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儿淡淡道:“要治你的罪只需合理推测,难道还要证据吗?燕嫔进宫月余,可为你刺探到什么吗?”

我心中一动,原来无双是慕容非离的人,原来她是假的知府千金,那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我再迟钝也恍惚明白,慕容非离早就在布局算计,如绯和无双受封那日夜里他到我房中,我以为他是告诉我小容的消息,原来不是,他是专程去宫中为无双下达指令,顺便去我房中逗留,我因为鸿儿忧心问他女子长期服用壮阳药物的事,引起他的怀疑。

后来无双几乎日日和如绯相携到我房中,三不五时提起皇上宠幸谁的问题,如绯自然总是否认,她一定偷偷观察我的神情,一个月的时间,鸿儿没有和任何人同房,她几乎可以断定慕容非离怀疑非虚,所以慕容非离推测知道了鸿儿的秘密。

这一个月中,慕容非离也没有闲着,原先我曾问过他如何能揭穿太后,他说暂时不想动她,他这次设法扳倒赵婉是因为如果鸿儿真的是女儿身,必然不能长期为帝王,他就有了机会,至于他接下来怎么图谋,我猜测不到。

他四处打探太后赵婉入宫前后的事,也许是巧合得知道了何顺的身份,何顺既能证明赵婉和赵普的私情,又能证明赵婉入宫后曾怀孕生子,如此一来,崔师兄就不会出于对赵婉的愧疚,而留任相国,鸿儿没有崔师兄强有力的辅佐,他只要揭穿鸿儿的女子身份,鸿儿就不得不退位。

崔师兄被赵婉下毒后,他本可以袖手旁观,崔师兄没命,他就没了对手,没想到鸿儿会把慕容家为独孤家起死回生的唯一机会给崔师兄,他的算计落空 ,怏怏为崔师兄诊治。

崔师兄病情稳定,他却又逢转机,鸿儿心生倦意,提到禅位之事,我却对鸿儿说独孤清尚在人世,他恨极我多嘴,所以以摘星的性命要挟我。难道没有如愿,这皇位就是他的吗?他究竟和皇家有何渊源?

我的怒气又升腾起来,他竟是步步算计,尤其是曾算计到崔师兄的性命,那日在太后寝宫他明明知道太后的下毒手段,却不出来阻止。

我的胸臆间堵着难受,一只微凉的手搭住我的脉搏,慕容非离正柔情得看着我:“月儿脸色这么难看,可是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喝口茶水镇静一下问鸿儿:“那无双她......”

鸿儿说:“她因为被赵婉日日洒毒粉在衣袖上,中毒不治而亡。”

我看向慕容非离:“她不是你的红颜知己吗?你怎么不救她?难道她成了没用的棋子,就将她丢弃了吗?”

我的诘难在崔师兄眼里却成了吃醋的小妻子,他笑说:“幸亏他没出手相救,才能证明对你满腔真情,如果他都和你有了姻缘,还惦记别的女子的死活,我岂能饶他?”

我急得满脸通红:“师兄,不是那样的......”

师兄笑道:“小月又害羞了,当初你要坦言告诉我他就是摘星的父亲,我早就逼着他娶你了,虽然他的名声不太好,如果以后能改也是好的。”

啊?我看向慕容非离那无耻的嘴脸,他对众人一致说辞,我与他在从矜鹏回来的路上两情相悦,有了摘星,我因羞涩他因害怕都没敢对崔师兄明言,他会害怕?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时摘星醒了,崔师兄和鸿儿轮流抱她逗哄了一会儿,崔师兄掏出一对镯子为摘星带上,大略看是两只金环,仔细看上面镶嵌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玉佛,崔师兄说:“每只金环上是十八只小玉佛,不只做工精巧,还请高僧开过光的,保佑我们摘星平安健康,她在这里比皇宫和相府都要安全,慕容家又是医家,小月就安心做少庄主夫人吧。”

鸿儿掏出以前随身携带的象牙骨扇子放在摘星手中:“我不如崔相国那般有心,这把扇子夏日就算不打开,握在手中也遍体生凉,送给我的摘星公主。”

