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夫罗扬唇:“大裕国芦州崔光,不过他也没沾了便宜去。”

“什么?”,我惊道:“你伤了崔师兄。”

话刚说完,我呆住了,我万千提防却抵不过对崔师兄的关心,於夫罗笑道:“果然不出本王所料,你真是花仲远之女花月。”

我两手狠狠按在他的伤口上:“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对不对?小容是你派人掳走,好把我引来矜鹏国,挟持我做人质对付崔师兄对不对?”

於夫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硬咬着唇没有喊疼,嘴唇上渗出血丝,湛蓝的眼眸漾出浅浅的水光。

他为何坦诚以对

於夫罗不住挣扎,挣扎间扯动伤口痛上加痛,我咬牙加重手上的力道:“於夫罗,你只要点头答应告诉我实情,我就放开。”

於夫罗紧闭双眼轻轻摇头,我气急举起匕首的手柄想要击打他的后背,他后背上刚止血的伤口又渗出鲜血,染红了早晨新换的白布,我的心触痛着,我怎么能如此乘人之危,他如果想杀我或害我,我还能安然呆到现在吗?他刚刚如果大喊出声,桑奴和托吉还有阿提拉肯定会冲进来,她们如果看见我对他不利,岂能饶了我?

我停下手慌忙去为他换药止血,白布揭开时,伤口处已凝住的鲜血不住得往外流,我为他擦去鲜血轻摁住伤口,过一会儿血流得少了,只是往外渗着血丝,我把药膏涂在伤口处,环住他的腰为他寄好包扎的布条,这才发现他全身已被汗水湿透。

我为他擦试着身上脸上头发上的汗水,又擦去嘴唇上的血丝,喂他喝了几口水,他闭着双眼虚脱一般静静得趴在那儿,我蹲下身认真说:“於夫罗,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乘人之危雪上加霜。”

於夫罗睁开双眼,柔和的眸光让我心中一紧,他虚弱得说:“月亮不用道歉,你我本来就是敌非友,是月亮太仁慈了,对敌人仁慈是不能要的。”

我柔声说:“我不后悔对你仁慈,你歇息一会儿,我和阿提拉去采点枸杞,枸杞煮汤可以提气补血。”

他举起手臂抓住我的手,用力时牵动伤口不由紧皱眉头,蓝眸中有了一丝恳求:“月亮,让阿提拉去吧,月亮陪我说说话。”

我点点头,我对他狠不下心肠,也无法把他看做敌人,那夜本以为必死无疑,他骑着黑色骏马宛如神祗出现在我面前,他救了我和小容,我无法恨他。

我坐在地上的被子上,他歇息了一会儿,淡淡开口:“月亮不知道矜鹏国的俗规,矜鹏国士兵抢来的汉人女子都由抢来的人支配,算作是对士兵的奖赏,这个女子被占有后只能为奴为妓,大王也不能干涉。那夜我路过本不想管,可你的勇敢强悍震动了我,寻常女子不是大哭大叫就是寻死觅活,可你冷静理智拼命抵抗,所以我过去告诉那几个士兵,你是我的女人了,这是唯一能让你全身而退的办法”

我恨恨说:“於夫罗你没有人性,你既然熟悉汉文化,就应该知道保护老弱妇孺,怎么纵容士兵掳掠汉人女子。”

於夫罗冷笑:“汉人士兵难道会保护矜鹏国的老弱妇孺吗?你知道矜鹏和大裕边境处有多少活埋矜鹏国民的大坑吗?两国争斗了上百年,世世代代的仇恨不是我於夫罗一人所能化解。月亮,我们今日不说这些好吗?”

我点点头,崔师兄也曾这样说过,我咬牙道:“可是小容的仇我一定要报。”

於夫罗说:“那是月亮的事,我也相信月亮有这个本领,只是时间和时机的问题。那夜我一直没有回头,就是希望你乘机逃走,这样既可救你又不会让官兵寒心,没想到你一路跟在我身后回了王庭,你来了容易走就难了。”

我的脑子里一阵阵发紧,如此说来我是自投罗网了?我看见他的一刹那,就决定相信他,他会救我的,谁知真相竟是如此,於夫罗看我一脸苦笑,接着说:“那夜桑奴把你扔到我的床上,事后我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你,我仔细看你是因为你的滋味与众不同。”

