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角落里闪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明显不是人类的。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并没察觉到他们的姿势有什么不妥,直到名叫“小熊”的黑猫走到两人面前卧下时,他们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动作不太合适。

  蒋品一立刻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将注意力转到猫身上:“你养的?”

  傅煜书抬手看了看腕表,外面渐渐停下来的雨提醒了他已经很晚了,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雨下得真久,都九点多了。”

  蒋品一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赶忙告辞道:“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蒋小姐再见。”傅煜书作势要送她。

  蒋品一道:“灯又坏了,你晚上怎么办?这地方不安全,你还要住下去?”

  傅煜书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片刻后朝她微微颔首,也不多说原因。

  蒋品一有些迟疑,他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如果真的在这里出事那就太可惜了。

  左思右想,蒋品一想到一个可以和他好好谈谈的法子:“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个饭,发生这种事你还要住在这,是想知道关于这里的事吧?我可以告诉你。”

  傅煜书对她想跟他说的那些事并不好奇,就算她不说,他这里也有资料可以了解,但他还是同意了:“可以,你下班我去接你。”有人来说,总比资料全面和形象。

  蒋品一点头应下,和他一起下楼,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检查好确定没人再锁门睡觉,卧室门也要关好,窗户也锁严实,那架势好像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傅煜书不厌其烦地听她说完,耐心地望着她安全回到对面,这才转回身锁了门进屋。

  蒋品一透过自家一楼的窗户看着他的房子亮起灯,又再次灭掉,想着他应该是修好灯了吧,不是物理教授么,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蒋品一浑身一震,有些畏惧地回头望去,轻轻地唤了声:“爸。”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蒋嵊冷冰冰地瞪着她说,“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跑到陌生人家里去也就算了,还呆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忘记我告诉过你什么了?”

  蒋品一抿唇摇头道:“我没忘,您不让我和外来者说话,一句也不行。”

  蒋嵊冷哼一声:“难为你还记得。”

  蒋品一低头不语,蒋嵊看了她半晌,看得她浑身发毛,终于不发一言地转身走了,一楼尽头再次传来上锁的声音。

  蒋品一慢慢抬头看向黑暗尽头,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一片带着水的脚印。

  蒋品一不由自主地走到脚印边蹲下,仔细看了看,莫名觉得和在傅煜书家里见到的非常相似。

  心里有些不确定,蒋品一沉默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找到墩布把脚印拖干净。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依旧是满地的落叶,秋天给人一种万物凋零的感觉,到处都充满萧索。

  中午的时候,傅煜书依约开车来到平江市话剧团门口等待,蒋品一送完了最后一批来学舞的学生,就看见他从黑色的奔驰轿车上下来。

  黑色长裤,驼色风衣,一副金丝边眼镜,他镜片后的眼神悠远又朦胧。他走向她,步伐如猫般优雅,样子寡淡清冷,这种单薄俊秀的长相,令她赏心悦目。

  傅煜书来到蒋品一面前,她直视着他,不带一丝掩饰的探究眼神令他稍稍错开了眼,这种角度很奇妙,令他刚好可以看清她的嘴唇,她的唇丰润有型,与她精致的五官组合起来,有种令人心跳的美感。只是,美成她这种心计深重的样子,再迷人也不免让人望而却步。

  “你很守时。”蒋品一颇为温和地说了句,微微勾唇道,“我去换衣服,很快出来。”说罢,转身朝话剧团里面去了。

  傅煜书回到车上等她,闲暇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偶然间抬头,就看见她一身黑色裙子,长风衣贴着裙边,脚步平静轻巧地走了出来。

  不可否认她很美,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种清纯却不失性感的模样,现实中很少有女人可以长成这样,她算一个。

  沉默地上了车,傅煜书询问她想去吃什么,蒋品一也不推辞,报了地址和名字后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豪华的车子坐起来舒服又沉默,车子里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好在饭店离得很近,没开几分钟就到了,两人一起下车,并肩走入酒店,可谓是郎才女貌。

  蒋品一是本地人,这里又是靠近话剧团的饭店,她认识这里的人理所当然。她早就定了位子,由饭店经理领着进了双人包间,对方热情地介绍饭店的主打菜给他们,殷勤非常,蒋品一起先还听得淡淡的,后来就有些忍不住了。