他们的礼物太过贵重,我想推辞,慕容非离笑道:“这是给摘星的,月儿就不用推辞了,我们摘星多贵重的礼物都受得。”

崔师兄和鸿儿点头,也不用饭告辞而去,我看着崔师兄的背影不住抹泪,慕容非离拈起我一颗泪珠啧啧道:“来也哭去也哭,这珍珠般的眼泪真是多啊。小皇帝怕我在饭菜中下毒,赶紧跑了。”

我止住泪水大喊小容过来抱走摘星,看着慕容非离说:“你的那些阴谋算计,我们一次说个明白。”

再回首了情断梦

慕容非离背过身看着窗外,原来他被人戳穿时也会有一些羞惭,我冷冷说:“我等着你说。”

他只望着窗外摇头又点头,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叹息,我固执得说:“你再想什么主意蒙骗我也没有用,我都想明白了,自从我知道无双是你的人,我就明白了。”

他低低说:“是吗?”

我耐下性子等着,我看他能抵赖到何时,我拿起它常看的书,不是医书就是兵法,这个人真是无趣得很,我细细在一摞书中找最有趣的,最下面有一本书名为《定风流》的,这个世界竟然也有小说吗?而且是适合这个花心的人看的小说。

我饶有兴味翻开看,脸上顿时火烧一般,里面竟是彩绘的春宫图,画面精致细腻,还有详细的文字说明,我轻手轻脚赶紧把书放下,偏偏他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恰好转过身来轻笑:“我还以为只有我夜夜难耐,原来月儿也寂寞了,你让小容把摘星抱走原来是这个意图,要不我们现在就按图索骥一番?”

我呸了一声正色道:“你休想转移话题。”

这时门外有人报说:“少庄主,矜鹏皇帝於夫罗来访。”

於夫罗三个字象投在我脑中的小炸弹,我无措的看向慕容非离,我该如何面对他?慕容非离一笑,我突然说:“非离,你放我和摘星走好不好?”

他嗤笑道:“你以为过家家酒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可不想这辈子孤苦一生。我如今妻子女儿在怀,开心得很。”

他抓起我的手推开门,我机械得迈步跟着,既然我负了於夫罗,我不应该躲避,虽然我想躲起来。画舫停在湖边,动听的丝竹声传来,於夫罗背对着我们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中,他身旁四个娇美的女子微笑着,一人胡琴一人玉箫一人琵琶一人羌笛,四个女子中有三个我曾见过,两个是在矜鹏王宫后的小院子里,一个正是我刚刚还为她惋惜的燕无双。

慕容非离在我耳边轻声说:“怎么样?於夫罗何其有艳福,我都羡慕了,这四个女子分别是芦州金玉楼的玉娘,青州飞雨楼的飞飞,湘州飘雪楼的雪儿,江州落霜楼的霜霜,霜霜就是你以为的燕无双。”

这四个女子的大名如雷贯耳,她们以美艳闻名大裕,多少王孙公子高官显贵为她们一掷千金,原来她们都是於夫罗的人,是於夫罗安插在大裕国的人,於夫罗又有怎样的图谋,竟处心积虑这么多年。

丝竹声歇下来,於夫罗转身看着我,蓝眸中平静无波,他淡淡说道:“朕来看看摘星。”

他又是我初见时的於夫罗,他冷漠傲岸,他孤高绝世,他视我如无物,他湛蓝的双眸中传来的冰冷,如芒刺般刺向我,我不觉往慕容非离背后缩了缩,矜鹏原来是大裕的属国,国主只能称为大王,他如今称帝自称为朕,他要彻底摆脱大裕国,还是要向大裕示威,他此举会不会招来灾祸?他将四个美人带在身侧又是何意?向我示威吗?他难道一点也不会体谅我有苦衷?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冰冷无视的目光中堵在心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自顾进屋去看摘星,他将摘星抱在怀中时,脸上才有了我熟悉的笑意,他的笑意只一瞬又凝住,摘星冲着慕容非离伸出小手,嘴里清晰得喊了声:爸爸。

於夫罗敛了双眸向外走去,他用矜鹏语说道:把星星牵出来。船头赫然出现一只大老虎,他温顺得看着我们,摘星伸出手咯咯直笑,於夫罗看着我说:“这个是星星,你不记得了吧?”

