笑道:“哪里哪里,我也算是关心你们,要是没有意中人,我可以给你们留心着之类。”

开阳放慢了马速,笑道:“劳娘子关心了,我们几个之中,只天璇有妻房,不过不在此处……其他兄弟都未曾婚配。”

季淑见他倒是识趣,就道:“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还不婚配?”天权脸色有些发青,却还忍着,开阳咳嗽了声,道:“我们四处漂泊,也难有家室。”季淑说道:“如今在此处,不是稳当下来了么?”开阳道:“这……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季淑道:“那……你们平日会不会青楼楚馆之类?”

开阳大吃一惊,继而便笑,天权眼神冷冽地瞪了季淑一眼,冷冷地同开阳道:“换!”

开阳将马停了,天权打马上前,到了马头处停下,换了开阳到马车边上。

季淑看了看天权,道:“噫,反应这么激烈,难道是恼羞成怒了?”声音还一点也不低,前头天权听了,那马背上的腰杆一僵,肩头发抖,显然是气得不成。

开阳却笑着压低了声,说道:“小权素来不去那种地方的,也怪道他不喜。”季淑道:“他不去,那你呢?”

她问这话的时候,便笑吟吟地,眼神又有几分天生妩媚,开阳看了,心底砰砰跳了几下,呐呐说道:“我有些时候便会去一两遭。”季淑笑道:“哎呀,你倒是洒脱。”开阳望着她娇嗔之态,听她语带揶揄,不由地便红了脸,说道:“这、这也是人之常情。”

季淑眼睛转了转,问道:“那么你们天枢,是不是也会经常去?”

开阳还没回答,前头天权喝道:“多留神些!”开阳神色一凛,就抬头看前方,季淑道:“怎么了?”

却听得前头有人哭道:“让他出来,我知道他在此处,让他出来见我!”却是个女子的声。

季淑正要看,开阳低声道:“娘子且先进去……”季淑便只好将帘子放下,乖乖坐到里面,却听外头有人叫道:“商时风,你给我滚出来!不然今日我便死在此处!”

季淑听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正在心里想是谁,却听天权道:“改道罢!”开阳道:“好!”马车一颠,便似转了个弯。

如此又走了一段,外头的人声就消了下去,季淑把帘子扯了扯,才问道:“方才怎么了?”开阳道:“不过是些拉扯不清的风流债。”季淑问道:“什么风流债?商时风是谁,名字好生熟悉。”开阳道:“此人是太子的幕僚……”季淑哑然,道:“难道方才那个是同他相好的女子?”开阳一笑,不置可否。

季淑抓抓头,忽地想到在皇宫里见过的跟在太子身旁的那中年文士,当初惊鸿一瞥,见他儒雅风流,是个饱读诗书的饱学之士一般,却没想到,居然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天色微黑,到了王府,马车停下,季淑不等人来接,便自从车上跳了下来。

旁边天权正下马,见状一惊,向前迈出一步,却又刹住,却是开阳早了一步将季淑扶住,季淑笑道:“多谢,我无事的。”此刻里头才有丫鬟迎出来,扶了季淑进门。

一路向内,众丫鬟接了,季淑望内,忽地嗅到好大一股香火气息,不由停了步子,丫鬟们目光闪烁,嗫嚅道:“因前些日子出了事,院子里有些……不太平,于是我们就想多拜一拜菩萨……”

季淑坐了,心想:“大概是因为康华的事。”又觉得丫鬟说的古怪,便问道:“何为不太平?”丫鬟们面面相觑,不太敢言,最后还是婉屏道:“不过是些没有的事儿,说出来怕惊吓到娘子,只是……有人说,前几夜曾在院子里看过康华……”

季淑一惊,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室内燃着蜡烛,婉屏说完,一阵风吹来,那烛光阴测测摇了几下,季淑道:“真的看到了?谁看到的?”