他看我恼怒起来连忙说:“月亮先别生气,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我本想夜里回来放你走,可阿提拉求我留你几天,孩子们都很喜欢你,我一向会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我次日一早去了大裕国。”

我示意他继续,他笑笑:“月亮,我想喝水。”

我喂他喝完水,他又说饿了,我只能起来去厨房做饭,他说话时一直冷汗涔涔,我心中有愧,刚刚一听他伤了崔师兄,情急之下用力过猛,估计他得在床上多躺几日才能起身。

阿提拉把小容照顾得很好,小容跟着他在课堂上像模像样得读书写字,我放下对小容的担心,为於夫罗做好清淡的饭菜,又炖上牛肉汤让托吉看着。

於夫罗津津有味得吃完又要睡觉,我喊道:“你究竟把崔师兄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闭上眼睛,我说:“你先别睡呀,刚吃饱就睡着对身体不好,你还是与我说说话,我还没吃饭,我吃你说就当为我解闷好了。”

他强打精神:“我多年没有这般清闲过了,吃饱就睡也是难得的福气。那半个月里,我先是到了湘州,湘州城里李雄信正在迎接前来赴任的芦州侯花仲远,崔光强笑着替花仲远应酬前来庆贺的官员,花仲元门生众多,朝堂官员又竭力巴结,客人三日三夜不绝,崔光忍耐着第四日一早即动身去了青州。”

“我一路尾随着他,他在着急什么,好象没注意身后。他到了青州直奔一户姓卫的府邸,府邸中人去楼空,他抓住看守门户的护院询问,护院摇头不肯说,崔光玉一般的脸庞阴沉下来,那个护院哀嚎不止,然后说了些什么。”

“崔光去刺史府带一队人马出来,赶到一处墓地,指挥众人挖掘。我趴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看着,旁边不远处趴着一个白衣少年,他冲我做个鬼脸,轻笑着摇头,嘴里嘟囔说,她大概从未见过崔光这般凶神恶煞的神情,她要看见还能说他光风霁月吗?光风霁月,真是可笑。”

“这些人掘开墓地抬出棺材,崔光上前要劈开棺盖时,看见棺盖上的一个东西,远远看着好像是腰间配饰之物,他叹口气停下来,摆手让众人把墓地埋上,上马离开。那个白衣少年看完热闹离开了,没有再跟着。我一路跟着崔光,他路过每一个城池,都要细细询问守城的军士统领,到了芦州,他问完后脸色大变,冲下城楼往外而来,他在一个岔路口下马仔细察看,雨水冲刷过的路面没有任何痕迹,他沿着岔路欲往矜鹏方向而去。我在他身后笑问,怎么?崔光难道要去我矜鹏国一趟吗?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阁下一路跟着我意欲何为?我着急找人一直没有理你,你倒出言挑衅。”

“我问道,阁下所寻之人可是一女子?他静静看我一眼,突然拔出匕首朝我掷来,我侧身躲开,刚坐直迎面又是一把匕首,他疯子一般我还是先躲开为妙,我策马就走,他一字字说道,於夫罗竟然只身来到大裕国,今日岂能放你离开。”

“我心下一惊,他如何知道我是於夫罗,走神之间匕首已扎入我的后背,崔光在身后冷冷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没想到崔光竟是如此小人,背后偷袭不说凭猜测就要置我于死地。”

我连连摇头:“於夫罗错看崔师兄了,他一直认为大裕国内忧外患,内忧就是宦官外戚擅权,这外患就是你於夫罗,矜鹏国日益强大,你早晚会入侵大裕国,他也一直在关注你,你高鼻蓝眸汉话如此流利,估计你跟在他身后他早已发觉,只是在默默观察以判断你是何人,他在出手的时候已经断定你是於夫罗,他本可以杀死你,可他心中有惺惺相惜之意,所以只是给你重创警告你,让你不要再到大裕国去,崔师兄最不忍心兵戈四起生灵涂炭。”

於夫罗鼻子里哼了哼:“月亮的崔师兄在月亮眼里简直神一般完美,难怪他那么在乎你,疯了一般找你,他把你看作知己了吧。”

我点点头:“於夫罗不认为我是崔师兄最在乎的女人了?”