我看向老虎额头上的星星图案,呐呐道:“他都长这么大了,不会吓着摘星吧?”

慕容非离笑道:“山庄中有兽苑,可将他放养其中。”

我放下心来点点头,於夫罗讥诮得笑笑:“倒是郎情妾意恩爱和谐,既然摘星安全无虞,朕这就离开,多谢少庄主传令通行。”

他抬脚上船背对着我们,四个女子也跟在身后,我看着他的背影,此生还能再见吗?我追上船喊道:“飞鹏等等,我有话要说。”

这时最后上船的无双回过头来微微笑道:“归月姐姐,皇上履行诺言收了我们四个,我们此生无憾。而且我……我有幸先怀上了皇上的子嗣,孩子生下来我就是皇后了,归月姐姐,多谢你在大裕皇宫里对我的照拂,我也替矜鹏子民谢谢你当年的恩德。”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於夫罗收了她们四个,她即将成为他的皇后,那我们的三年之约又算什么,他竟也如此复杂,我再也看不懂他。不过,我不想退缩,我固执地说道:“飞鹏,我有话要说……”

玉娘笑笑要说什么,於夫罗沉声说:“你们四个先下去。”

她们乖顺得下船去了,慕容非离笑道:“既然都是故人,请进屋喝盏茶水。”

湖水中只剩下一艘船,船上只有我和於夫罗,我却觉得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的遥远,我艰难开口说:“飞鹏,不是我有意负你,我是为了摘星,她中毒了,慕容非离要挟我……”

他转过身来,蓝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思念似不甘似恼怒似无奈,他看我良久方说:“这些霜霜都告诉我了,我了解你的无奈,不过你的轻松快乐,以前在我身边时,我从未见过。月亮,我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也许慕容非离可以。”

我又不是可以给来给去的物件,我恼怒道:“那你如何安排?就让摘星喊慕容非离做爸爸是不是?让我委屈求全呆在慕容山庄是不是?”

他轻声叹息:“月亮,我将你放在心底,可我给不了你幸福,矜鹏这几年日渐富强,崔光和独孤鸿终于发作,边境贸易已经封锁,之前崔光顾虑着你,他不会允许你与我有任何牵连,我言尽于此。”

我握了握拳:“什么言尽于此,这不是我所认识的於夫罗,於夫罗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他笑了笑:“或许我不是,但是我害怕因为我的举动,伤害到我身边的人。霜霜说的对,她一旦生下孩子,她就是矜鹏国的皇后。她们四个年少被我安插在大裕国,通过高官显贵刺探大裕国的种种情报,芦州崔光、湘州赵普、江州慕容非离都曾入她们闺中,只有一个人不为女色所动,那就是青州卫如愿。”

如愿,我心中一跳,如此说来,飞飞是认识如愿的,那么他在矜鹏的处境堪忧。於夫罗看向我:“这么多年过去,他伤你至深,你依然是牵挂着他,为他担忧吗?你放心,我不会动他的,我留他还大有用处。”

我咬紧嘴唇不说话,他每说一句话,我的心就凉一分,他接着说:“我曾承诺她们四个,一旦矜鹏富强,就让她们回来做我的妃子,最先有孕的那个就是皇后。”

他早对别的女子有了承诺,我还傻傻得等他来实践三年之约,是啊,那个三年之约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上次到皇宫只不过为了看摘星而已,他的心那么大,一个女子在他心中根本微不足道。

我犹自挣扎:“飞鹏,当年你在草原上牵着我的手,向你的子民昭示我是你心中的王后。”

於夫罗的手指一点点滑过我的脸庞:“月亮,那是我最快乐的两年,我守护着心中的女子,我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可是她先放弃了我,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她许我三年之约,她需要三年才能明白自己的心,可是她也知道这三年间会发生许多事,她以帮我为理由轻易选择了离开,当时她没有坚持,现在她依然在犹豫,我有很多事要做,我只能先放手。”

我傻傻得站着,他明白一切,他在我的犹豫中耗尽耐心,他放手了,我能做什么?一只温热的手扶住我,是慕容非离,他静静将我抱下船,我回头时,船已开走,这次没有听见丝竹之声,只听见於夫罗冷冷说道:“朕想静一静。”

那四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冲我挥着手,我心中苦涩得想: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不要让他孤寂。你们能为他在青楼受尽委屈,你们一定是真心爱着他的吧?

