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万籁俱静,岸边的种种喧闹都已经消失不见。寂寥的世界只剩下仓皇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失误,这章貌似还写不完…

今天买了个键盘,樱桃的3494,899大洋,略心疼…于是只能用更多的字让它物尽所用了!这几天着手准备新坑~ 锦凰的姊妹篇。同一款,锦凰因为后期配合出版,在剧情上留下了一些让我和大家都觉得有些遗憾的地方。希望可以借由这个相似设定的姊妹篇来求个完满。大约是在月末发。

昨天有妹纸问这坑计划,暂定如果没有编辑额外通知的话是这样,完结后V。更新频率会在文案的微博里随时通知,无通知就是日更,确保跟着我进度的妹纸们都能免费看完文章。

PS:樱桃家3494键盘手感还真…不错,就是土豪贵了点…

真相(下)

这是一个局。一个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算计的局。她是有多愚蠢,才会被这个叫做严佩的局蛊惑得迷失了心智,当真以为晋闻是区区醉卧红尘可以摆得平的?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江山!

所以他才会忽敌忽友,所以他才会帮助她逃离宫闱,所以他才要醉卧红尘,因为他想要的是从来都是这西昭江山!

而她,竟然成了…帮凶?

“我很好奇你的想法,”晋闻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他说,“一个残暴昏庸的皇帝留在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注定是个错误。”这几乎可以称之为厚颜无耻,偏偏出自晋闻口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你也未必适合。”

晋闻闻言一笑,目光堪称戏谑。他道:“商徵如此待你,你竟然没有恨意么?”

商妍一愣,咬牙道:“不管怎样,你都没有资格!”

“资格?”晋闻低眉笑出声来,眉宇间的嘲讽更甚,他说,“如果你是指天子血脉,你以为你那皇叔就有么?”

“你…什么意思?”

晋闻却不再言语,只是忽然手一翻,把酒壶中剩下的酒尽数倒在了外头的湖面上。

商妍的心却已经不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她早就把此时此刻的境地丢在一边,慌乱上前想去求证,却不想还未靠近就被一股力量钳制住了手脚,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窒息——

“你…”

“商字实在不是他该配有的,公主可知道他本家应该姓严?”

“你胡说!”

“严徵。这才是他该有的姓名。”

那是更加轻柔的声音,亦是商妍在那画船上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之后的朦胧其实算不上晕厥,只是意识昏沉,记忆随同着现状一起浮沉,到最后的最后仅剩的一丝神识也被窒息逼迫得像是飘摇的风筝。晋闻到底想做什么她已经无力去猜测,只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卷入了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所有人都精于算计运筹帷幄,她那小小伎俩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就如同晋闻所说,她本来就不是个聪明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积聚起一些力气,才终于可以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打量陌生的房间。这儿自然已经不是画舫,而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依稀躺着个身影。

对于床上那人,她是怀着几分惶恐的。就在几个时辰前,晋闻把昏昏沉沉的她推进了这个房间,摆明了是想要她看清床上那人。可是…她在原地犹豫,却终究扛不住好奇心,揉着酸痛的肩靠近那张床。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容貌出尘的女子。她的长相有些奇特,透着一丝让她说不出的…熟悉感。良久,她才恍然惊觉,那竟是房间里的画像的脸!

她是严佩!

而她的长相…商妍惊恐地朝后退了几步,却不想撞上一抹冰凉而浑然不觉。她的长相和商徵有八分相像!

严佩…严徵?

“她已经沉睡十几年。”忽然,一个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力衰而死。”

是晋闻。商妍悄然看了一眼床上安静的女子,身体内有许多种复杂的情绪却无一宣泄得出来,就想躺着的是她一样。虽然没有根据,可是她却隐约可以猜测晋闻逼她交醉卧红尘,是为了她。

“每个能被议储的皇子都有替身,你的皇叔商徵早在很久前就不在了。”

“你和严徵并无血缘,他害你皇叔性命,夺你商氏江山,公主应该要肃清天子血脉的,是不是?”

晋闻的声音低沉无比,像是房间里明明灭灭的蜡烛一样,闪烁中带有几分蛊惑。烛光把他的身形裁剪地纤细而锋利,明明是一抹广袖却在身影中成了尖锐的刀剑。

他说:“他铁打的江山是何以奠基,想必公主这十数年都见过。公主真的一点都不怨恨么?”