旁边一个小丫鬟说道:“不是我们这屋的,只是……我们也常听到,那个院子里……还常常有哭声传来,极怕人的。”

季淑问道:“你们都听到了?”婉屏跟众人迟疑点了点头,婉屏说道:“另外,那院子里的两位都病了。”季淑问道:“两位?”婉屏说道:“是苓雪姑娘同良惜姑娘……”季淑皱眉,道:“连苓雪也病了?请了大夫了没有?什么病?”婉屏说道:“已经请过大夫了,说是惊吓所致,邪风入体……”

季淑沉吟片刻,说道:“我去看看她们。”

婉屏忙道:“娘子,不能去。”季淑问道:“为何?”婉屏道:“这……万一她们真招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岂不是连累娘子……”季淑一笑,道:“我不怕这些。”婉屏面露难色,却也不好再拦。

只婉屏几个随身丫头陪着季淑往苓雪她们所住院落走,将到了,就听到有人叫道:“真正该死的是她,是她……康华姐姐,你不要怪我!”似哭般叫着。

婉屏几个面色一变,季淑道:“这是良惜的声音?”几人点头,季淑加快脚步,将到了良惜所住院子,就听到里头又叫道:“我知道你死不甘心,好罢,你也不用缠了,你就来带我走罢!”而后就是一片丫鬟吵嚷之声,季淑听得不好,急忙进去,定睛一看,却见良惜被几个丫鬟架住,额头上一片乌青,中间隐隐地渗了血出来。

季淑惊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几个伺候良惜的丫鬟哭道:“姑娘她想不开,撞了头了。”季淑说道:“快叫大夫来看!”正说着,丫鬟们把良惜扶到床上。

季淑在旁边看着,却见良惜瘦削了许多,一张脸血色全无,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正在此刻,良惜幽幽醒转,一眼看到季淑,双眸即刻瞪大,失声叫道:“是你,是你!该死的是你!”猛地倾身起来,双手向着季淑脖子上掐去。

作者有话要说:天寒地冻,系统抽风,貌似什么都开始冬眠了

方才定存稿时间,看到是20:59,于是理所当然定了个20:60,结果系统鄙视地说“不能小于当前时间”,么么头……继续晕中

玫瑰:春藏锦绣风吹拆

良惜探身,目露凶光,发疯般地掐向季淑颈间,两边丫鬟们大惊失色,急忙上来拦阻,季淑及时向后一退避开,那边良惜叫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拼力挣扎,忽地哈哈大笑,狂态毕露,脸上却还带着泪。

丫鬟们死死把良惜按住。季淑站在边上也不走,只望着良惜,待她稍见平静,便问道:“你为何要杀我?”良惜道:“你害死了康华,我要杀了你替姐姐报仇!”季淑望着她激愤之色,皱眉说道:“为什么说是我害死了她?她替我挡了一鞭,我感激她还来不及,让了自己的屋子给她住,让了自己的床给她躺,又把自己要喝的药给她喝了补身子……”

良惜听到此,浑身不停发抖,渐渐缩成一团,季淑靠近一步,问道:“你说,我哪里有害过她为何要害她?何况天地良心,倘若……是我害她,为何不见她来找我?”

良惜忽地大叫一声,撤了手捂住自己的头,蜷起腿来往后靠,叫道:“不要找我,不要缠着我!”

季淑伸手,将她捂着耳朵的手拉开,道:“到底其中有什么内情,你为什么不试着说出来,你若是说出来,冤魂有知,便不会再纠缠你,自会找她真正的债主去。”

良惜本正发抖,闻言便抬头看着季淑,说道:“我,我……”眼泪大颗从眼中跌落,抖得更甚,面无人色。

正在此刻,外头有人咳嗽了两声,慢慢进来,季淑便松开良惜,回过头来,却见是苓雪,被丫鬟们扶着,走了进来,见状说道:“妹妹又不好了么?”

季淑见她面色枯槁,便道:“你也病了,该多歇息才是。”苓雪摇摇头,去看良惜,见她缩着身子的可怜样,便依着床缓缓坐下,道:“你是不是又做噩梦,胡思乱想了?”

