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阎宁抓着一把小巧玲玲的铜镜,笑意盈盈地问张南:“喂,你看我这个笑容够坏了吗?”

张南回首一望,阎宁立刻对她眨了眨眼。

她几乎要呻吟出声了——天呐,小姐!你闲得没事乱飞媚眼是为那般?

这回这位长得竹竿子似的,也和竹竿子一样虽然柔韧耐用但到底不大牢靠的狗头军师学聪明了,她没向后院去,直接窜出了大门,奔着大街去了。

左拐,右拐,左拐,右拐…

啊,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弄堂。

弄堂是封死的,尽头是一个破败的大杂院。院子里空荡荡,女人们大多都已经出去讨活计了,男人们藏在屋里并不出门,偶尔有还不懂事的孩子,从破了的窗纸里往外好奇地看,露出一双又黑又大,却有些暗淡的眼。

张南随手敲了敲一家的门,说:“我找姓吴的,有个儿子叫吴忧的那个。”

那门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但是张南身后,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一个散着头发,穿着一只鞋,满身邋遢的女人站在屋门口,用一双鬼一样的眼睛盯着张南,她说:“我儿子都给你们了,还不够抵债吗?”

张南回身,打量着那个女人,露出一个笑来:“不,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来送钱的。”

“送钱?”

“昨天,我家小姐抢了你儿子去暖床。”

“呵!你来送聘礼?”

“怎么可能?你把你儿子卖给放高利贷的了,我家小姐可是从那些流氓手里把人抢来的,抢来时这人都是签过卖身契的了,和你可没有关系。”

“那你来送什么钱?”那女人问。

“这年头,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肥的,这钱,得靠你自己努力才拿得到,只看你有没有胆量赌一把。”

女人的眼睛在听到“赌”字的那一刻忽然亮了。

张南再接再厉地说:“你已经赌输过太多次了。这世道,输赢总是平衡的,你一直输,就说明总会有一次大赢在等着你的。想赢,你就去写了状子,告我家小姐强抢了你儿子,强占人清白。为了平息官司,她会给你钱的,很多。”

“卖身契已经签过了…”

“没错,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张南的眼中闪着光:“昨天小姐自己已经把卖身契撕了,当着那帮流氓撕的。那群放高利贷的,被抢了又怕丢面子,只好忍气吞声,却总不会为她作证这人是签过契约任人摆布的…你只需要一口咬定,是她把人从你这里抢走的就成。”

“我不明白,你…”

“我只是叫她一声小姐,混一口饭吃,并不是以她为主。我会帮你的,我给你找讼师,写状子…最后的银子,你得分我一半,如何?我可是为你,为你的儿子好,何况事成之后,我要得可也不算多。”

“好是好。”那女人的眼中也闪烁着贪婪,她说:“可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勾结着我,坑你的那个什么小姐?”

“嗐,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坏人?哼,她还没见识过什么叫坏呢…”张南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坏笑:“要论坏,老娘行骗江湖的时候,她还在家数脚趾头玩儿呢!”

第6章 米饭(一)

阎宁在张南迈着两条竹竿子腿逃出宅院之后,就失去了对镜自照的兴趣。

她踱步去了被安排用作料理书信事务的书房。

书房一面有窗,窗纸很厚,角落里结了层层的蛛网,又落了土,几乎不透光。另外三面满满全是书架,整整齐齐排了多列多行,可书架上却除了厚厚的一层尘土之外并不见半张纸,更不要提哪怕一本书。屋当间一张桌子,也不是常见的书桌,而是一张八仙酒桌,桌沿犹有一道凸起的“挡水线”,原是用来阻挡饭足酒酣时酒肴倾洒顺延乱流沾了衣襟的。桌旁不见椅子,只有四只小条凳,矮矮的,坐在上面根本够不到桌子。

阎宁开着屋门好透阳光,走过去,把两只条凳险险地堆在一起,然后坐在上面,够着桌面,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来。