“不,你是,崔光好像没有喜欢的女人,他只对你与众不同,对别的女人都很冷淡。”

我叹息一声:“於夫罗,我们是兄妹关系,他去的青州卫府是我的夫家,他掘的坟是我刚亡故的夫婿的坟,我的夫婿亡故之日,我被夫家以命硬剋夫的缘由休了。我和小容回芦州娘家,小容跟在我身后被你矜鹏士兵掳走,我发现后一路追赶,然后到了矜鹏国境内,面对那几个壮汉时,我以为必死无疑,你出现了,我一直心存感激。”

於夫罗看完吃完,抬手指了指石炕里侧,柔声说:“月亮,上来躺下睡会儿吧。”

我躺在他身侧,他看着我说:“我怀疑你就是花月,所以嘱咐阿提拉不要放走你,我醒来后你又肯定得说你几个大汉是矜鹏国的士兵,他们都穿寻常百姓的衣服,你既然能看懂他们手臂上的纹身,我更肯定你就是崔光的师妹。”

我闭上眼睛:“於夫罗不会放走我了,你要把我留在身边做为对付崔光的人质对不对?”

於夫罗点点头:“这是我之前的想法,如今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胁迫月亮,如今大裕国朝堂争斗正酣,李雄信把持朝政,皇帝年幼,太后幽禁深宫,四宦的亲信们蠢蠢欲动,司马如对李雄信虚与委蛇,对花仲远极为嫉妒……”

我惊诧道:“司马如为何会嫉妒我父亲,他可是帝师。”

“他虽是帝师,可无论才华还是声望远不及花仲远,花仲远在高官厚禄和吹捧赞扬中失了一向的淡泊,醉心于官场,崔光一面要保护师父,一面被小皇帝缠着不放。如今大裕国境内有两股势力在找你,一股是崔光的,另一股隐在暗处,月亮自己决定是回到是非之地,还是在这个汉学堂里暂且悠闲度日。”

我拍拍额头:“於夫罗,我困倦了,想睡会儿觉,你也睡吧,我醒来后再做决定。”

於夫罗点点头,我以为会纠结于心思难以入睡,没想到很快就进入梦乡,身畔飘来於夫罗身上特有的青草香味,我在睡梦中不觉朝那好闻的味道依偎过去,大概我想为空虚的心抓住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不太好看的封面是我自己做的,哪位亲为我做个更好看的吧:)

我本无心他自痴

於夫罗的伤势日渐好转,已能下床慢慢走动,大夫第二次来时冲我竖起大拇指,阿提拉还没说话,於夫罗说:“大夫说你护理得很好,很用心,但是他奇怪的是我的伤口为何愈合得很慢。”

我冲大夫假笑了一下,那日我用力按在他的伤口上威胁他,他本已止血的伤口再度裂开,当然会愈合得慢了,早知道他适合柔情攻势,我也不会出狠招的。

我奇怪着,一国大王受伤了,竟然没有任何人来看望,国王身边不是应该前呼后拥,三宫六院王公大臣宦官御医,如此讨好主子的时刻他们都不抓住吗?这矜鹏国和大裕国竟如此不同吗?

大裕国的密信源源不断送来,於夫罗趴着养伤时,就让我读给他听,他总是兴味盎然,我却时时昏昏欲睡,密信中反复的几个名字,我自己的耳朵都快长出老茧,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关注这几个人的行踪。那日醒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我是否离开的话题,我只是细致耐心的照顾他,他怡然自得的享受,累了就一起睡觉,醒来就念那些密信,有时候我想与阿提拉去躺在草原上晒太阳,他略带恳求的眸光总让我止住脚步。

於夫罗能下床后,我再也忍不住憋闷,早起去晒太阳挖野菜中午回来,午饭后睡一个时辰午觉,我想与小容一起,小容指着於夫罗的屋子说:“小姐去那边,小容的炕太小,小容嫌挤。”

我怀疑是阿提拉教唆得她,可小容摊开手脚躺在中间,就是不让我躺下,我无奈回到於夫罗的屋中,於夫罗看看我:“月亮困了吧?今天的信读给你听听。”

我点点头,这于我是最好的催眠,大裕国四宦之首冉让伏诛前,曾对太后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以求活命,太后被幽禁后告诉了独孤鸿,独孤鸿下令增加三倍禁军看守太后,任何人不得觐见,而后秘密派人毒杀四宦,李雄信本想对四宦严刑逼供,铲除其所有秘密势力,可小皇帝下令四宦乃死有余辜,又言之凿凿一一列举四宦罪行,对四宦多年在宫禁中为所欲为早就无法忍耐,李雄信心下恼火却无计可施。

我的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我爬起来看向於夫罗,天大的秘密?那个秘密是什么?