良惜抖抖抬头,望着苓雪,泪眼模糊地道:“我又梦见康华来找我了。”苓雪伸手,轻轻摸过她的脸,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光想这些有什么用,想的太多,心思就乱了,康华生前何等疼你,又怎会害你?那些流言蜚语,你只当没听到不就成了,快些把身子养好罢。”

良惜摇头,哭道:“不是听来的,我自己知道的……”

季淑道:“什么流言蜚语?”苓雪叹口气,转过头来,低声说道:“有人说近来总是看到康华的影子出现,又听到什么哭声……说她死得冤,良惜听了,就魔障了,她跟康华感情最好,康华一去,她宛如失心疯了般,——先前对姐姐无礼,也是一时迷了心神所致,姐姐别怪她。”

季淑点头道:“我怎会怪她?你们三人情深,我是体谅的,何况,说到底那碗药本就是我的,现在我倒是后悔,纵然我想对她好,也要叫人另外给她熬药才是,她不喝的话真个会无事的,我不害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苓雪说道:“姐姐别这么说,这不过是命,也是她的命不好。”季淑说道:“我不信什么命,那药中有问题是肯定的,康华才会代我死了……前天我听说王爷在查了,不知有了信没有,如今找出真正下药害我们的,才是正经。”

苓雪道:“正是这个理,也不知是谁如此黑心狠手,不找出来真正叫人惴惴不安。”

床上良惜呆呆地听到这里,捂着脸,哭道:“苓雪姐姐……”苓雪便又安慰,季淑见她低声细气安抚,心中忧闷,便想出门,谁知正走到门边,却见有人冲了进来,竟是塔琳果儿,差点撞到季淑。

季淑站定了脚,塔琳果儿看她一眼,却只冲到里头去,见苓雪坐在床边,便将她一推,伸手握住了良惜手腕,道:“贱人,给我下来!”

季淑一惊,苓雪叫道:“果小姐,你做什么?”良惜也猝不及防地,竟被塔琳果儿大力拽下,跌在地上,塔琳果儿指着地上良惜,道:“你这贱人,居然敢在府中下药,玩弄这些无耻下贱的手段,还害死了康华,你就是凶手!却还假惺惺地在这里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季淑手在胸口一按,苓雪已经拦住塔琳果儿,道:“果小姐,话不可乱说,良惜同康华最好,怎会害她?你这么说有何凭证?”

塔琳果儿说道:“她自不是想害康华的,她想害得是花栀子!你要凭证?你问问她身边的丫鬟,她是不是做过此事?”良惜身边丫鬟脸色顿时煞白,浑身发抖,却不言语。

苓雪转头看向良惜,问道:“妹妹,你快说这件事跟你无关。”却见良惜面色亦是雪白,却只哭道:“不是我,不是我!”

塔琳果儿说道:“你做手脚做得不干净,过去的时候被个下人发现,如今还害出了人命,这种人怎么能再留下?何况我听说阿狼哥哥已经查出来了,迟早晚他也要过来的,到时候看你这贱人怎么死!”

苓雪慌里慌张地拉着良惜,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良惜呆呆地,连哭也哭不出了,只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有心要害人的,不是……”

季淑眉头一皱,正要向前,胳膊忽地被人牢牢握住,季淑一怔回头,却正看到楚昭。

楚昭对她一摇头,才又放开她,此刻屋中众人也看到了楚昭来到,顿时行礼,良惜窝在苓雪怀中,兀自呜咽低泣,塔琳果儿却过来,说道:“阿狼哥哥,你来了,是不是要拿下这个贱人?”

楚昭说道:“果儿,此事跟你无关,何必多管?你自先回去罢。”塔琳果儿瞪大眼睛,说道:“阿狼哥哥,这贱人恁般大胆,万一有一天她想对你下毒手怎么办?这样毒蛇般的女人当然不能留,我也是为了你好,怎么是跟我无关?”