“我…”

“公主可曾想过,假如那一日我不曾潜入宫中,现在公主会身在何处?”

身在…何处?

“公主,”晋闻的声音轻柔下来,透着一丝叹息,“晋某并非想逼迫你,只是凡人总有许多放不下的事物,有时候杀戮是为了更好地守护。”

杀戮是为了更好的守护。

商妍悄悄瞥了一眼床榻之上那个沉睡的女子,心上的酸涩之感略微浓重了些。不得不说,晋闻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总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明知其未必可信却仍然放下心头防备。

“是她吗?”沉默良久,她终于还是指着床上那身影问出了口。

晋闻却不答,久久,他忽然伸出手触了触她的额前乱作一团的发丝,眯起眼“呼~”地吹了口气。

“…你做什么!”

始作俑者笑眯眯:“哎呀,没忍住。”

不管晋闻要什么,商妍没有再反抗,算是默许了晋闻的所作所为。

晋闻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决定,却仍然防备着她,至少在之后打半个月,她都只能和那个长眠不醒的严佩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出房门半步。这半月来,她几乎要把她的每一寸眉目都熟记在心里了,只可惜,她始终是个毫无知觉的昏睡之人,那张和商徵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闲来无事时,她会小心地替严佩擦拭有事会微微出汗的额头,而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久久地愣神。

也许她快死了。

晋闻终究是不太了解醉卧红尘,如果单单只是醉卧红尘,岂能长眠残喘到今日?

任凭他再聪明决断,他终究是不够了解商徵。

半月后,商妍终于得以出房间,只是她还来不及探究她被晋闻带到了帝都城郊的一个村落。

这村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仔细看来便会发现村中老人少儿不多,大部分是壮硕的青年,每一个人眼里都噙着一丝奇异的光彩,像是不常见到外人一样。看他们走路姿态不像是耕田种地的,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晋闻一入村庄就进了村长的家中,只留下一人看守着她。她安静地坐在村中树下小心打量过往的行人,越看越是骇然:假如这村庄是被埋藏在天子脚下的反贼窟,这儿会有多少人?这样的村庄有多少?

晋闻显然已经不屑再伪装,他随时可能举兵攻入皇城。况且这群人身姿健硕,比皇城的禁军更多了几分野气,假如他们攻城,禁军只能抵挡么?

“公主后悔了?”

商妍的呼吸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滞,许久才缓缓垂下了眼摇头。严徵二字实在是太过陌生,陌生到让她从骨子里排斥这变化。

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晋闻若有所思的笑容在蝉鸣中轻得如同被阳光炙烤得打了卷儿的落叶。

他说:“没有后悔便是犹豫了。”

“没有。”

“没有犹豫便是真决绝,我倒瞧不上你了。”

“…啊?”

晋闻一愣,倏地笑出声来。这一笑让方才笼盖在他身周的阴霾顷刻间一扫而空,像是阴云忽而被狂风吹散露出了碧蓝的天和金色的阳光。

“很久以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日我家老头儿带我回帝都,我半路落跑,在草丛见你拖着个酒坛。”他眯眼道,“你胖得像个球儿,只比酒坛少圆一点点。”

“…”

“我本来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偷老头儿酒喝,结果你只掀开闻了闻,就抱着坛儿睡着了,搁在酒坛上的脸像包子。”

“…”

“那时候我便想,有朝一日要是有个大铁笼,倒是可以装着养一只。”

“…”

“结果,你却是妍乐。”

“你什么意思?”

晋闻却不再开口,他微微眯着眼侧身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抬起头任由午后的风抚乱一头发丝。

商妍静静看着他白皙的额头,实在按捺不住心头荒谬的感觉。风很舒畅,地上斑驳的树影摇曳得安宁,如果不是身后那看守的人雪亮的刀光,她几乎要以为此时此刻笼罩着的寂静名曰安逸祥和。

可是,这偏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那夜之后,晋闻又一次失踪了。她只能从村民的言谈中知晓外头的情况:今日连夜电闪雷鸣,城中严府被一道闪电劈中后大火,烧出一份严家老父早年遗书。遗书用金线勾成遇火不化,细细记载了十几年前严家当家人以一子问先帝换得黄金万两之忏悔…

一时间谣言渐起,人人都在猜想这一子如今是谁,是皇族宗亲中哪一位达官贵人,或是将军少帅?

