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瑄放下电话,攥着手里的纸条,看向褚凤歌。

‘我们这就过去。’褚凤歌站起来,走到她这边,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有哥在呢。’

银行的贵宾室里,云瑄和褚凤歌好一番的软硬兼施之下,工作人员当着他们的面,查阅了厚厚一堆原始凭证,终于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云瑄拿着凭据复印件,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一阵强烈的失望和被背叛的情绪涌上心头,愣愣的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忍不住问自己,人心是否也如这浮云一般,飘忽易变?

‘小瑄…’褚凤歌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那单据上的内容他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一向冷静从容,天大的事不过一笑而已。眼下这个,应该是跟她熟识的人吧?也许是她一直信任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情绪呢。

‘哥,我们走吧。’淡淡的收回目光,云瑄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对银行的工作人员表示谢意,拉着褚凤歌离开。

在车上,褚凤歌老老实实的开车,闭口不问。云瑄默默的看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景物,许久,才轻轻的开口,‘去柏彦。’

‘什么?’褚凤歌手一顿,车子斜着画了一个弧线,仿佛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些事,我要当面问他。’云瑄的脸仍然看着车外,平静的没有表情,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失落,被朋友背叛的感觉,真差劲!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一一子墨被羁确实意外,但更意外的是后来的怀疑。原本以为可以信赖的人,突然之间背离,苦闷郁卒可想而知。

33

相期邈云汉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一李白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以下是正文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约在柏彦附近的咖啡馆,静候某人的到来。

层层绿植掩映下,云瑄所处的这个角落安静异常,褚凤歌坐在她的身边,一下下的搅动杯子里的黑咖啡,没心思品尝。

‘阿瑄。’来人轻声唤她,急急的推迟了一个会议,赶到这个曾经经常光顾的咖啡店,估摸着她还是喜欢躲在最里头的角落,径直的找了过来。

‘楼总。’云瑄淡淡的挑唇,缓缓吐出曾经全心信任的称呼,‘请坐。’

褚凤歌见楼彧在对面坐下,仍是一动不动,只微微的抽了抽嘴角,桌面下的拳头跟着紧了紧。

楼彧没想到会有别人在场,微微一愣,缓缓坐下。心头沉重,意识到有些事情,到了摊牌的时候。

侍者过来,不一会儿,送来了楼彧的咖啡。

云瑄一直沉默,轻轻啜饮杯中的蓝山,静静的不发一语。楼彧有些沉不住气,轻轻开口,‘阿瑄,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她放下杯子,静静看他,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让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轻笑,用着他从未听过的飘渺音调,缓缓开口,‘楼总,我们认识有7、8年了吧?一晃眼柏彦都快要上市了。’

‘阿瑄…’楼彧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忍,犹豫着要开口,却被她打断。

‘我知道,楼总对我一向关爱有加,年终的红包从不吝啬,只是,我不知道柏彦什么时候改了规矩,年底的红包,现在就发出来了么?’她的声音柔和,语气却来越冷,‘而且,好大的手笔呀,楼总!’

‘阿瑄,你听我解释!’楼彧急急地开口,这样讲话的云瑄仿佛对他的一切看得清楚,一点一点的剥开他的层层伪装,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好,你解释。’她点头,紧握的双手握紧,指节微白。

‘那件事,朋友要我帮忙,我推脱不掉,只好照他说的给你的帐户打了500万。’楼彧深深低头,从未想过伤害她,却被心底的落寞和嫉妒驱使,亲手将她推入陷阱。长长的叹气,只希望来得及挽回,‘不过,我并没有完全按他说,的,我用了柏彦的支票,让会计汇入你的帐户,就如每次年终分红一样。’

‘是吗?’云瑄轻轻吐了一口气,看到那张支票和会计的名字,她就明白了,是他。

深深的失望和心痛,相交8年的朋友,终究敌不过情之一字,难道做不成情人,就一定连朋友都没得做吗?冷静下来,她已经知道他的保留,刻意用了公司的支票,指派了会计介入,他确实已经留了后路给她。但是,不管怎样,他终究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许多时候,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也挽不回那一刻的覆水难收。

楼彧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辞穷,再多的解释,聪明如她,都是赘言,于是靠回座位,等着她开口,无论刀山火海,他都在所不辞。

褚凤歌冷着脸,把勺子仍在碟子里,清脆的一声响,接着冷冷的开口,‘楼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不过现在,小瑄要去纪委协助调查,是否有劳楼先生和我们一起,走这一趟?’