楚昭说道:“我说过此事跟你无关!出去,还有,我曾跟你说过了,不许再在府里头对人动手。”

塔琳果儿咬唇,悻悻地看了楚昭一眼,到底没再吱声,满怀不忿地转身离开。

楚昭向前一步,打量地上良惜。

良惜缩起身子,很是惧怕般,苓雪扶着她,勉强行了个礼,楚昭说道:“是不是你下的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抵赖的了,你就一五一十说清楚了罢。”

苓雪道:“王爷,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良惜怎么会做这种事?”楚昭道:“不用你说,我问的是她。”良惜泪如雨下,说道:“不是我,真的,我没想害人。”

楚昭说道:“你不用说了,既然你不肯就招,我不妨告诉你,——有人瞧见你在药罐内投了东西进去,你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我也不想再听。来人,把她关起来。”

季淑没想到竟会这样,苓雪也吓了一跳,良惜哭道:“不是我,不是我!”苓雪将她抱住,季淑不忍,正要说话,却见塔琳果儿在门口得意道:“平日里看着好好地,没想到竟这么坏!”本站在门口的两个婆子进来,便拉良惜。

楚昭不理会她,走到门边握了季淑的手,拉她出来,塔琳果儿犹豫了会儿,到底不敢跟上来。

身后苓雪踉跄出门,叫道:“王爷,王爷求你开恩!”

楚昭恍若未闻,季淑身不由己跟他出来,边走边说道:“你就这么把人关起来?”

楚昭点头,低声说道:“小花,这些事你不用管了,左右我也不喜欢她们。”季淑道:“只因你不喜欢就可以这样?你看她哭的那样,我看这件事别有隐情。”

楚昭面色如常,说道:“不管怎么,她在那药里头做手脚是铁板钉钉的,有人亲眼所见。”季淑道:“可……”楚昭说道:“好了,总之你好好地就行啦。”微微一笑,将她抱了抱,凑在她耳畔低声道:“我陪你回去,你不用管这些,迟早我要把她们都送走。”

季淑听他这么说,语声也是极为亲密的,可不知为何她心中丝毫没有欢喜之情。

季淑转头看看楚昭,却见他温和望着自己,季淑怔了怔,便道:“那你要怎么处置良惜?”楚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怎样她,只把她送出去就行了,好么?”季淑道:“可是,她是皇后的人。”楚昭轻轻笑笑,说道:“先前因康华的死,皇后有些不快,如今知道是她们自己下的手,又能说什么?”神态里颇见几分轻松。

季淑想来想去,就叹了声。楚昭陪她回到屋内,见她有些郁郁寡欢,便又极力安抚了一阵,季淑怕他呆久了有些不好,就又劝他出去了。楚昭将她的手握了会儿,果然就离开了。

楚昭离去不久,即刻有人前来,却是苓雪。

季淑起身,却见苓雪哭着自门口进来,见了季淑,便双膝跪地,道:“姐姐,求你救一救良惜妹妹。”季淑慌忙将她扶起来,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地说。”

苓雪起身,两只眼睛极红,拿帕子擦了擦泪,道:“姐姐,我跟良惜康华都是宫内一同长大的,只当她们是妹子看待,如今一个已经出了事,这一个又要……我虽然不知良惜为何下药,可我知道她没有杀人的心,这其中定有内情,求姐姐跟王爷说说,救她一救。”

季淑说道:“我看她哭的那样,也叫王爷不要太急,恐怕还有内情的,可惜王爷不肯听我的。”苓雪道:“王爷最是疼爱姐姐,只看姐姐肯不肯施加援手。”季淑说道:“妹妹,我们虽认识不长,你大概也明白我的性子,有人在我得药中下毒,我也想找出是谁,并不想就找个替罪羊应付了事,不然以后依旧危机四伏,可是良惜为何下药,我却不知,我们虽然觉得其中有内情,但真正的内情却是她自己知道。”

苓雪道:“姐姐难道是怀疑良惜?……她只是有些小性儿心眼窄,对姐姐下药的事,实话说,我不是全然不知,也能猜出几分缘故,可是她的胆子的确不足以就大到杀人。”

季淑道:“那她为何这样对我?”苓雪迟疑了会儿,终究说道:“只因为……只因为我们几个都是早来的,结果王爷都不亲近我们,姐姐才来,却深得王爷宠爱,故而良惜一时小性不忿,想捉弄下姐姐……。”

季淑听到这里,隐隐地觉得有些奇怪,刚要再问,外面有人隐隐地叫道:“不好了!”