慕容非离将我放在卧榻上说:“月儿,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的一些事情。”

我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稀罕听你的事情。”

他淡淡说:“那好,那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不要再追问我。”

我点点头恨恨说道:“如果不是你胁迫我,我心里再犹豫,三年之期一到,我自然会随於夫罗到矜鹏去。”

他微微笑道:“是吗?你就是固执得不可救药,你永远忘不了你的如愿,你永远把你的如愿的安危放在心上,只要与他有关,你就乱了方寸。如果你的崔师兄、於夫罗、如愿都有危难,你肯定第一个救你的如愿。於夫罗看透了你,聪明的放手了,你有没有感到一丝丝解脱?你跟他去矜鹏?那四个女子,你半个都对付不了,如果她们联手,你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她们真心爱着於夫罗没有错,她们在於夫罗面前亲如姐妹也没有错,因为於夫罗对她们一视同仁,可你呢?他定会偏宠着你,她们会嫉妒会算计,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傻,爱一个人就无怨无悔,她们爱是真,但她们为了自己会使手段也是真。”

我惶恐得看着他,他竟看得如此透彻,他毫不客气剥下我的面具和伪装,他的话让人如此难受,我却明白,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唯一一次说的是心里话。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亲们,你的收藏和评论是对我莫大的支持:)

番外三:慕容非离的算计(上)

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慕容山庄传家数代却只有一条:不可与皇权富贵有任何瓜葛。

慕容家的人精于武学医学商道多年,也许会毁于我手上吧?我并非如月儿所想那般觊觎皇位,我的目标是阻止某人登上皇位。

那年我从密道进入皇宫,亲眼看见四宦在太后床榻上杀死赵普,独孤鸿小狐狸一般假装醉倒,后来我去青州探查那个人的消息,中途碰见名动帝都的崔光,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一介酸儒,后来发现他身手不凡,他也察觉有人跟踪却故作不知。

他在青州街头偶遇一个女子,与她一起到茶楼喝茶,这个女子眉目如画,她因为夫婿短暂离开不住抹泪,我看得出她和崔光并非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要亲密,她被茶水烫伤却阻拦崔光为他擦拭,生怕脏了崔光的衣袖,在她眼里,她的崔师兄爱洁如命吧?

她如此纯真烂漫,全心爱恋自己的夫婿,全心仰慕自己的师兄,从未见过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子,我起了逗弄之心,故意透露消息将崔光支走,一路跟在她身后,看她策马狂奔,又看她在杨柳轻拂下低笑,看她在河中淌着水花,看她爬到山顶上开始狂喊如愿的名字,这个如愿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我给她水喝,为她吹箫伴奏,让她抱着我胳膊入睡,我偷偷探入她的衣襟,她醒来后,我诱惑着她吻了她,她热情敏感,她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如愿,野蛮得坐在我身上打我,她疯野有趣,我这一日闲着也是闲着。

后来我知道她的如愿就是我要找的人,终有一日相互为敌,拿她当敌人?她如果与谁为敌,也会是全心的吧,我摇头。

霜霜总是那样轻笑着,从无愁绪,她总是有意无意诱惑着我,我解她衣带她又害怕,我也陪她做戏,假装痴迷她,给她透露一些用处不大的消息。有一日去霜霜屋里闲坐,她却在喝闷酒,她喝得微醉,我岂能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我染了熏香,她神志迷离中告诉我一个秘密,她和名动天下的艳姬玉娘、飞飞、雪儿竟都是矜鹏国王於夫罗所派,在大裕为其收集情报,她们对於夫罗死心塌地,刚收到飞飞来信,於夫罗如今一心爱恋芦州花仲远之女花月。

花月……这个名字唤醒我的记忆,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再次出现在我心里,她怎么会去了矜鹏?她如何会呆在於夫罗身边?卫如愿不是假死了吗?难道没有带上她?把她抛弃了?那她该多么伤心……不过,我摊摊手,我无能为力。