  “外面人挺多的,您出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菜都点好了。”她委婉地说。

  经理忙说:“不忙不忙。”接着便继续恭维,并有意巴结傅煜书。

  蒋品一观察着傅煜书的样子,大概是和话剧团的人一起来这里吃过饭,对方对他有一点认识,这种过于殷勤的表现,令他稍稍有些不悦。

  今天他是她的客人,可以令他不悦或者烦躁的人只能是她,于是蒋品一开口道:“既然您不忙,那干脆坐下来一起吃吧。”

  经理闻言一愣,连傅煜书也看了她一下,她淡淡地面对两人,不一会经理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告辞离开了。

  拎起茶壶,蒋品一垂着眼给傅煜书道茶,轻描淡写地吐出二字:“喝吧。”

  ☆、第四章

  其实两个人都不饿,而和有意思的人吃饭,也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时值正午,因为夜雨而有些潮湿的地面渐渐干燥,蒋品一定的是靠窗的雅间,从他们的桌子边望出去,刚好可以看见没有车辆阻挡的路景。

  在傅煜书低头喝茶的时候,蒋品一起身将窗帘拉上了半扇,这样可以将她挡在窗帘后面,别人只能看见傅煜书。明明没有烈阳,她还要这么做,似乎是不希望别人看见她和他一起吃饭。

  傅煜书也不点破她的意图,年轻的姑娘拥有着非常曼妙的躯体,带着艳冶和芬芳的气息萦绕在人眼前,恍惚间鼻息前的茶香都变了味道,寂静的男女独处慢慢升起了一丝暧昧。

  干净平淡的女声打破了这份暧昧,蒋品一喝了点茶便切入正题:“我中午时间不多,还有点事要做,就不和傅先生兜圈子了。”

  傅煜书放下茶杯双手合十看着她,表示自己在听。

  蒋品一丰唇开合,声音娓娓动听:“虽然我不知道你来槐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搬走,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傅煜书的确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浅浅一笑,也不说好不好,只说:“谢谢蒋小姐关心。”

  蒋品一瞧着他是没有被她说动,转了个语气道:“你现在住的房子之前住着一对没有孩子的老人,他们过世半年多了,死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如果不是他们的远亲在过年时来探望,还不知道有人死在那了呢。”

  傅煜书感兴趣地问:“他们的远亲就是把房子抵押给中介的那家人?”

  “对,当时正值过年,李家的老夫妻俩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一起过世,没有他杀的痕迹,警方判定是自杀,死因是安眠药服用过量。”

  “安眠药。”傅煜书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眸子若有所思,没有拉窗帘那半边投射进午阳的光芒,在他轮廓美好的身体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家里备着安眠药,老人是睡眠不好么?”他问,抬头看着蒋品一,眼睫毛长到让她怀疑他戴着眼镜会不会不舒服,他充满了书卷气的五官使他的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学者风度。

  “这个我也不知道。”蒋品一就事论事,“虽然我在槐园长大,但爸爸从小就不准我和邻居交往过密,我只知道他们叫什么,知道哪里不能去,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不能去,为什么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

  傅煜书微微颔首,抬手抚上下颌,服务员在这时敲响了房门,两人皆安静下来等着上菜,上菜结束后,傅煜书才再次开口。

  “先吃饭吧,你下午不是还有事,吃完饭我送你过去,等改天你时间充足了我们再谈。”他帮她续了茶,拿起筷子修养极佳地安静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他摆出这副样子,蒋品一也不好再多言,只是觉得自己这顿饭吃得实在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居然真的都用来吃饭了,什么该说的都没说。

  吃完饭要离开时,蒋品一才逮到机会再和他说点什么,那个时候他刚从外面回来,说是去上了洗手间,回来推门进来便跟她说:“刚才接到朋友电话,我有点事得先离开一下,恐怕不能送蒋小姐去办事了。”

  蒋品一有点失望,可以说话的机会又没了,但还是点头道:“你去吧,我自己过去就好。”

  “好,账我已经结过了,蒋小姐再见。”言简意赅地说完,他扭头就走,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他把帐结了,那不等于是他请她吃饭?蒋品一略囧地跑到前台去询问,发现他还真的结了。