季淑屋内的丫鬟婉屏也跑进来,匆忙说道:“娘子,不好了,听说良惜姑娘自缢了!”

季淑同苓雪各自大惊,苓雪来不及再说,转身向外便疾走。婉屏道:“娘子,现在如何是好?”季淑道:“一并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很快就会揭露谜底的,大家不必急,在此前也可猜猜,我看又有真相帝出现了,哈哈……

另外,我因今天有事,下午晚上皆更不了了,于是就早点写出来免得大家看不着,于是下午晚上就不用等了,么么……若有空就来留个言啥的,不胜感激……

等明天看看能否多更点吧……(又抽了,新章发了却看不到,早知道如此我何必起这个早呢,这系统的目的是想让人崩溃吗……)

玫瑰:天染琼瑶日照开

季淑到时,苓雪早便到了,此刻正抱着良惜低低抽泣,良惜闭着双眸,倒在她怀,也不知生死。

季淑过去时候,婉屏便去探听,片刻回来,道:“娘子勿惊,因被发现的早,暂没什么事。”

季淑点头,问道:“可知道是因何如此?”婉屏说道:“这个奴婢不太明白,大抵是因为王爷说要赶她出去罢。”

季淑心中叹息,滋味古怪。见苓雪拥着良惜哭泣之态,也不好贸然去劝,就只站着,片刻见良惜醒来,双眸通红,仿佛梦中一般看向苓雪,道:“我未死么?”气若游丝地。

苓雪垂泪,道:“妹妹,你别想差了,王爷答应不追究你,只送你出去,你何必又这样想不开的?”良惜怔了会儿,说道:“我、我不想活了,出去或比在这里头更坏,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死了,还能见到她。”

苓雪一惊,急忙伸手捂住良惜的嘴,便匆忙抬头看了季淑一眼,季淑早听到,却只当未听到之状,苓雪才说道:“行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伤心都没用的。”良惜哭道:“我是没用,活着害人,倒不如死了干净。”

苓雪怒道:“说什么!已经去了个康华,难道你也要如此不争气?快别说了!”

良惜哽咽不语,目光一转,看见季淑。

苓雪说道:“你安心养着,我求了花姐姐,她答应我们劝劝王爷,或许会有转机。”良惜道:“姐姐不知道我的心,我所求的,不是留在王府,……可惜如今悔恨也是无用的了。”

苓雪皱眉,道:“够了,别再说了,不要让我一番心意空流水。”

良惜道:“我知道康华姐姐在等我,姐姐,你放我走罢。”苓雪厉声道:“你别痴心多想了!哪里有什么康华!”

良惜道:“有的,我曾梦见,听见,看见,我看见她的影子在院子里出现过,我听见她的哭声过,我更梦见她来找我。”

季淑心头一动,道:“叫人都出去。”婉屏急忙把些其他的丫鬟都逐了出去,自己也出到外头。

这边苓雪见良惜痴痴呆呆的模样,脖子上一道红红勒痕,很是醒目。她便伸手抹去良惜脸上的泪,柔声道:“行了,如今你什么也别想,只听我的。”

季淑上前,道:“把她抬到屋子内,我叫人找大夫来。”

苓雪道:“谢谢姐姐。”良惜双眸微闭,睁开时候便望向季淑,看了片刻,忽地说道:“花姐姐,我做错了,我错怪了你同康华姐姐。”说到此,满眼泪。

季淑说道:“行了,过去之事,不必提了。”苓雪也道:“好生养着,姐姐是个大度之人,不会怪你。”

良惜说道:“不是的,苓雪姐姐你叫我说完,我想说的是,我的确是下过药,但我所下的,是会让人身子病弱倦怠的,我先前见人用过这种,按理说不会致人死地,我想不通,怎么那药就会害死了康华。”

季淑看向苓雪,苓雪面露忐忑之色,不敢直视季淑目光,只垂下头。

季淑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良惜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道:“罢了,只恨我太过任性,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

季淑迟疑片刻,道:“我虽不懂究竟是怎样,可我信你所说。”

良惜双目露出感激之色,说道:“姐姐,你真是个好人。”她望着季淑片刻,道,“你说……康华姐姐临去之前想把那药给你喝么?”