各州县运送官粮的马车络绎不绝,这时候并非征皇粮的时节,我去湘州打探动静,顺便看看独孤鸿,估计他在崔光的指教下长进不少,各方打探未果,我索性亲自登门。崔光还记得我,备下酒菜款待,席间我装作闲聊:“今日想去矜鹏国内游历一番,如此穷山恶水之国,却以剽悍的铁骑闻名天下,我怎么也想不通。”

崔光微微笑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正好我有一件私事找不到合适人选,你去如何?”

接小月儿回大裕?好吧,顺手的事,卖崔光个人情何乐而不为,而且如果小月儿恨上她的如愿,那我就多了一个盟友,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使者的身份,堂而皇之去矜鹏察看一番,再会会国王於夫罗。

小月儿矛盾犹豫彷徨,她以为可以帮到於夫罗,最后下定决心离开,又觉得愧对他,留下三年之约。她依然是纯真如水如镜,於夫罗骄傲如斯,岂能接受她以离开换来的帮助?於夫罗复杂如斯,岂会赴她的三年之约?

我在王宫看到了美丽的麦宁公主,假的於夫罗,竟然又见到了那个在大裕国失踪的人,他冒充新罗七王子骗取了麦宁的芳心,我只能摇头,这些傻女人,小月儿坚持离开也有他的原因吧?

那两个男人都来送别,却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我再次摇头,小月儿无辜,遇上不该遇到的男人,她在颠簸的马车中气息不稳,我疑心着拂过她的脉搏,她竟是怀孕了,我编了几句话逗着她。

她为保护孩子和崔光入宫,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忍,不忍又如何?我一样在利用着她,她总能轻易被激怒,又总能轻易被感动,从她嘴里套话她从不怀疑,从她那儿我知道赵婉和崔光似有旧情,从她那儿我知道独孤鸿可能是女儿身,我骗她能医治小容,却只是把小容做为试药的药人,她能大好只能说是她的运气。

皇帝要纳妃嫔,霜霜求我送她进宫,她说想要做权倾天下的女人,我嗤笑:“你只是想为於夫罗刺探宫中的消息吧?於夫罗如今也就只有在宫中没有耳目。”

她大惊:“你怎么知道?”

我要挟她入宫后听我的话,直到我放她自由为止,否则就揭穿她的身份,她答应了。

我本以为何顺的出现能击垮赵婉和崔光,同时打击独孤鸿,没想到独孤鸿竟将唯一的机会给了崔光,我本来无比气闷,偏偏孤独鸿在崔光病榻前有了倦意,她本就是女子,又岂能在皇位上长久,她只能将皇位传给我,如此一来兵不血刃,高高在上的宝座唾手可得,得来之后取舍由我。

那个愚蠢的女人又说话了,他说独孤清还活着,独孤鸿说江山本就是他的,临走时还饶有深意看我一眼。我从未想过,记事以来令我真正动怒的会是这个女人,我正想着报复她的时候,机会来了,她的摘星也被下毒了,我摸着摘星滚烫的额头,她微睁的眼眸犹如磁石般将我吸进去,无论如何我不该伤害她,可是有几味药只要山庄才有,无论如何得带摘星回去。

我佯装要挟,她又上当了,她真的去求了圣旨,只要她在我手中,卫如愿、崔光、於夫罗都不能奈何我,都将被我握在掌中。我不明白她有怎样的魅力,能让这些心中只有权势的男人放不下她。

船舱中只有我和她还有摘星,她严重晕船依然看护着摘星,担心摘星奶水不足,没有吃过亲娘奶水的孩子一样可以长大,可摘星的哭声揪着我的心,杏姨好像说过鲫鱼汤利于下奶,我想也没想一头扎进江水里。江水竟然寒冷如斯,我慕容非离竟然为了一个小婴孩,跳进冰冷的江水中,想想都是笑话。