还没打开册子,先屁股底下一阵松动,晃了几晃,险些摔倒。

她急忙扶住桌子站起来,条凳在下一刻歪倒在地。

于是便就那么站着,阎宁把册子在桌上摊开。

那线订的蓝皮书本上大字写着“坏人法则”。

翻开本子内页,开头赫然便是一句“坏人法则第一条:要强抢民男,不欺男霸女的不算坏”。下面又标注了好多蝇头大小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都挤在一起,很难看清内容。

这些字歪歪扭扭极其难看,全是阎宁抓着毛笔涂画出来的。要知道这个世界里虽然女尊男卑,文明文化又倒退了好几百年,与阎宁曾经所处的世界大不相同,可还是有些共通之处,比如毛笔,比如文字——不过可笑的是,虽然此处的文字还是那些汉字,此时通用的字体却是小篆,笔画繁琐,弯弯转转,与阎宁在这本子上所写的简体汉字大不相同。因此无论多么机密的或者羞人的内容,只要阎宁想写,她就在明面上写了在明面上摆着,反正无人能懂,瞅见顶多笑她鬼画符。

阎宁盯了那页字片刻,手指在“民男”字样处停留了一下,便又向后翻了几页,露出另一行字来,写的是“坏人法则第四条:要勾结官府,不抱团不仗势欺人的不算坏。”下面却是半页空白。

她伸手够过毛笔,又弯腰从地上捡起半块墨来,寻思了一下,找不见砚台和水,于是就着那“挡水线”的拐角处,于线内吐了几口吐沫,也不嫌弃自己恶心,就那么在桌脚磨出一汪浓淡不匀的墨来,用笔蘸着开始在本子上涂抹。

写着写着,她倒有几分入了神,直到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正在各种小声咳嗽使劲儿跺脚,才发现已经过了好久,太阳早就悬到了天穹的最高处。

“小姐…”那是吴忧眨着一双眼,巴巴地看着阎宁。

他此时已经完全不生阎宁的气了。

早些时候张南是出了门,阎宁身边跟着的,平日里充作打手的另一个女人,唤做梁壮的,却依旧在房子里守着,以备阎宁忽然起了什么古怪的心思要她陪同出门。

这梁壮一身蛮力气,可惜出身却苦得很,先是流离失所,到处打些短工做苦力,后来又被拉去服了兵役,才从军队里开了小差偷溜出来,又赶上灾年,饥荒加瘟疫,不仅吃不饱饿得半死还染了一身重病。是阎宁瞧她可怜,给她治好了身子,于是她只懵懂着跟着阎宁混饭吃。

吴忧虽然长得不甚漂亮,到底是个年轻可爱的男人,拖着有些宽松的衣服在院子里晃悠,在梁壮这般曾在军妓营里尝过男人滋味儿,却依旧很久没有发泄过的女人眼里看来,简直无疑是一块香喷喷的肉,在饿了很久的狼面前跳脱|衣舞。

幸而梁壮长得蠢,脑子里却还是有些小盘算的,并没有胆子胡来。她只想着,目前这男人是碰不得的,必须要忍着,但等将来等阎宁厌烦了,少不得自己还是有些机会。甚至于,以她这鞍前马后的苦劳来看,说不准阎宁直接就会把人赏了她,就算不赏这个,也说不准赏另外更好的,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但不立刻吞下,不等于不能凑上去闻闻。要知道强扭来的终究没有两厢情愿好,她是很想提前打点儿好基础,在吴忧这厢讨些好的,于是自然就巴巴往上来凑。

吴忧正无聊郁闷,见了梁壮,不知她心里盘算,自然也不怕。

他很是高兴地与她说笑,聊了半日,倒是阴差阳错把阎宁的底细打听到了一些。诸如阎宁其实才来这顾城不久,这两进院的宅子并不是她买的,而是她抢来的,原本是同心会的据点。因此宅子里曾经空空荡荡只用来集会碰头,大规模打架闹事或者分赃时才用,有张喝酒的桌子以及几张临时用来睡一觉的床已是不易,并无生活所需的一干家伙事儿。宅子里面有厨房,不过冷锅凉灶,油盐等物一应皆无,必然是做不得饭的——这也是为什么吴忧想砍柴却找不到柴可砍,反倒错砍了木材,大热天的,又不烧炕,也不做饭,哪里用得着柴禾?院子里的所有木头,都是阎宁特地寻了路子,买来打家具的。