季淑点头。良惜问道:“那药是有毒的,她这么做,姐姐可是以为她要害你么?”

季淑说道:“我起初是这么想的,可事后想想,应是另有隐情。”

良惜眼中涌出泪光来,道:“那姐姐以为如何?”

季淑说道:“康华喝那口的时候还不知自己中毒,片刻才察觉不妥,她毒发之后才欲给我灌那碗毒,可我身边儿那么多丫鬟,还有护卫,我也不是死的就会任她为所欲为,她一个中毒欲死的人又怎么能功成?故而我猜,康华的本意不是要害死我,而是……想要让我以为那药是她的手笔,是她想自己下了药想要害死我。”

良惜伸手,慢慢地捂住嘴,眼中的泪滑下来,道:“那她……为何这么傻?”季淑说道:“我本也想不通为何她会做出这样笨拙之事,然后想想,便猜,或许康华这样的举止,只为了掩护一个人,倘若我以为是她想害我,自然不会怀疑其他的人了。”

良惜不再说话,脸向着苓雪胸前一贴,泪纷纷而下,无声嚎啕起来,隐隐听她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对不住你……”含糊不清。

苓雪身子发抖,面上泪亦落如雨,说道:“好了,好了……”季淑看着苓雪,道:“此事内情,你可知道么?”苓雪迟疑片刻,便摇头。

季淑道:“那好罢,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季淑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正要回去,却见外面又有不速之客来到,竟是云吉,两相碰面,云吉道:“怎么,我听闻有人想不开,现在是怎样?”又看良惜。

苓雪将良惜抱了,垂眸道:“人好端端地无事,你可以走了。”云吉笑而不动,季淑不愿同她多言,便欲离开。

云吉方才打量了她片刻,此刻便站在原地,说道:“噫,我以为捉出了真凶,你该高兴才是,这是怎么了?”

季淑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是真凶?”云吉说道:“王爷都亲自判定的,还有假么?”季淑说道:“我只信我自己的眼睛。”

云吉闻言,哈哈一笑,道:“这话说得好,可是有时候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比如说前些日子闹鬼之事。”

季淑一怔,苓雪却变了脸色,苓雪怀中良惜抬起头来,便看云吉。

云吉仰头笑道:“我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神的,不过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比如说随便找个人假装康华的举动,就成了,——对了,苓雪姐姐,你的身段儿却跟康华差不许多,倘若你穿起康华的衣裳来,想必连良惜也分不出真假。”

苓雪脸色煞白,喝道:“你在浑说什么?”

云吉笑道:“哟,动了怒了?还是被我说中故而恼了?”

良惜却呆呆地看着云吉,又定定地看向苓雪,眼珠一动不动,眼中透出又惊又骇之色。

苓雪道:“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还不走?”云吉挑眉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是我恶心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别看姐姐妹妹叫的亲厚,暗地里想要下毒手怀杀心的,备不住正是这前一刻还甜哥哥蜜姐姐的人呢!”