於夫罗不动声色继续读下去,太后终于设法买通禁军送信给李雄信,李雄信下令兵围青州查抄卫府,兵马到卫府时卫府早已烧为一片废墟,李雄信恼怒之下又去卫府祖坟掘卫如愿墓,被崔光领圣命前来制止,李雄信阴沉着脸说:“有密报称卫如愿乃当年独孤满之子独孤清,卫道忠偷梁换柱用自己的孩儿救下孤独清,卫府一夜之间焚于大火,分明是欲掩盖罪行。”

崔光淡然说到:“卫如愿乃芦州侯女婿,卫如愿年少短命亡故后,卫府众人竟怪责芦州侯之女花月,称她命硬剋夫,将其逐出卫府,花月气愤之下离开青州,至今不知所踪。芦州侯和夫人心急如焚,我也日日寻找,却没有消息,是以一气之下火焚了卫府,此乃芦州侯家事,请大相国不要听信太后片面之语横加干涉。”

李雄信看崔光说到火焚卫府时的表情冷静坦然,好像在说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不由心下震惊,花仲远的这个弟子早有谋面,总是一副温和的谦谦君子面孔,不想竟如此心狠手辣,为了替师妹出气,竟放火烧了卫府,而且丝毫不惧国法,只说是家事。他大概早就盘算好目前局势,自己正竭力拉拢花仲远,岂会为青州一个小小的卫府和一个空穴来风有关孤独清的传言,就得罪他们。

崔光看李雄信犹疑着,轻笑道:“偷梁换柱之事有如戏文,分明是太后为了摆脱幽禁重掌后宫想出来的计谋,如果当日皇上知道此事,断无理由放过卫府而杀死四宦。”

李雄信点点头和崔光一道兵返湘州。我听到此处闭上眼睛流下泪来,崔师兄当日掘坟时看到我放在如愿棺椁上的五彩同心结,放弃了开棺,如今李雄信又去掘坟,他烧毁卫府又请旨阻拦,看来他也知道了如愿的身世,他替卫府毁掉了一切可能遗留的蛛丝马迹,他无非又是为了我,可他如此却可能自此受到李雄信的疑心和排挤,崔师兄,嫡亲的兄长也不过如此吧……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我的眼泪却更加汹涌,如愿,我们日日浓情蜜意,你最终却因为可能的危险放弃了我,你可知道,我既然把心给了你,就会随你上刀山下火海,不会害怕任何危险,如何你想做皇帝,崔师兄就是最有力的辅佐人才,只要我求他他自会助你登上帝位。那股隐藏在暗中寻找我的势力会是你吗?事已至此你找我还有何意义?难道你以为我回到芦州侯府坐享荣华就会快乐?如愿,你终究是不了解我,对我没有信心。

自从那日从如愿墓地回到客栈吐血,我的心上就有了伤口,我尽力不去想不去牵扯,我逃避着剜心刻骨的疼痛,来到矜鹏王庭之后,在青山绿草环绕之下,日日面对简单纯朴的阿提拉他们,我的心上渐渐结了痂,变得迟钝麻木。如今这来自大裕国的密信毫不留情揭开我心上的厚痂,我不只忍受流血之痛,还要忍受揭痂之痛,看来任何痛苦都无法逃避,都要去面对,否则只会带来更严重的伤痛。

我在痛苦中想起对如愿全身心的爱和付出,不禁有点怨恨,这一丝怨恨唆使着我靠到於夫罗怀里,环住他的腰放声痛哭,於夫罗揽着我的肩头任由我哭着。

我发泄够了后不敢抬头看他,躺回炕上捂住脸,他扒开我的手轻笑说:“大裕国的女人还真是水做的,怪不得那个孟姜女能哭塌长城,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以为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如今我相信了。”

我盯着他蓝眸中毫不掩饰的讥诮,这个男人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我与他在同一屋檐下同榻而眠也有十多日了,不是朋友也算是同伴,我有点气恼,翻身面朝里不再理他。

他坐下来在我背后笑说:“月亮可想去草原上走走?”