看着摘星吃饱后酣睡的小脸,我心中微动,她是如此满足,我想着明日再去江水中捞一次鲫鱼。

我第一次看见小婴孩在母亲身侧的睡姿,她嘴里含着一只奶/头,小手轻抚着另一只,一只小脚搭在妈妈的大腿上,吃饱后满足得嘴里不停哼唧。

我凑到她们身前,鼻翼传来一阵温暖微甜的馨香,我脱口叫了声月儿。

我的脸贴在她的后背上汲取她的甜香,她感觉到我头发的湿冷,竟又心软转身为我擦着头发,我假装睡着,心中不住骂她傻,却又不忍骂下去。

她知道我在装睡,恶作剧般揪我的头发,我忍着疼不动,她擦完后又拿手一下一下帮我梳理着,她的手指修长柔软,我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我只想抱住她吻着她轻唤她的名字,滔滔的江水东流,我只想让时间在此刻停留。

辉煌壮丽的慕容山庄让我的心沉淀下来,我遣散姬妾,我日日陪着她,我医治好摘星,我知道摘星周岁时会有几个访客,她果然与我亲近了些,这样在崔光眼里,我们就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崔光放心离去自然会被於夫罗看在眼里,骄傲的於夫罗瞬间做出决定,带着四个娇美的女人出现在月儿面前,而且对她说出绝情的话。我无法探知於夫罗的内心,但我知道他自知给不了月儿想要的幸福,我所做的一切会让他误以为我能……

一切都在掌握,只有一点意外,那就是小摘星,她叫我爸爸,她抓周抓的是我亲手打磨的玉佩,她依偎着我睡觉,我也从心里喜欢着她,如果我心中还有一点点真情,我愿意全部给摘星。

不想见时却相见

慕容非离看着我住了口,他也有不忍心的时候吗?他在可怜我?我笑了笑:“看来我要在慕容山庄赖一阵子了。”

他过来轻柔得抱住我:“我愿意月儿赖一辈子。傻月儿,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我挣开他依然笑着:“我是做母亲的人了,我不会哭。”

我只有摘星了,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听着她口齿清晰得叫妈妈,我一定要给她撑起一片天空来,我的摘星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也要过的幸福快乐。

后来的几天,慕容非离依然闲闲呆在屋里,我弯腰扶着摘星学走路,累得腰酸背痛,他看我累了就过来抱住摘星,让我去歇息,亲着摘星的脸蛋说:“你都累了,我们摘星自然更累,爸爸抱着歇会儿。”

我就靠在卧榻上看着他把摘星高高举起,让她坐在脖子上在屋中转圈,我的心中泛起几丝温暖,不由微笑着:“非离,最近忙着摘星的周岁生日,好几日没有带她去晒太阳,我想带她出去走走。”

他脚下不停,笑着说:“我们的访客还没有接待完,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慕容山庄,等这个人走了我们一家子去山顶晒太阳去。一开始我故意拖着你不让你出去,是因为摘星的毒性刚解,尚需修养一段时日,你知道奶奶最近怎么那么安静吗?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也知道摘星不能多出门,另一个是她害怕看见一位故人。”

我疑惑道:“还有一个访客吗?是谁?”

他把摘星放下来揉着脖子:“摘星改名叫小胖吧,还真是沉......这个访客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让他进来,他自己也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进来,他只顾犹疑彷徨,尚不知身后有两个女人在等待他的决定。”

我的困意上来打个呵欠:“非离,跟你说话真累,你总是绕那么多弯子,我太愚笨了。”

他看看我:“你知道是谁就不会困了,那个男人已经在湖边徘徊多日,他是一路跟踪於夫罗来的,於夫罗没有发现他,因为飞飞念着旧情偷偷沿途给他留记号。”

我腾的一下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如愿?他没有......於夫罗说他没有被美色所迷......”

慕容非离颇为无奈的看着我:“你说话能不能抓住重点,你要不要见他?”

我摇摇头又躺回去,再见无益,如愿,但愿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闭上眼睛,淡淡的麝香味袭来,唇被轻啄一下,慕容非离轻笑道:“月儿和我想的一样,为何要见他们?我们守着摘星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我的鼻子微微发酸,这是我一直渴盼的,如愿和我说过类似的话却没有实现,於夫罗连这样的话都没跟我说过,如今却从非离的嘴里说出来,我对他说的话一向是存疑的,如今也不会相信,可他看穿了我内心的渴望,为何相爱的人彼此却不了解?