楼彧默然,看向一言不发的云瑄,点头。

‘事不宜迟,这就走吧。’凤歌站起来,招服务员结帐。

楼彧小心翼翼的看向云瑄,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些什么,只觉得她此刻的平静令他十分不安。

一路上,云瑄没再讲话,安静的看着窗外,楼彧心情沉重,思索着怎样挽回,褚凤歌一刻不停的接打电话,忙碌不堪。

下了车,褚凤歌送他们到了纪委的接待室,有人已经等在那里,低头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去找人聊一聊,你这儿结束了给我打电话。’看见云瑄点头,才轻拍她的肩膀,沉默离开。有楼彧在,事情比想象中的简单许多。了解了具体的情况,调查人员客气的表示感激,亲自送他们离开。

大厅里,来往办事的人并不多,走到门外,楼彧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迟疑着开口,‘阿瑄,这次的事情我不奢望你的原谅,只求你不要判我的死刑。’

云瑄的双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手指紧紧的攥着手机,嘴角抿了又抿,微微抬起头,迎着他忐忑的目光,‘死刑?楼总,你开出那张支票的时候,已经判了我的死刑。’让她相信一个人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却让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碎成粉末。

‘阿瑄,相信我,不会再有下次。’楼彧抓住她的双臂,迫切的保证。‘当然,’云瑄点头,澄亮的双眼看着神情紧绷的楼彧,淡淡一笑,目光转向远处褚凤歌的车,‘楼总,我在柏彦的股份,也是我这些年辛苦的回报,我不会随口就放弃,但是,我希望楼总能用合理的价格回收。’

‘你…’楼彧愕然,柏彦上市在即,她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么?连多一刻的联系都不愿意留下么?

收回双手,仔细看她秀美的脸孔,明明柔弱得大风都能刮走,却偏偏又坚毅得令人侧目,此刻她的眼神,正是许久未见的坚决。知道多说无益,楼彧轻声讪笑,‘好吧,我知道了,回去就安排他们草拟合同,价钱你不用担心。’

云瑄艰难的扯开一个笑容,‘嗯,我不担心。’

破碎的信任令人心痛,变质的友情令人不堪,从今以后,相见争如不见!

目送楼彧离开,云瑄默默的站了很久,才想起要给褚凤歌打电话。

做到褚凤歌车上的,不止他们两个。一个带着无框眼睛的斯文男子做到了后座,一双精明的眼睛隔着镜片,上下打量着她。

‘李华荥,我朋友。’褚凤歌拍上车门,森冷的语气怎么也看不出跟这人是朋友。云瑄在后视镜里对上那人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没办法,她和褚凤歌一样,这个时候可没心思上演相见欢。

车子七拐八拐的钻进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云瑄问也没问的跟着下车,进门。

对于褚凤歌探索美食的本领,她早就见怪不怪,多角旮旯的地方,只要有好吃的,他一样找得到。倒是李华荥有些诧异她的反应,朝着褚凤歌笑了笑,‘凤哥儿,你这妹妹,有意思。’

褚凤歌已经郁闷了一天,这时候毫不客气的回收给他一拳,狠狠的警告,‘小影子,你给我老实点,哥我今天可烦着呢。’

‘知道知道,啰嗦!’有人被当着美女叫了小名儿,颇有些尴尬,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也叫了别人的小名儿,如此正是礼尚往来公平公正。

席间谈到下午的谈话,褚凤歌问,‘那个楼彧,还老实吧?’

‘嗯,已经都说清楚了。’她点头。

‘真不知道他图什么,先是把你推下去,又忙不迭的拉上来!’褚凤歌摇头。

‘对对对,先把人给陷害了,然后再亲自给澄清了,这么小儿科的伎俩,可真够没技术含量的了!’李华荥撇嘴,筷子精准的夹向他中意的,褚凤歌面前的那盘芥末鸭掌。

‘他大概,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出这么大阵仗吧。’她大约猜得到他的想法,以前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以为不管怎样也可以是朋友,才让他的期许慢慢扩大。

‘你们说,的,是柏彦的那个楼彧?’李华荥突然插嘴问了一句,惹来褚凤歌的白眼:‘怎么,你有意见?’