  同一时间,傅煜书开车离开,路上接到公安局朋友的电话,随口回答道:“刚才在结账,环境太乱不适合说话,你那时要跟我说什么。”

  电话那头说:“结账?我和你吃饭可从来没见你结过账啊。”

  傅煜书扫了一眼后方超过他的一辆跑车,车主打开车窗朝后方比了个中指,傅煜书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直视前方,淡淡说道:“我从来不请男人吃饭,我现在正往公安局去,见面说吧。”语毕,挂了电话,转动方向盘拐入弯道,不与前面那个故意飙车的人同行。

  公安局的宋云宋副局长挂了电话朝下属吩咐道:“把之前我让你找的槐园这几年发生命案的卷宗都拿来,一会我要用。”

  下属忙道:“是。”

  正在往平江市精神疗养院去的蒋品一并不知道傅煜书去干什么了,她在出租车上坐着的时候一直在想该怎么劝劝他,她觉得有点心累,对方明显抗拒她的劝告,他的目的模糊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么多是不是多管闲事,可要让她看着他出事,她心里又过意不去。

  往日里没有交集的新住户出事了,她还可以劝自己她和他们素不相识无须难过,可现在这种状况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到,她还有这么好的心地。

  到达平江市疗养院,蒋品一捧着一束鲜花走进去,很巧地在医院门口遇见了疗养院的医生任曦。

  任曦应该是刚送完人回来,还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高挑的身材即便被宽松的白大褂包裹着依然可以看出曼妙身姿。

  她比蒋品一大几岁,听疗养院的其他医生说,她的家世非常好,根本不必她出门工作赚钱,她是嫁人之后才出来工作的,好像是因为夫家不太宽裕,丈夫是搞研究的,赚的不多又很忙,夫妻俩聚少离多,感情直线下降,再加上贫贱夫妻百事哀,过惯了好日子的富家小姐最后还是和丈夫离了婚,那个时候他们结婚才不到一年。

  离婚后,任曦从夫家回到了娘家,在平江市疗养院继续从事相关专业的工作,而即便她曾结过一次婚,现在依然有许多男士追求她,因为她不但漂亮,家里还非常有钱。

  蒋品一和任曦并肩走进医院,两人谁都没有先和谁说话,她们都是不善交际的冷淡性子,走在一起让人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想法。

  好在进了医院大门后两人就分头而行了,要不然疗养院里的其他人还得绕着她们俩走。

  蒋品一来到疗养院三楼的最里侧房间,这里住着一个中年女人,满头华发面目沧桑,看着很老,但其实她的年纪远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大,她也只有五十多岁而已。

  “妈。”蒋品一柔声唤了唤她,用新的花换掉花瓶里有些枯萎的花,从背包里拿出一副口琴,坐到床边拍了拍没有搭理她的女人,等她看过来的时候才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上次你不是说想听我吹口琴吗,我今天给你吹好不好?”

  女人眼神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像是不知道她是谁,但还是客气地说:“来了啊。”

  蒋品一心里明白,母亲这是把她当客人了,她也不解释,只微笑着应了句:“是啊,你想听吗?”

  女人点点头道:“想,我女儿小时候最喜欢吹口琴了。”

  蒋品一点点头,是啊,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没有玩伴,爸爸妈妈也总是那么忙,就只能自己吹口琴给自己听了。

  蒋品一拿起口琴,坐在妈妈身边沉默地吹起来,口琴美妙的声音响起,女人忍不住闭起了眼,跟着音乐的声音回忆着过去。

  她的脑子里有着一切陈旧的记忆,却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她的记忆有了缺口,很多事情都忘了。她记得自己有丈夫和女儿,却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她固执地在心里给他们定下一个轮廓,不肯接受任何与那个轮廓相悖的人,于是,母女互相思念着对方,却无法相认。

  任曦工作时听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出口琴声,心想着,那家的女儿又来看她妈妈了,明明那么孝顺,为什么不肯接妈妈回家住呢,那样还有利于病情的好转,真是搞不懂。

  夜里,蒋品一上完课坐公车回到家,到家门口时下意识朝斜对面的房子看了一眼,那里大门紧闭,显然无人在家。

  不在家也好,在外面要比呆在这安全多了。她想着,便打开自家的门进屋去了。

  这样过了大概七天,蒋品一一直都没见到傅煜书回家,她原以为他已经搬走了,可在第八天的晚上的时候,她再次见到了他。

  傅煜书穿着黑色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侧影好像书里的福尔摩斯。只是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破坏了这复古的美景,那袋子里装着非常家常的蔬菜,还有一点大米。

  从远处来的时候傅煜书就看见蒋品一了,走近了后他很随意地和她打招呼:“蒋小姐,刚下班?”