我用帕子盖住脸,以防他看见我泪湿的眼眸。

我听见他喊来小容抱走摘星,听见他插上门闩,他的脚步声停留在卧榻前,我的身子突然腾空,他强抱着我,把我放在床榻上,我刚要发作,他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躺下来嘟囔说枕头不舒服,他的头在我身边蹭啊蹭,然后躺在我的肚子上,我去推他,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响起,已经睡着了,无论我怎样用力,他都粘在我身上一般纹丝不动,我力竭放弃迷糊睡着。

*************

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忧郁的眼睛,这双眼睛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其中的深情,陌生的是其中的忧郁和哀痛,他以前的双眸是澄澈纯净的,从来没有这么复杂的情绪蕴含其中,我呐呐道:“如愿,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你了。”

他紧握住我的双肩:“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了於夫罗,可我不信,你能彻底忘了我。”

肩头传来的疼痛让我不由瑟缩一下,如愿慌忙松了手,缓缓抚上我的脸庞,我方知这不是梦,真的是如愿,我悄悄看向四周,这里不是星月轩,我这是在哪里?

如愿一点点轻抚着我的脸声声叹息:“月儿,月儿,真的是你......”

我怔怔看着他:“如愿,对不起,当初我误会了你。”

这是我欠他的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他说,今日终于有了机会。他的手抖着,眼眸中浮起泪花,用力把我抱在怀中颤声说:“月儿,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为了摆脱宿命,一时冲动答应他们去接近麦宁。”

摆脱宿命?我看向如愿,他的声音低哑:“他们以为麦宁是矜鹏国真正的控制者,他们让我接近她骗取她的感情,借用矜鹏铁骑夺回本属于父亲的江山。我的条件是,一旦夺回江山,我只想找回我的月儿,他们答应了,所以我......没想到害苦了麦宁,而且於夫罗其实另有其人,他时刻戒备着我,只是因为疼爱麦宁,才没有要我的性命。不过我偷偷将他训练铁骑的本领学了几分,月儿,我要与他们三分天下,国号月氏,国都就在江州以南大海以北的珠州。待到月氏国强大我就会进攻大裕。”

我点点头:“恭喜你如愿以偿。”

他的下巴抵在我头顶:“月儿,跟我走,我专程来接你的。”

我摇头:“如愿,如果几年前我听到这句话该有多么狂喜,可是今非昔比,如愿,你以为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你吗?我愿意与你出生入死,可是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他急切得说:“月儿,你离开草原后,我就离开矜鹏国,再没见过麦宁。”

门闩响处,进来一个怀抱孩子的女子,依然是一袭红衣,她恼怒得看着如愿:“好个七王子,终于让我找到了你,你不看看自己的儿子吗?”

我忙推开如愿叫了声麦宁,她看向我眸光复杂爱恨交夹,她惨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我的好嫂子,他夜里与我同榻而眠,用最温柔的情话哄我,梦中却喊着你的名字,所以我趁哥哥不在王庭,出具国书接受大裕的援助放走了你,没想到他随之而去,他明知道我身怀有孕,竟如此狠心。哥哥回来后看我伤情,虽极为恼怒却没有责怪我。”

她怀中的孩子突然从她怀中挣脱跑到如愿身前仰头看着他:“你就是爸爸吗?妈妈房里有你的画像,她夜夜在我睡着后对着画像流泪。”

如愿看着那双晶亮的双眸,终于慢慢蹲下身抱住他的小身子:“对,我是爸爸。”

麦宁流下泪来,孩子依偎在爸爸怀里脆生生得说:“爸爸,我叫卫思清。”

如愿身形一颤,愧疚得看向麦宁,我拉住麦宁的手笑道:“好啦,如今你们一家团聚,我要回去看我女儿了。”

如愿要追出来,麦宁和思清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我缓步往外走去,我心中难过,但又希望能彻底走出如愿的生活。

慕容非离站在门外看着我,笑得云淡风轻,我看见他又生了怒气:“你趁我睡着将我弄来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