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晚了点,更新~(短小君跪)

PS:推荐龚丽娜的小河流水,真·绝色啊!!!!

躲躲

即使早已有心理准备,商妍真正到厨房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永乐宫几经挫折已经只剩下不多的几个亲信宫人,这管理厨房的是伺候她许多年的老婢。她赶到之时,老嬷嬷已经停止了呼吸,御医已经用一块白布把她从头到尾盖了起来。厨房留着的寥寥数人每个人都神色惊惶,有人垂泪有人惊骇。在她身旁是倾倒的莲子羹和破碎的瓷碗狼藉成一片,其间还混着些许鲜血,惨不忍睹。

商妍稍稍稳定了下心神,狠狠心掀开了那白布,见着的是老嬷嬷满是青灰死气扭曲的脸,顿时眼眶有些疼痛。宫中伺候的人众多,她对这老嬷嬷倒说不上有多亲近,只是这样一张脸她从小时候就开始见,如今却成了一具尸体,这感觉还是有几分不真切。

“公主…”一旁的御医欲言又止。

商妍用力眨了眨眼睛掩去几点湿润,道:“怎么回事?”

御医抱拳:“微臣以为,是中毒。有人在碗壁上抹了见血封侯的剧毒,此毒遇热不会立即融化,因此银针粗测恐有漏网。而且…”

“而且什么?”

御医神色闪了闪,道:“此药来自宫中。”

宫中…

商妍听罢,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头。老嬷嬷曾经是前朝皇后近侍,几十载在宫中早就皮了性子,十年前她怜惜少主年幼自请入永乐宫更是成了宫人中位份最高的,为主子做的膳食常常会先为自己也留上一份这等事也并没有人与她计较,只是恐怕她做梦都不曾想到,今日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如果她没有先吃这一碗,恐怕丢了性命会是…商徵。

果然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商徵的秘密,怕是藏不了多久了。

可是她连对手在哪里都不知道。

隐瞒秘密一日容易,可是要想把这个秘密坚守住一月甚至更久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君怀璧照例是隔三差五登门,一半是提酒安睡,一半是把朝野之中的说与她听:朝野之中的风波终于显出几分按捺不住的情形。当朝皇帝已经“卧病”两月,多多少少引起了一些朝臣注意。心系君王的,心怀不过的,阿谀奉承的,越来越多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例行在承德殿前请安,守备的禁卫疲于应付这一切,已经出现了些许松动。而晋闻却始终没有消息。他一日没有消息,商徵就一日不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招来杀身之祸。

为了安稳超纲,安公公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身形脸庞与商徵有六分想象的人,替商徵坐镇承德宫,每隔三日隔着珠帘见一次朝臣,以安满朝文武之心。

可是即便如此,永乐宫的秘密还能支撑多久呢?

自老嬷嬷被误杀之后,商徵所有的饮食借由御医亲自验过,可是即便如此,却也挡不住许多事情的步伐。可是商徵的病情却没有一丝好转的模样,即使安公公早已把这十数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他听,他的神态举止却依然带着几分稚气,就算是板起脸来装作肃穆的模样也透着几分怪异。这样的商徵绝对不能被朝臣看到,即使是君怀璧。

这几日,她托人暗自查访的事情却有了一些眉目。

宓妃原本是个歌女,是当年太祖晚年亲征时偶然相识,却战捷后方才带回宫的,而那十一皇子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出生。她原本的住在西昭东部的东陵城,原本就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兄长,入宫后这兄长也在东陵得了一个酒庄经营。假如晋闻真是宓妃亲子,想必当初在宫外替宓妃养着这不被人知的十一皇子的很有可能是这个兄长…

“老奴盘问了近几年才入宫的东陵人士,据说当地的确有这么个开酒庄的富豪姓陈,与宓妃同姓,这陈富豪早年育有一子,后夭折。而且老奴还打听到,晋将军独子并非他所出,而是他在战壕中收养的孤儿。”

深夜,安公公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哑,他说:“前几日刺杀的侍卫,老奴已经彻查,的确是宫中守备,可惜查不出他与晋贼有何往来。”

商妍忍不住皱眉:“如此看来,晋闻真可能是当年的十一皇子?”