我不理她,他强搬过我的脸,捏着我下巴说:“等你睡醒过来,这双哭肿的眼睛还不成了核桃?月亮那么爱美,又那么爱面子,如果小容和阿提拉追着你问个不停……”

我跟在於夫罗身后向草原的方向走去,沿路的人们都恭敬得朝他弯腰施礼,有几个老婆婆过来问候他的伤势,他微笑着不厌其烦得回答,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真诚的笑意,他的蓝眸反射着天空的湛蓝,湖水般澄澈柔和。

有几个大胆的姑娘过来给他献花,他微笑着接受并弯腰祝福她们,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那几个姑娘脸上读出爱慕,我的心情在蓝天下开阔的草原上,看着这些淳朴劳作的人们,慢慢变得轻松,我取笑他:“这些姑娘爱上你了。”

於夫罗挑挑眉:“那场饥荒过后,牧民们一起把我养大,我十岁开始四方游历,我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让他们安宁康乐。”

我点头:“那你和崔师兄的理想是一样的,成长经历也很相似,於夫罗别记恨崔师兄那一刀行吗?”

於夫罗嗤笑:“我当然要记恨,我和他早晚会刀兵相见。”

“你……”,我气道:“如果兵戈四起,你如何保证草原上的人们安宁康乐?”

他冷笑道:“那只是美好的理想,大裕国既视矜鹏为外患,如今各方忙于朝堂争斗,无暇顾及边患,崔光早晚会执掌大裕国,大裕国内一旦安宁,他就会挑起战争,月亮,这就是政治,我是不会忍辱求和的。”

我摇头:“崔师兄根本对朝堂不感兴趣,而且这几年是矜鹏主动挑起边患之争。”

於夫罗看看我:“你的崔师兄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月亮记住我今日的话,不出三年崔光定是大裕国霸主。至于边患之争,月亮到了冬春之季就会明白,他们没饭吃,我总不能让他们活活饿死,大裕国受老天照顾,气候温和粮草丰足,自然要去抢点来。”

他说抢点来是那么理所当然,我看着苍茫的阴山和碧绿的草原:“可是,这儿水草丰美牛羊肥壮,怎么会?”

於夫罗叹口气:“月亮,这里是矜鹏国最为富足的地方,越往北方自然条件越为严苛,春季青黄不接没有粮食,夏季缺少雨水连年干旱,秋季只有短短几日,然后就是漫长的冬季雪灾连连……”

於夫罗一向笃定自信的眼眸中出现短暂的茫然,我心中一颤,抓住了他的手,他拉我在草原上躺下来,仰头看着蓝天,许久没有说话。

我看着头顶白云悠悠飘过,突然福至心灵:“於夫罗,与其征战掳掠不如互通有无,开展边境贸易怎样?矜鹏国不产粮食,可是有牛羊肉和皮毛呀,如果再能找到金银铜铁的矿藏,不就可以为矜鹏国民换来日常所需之物吗?”

於夫罗坐起身紧紧抓住我的手臂,蓝眸中星光璀璨:“月亮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奇怪得看着他:“我就是胡乱说说。”

他认真得要我再说一遍,他听着我的话陷入沉思:“月亮的主意很好,不知湘州的那些当权者会不会把边境民众的死活放在心上。至于矿藏,矜鹏国没有探矿和冶炼技术,大裕国民历来认为矜鹏国气候恶劣缺衣少食,请是请不来的。”

我记得上一世的西北地区分明是有极为丰富的金属矿藏,我肯定得告诉於夫罗:“据大裕国风物志记载,矜鹏国内矿藏丰富,只是没有挖掘而已。”

於夫罗怀疑得看着我:“月亮是在哄我开心吗?我怎么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书?”