云吉说罢,果真转身离开,季淑本正欲走,听了这几句话却停下来,转头看向苓雪。

却见苓雪手轻轻摸着良惜的脸,轻声安抚说道:“你别听她的,那人惯会乱说,又不安好心,你知道么?别上她的当。”

良惜呆呆地看着苓雪,过了许久,终于点点头,低低道:“我听姐姐的。”

苓雪才欣慰一笑。季淑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为何,只觉得良惜那张脸上,一双极大的眸子之中,昔日神采竟丝毫不再,似有什么从她身上一点一点隐没,整个人透出一股木讷之色,季淑皱了皱眉,不愿再看,便带人离开。

到了夜间,传了消息过来,良惜到底不好,熬到半夜,已经去了。季淑听了这个,也并未就觉得怎么,也未曾多问详细。白日她见了良惜那副模样,心中便有些预感,何况如今对这些生离死别,她似也有些“习惯”了。

一时之间,风中似隐隐地有哭声传来,季淑出门口站了站,只觉得这整个王府,宛如黑漆漆的猛兽,悄然无声地将人吞噬,或者说,不仅是指整个王府,先前的北疆皇宫,乃至上官府……哪里不是步步惊心,令人魂消魄丧的地方呢?

此时此刻,真真叫人忍不住心生“天下之大,何处是容身之地”的感叹来。

到了半夜,苓雪来到,季淑正也无眠,两相见了,苓雪道:“姐姐也知道了良惜的事了罢。”季淑点头,道:“你从她那里来?”苓雪道:“是,到底是姐妹一场,她跟康华都如此命薄,只剩我一个,身后事我自得照料着些。”季淑一笑,道:“这也算是她们的福气了,嗯,——你想必也累了,为何不歇息,又忙忙地过来我这里是如何?”

苓雪神情漠漠地,说道:“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季淑说道:“所为何事?”苓雪说道:“姐姐觉得,康华跟良惜的事,冤不冤?”季淑道:“你我都心里有数,只可惜,想是一回事,如今更是一回事,人都已经去了,又能如何,空叹无奈。”

苓雪说道:“我知道康华跟良惜都不曾想害过姐姐,良惜所做,不过是有心闹剧,并不真的想害死人命,但她们两个却都无辜而去,我空劳她们叫一声姐姐,所做的竟只能替她们操办后事?”

季淑道:“那你想如何?”

苓雪道:“我想知道谁是幕后真凶。”

季淑说道:“是吗?”苓雪道:“姐姐难道不想知道谁是想谋害自己的人么?”季淑闻言便抬眸,漫不经心看向苓雪,说道:“怎么,难道那个人不是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那谁谁,现在剩下三个人了,嗯。。。

T___T嗷呜,又冷又饿,爬去找吃的先,如果晚上有时间,就再更一章哈,么么。。。

玫瑰:为报朱衣早邀客

室内一片寂静,两人四目相对,皆都沉默。片刻,苓雪说道:“姐姐你这么说,可是因为白日里云吉那番话?”季淑说道:“你说呢,你心里清楚,起码比我清楚。”苓雪说道:“假如我说,我并没有下手害过姐姐呢?我没有下过药。”

季淑说道:“我为什么要信你。”苓雪道:“姐姐为何不信我,就凭云吉所说?她向来针对我。”季淑说道:“她向来针对与否我不清楚,可是我知道,你在良惜这件事上,的确是不清不楚!”

苓雪略闭了闭眼,咬了咬唇,说道:“姐姐……你信云吉所说?”季淑说道:“你不用管这个,你只问你自己她说的对否。我听过有这么一句话,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当初嬉笑晏晏,宛若亲朋好友,转眼之间便会反面无情,我初来乍到,承蒙你们三个看得起,对我好,我知道自己要警惕些,毕竟我是个外来之人,我也不是没经过那些事!可是我不愿就先把人想的太坏,可惜,事实证明我错了。”

苓雪沉默不语,昏暗的光影下一张脸若浸霜雪。

季淑道:“不必剑拔弩张处处提防地那么累,船到桥头自然直。其实在……先前,我甚至也想过最后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竟也是这样鱼死网破,不可收拾……呵,原来我警觉或者不警觉,结局都是如此……或者说,我警觉些倒好,跟你们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不苟言笑也都好……那样的话,康华也不会因亲近我而死,良惜也不至于因此身亡,原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苓雪闭上双眸,眼中的泪滚滚落下,说道:“姐姐,如今康华死了,良惜也不在,只剩下我,我要替她们说两句她们再说不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