  蒋品一微微颔首,凝眸问他:“你又回来了?”

  傅煜书道:“是的,前几天回老家处理了一些事,今天中午刚回来,冰箱里的东西都不能吃了,出去买了点菜。”

  蒋品一意外地歪了歪头:“你还会做饭?”

  傅煜书脸上没什么表情,风衣立起的领子显得他气质越发孤傲:“一个人生活久了什么都能学会。”

  蒋品一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一个人在家,不管是做饭、打扫房间还是修理坏掉的电器都得靠自己,每到那么时候她都很渴望有一个男人或者父亲可以依靠,可也就那么一会。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做饭吧。”蒋品一随口说了句,脸色莫名地转回头继续开门。

  傅煜书看她忽然有些失落,又想起自己心里的疑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邀请道:“蒋小姐要不要一起来吃?我买了很多。”

  蒋品一有点惊讶地看向他,她并不觉得他那样性子淡漠的人会毫无缘由地主动开口请别人共进晚餐,但想想他能有什么目的她又释然了,那何尝不是她想告诉他的事?只希望他知道后不是奋勇直上,而是知难而退,毕竟双拳难敌众手。

  “好。”蒋品一按照原样把门锁好,左右看了看确认父亲不在附近后,领先傅煜书一些快步朝对面走去。

  傅煜书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准备钥匙,偶然间侧了个头,见到一个中年男人斜睨着这边隐在阴远方的大槐树阴影之后,他看着他们,目不转睛。

  ☆、第五章

  蒋品一在前面见到傅煜书停住脚步,警惕地回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槐园中央那颗百年的老槐树,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铺满落叶的路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相貌平淡,举止拘谨,瞧见蒋品一回来便转身走了,蒋品一只看见他一个侧脸。

  “是住在西边的古叔叔。”蒋品一压低声音道,“他没念过书,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平时很少出门,他刚才在看你吗?”

  傅煜书看向她道:“如果他刚才是在看着我的话,我会不会倒霉。”

  他问得像在开玩笑,也的确是为了缓和气氛,但蒋品一却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大概会倒霉的是我。”

  傅煜书微微蹙眉,像在考虑什么,蒋品一补充道:“如果你再不进去,那我会倒霉的几率就更大了。”

  傅煜书勾唇一笑,走在前面开了门,将蒋品一迎了进去。

  进去之前,她照例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才踏进去。

  傅煜书家的厨房在二楼,斜对面是书房,书房隔壁是卧室,卧室隔壁是洗手间,上一次蒋品一来这里时,这里被人毁坏的面目全非,但现在已经全部恢复原貌。

  古旧的家具带着独特的时代气息,傅煜书将一切都整理得很干净,灯也修好了。

  秋天的夜来得很早,傅煜书随手打开灯,明亮的室内让人充满安全感。

  “在客厅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傅煜书随口说完,到厨房放下了蔬菜和米,倒了杯热水给蒋品一。

  蒋品一坐在二楼不算太大的客厅里,身下的椅子有些冷,傅煜书拿了毛毯和垫子给她,她也不客气,接过来垫好才坐下,把毯子盖在双腿上,握着盛着热水的杯子取暖。

  “我没看到你有什么取暖设备,住在这不冷吗?”她好奇地问。

  傅煜书摇摇头,声音低沉动听地用特有的方式呼唤他养的猫,黑色的小猫从书房里出来,慵懒地走到墙边的食盆边蹲下,仰头看着他,等他蹲下来给它放上新的猫粮。

  蒋品一看着傅煜书喂猫,他已经摘掉了帽子,风衣还没来得及脱下,帮猫倒好了猫粮后又给它盛了水,这才拿深蓝色格子的手帕擦擦手说:“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回老家的时候给它准备的猫粮都吃完了,刚才出门才买了新的回来,不早点喂它,呆会它会打扰我们吃饭。”

  蒋品一想起之前傅煜书拎的袋子很大,里面除了米和菜还有什么东西看不清楚,原来是猫粮。

  她不介意地点点头,放下杯子走到墙边,弯腰看着小猫问:“它叫小熊吗?”