‘哪敢?’他摸摸鼻子,这楚疯子今天的火气可不小,还是少惹为妙,转向云瑄笑眯眯的问,‘你跟他很熟?’

‘他是我老板,’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怎么回事?’褚凤歌抬头,没听她说啊。

‘我不会再去柏彦了,手里的股权,也请他收回。’她喝了口粥,今天一整天没有好好吃东西,如今事情虽然尚未解决,但总算看到了一丝曙光。

‘股权?’李华荥抬眸,你有柏彦的股权?多少?’

‘8%’

‘你要放弃?’李华荥的筷子差点从手里跌落,‘我说,美女,你知道8个percent意味着什么?’

云瑄摇摇头,褚凤歌冷冷的看着他,李华荥激动得仰天长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楼彧手里的柏彦可不一般,年底若在H股成功上市,最保守的估计,规模也不会少于150亿,妹妹,8%,那可是十几亿呀,你就这么轻飘飘的放了?’

‘哦,是不少。’云瑄淡淡的点点头,褚歌只挑了挑眉,不作声。

李华荥被噎得差点翻白眼,眼见着自己的一番话没激起任何共鸣,不由得有些讪讪,伸手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云瑄和褚凤歌两人之间来回的游移,不停扫视,然后叹气,‘难怪要认作兄妹,果然是一样的迟钝呐,迟钝…哎哟!’褚凤歌的筷子精准的打在他的腕骨,疼得他哇哇叫。

云瑄冲着他微微一笑,说,‘小影子哥哥,我们不是迟钝,只不过,当钱超过了一定的数目之后,真的就只是个数字而已,没有其它的意义。’

再多的钱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不能保证幸福,也不能避免伤害,所以她的想法,只要够用就好,多则无益,想必褚凤歌他们的想法,也是如此。只不过,企业发展到了一定规模,就不再是某个人的事情,而变成了成千上万的员工的事情,甚而是整个社会的事情,有些东西便身不由己了。

至于柏彦,她是不想再因为自己给陈子墨惹出任何麻烦了,如今他的身份敏感,一举一动皆被放在显微镜下审视,断不能因为她的疏忽,再惹来祸端。

那些隐在暗处的算计不是她这样的平民百姓能理解的,虽不清楚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隐情,单凭能找得到她的由头来陷害他,就已经令人不敢小觑了,她和陈子墨的关系,虽然在他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也算不得隐蔽,但是,这么及时的利用了她来打击他,可见对方已经等待不止一天了,这样伺机以待,怎能不令人心惊。

褚凤歌微微点头,然后冲着李华荥一龇牙,嘿嘿一笑,‘小影子,你有工夫关心这些,怎么不好好打听打听子墨的案子?是不是这两年在国外呆久了,没有人教训你,皮痒了?’

李华荥比他和陈子墨小着两岁,刚刚留学回来,原本按着他自个儿的如意算盘,是要到他的公司里浑水摸鱼的,不料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就被自家老爹给扔进了纪委,顶了个调研员的头衔,又不敢直接冒犯天威提出辞职,只好委委屈屈的在研究室里等着孵蛋。

也许是从小被褚凤歌给欺压怕了,李华荥一跌声的sayno,连连摆手,赌咒发誓的保证回去人尽心竭力好好打探,誓将案子了解透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不成功,便成仁!

‘行了,别说的这么血腥,知道该干嘛就好,饿了这一天,我还想多吃点东西呢!’褚凤歌挥挥手,算是放他一马。

小影子连连点头,谨遵褚大人之命。

吃过饭,褚凤歌送她回家,小影子没这待遇,自己打车回了。

在门口,褚凤歌拍拍她的肩,‘别担心,这事儿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大不了就是子墨在那边呆个几天,有人罩着呢,委屈不着他。’

‘嗯。’云瑄点点头,褚凤歌的眼睛里有着和她一样的担忧,这件事情看上去简单,罗列的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证据,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让人担心的是背后推动这件事的人,无论如何,有这样的人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绝对不是好事。

所有可能指向幕后的线索都被处理的很干净,他们能看到的,必然是对方愿意让他们看到的。敌暗我明,现在除了等待对手的漏洞,似乎什么能做的,这样的对手,却是为何而来?