我笑道:“花府藏书万册,其中千余册为孤本,你怎么可能看过?於夫罗只要有了想法并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边境贸易和冶炼矿石早晚会实现的。”

於夫罗的蓝眸幽深得看着我,声音低哑得喃喃道:“我今日就发掘了一个宝藏,那就是月亮。”

他说着欺身上来嘴唇覆住我的唇舌,淡淡的青草香瞬间包围了我。

前尘往事断肠诗

我抗拒着想要推开他,却引来他霸道的进攻,他的唇舌纠缠着我的,两手紧抱住我的身体,将我圈在怀中动弹不得,我一着急紧紧咬住他的舌尖,他任由我咬着,手探到我的衣裙下轻轻抚摸,我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他的双手开始大力揉捏着我,我全身着火一般失却理智,瘫软在青草的芳香中,松开紧咬的牙齿,唇舌与他纠缠着,身子也不自觉迎合着他,紧贴在他的怀中。

他的手指灵活得挑开我的衣襟,头埋在我胸前,唇齿在双乳间来回厮磨,我的身体里有股莫名的力量升腾奔流,我竭力忍着要倾泻而出的呻吟叫喊,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我躺在蓝天下的青草里,我不能,可我又渴望,我和如愿从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只是柔和的温暖的如浅浅的小溪缓缓流淌,从没有今日着火一般不顾一切得疯狂……

如愿,这个名字利剑一般刺在我的心上,我全身的热情顿时消退冷却,我用力推开於夫罗,他躺在草地上直到呼吸平稳下来,然后拉着我站起来,牵着我的手淡淡说我们回去吧。我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我轻喊了声疼,他更用力得捏着我的手,我只得作罢,一路上人们都在欣喜得看着我弯腰施礼,我不解得看向於夫罗,他面无表情只顾往前走。

回到学堂,托吉和桑奴一看见我们回来,就开始大声喊叫,声音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兴奋激动,一会儿阿提拉带着一大堆小孩冲出来,他们都弯腰向我施礼,小容也在后面学他们,我问阿提拉发生什么事了,阿提拉刚要说话,於夫罗冲他微微摇头。

回到房中,於夫罗不顾我的挣扎把我圈在怀中,在我耳边低声说:“月亮以后就替我做这些孩子的先生吧,顺便也跟阿提拉学点矜鹏国的语言。”

我不解道:“他们是为这个高兴?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於夫罗点点头:“月亮,我愿意试一试。”

我问:“试什么?”

於夫罗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试着让你留在矜鹏。”

我不知道他为何和我一起去了趟草原回来后,就很自然得不顾我的反对吻我抱我,我坚决得说:“於夫罗,我早晚会回到大裕的,这里只是暂时的栖身之地,我的父母亲在那儿。”

於夫罗轻叹一声:“月亮,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想试一试。”

我疑惑着,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时门外闯进一人,我连忙挣脱於夫罗怀抱。来人是个矜鹏国贵族打扮的少女,一袭火红的衣裙,可能是跑得急了,轻喘着,白皙的面庞上微微发红,眼眸同於夫罗一般湛蓝的颜色,她嘟着红唇冲到我面前细细打量我,我笑看着她,岂能错过如此近距离欣赏异族美人的机会。

她从上到下看我半天笑着开口道:“哥哥,你屋里何时藏了一个汉家美人,你一直不封后,我就知道你喜欢汉家女子,嫌我们矜鹏女子野性难驯。”

於夫罗宠溺得拉过她的手笑道:“麦宁今日怎么来了?”

麦宁娇憨得笑看着哥哥:“还不是听说你……”

於夫罗掩住她的口对我笑道:“月亮,这是我的妹妹麦宁。”

我开口叫了声麦宁,麦宁笑道:“声音也好听,清脆甜美。”

我笑道:“麦宁就不要取笑我了,麦宁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麦宁毫不忸怩羞涩,过来拉住我的手:“哥哥真是的,竟然把你偷偷藏着,我要知道早就来找你玩了,我对汉文化非常感兴趣。你可会绣花吗?”

看我点头,她笑起来:“那你教我绣个香囊袋可好?”

我说:“好啊,是要送给男子还是女子?”

麦宁的脸上染了飞霞,於夫罗好笑得看着她,她跑到於夫罗面前抱着他胳膊撒娇,就如同我每次见到崔师兄一样,於夫罗轻敲一下她的头:“有什么话就说。”

麦宁低头轻声说:“上次在草原上骑马偶遇新罗国王子,哥哥不知道,我一看见他心就怦怦跳,他也对汉文化感兴趣,我们交谈了很久,他说是来游历一番,回国后不知何日才会再来,我和他约了两年之期,如果两年后他不来,我就找他去。”

於夫罗点点头:“那麦宁就安心等两年再说,你先回王宫去,哥哥和月亮有话要说。”