“极有可能。”

“那他…”她忍了忍,咬牙,怎么都说不出口未出口的话语。

安公公又匆匆交代了些事情就匆匆离去,房间里就只剩下沉默的商徵和商妍。他近日能出来的时辰已经越来越少,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替身的身上。自古以来,替身都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夜已深,商妍起身想告辞,却发现商徵的脸已经被阴霾笼盖。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过,房间里的宫灯有些昏暗,摇曳的烛光把商徵的身形剪成了弯弯的一叶。

“皇叔,歇息吧。”

“他才是你皇叔。”商徵忽然开了口,神色说不出的怪异。

商妍的脚步一滞,刚刚勉强压下的心慌又陡然间席卷——是,如果晋闻真的是先帝十一子,那么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夜访杏德宫安葬宓妃,复仇,夺位,这一切都是商氏皇族欠他的。她害他功亏一篑,现在看来,其实立场很微妙。

这种微妙不能细想,否则便会陷入一个没有出路的漩涡。

“天色已晚,皇叔先歇息吧。”

“我是严徵,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皇叔…”

“你后悔了吗?”商徵忽然道。

后悔了吗?

商妍扪心自问,却惶惶然没有一个答复。良久,她摇了摇头,轻声答:“不后悔。”

知晓晋闻可能是皇家血脉,她有震惊,有彷徨和茫然,却独独没有后悔。对于做过的事情,她不想硬生生加一个借口来抚慰可笑的仁义之心。许多事情发生了即是发生了,又哪里来得这么多假如和早知道?

“真的?”

“嗯。”

商徵神色一变,忽而眯眼笑起来,眉眼间尽是笑意,明媚得像个孩子。

这让商妍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他今日的阴沉不过是为了换回她一句不悔,得了便是海阔天空?

只可惜,这明媚并没能够冲散这宫中的肃杀。

不过短短数日,永乐宫的夜晚已经连连遇袭。一夜惊魂,地上残留着些许怵目惊心的猩红。若不是商徵身上放了一枚小小的护心镜,恐怕他的性命早就被这忽如其来的刺客夺了去。

永乐宫终于再也不是安身之所,可是除了永乐宫,如今的商徵还能去哪里呢?

商妍一筹莫展的之时,商徵正抱着毛球儿在房中逗弄。心智方十二的商徵近来似乎惬意得很,即使夜里受了十成十的惊吓也能很快恢复过来,太阳一出来照样逗着毛球儿满地跑——对于这样的状况,商妍忍无可忍,一把抓过了毛球儿。

眼对眼,僵持。

“喵呜。”宫中第一猛兽毛球儿屈尊劝架。只可惜是火上浇了油。

商妍忍无可忍:“皇叔倒近来好兴致。”

商徵眉开眼笑:“嗯。”

“…”

“皇叔当真心宽体胖。”她咬牙,“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小命呜呼么!”

“宫中已经这么凶险了吗?”

“是。”

商妍心中一沉,无奈叹息。晋闻失踪,商徵失忆,数次无疾而终的刺杀绝非偶然,可是安公公把宫中翻了个遍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可以肯定的是,永乐宫也不再是个安全之所。

商徵听罢稍稍收敛了笑意,少顷,他稍稍伸手,摸了摸毛球儿的耳朵。

商妍顿时气急:“你!”

“既然宫中如此险恶。”商徵稍稍歪了脑袋道,“我们为什么不逃出宫去躲躲呢?”

“不可以,宫外只会更加险恶。假如宫内都无法保障皇叔安全,那么出宫只会落入敌手的圈套。”

“可是…”

“不可以!”

“可是人人都是这么想的,不是么?”商徵皱眉,“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反过来呢?反过来,大家就猜到了啊…”

反过来?

商妍愣在当场,许久才迟迟道:“可是,太危险了…”

商徵似乎是忍了忍,最终摸毛球儿耳朵的手落到了她的脑袋上,磨蹭几下,又笑起来——“原来你也会害怕。”

“…”

他轻道:“呆在这儿也未必安全,对不对?”