知道始末,吴忧忽然就有了点罪恶感。

他是这样理解的:阎宁从一群坏人手里抢来了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宅子,自己掏了腰包准备重建这宅院打家具修门面,这是多么好的人品,多么好的姑娘啊!可他之前却怨恨她冷淡,还不小心毁了那些重要的木头…

色女不好当啊,男人不好拐啊!梁壮嘴笨,到底解释无能,只能自己默默饮恨地蹲在一旁,听吴忧念叨“原来阎小姐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及至中午,张南回来,结束了梁壮弄巧成拙的惨烈悲剧。

她回来时并未空手,左边拎了一提篮,右边拿了一提瓷饭盒,全是她回来路上从馆子里面点的饭菜。

馆子啊!

吴忧接过瓷饭盒时,只恨不得让自己身后多长出几条尾巴来摇一摇,来表达自己喜出望外的兴奋。

馆子啊!

张南说了,提篮里是她和梁壮的饭,这一大摞沉重的瓷饭盒里却是阎宁和他的,等阎宁吃饱了,剩下的他可以随便吃,不够还能来她和梁壮这边蹭饭。

馆子啊!

馆子里炒出来的饭菜听说都是特别好吃的,炒的都不是灰灰菜和苦菊叶子,蒸煮的也不是玉米棒子和荞麦米。他以前见都没见过呢!

馆子啊!

他一下子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关于阎宁酝酿出的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只顾迫不及待地端着食物就去找阎宁。

馆子啊!

馆…打住!是个人知道,再重复下去,就要有人忍不住抡起砖头来拍作者一脸的血了。但是,吴忧的脑子中在一瞬间就是被这三个字完全侵占了的。当阎宁抬头问吴忧什么事情时,吴忧目光闪闪地回答:“小姐,馆子啊!这可是馆子啊!”

阎宁被他那打了鸡血一样的语气唬得一呆,瞥见吴忧抱在胸前的那圆筒形的一摞瓷盒子,才明白是该吃饭了。

她让出桌子,等了片刻,却并不见吴忧布菜,于是站起身,要接吴忧怀里的饭盒,吴忧却抱得紧紧的并不给她。

阎宁:“…”

吴忧:“…”

阎宁手下用力,在吴忧盈盈的目光里抢过来,一层层打开。

先是两只碗,两双筷子。然后是一大盆白米饭。然后是一碟子糖醋排骨。再然后是一个辣椒炒的笋片。最下面还有一海碗的炖白菜。无论饭菜,都还热气腾腾着,散发着香味儿。

阎宁盛了两碗饭,其中一碗放在了吴忧面前。

另一碗,她端着,夹了排骨先咬了一口。

嚼了一嚼。

又嚼了一嚼。

“…”吴忧。

“…”阎宁。

吴忧并没动面前的东西,阎宁于是很奇怪地看着他,俩人大眼瞪着大眼,瞪了半晌阎宁艰难地咽下自己嘴里的那口肉,问:“你木呆呆盯着我干嘛?干嘛不吃?”

“这碗饭是给我吃的吗?”吴忧原本木木的一张脸上忽然显出跃跃欲试的兴奋,以及饥饿时对事物的渴望。

阎宁严重怀疑在那他眼中那忽然闪现的亮光,是绿色的。

沉默着,阎宁点了点头,放下自己手里的那一双,把另一双筷子塞到吴忧手里。然后,她说:“这双筷子也是给你用的。”

“阎小姐,你真是好人!”