麦宁依依不舍得走了,於夫罗抱住我吻上我的唇,不期然麦宁又匆匆返回,她看着面有愠色的於夫罗,吐吐舌头说:“哥哥,今日要来找你麻烦的那些人,我先帮你挡着,不过我只能挡的了一时,明日一早哥哥可要做好准备。”

麦宁说完冲我做个鬼脸又匆匆跑了,於夫罗把门关上看着我,我后退着茫然道:“於夫罗今日是怎么了?我们做朋友不好吗?我不想……”

於夫罗横抱起我把我放在石炕上,幽蓝的眼眸看着我:“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月亮整日宿在我身边,睡着后紧紧抱着我的胳膊,淡淡的清香围绕着我,软软的身体紧挨着我,我日日看着月亮美丽的容颜,月亮可知道我要又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

我别开头躲过他的嘴唇慌张说道:“那我睡到小容屋里就是,你可以随便带别的女人回来过夜,阿提拉说你以前经常带女人回来,每个都新鲜不过三天。”

於夫罗的声音中饱含着欲望:“我的主意已定,月亮以后只能宿在我的屋里。”

我挣扎着:“於夫罗,你的伤口刚刚愈合,现在的身体不能,不能……”

於夫罗笑道:“如果我可以呢?”

我被他的青草香包围着,头脑中一片混沌,在他唇舌的进攻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呻吟声刺激得他更加的狂野,他解开我的衣衫逗弄着我,我难耐得喘息着,满腔思虑在欲望中飘走,在空虚中紧抱住於夫罗的腰,我想要放纵沉沦,心头却仿佛有巨石压着,矛盾彷徨中我喊着於夫罗的名字滴下泪来。

於夫罗停下来吻去我肆意流淌的眼泪,轻轻拥着我:“月亮别哭,我刚刚在草地上感觉到你的热情,以为你是在野外害羞,原来你是不愿意,月亮,我不会强迫你,睡吧月亮。”

我躺在他温暖舒适的怀中渐渐睡去。

我在睡梦中又回到青州卫府的后花园,如愿在花亭中背对着我看着湖水,我喊着他的名字,他转过头来看向我,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婆婆走过来冷冷看着我,说你命硬尅夫,赶快离开卫府,魏妈妈恨恨得看着我,公公和府内众人都漠然得看着我,我拼命哭喊挣扎,有人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得安慰我,我的心渐渐安宁下来,紧紧向那股让我安心的力量依偎过去,双手紧抱住我的小老虎。

我醒来时怀中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下巴在上面蹭了蹭才睁开眼睛,怀中赫然是一只熟睡的小老虎,我撒开手跳下床开始尖叫,小老虎被我吵醒,从石炕上跃到我的怀中,我小心翼翼抱着也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用力怕它咬我,松手又怕惹恼它。

小老虎仰起头,纯净的双眸看着我,轻叫了一声。我看着这个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它对我并无恶意,我试探着摸了摸它的头,它舒服得缩在我怀里闭了一下眼睛。

我又摸了它几下,它轻叫着回应,叫声轻松愉悦,我笑起来,我也太胆小了,它虽是老虎,但这么小,就算咬我几口也不能吃了我吧。

我端起桌上的水杯凑到它嘴边,它张开嘴喝了几口水,我发现它还没有长牙,看来它都不会咬我,它的额头上有个星星般的图案,我点点它的鼻子:“就叫你星星吧,我是月你是星,做我的好伙伴好不好?你是男老虎还是女老虎?”

於夫罗进来笑说:“你睡梦中都喊着小老虎,我给你捉了来,你却害怕,远远就听见你的尖叫声。原来是叶公好龙。”

我白他一眼:“星星刚出生不久吧,你怎么能把它和妈妈分开?我说的小老虎只是母亲做的一个抱枕,可惜留在青州了。”

他连忙说:“不就是一个抱枕吗?我找人给你做一个就是。你叫它星星?你和它玩一会儿,等它饿了我再把它送回去就是。”

我说:“现在就去吧,我和你一块去。”

於夫罗看看我:“算了,我一个人去吧,你去了碍事。”

我有点不高兴,我怎么就会碍事了?我怏怏得把星星塞到他手里:“不去就不去,你快去吧。”

他笑笑:“晚上再去吧,好久没有教阿提拉他们读书识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