又几日,有人带着严家从不出世的小姐现身城中,遍寻天下名医,甚至大费周章请得宫中御医出宫一诊,听说那御医见了严家小姐的面吓得哆嗦成了筛子,连看家的药箱也不要便狼狈奔走…

谣言终究朝着某个早就注定的方向发展。不需要多余的验证,甚至不需要过分的推波助澜,整个帝都甚至整个西昭都传遍了一个不能说的流言:当今的帝王并非皇族血脉。他本姓严。

这应该是晋闻行动的开始,民心先乱,起病自然有名目。谣言像野草一般疯长着,商妍数不清在村中踟蹰的日子已经过去多少天,只是酷热的天气已然渐渐转凉,晋闻对她的防范也日渐放松。直到,东窗事发。

那一日入夜,村中像是有什么大事,家家户户的灯都没有再亮起来,看守的那人喝了酒,昏昏沉沉对着屋中烛火打起了瞌睡——今夜的情况实在怪异。商妍身上早已没有什么锁链,眼看着看守的人终于陷入了沉睡,她犹豫着推开了大门,却不想才刚刚迈出村庄大门就被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震慑——

“留得帝裔,保天子血脉——”

“留得帝裔,保天子血脉——”

“留得帝裔,保天子血脉——”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看到有妹纸对晋闻暴躁的,晋闻其实人还不错…一个持久的皇朝,需要这样的将才。

血脉

“留得帝裔,保天子血脉——”

月光下,无边无际的丛丛人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嚎,震得天地都为之一振——商妍几乎是立刻调转了方向朝身后跑,却陡然间被一杆银枪挡住了去路。

黑夜,晋闻。

战甲随着手臂发出一丝清脆细微的声音,陪着低沉的话语一同响起。他说:“微臣…邀公主澈清皇族血脉,保我西昭江山。”

“你…”

冰冷的枪头抵在胸上带来丝丝凉意,商妍抬头遥遥望了一眼那一片数不清的银枪铁卫,忽然心生了一丝畏怯。而就在她的身后,数不尽的铁骑银枪。

“不管他是否是个明君,坏事做多了,总要遭报应。”他俯身凑近,“你难道不想看看么,你那皇叔从神坛上着地的样子。”

商妍沉默。

晋闻却轻笑起来,他说:“妍乐,晋某不求你全心协作,只求一试。”

夜风。

商妍静默许久,终于闭了眼。

从帝都之外到兵临城下花了区区十日时间。十日实在是太短,根本不足以让塞外的援军赶到支援。禁军与某乱的精兵僵持不过七日,便因粮草断绝而溃不成军。

那一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三万精兵仿佛是从旱地之中忽然拔起的一般闪现,以万夫不敌的气焰兵临城下,城中禁卫只有六千,杀戮来得太过迅猛突兀,所有人都尚在惶惶然的时候,刀光血光已然已经交织成了一场噩梦,无数尖叫被隔绝在了小小的一个笼子里。只隔了半个时辰,宫中禁卫不足三千死伤过半,余下的守在了议事殿外。

晋闻终究是统帅天下兵马的将军,偌大一个皇城几乎没任何喘息的机会就顷刻间被拽入炼狱。血光把议事殿围得一丝不漏,局面几乎是一面倾倒——

殿中老臣不再跪地,他们红了眼神色狰狞,像是卯足了八辈子气力般死死站在殿下高声疾呼:“国本不可动摇!老臣纵然拼着一条老命,亦要匡扶我西昭大统!”

那时候商妍正站重兵包围之中,茫然地、迟钝地听着议事殿中一片嘈杂喧闹。她想踮起脚尖越过层层人群看到一丝丝熟悉的身影,可是除了冰冷的铠甲却只剩下鲜红的血。

“报仇不好么?”晋闻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迟迟抬头看了一眼头戴战盔的将军,终究选择了沉默。

晋闻却笑了,眉宇间隐隐闪烁着几分委屈,他道:“你对上严徵总是像老鼠见了猫儿,如今我替你把这猫儿逼到笼子里,你为何还要摆我脸色看?晋某一腔情谊,委实心伤。”

“拿刀要挟的情谊?”