  傅煜书“嗯”了一声,像是不经意般说:“随意跟不熟悉的男人到他家里做客很危险,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蒋小姐以后应该多注意。”

  蒋品一不抬头,也不伸手去触碰吃饭的小猫,因为她不想打搅它。

  她很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从不去别人的家,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

  傅煜书看着她的背影,她其实穿得不多,所以他才会给她拿毯子,她举手投足间,偶尔可以见到肩侧有什么东西,根据他的判断,大概是蝴蝶翅膀。

  “那蒋小姐为什么答应来我这里吃饭?”他心里想着一件事,嘴上问得却是另一件事。

  蒋品一回过头来看着他说:“你应该很清楚,我会来也是相信你的为人,这也是我愿意跟你说这些的原因。”

  傅煜书也不否认,点点头道:“好,既然蒋小姐愿意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那我也会告诉蒋小姐你想知道的,但在我们说这些之前,先吃饭。”说罢,他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蒋品一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厨房,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心想着终于有进展了,至少他不再跟她兜圈子了。

  在傅煜书做饭的时候,蒋品一“参观”了一下这栋房子的二楼。傅煜书没有搬离之前那对老夫妇去世的房间,他依旧住在那,只是换了一张床和一些家具,屋子里摆着一些实验用具,烧杯、显微镜等等。

  在存放这些东西的桌子边,还有黑板和画板,画板边有一套彩笔和一叠画纸,最上面的一张画纸上画着槐园的标致——那颗已经活了近百年的老槐树。

  不由自主地走到画纸前拿起来观看,这张画上的槐树画得那么逼真,显然画画的功底深厚,如果这是傅煜书画的,那他画功可真好。

  正在思索间,傅煜书便来这里唤她:“蒋小姐,饭做好了,久等了。”

  蒋品一立刻回头,抱歉地放下那张画纸道:“不好意思,没经过你的允许就进了你的卧室。”

  傅煜书无所谓地勾勾唇:“不必,我是个男人,房间里没什么不能让女士看,来吃饭吧。”

  蒋品一松了口气,和他一起离开卧室去餐厅。餐厅其实也不大,最多也就容纳四五个人,蒋品一坐在他对面,看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颇有些惊讶。

  “时间有点紧,只能做这些,怠慢了。”他端起米饭的碗,招待她动筷。

  蒋品一拿起筷子道:“其实才不到半个小时,米饭都要二十多分钟,你做了这么多菜已经很厉害了。”

  傅煜书没有表情地开玩笑:“一个男人在厨艺上被夸奖实在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说罢,他催促道,“吃吧,时间不多。”

  蒋品一有点好奇,为什么他老在说时间的问题,但好奇归好奇,她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见他一直催促,便按照他的意思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照例没有交谈,直到傅煜书确定她已经吃饱,才约她到客厅说正事。

  坐下后,傅煜书开门见山道:“在没有事先预定的地点停留不超过半个小时,一般是不会有危险,蒋小姐之前很小心,所以我一直在节约时间,但还是超出范围了。”

  蒋品一并不意外,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担忧,他能察觉到符合他的聪明才智,她只是点头感谢:“没关系,晚餐很好吃,我们可以说正事了。”

  傅煜书点点头,先一步说出自己的底牌:“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个朋友,他是平江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叫宋云。最近几年槐园里发生过许多住户死亡的案件,死因都趋向于自杀,我最近在创作一部小说,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所以听他说了一些。”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给蒋品一,眼神黑且亮,“这些案子也并不是没有疑点,警方发现这些住户都是后搬到槐园来住的,最长的一个在这里也不过居住了一年,死因是抑郁症。”

  蒋品一接过资料,低头看的时候听到他继续说:“因为案发现场实在处理得无可挑剔,所以警方也只能把这个疑惑藏在心里,但这种事发生太多,就会让人不得不注意。”

  手里的资料蒋品一大多都知道,她将它们交还给他,道:“你说得没错,之前死得都是外来人,所以我才一直希望你搬走。”

  傅煜书接过资料低头放回桌上,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你对以前每一个外来人都这么热心吗?”