阎宁敢用她的“坏人法则”来打赌,吴忧如果有尾巴,此时一定会摇得比特别快还快,因此她刚刚又咬进一口的排骨肉,着实咽得艰难:“吴忧,想吃饭,你得记住一件事。”

“嗯?”吴忧抓着筷子护着碗紧张地看着她,仿佛生怕眼看到嘴的食跑了一样。

弯眼微笑着,阎宁带着诱导,语气和软地说:“你想吃饭就得讨我高兴,你想讨我高兴,就不能说我是好人…”

“可是我不明白。”吴忧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饭碗问:“小姐,你明明不坏呀,为什么非要嚷嚷着要做坏人,又非要别人都觉得你是坏人才好呢?坏人…坏人也不是这么咋咋呼呼才能当上的啊,嚷嚷着,不仅不显得坏,倒显得有点儿…”

说到后面,他迟疑了。

她却还笑眯眯地问:“有点儿什么?”

“有点儿…嗯…小姐你不能生气…”

“我不气,你说。”

“有点儿…傻…”

“…”阎宁。

“小姐?你生气了吗?”吴忧忐忑地问。

“吃饭。”

“你不生气?不罚我不许吃饭?”

“吃饭!”阎宁狠狠地瞪大双眼看着他:“馆子啊!这可是馆子啊!也不知是谁刚才还那么期待,赶紧吃你的,不许说话了。”

第7章 米饭(二)

阎宁催吴忧闭嘴吃饭,但她忘了一件事儿。

一件有点儿重要的事情。

她给了吴忧一碗米饭,一双筷子,但是并没有给吴忧一把椅子。这当然不是她故意不给,而是这宅子里暂时还没有椅子。记得吗?之前阎宁自己也是站着的,她觉得,这样将就个一两天,站着吃饭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幸好吴忧也毫无疑义。他很自然地就低了身子,捡起个板凳端着跑去门口,坐着开始扒那碗白饭。

琢磨了下,阎宁把菜也一一摆去了门口,放在吴忧面前的地上,自己也捡起个板凳凑过去,和他对着坐。而后她一面啃着自己那块排骨,一面看吴忧。

吴忧低着头,很拘谨地坐着,真的是在“吃饭”。他还是在专注地扒着那晚白米饭,吃了一口米饭,再吃了一口米饭,然后继续吃一口米饭…他就是没吃菜。

阎宁微微皱起眉。

在他的第四口米饭咽下去的时候,一筷子白菜在他碗里忽然出现——那是被阎宁夹过去的。

他飞快地抬眼看了下她,然后小口撕咬了一点白菜,又就了一大口米饭。

于是一块排骨出现在白菜之上——还是她夹过去的。

吴忧再次抬眼瞥了瞥阎宁,然后更加斯文地咬了小小的一口排骨,嚼了半天,才慢慢地咽。

于是阎宁开始发愁了:“你不喜欢吃白菜和糖醋排骨?”

“喜欢的,小姐,很好吃。”

“那你为什么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不像是吃饭,倒像是受罪!你别不好意思,爱吃什么和我说,我吩咐张南去买就是了,可别饿到。”

“不会的,小姐!”吴忧的目光依旧是亮晶晶地,他护着他的饭碗对阎宁说:“真的很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所以…所以舍不得,吃完就没了…”

阎宁愣了愣。

她之前看他不吃菜,只当他是不合口味。辣椒在这个年代里还是比较稀罕的调料,尤其是在这个小城里,家常是少用的,不仅辣椒少,连笋片也不多见,只是阎宁在西南呆过一阵,独好这口,才特地弄来吃的。所以她想着,不爱吃那辣笋片还是很正常的,压根也就没有强迫吴忧去吃的意思。但是白菜和猪肉,总是常见的东西,再吃不惯,未免就有些过于挑嘴。她并不十分想养着一个挑食的男人,心里难免就要犯愁。

此刻听吴忧这么回答,阎宁不由有些反应不过来,细细思索回味儿,才晓得大约要么是对方腼腆,不好意思放开吃,要么是吴忧家境不好,母亲也是个靠不住的,平日里对他不好,饮食上并不管够,他不敢伸筷子。

这么明白过来,阎宁心里也多少觉得有点儿不好受。

她原本给自己盛的饭就不多,又扒了些菜到自己碗里,端着站起来依旧回桌前翻着自己那涂抹的乱七八糟的本子,边看边吃。还剩的大半菜肴,她只对吴忧说:“都是你的,你敞开吃,要吃饱。”

为此,吴忧双眼中对着阎宁简直要冒出感激的光来。他把自己一直塞到要打饱嗝,才摸着肚子“呵呵”地偷着傻笑。

他傻笑的时候,阎宁也早已吃完,正靠在桌子上悄悄看他,见他忽然无缘无故地笑了,不由就多嘴要问:“你在笑什么呢?”