商妍暴躁摇头,却哑口无言。的确。留在永乐宫也已经不再是什么上策。可是——

“别怕,皇叔不会害你。”

“…”

也许人的一生会做许多抉择,这些抉择就好像巨大的青石砖,一块一块把铺垫出生命的轨迹。置身于繁华的街市之上的时候,商妍抬头眯眼看了一眼炙烤着大地的骄阳,渐渐在身上蔓延开来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晕眩。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破釜沉舟出宫,这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却一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块砖。只是这块砖究竟是铺向康庄大道还是悬崖绝路却不得而知。

乔装混在出宫易货的宫人队伍里,在这种时候出宫,无疑是一次殊死抗争,可是她却商徵最后“不破不立”四字打动。

“走吧。”商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商妍依旧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商徵是何时牵起的她的手,只是等她回过身来,已经是被他牵着大步流星走在闹市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偶尔收获他一个回眸愉悦的眼神。曾几何时,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宫外的街巷,可是现在的情形,像当初的愿望,也不像…

“皇叔…”

“在外就别叫皇叔了。”商徵回头稍稍沉思,道,“唤我名字即可。”

“商…徵?”

商徵摇头,笑了。他道:“不,严徵。”

“我们去哪?”

“去晋闻以为我们会去的地方。”

“不行,晋闻并不蠢。”

“既然晋闻行事聪明诡谲,聪明人往往自作聪明会比常人多想一步。愚笨之人想一步,睿智之人想两步,诡谲之人想三步,我们要做第四种人。”

“第四种人?”

商徵冷笑:“既然晋闻是诡谲之人,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只想第二步,做个想得到第三步却偏偏只想两步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刚才为了码新坑关在小黑屋了出不来…

放个两个小小的通知:

一、皇叔这坑会在下周更完所有能更新的部分,目前有两种模式可选 1.在比较舒缓靠前的地方双结局(即分个小岔路,一般是BE结局,等实体上市后我会一次性发完) 2.更新到编辑给的极限抠着字数停更,同样是上市后放结局。 大家比较倾向于哪个?

(上市应该不会隔太久,年末前应该能出来,也就剩下3W字左右了。)

二、久别归来,万分歉意。对于一直还愿意相信我坑品(你滚)的读者,希望能以皇叔一文赠知音。故此文暂时不V,等放完所有已有章节,我会停顿一天-两天,然后倒V。未来更新时间一律为晚上8点钟,方便大家判断时间。预计V的时间是下周周四左右,如有无法上网的妹纸,可以在此章留下邮箱,以防万一来不及看,我会挨个儿发。

三、算不上通知,出版是作者最期望的圆满,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能N全的方式,还有什么让大家觉得缺憾的地方,希望大家能体谅,我会以更好的节操更新下一个坑!废话不多说,谢谢各位跟随我的妹纸。新坑同样是下周发。

(PS无法上网的妹纸别忘留邮箱哦)

PPS:明天晚上部门有活动,停更一天。

翅膀

人人都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并不是什么高明之举,却是晋闻想不到之举,攻心之策。

商妍一愣,看着他忽然有些灰暗的眼色有些茫然。也许十二三岁的商徵原本就是孩童与少年的交界点,商徵偶然会像个孩子形式说话头顶着“孤是棵白菜”,可是偶尔却心思细腻得像是没有失忆的帝王。这其中的微妙变化实在太让人琢磨不透。

她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之中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想通透,犹豫问:“你…如何想到的?”

商徵笑了,灰暗的眼重新清澈起来。他道:“书上说的。”

这第二步所想的地方是寥城,严府所在的地方,也是严徵和严佩真正的家。商妍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等到日落时分终于抵达这一座她曾经待了一个月还甚是依恋的城镇。

去往严府的路她还是记得的,只是真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街面上的扇庄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家酒楼。问过酒家才知晓,原来严家扇庄的管事在不久前把这几十年的铺面卖了,打发了所有的伙计,举家南迁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往日热闹和睦的宅邸如今也早已人去楼空,空荡荡的院落里什么都没剩下,几株枯黄的花木落了一地的金叶,风吹过沙沙作响。

“皇叔,我们…”