  蒋品一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虽有迟疑,但还是实话实说:“不是。”

  “为什么?”傅煜书抬眼看她,眼神直接锐利。

  蒋品一别开头说:“你也说了,有些事发生太多就会让人不得不注意,所以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我和我的家人会在这里住一辈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没有其他原因。”

  “蒋小姐,很遗憾地跟你讲,你现在才这么做已经晚了。”傅煜书看了看表,站起来道,“时间超过太多了,回家吧,下次再聊。”

  蒋品一有点无奈地站起来说:“几句话就可以说完了,我说完再走。”

  傅煜书伸手比着外面,一副不容拒绝的送客模样:“下次,先回去,再不回去来不及了。”

  “怎么了?”蒋品一有点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没猜错,你爸爸应该回来了,他很着急,可能有人告诉他你在我这。”

  傅煜书拿出一个类似手机的东西,屏幕大概五寸多,分成六宫格,每一格里都有这栋住宅几个方位的监视画面。

  原来他也不是毫无防备地住在这,难怪那么大胆。

  蒋品一皱着眉朝楼下快步走,傅煜书跟在她身后陪同,她记忆里的父亲是永远不会把真实情绪表现出来的人,所以她忍不住问傅煜书:“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很着急?”

  傅煜书一边送她出去一边说:“外面又在飘雨,令尊穿着浅色夹克衫,夹克衫前面湿得明显,后面却没有,这说明他一直在雨中奔跑前进,直至回到附近才减速。”

  蒋品一眼神复杂地回眸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傅煜书没有犹豫,却不是给她手机,而是从衬衣上方口袋取出一张名片双手执着礼数周到地递给她。

  蒋品一接过名片头也不回地离开,因为动作着急,一头长发随着她转身飞扬起来,傅煜书离她很近,她带着香气的发便飘过了他的面颊,有点疼,但更多的却是感慨。

  她很美,高个子,身材也好,穿什么衣服都是漂亮的衣架子,但是褪去层层铅华,那包裹在丝布之下的,也是曼妙玲珑的身姿。

  虽说她的面容精致却世故,但长成这样聪慧得令人望而却步的她,交际起来却善良又坦白,这种反差让人对她的印象大大改观。

  她看着你,那种畏惧某些事却又坚定坚强的样子令人心动。

  只是,古语有言,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好的东西往往都存在不了多久。

  正思索间,斜对面的房子里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离那里很近的傅煜书有了不好的联想,几乎没有犹豫地跑过去敲响了房门。

  恍惚间想起一句朋友玩笑时跟他说的话,说是跟他扯上关系的女人,下场都不怎么样,以前他不觉得,但透过蒋品一家窗子看见她歪倒在楼梯口嘴角带血的样子,他有点相信了。

  没有人开门,傅煜书敲好几下门都无人回应,因为担心蒋品一的安危,傅煜书只好伸手利落地翻窗进去了。

  屋子里有个正在发脾气的中年男人,瞧见他进来就想也对他大打出手,蒋品一被父亲的巴掌打得有点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你没事吧?”傅煜书低头问她,声音很一会远一会近。

  蒋品一整个脑子都很迷糊地看着他:“我在做梦吗?”

  傅煜书不在意道:“是美梦就可以了。”

  “美梦的话估计我死了才有。”她很消极。

  傅煜书无奈地扯扯嘴角,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你没死。”

  ☆、第六章

  在傅煜书和蒋品一说话的间隙,蒋品一的爸爸蒋嵊已经站了起来。刚才傅煜书跳窗进来,担心他再对蒋品一出手,情急之下将他制服在地上,这才去扶住了蒋品一。

  蒋嵊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不顾身上的不舒服,大怒道:“放开品一!”

  蒋品一回过神来,立刻推开傅煜书看向父亲:“爸,你没事吧?”

  蒋嵊摇摇头,扶着墙道:“你过来,离那个男人远点。”

  傅煜书扫了一眼父女俩,虽然觉得没用,但还是解释道:“蒋先生,我没有恶意,只是不希望您再对您的亲生女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