吴忧扭头看着她,欢快地回答:“这是馆子里做的菜呢小姐!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的是让人太高兴了呢!小姐你还让我敞开吃,让我可以吃饱,你真是好人!”

阎宁叹口气,摇摇头,说:“去收拾了,把饭盒和剩下的都给张南送过去。然后你让她或者梁壮陪你回下家吧,你若有什么衣物之类的东西需要带过来用的,便带过来用着也方便习惯。还有,找张南要十两银子,给你娘一并送过去,总算点儿心意,让她没白养你一场,你也没白跟着我。”

“好!小姐…我…”

“什么?”

“我是真的觉得…你是好人!”

阎宁早已放弃与吴忧进行关于这个话题的争执,她只当自己选择性耳聋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摆着一副淡定的模样,笑弯着一双眼:“你乖乖的,等过几日月末,晚上有夜市,我带你出去玩儿。”

“小姐,你真是…”

“打住!”阎宁一摆手,迅速地堵住了吴忧后面的话:“赶紧收拾了,去找张南去!”

张南和梁壮也都才用完饭不一会儿,见了吴忧带了剩饭剩菜过来,也不惊讶。她们跟了阎宁没有一年也有半年,自然知道阎宁的饭量,却不知道吴忧的。张南何等伶俐会讨好的人,知道这阎宁时不时古古怪怪,凶神恶煞地,但花钱是大方的,对跟着自己的人也都是照顾的。吴忧和阎宁一起吃饭,自然必须是得能吃饱,于是点菜时,张南就特地嘱咐了,按照三四个人的饭菜量来做,只能多,可千万不能少。她之后又与吴忧说什么吃不饱再来找她和梁壮蹭饭之类的话,不过是平常客套卖乖而已,这般,要是还被吃得一点剩余都没有,才是惊悚。此时顺理成章,她接了剩饭剩菜,混做一起,只倒在一个木桶里面。

吴忧看见便问:“这是做什么?”

张南答:“才从外面抱了两只小狗来养,这些恰好喂狗。”

这吴忧是一个直肠子的性子,听了这话就显出几分不高兴来:“这些可都是香香白白的大米饭呢!狗吃什么不好,吃这些不是太浪费了吗?”

“嗐!”张南毫不在乎,“就算浪费,也是浪费咱小姐的,你担哪门子的心?”

梁壮也挠着头,插嘴进来打圆场:“不说这个,后院的木头有几根算是废了,只能用来做凳子,还是得新弄些木头来!咱也甭买,我早就觉得小姐还在这事儿上花钱浪费得很!这也吃过饭了,我出去找那帮混混,她们也该出些力,不出力,老娘就把她们再揍一顿!”

张南从腰里却摸出一只小银锞子来塞给梁壮:“她们出力也有你揍人的功劳,这银子你且拿去,到时候我和小姐说是买的也一样!你甭替小姐省着,她不在乎的。”

这银锞子虽小,少说也有二两,足够人去那销金窟红灯街买上十来夜的风流了。梁壮得了银子,如何还有不高兴的道理,连之前垂涎了一上午的吴忧都给忘了,攥在手里便乐颠儿颠儿地出了门。

吴忧有点儿不自在地在地上蹭了蹭脚,低声与张南说了阎宁之前另外的吩咐。张南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去喂过了两只长得毛头毛脑的土狗,就带着吴忧再往那弯弯曲曲的小巷里面走。

一边走,张南一边和和气气地与吴忧说些闲话。什么他多大啦,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母亲什么样子啊…张南全都一一问过,仿佛她上午并没有到吴忧家里一般,及至见了吴忧的母亲,她面上也不显相识,只客套的寒暄,仿佛头一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