商妍愁眉回头,却发现商徵早已放开她的手。他静静站在院中,目光缓慢地落在这院中的每一样事物上,红漆木门,青石小道,早就干涸的假山隔障,还有枯败成一地的花。

她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缓慢地迈步进了这庭院,看着他步入画廊后伸手摸过一扇扇的房门,那神情,居然是罕见的脆弱。她忽然开不了口,也不想去打扰他。早该想到的,不是么?这儿于她来说不过是居住一月的地方,可是于他,却是家。即使他可能在这儿住了没几天,可是那毕竟是家。

长长的画廊,他的指尖触摸过每一扇积满了尘灰的门,终于在画廊最深处一扇几乎要腐朽破烂的门前停下了脚步,指尖微微地颤抖。

僵局。

他像是在酝酿勇气,颤抖的指尖缩回几寸握成了拳,忽然下定决心是的猛然一用力——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尘土的气息迎面而来。

“咳咳…”商妍没忍住咳嗽,眼睛也进了尘土。好不容易终于红着眼睛忍住了咳嗽,却发现商徵不见了。“皇叔!”

最终,她在昏暗的房间里找到了商徵,却在看清他模样的时候愣住了眼神:商徵素来爱干净,喝一杯酒都会换上一身衣裳,如今却是坐在积满尘土的地上,墙上的青苔有不少跌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低低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记得?”良久,商妍轻声问。她一直以为商徵只是知晓自己的身世,于过去可能一无所知,如今看来却不然。

商徵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商妍在心底叹息,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了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倚着他悄悄打量这房间:这房间实在太过破旧了,像是闲置了许多年。她在严府生活的一个月从来没有进来过,没想到里面居然是这样的光景。严家乃是富商,严府更是富丽堂皇,怎么就留下如此破败的一个房间不修葺?

“这儿,是我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商徵低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商妍的心狠狠跳了跳,忽然有种想把脑袋埋进膝盖中的冲动。

可惜,商徵并没有让她如愿。他甚至还沙哑着笑了一声,指着房梁轻道:“那儿我原本绑了个秋千,母亲非说不吉利,痛骂我一顿还拆了秋千。我气得跑了出去,却在街头冲撞了一辆去往帝都的马车,差点成了蹄下亡魂。好在,马车里的人放过了我。”

“后来呢?”

商徵闭了眼:“后来,那驾马车里的人就到了我家,说是主人无子,愿过继我为义子。那时父亲的生意似乎十分不利,他…答应了。”

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栗,他急急喘上几口气才镇定下来。

商妍有些不知所措,好久,才笨拙地揽过他的肩膀,圈了起来。想了片刻还觉得不够,又拍了拍。

商徵却在她的耳边笑了,他道:“我一路哭闹,直到见到那个和我有九分相像的孩童。”

“他是…真正的商徵?”

“是。”他的语调有些怪异,“可我只见了他一面。”

“为什么?”

“因为,”商徵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却埋头在了她的肩膀上。他道:“他死了。”

“凶手是谁?”

商徵沉默。

商妍抓耳挠腮,换了个问法:“皇叔这些年没有来打探过严府的事情吗?”如果说他还是那冒牌的十皇子,探听不了也情有可原,可他登帝之后天下还有人能阻止他妈?

“我走之时,家中…无一人反对。也无一人询问,过继我的究竟是谁。”他轻道,“打探来做什么呢?”

打探来做什么呢?

商妍心中微沉,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是被父母亲人抛弃之人,不去探听也情有可原。如此看来,长眠不醒的严佩也不是他下的毒。可是如果不是商徵,那么会是谁呢?

商徵也没有再开口,他像是睡着了一样,整个身体的负重都压在了她的肩头,久久没有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轻浅的呼吸才一下一下划过她的耳畔。她僵坐在地上不敢动,直到确定商徵是彻彻底底失去了意识,终于小心地扭头看了一眼。

心跳快得诡异,可是她不明白缘由。

外头日落,昏黄的光在门口留下一道光晕,她伸手触了触那道光,满身的疲惫忽然舒散成了怡然,除了心跳。商徵于她而言,向来是猫儿之于老鼠,她惧怕,憎恶,依赖,所有的神思都因为他反常的喜怒而颤抖颤栗,可是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安逸,也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地如此靠近。

皇叔。

她在心底偷偷念了一遍,轻轻地、小心地摸了摸他垂在她身侧的发丝。这个人,从她记事开始就冷着一张木头脸躲在云里,如今怎么就下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