他一愣,低眉笑得更甚:“你不动,刀就不会伤到你呀。”

好个不动便不伤。

商妍无言以对,只能僵硬着身体静静观察着议事殿中的情形。就在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侍卫,远观只是极其普通的随身护卫,可是却嫌少有人看到就在她的脊背之后,一截冰凉的刀刃以时分隐秘的方式贴着肤里,只要她稍稍有所异动,便是入体三寸,绝无生还的机会。

议事殿终于渐渐安稳下来,可是人心却已经彻底乱了,连同这天下也被搁到了刀刃之上,没有人敢动弹上一分。自古成为王,败为寇。人人皆知帝都城外兵临城下,事实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师出有名地逼宫。

殿上死一样的寂静。

忽然,一声嘶哑的声音划破这一片死寂。

“皇室血脉岂容混淆,非天子血脉而登天子位形同亡国!”

“陛下如若真乃天子血脉,请给老臣一个明白!”

“求陛下验明正身!”

议事殿外,散乱的禁卫军终于被全部制衡,包围着议事殿的兵士渐渐让出一条通道来。喧哗的议事殿终于以一种惨淡的姿态曝露在了日光之下——商妍屏住了呼吸,可真正看到议事殿内情况的一瞬间,原本低沉的心跳仍然不可抑制地狠狠跃动起来:

殿上几乎乱作了一团,有人跪地,有人在颤抖,有人缩在了正殿角落,而商徵…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外头的阳光实在太过刺眼,他坐在高座之上,静得像是一座死寂的神像,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一样。

他纹丝不动,殿上没有人敢贸然有所动作。久久,才是晋闻的轻笑声。

他说:“陛下今日不作个解释,恐怕难以服众。”

商徵终于抬了头,目光却是冷硬无比的。

他道:“晋闻,不论今日事如何了,孤,绝不饶你性命。”

晋闻眼里露出些莫名神色,悠悠在殿上踱了几步,朝着文武百官微笑道:“各位臣工,我家老儿临终前曾交我一份书柬,乃是先帝留下,上头可清清楚楚写了陛下您…不,严公子您的生平,各位臣工月前应该已经收到过一份,想必不用晋某在铺陈一遍,只是不知严公子是否想要听听?”

殿上一片寂静。

良久,是商徵的声音。他道:“书柬亦可伪造。”

晋闻原本就长得阴柔,此时此刻越发显得凛冽。他只是轻轻一抬手,便有数个银甲武士自殿外一跃而入,以风驰电掣之势袭向高殿,一左一右倏地把商徵挟持!这本是惊天地的大动作,可是朝堂上却没有一人敢动弹半分,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当朝天子被手握三军兵权的将军的手下挟持着,近乎是狼狈地只身一人面对这倾塌的局面。

“大胆!天家血脉岂容你置辩!”半晌,商徵身边的宫人颤抖着发声。

晋闻却笑了,他道:“那又如何?”

商妍静静站在殿上,忽然才惊觉,这才是晋闻真正的模样。大胆如何,书柬伪造又如何?这朝堂,这天下,从来不需要遵从一个理字。他今日兵围皇城,逼得禁军溃不成军,逼得百官齐聚朝堂弹劾商徵,他根本不需要证据!

而她,不过是他用来使谋朝篡位名正言顺的一个工具。

“既然如此,我们来试一试,究竟严公子是否是真正的天家血脉,”晋闻放缓了声音,朝着殿外道,“你说对么,公主?”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殿外。商妍原本是屏息盯着商徵,晋闻的话音一落,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陡然睁大的双眼,几乎是一瞬间,她对上了他的眼。凝重的、迟疑的、带着颤动光芒的眼。

她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艰涩的,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如身陷泥泽。明明此时此刻脸上的面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她却一点也不想摘下它。

“…妍儿?”

良久,才是商徵的低哑的声音。

商妍眼眶都有些疼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她竟然看到了他眼底的失望。

不是惊惶,不是憎恨,而是…失望——那是即使是她拿刀刺伤了他,他也不曾露出的神情。而如今,他在殿上,她在殿下,他们之间隔着重重的兵刃,那么的远。

商徵已经全然没有抵抗之力,晋闻的三万精兵已经将皇城禁军围剿得滴水不漏,就连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也有半数执了疑惑的态度,静观着事态的发展。就在这样的僵持中,半个时辰后,一碗清水被端到了议事殿上。端着碗的宫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殿上每个人的眼里的光芒也跟着颤抖。

滴血验亲,这是古已有之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