回到家,面对思妙暧昧的眼神和追问,还要拿出若无其事的范儿,不敢让母亲和思妙有任何疑心,辛苦万分。

直到月上中天,她仍然抱膝坐在床上,思索着白天接收到的各种信息,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肯放过,却仍然毫无头绪。想着他此时,可能也正对着月亮长叹,又是一阵担忧,他要走的这条路,的确艰难。

低下头,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四处奔涌,从相识之初一路走来,点点滴滴如在昨日。他的话宛在耳畔,‘我的任何决定以你为优先考量’,此时依然令她深深震撼。

是的,他不肯委屈了她,可是,他又怎知,她一样不愿委屈了他呀。若是为着她的缘故令他蒙冤,即使最终证实了清白,终归是曾经的污点。对于他这般的地位,背景,和今后要走的那条路,即使是小小的瑕疵都无法容忍,何况是这般并非空穴来风的指控?

她不愿意,也不能允许自己成为他前进的羁绊,成为他身上的弱点,哪怕知道他可以护她周全,也不忍心让他耗费无谓的精力。

静静的抬起头,水光潋滟的双眸里,淡淡的一抹坚定,映着天上的如水月色,熠熠生辉。

事情果然如褚凤歌所料,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的指控和调查,很快就大势已定,检查组消失的速度一如它出现的时候,令人惊叹。

陈子墨的嫌疑初步洗清了,只是还有些细节需要进一步核实,但已经无关轻重。只是,不过两三日的隔绝,有些情势已经无可逆转,正应了那句话,‘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他所在的部门,副部长已经另有人选,在他被带走的第二日,也就是十一长假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里,已经走马上任,正是部长同志一直青睐有加的某位远亲,此前因为陈子墨的‘空降’,一直未能得偿所愿。

褚凤歌得知此事甚是不满,一直耿耿于怀,在为陈子墨洗尘的饭桌上,仍是抱怨连连,‘那个狗P部长,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么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不把他给整熄火了,我楚某人决不答应!’

也难怪褚凤歌如此义愤填膺,本来陈子墨只是‘协助调查’,按照正常的程序不应该这么快就任命新的接替者,可不知上面怎么想的,竟然就准了那个部长的提案,任命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传达,几乎创造了本市组织部门最高效率的一次任命。对陈子墨,只一句‘另有安排’,草草打发。

不过陈子墨对此却毫不在意,从招待所回来之后,兴致高昂的跑来学校接她下班,然后叫上了褚凤歌和李华荥出来吃饭。

‘阿楚,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些不过是小事,趁机休息一了也好,省得有人老是担心我体力不支…’陈子墨意有所指的看了云瑄一眼,暧昧的言词让对面的两人呛咳连连,而后了悟的点点头,冲着她直眨眼睛。

云瑄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恼怒的瞪了那个口不择言的家伙一眼,对另外两人的无声调控,面不改色。跟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早就捉摸出了规律,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应对之策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无论正面的还是反面的回应,统统杜绝,他们自觉无趣,也就堰旗息鼓捉摸别人去了。

果然,调戏不成,那三个人撇下她跑去讨论背后暗藏的玄机了,那些对她来说无异于天书,绝对比摇篮曲更有催眠效果,要不是桌上的饭菜还有些吸引力,她一定不会清醒的坚持到结束。

不过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她心里清楚,那些就是他每天要面对的,远比那背后使绊的刘主任险恶千倍,远比那要求严格的实验分析复杂万倍,与他相比,她面对的那点小算计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三位高手讨论了整整一顿饭的结果,却着实令人不敢恭维。他们也和云瑄一样,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一个透,仍然看不出幕后的推手何在,也参不透推波助澜的目的何在,总之,就是一无所获。

离开时,云瑄的目光从李华荥和褚凤歌的脸上晃过,难掩失望,‘你们还是没猜透对手是谁?’

褚凤歌一时尴尬的点点头,不过没忘了叮嘱她,‘那人既然从你那里下了手,你也要小心些。’

‘嗯,知道。’

李华荥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情深,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的插了一句,‘还有啊,美女,提醒你一句,柏彦那边你可别犯傻,该得到的一点都别放弃!’

陈子墨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沉默的看向她。

云瑄则是一愣,片刻反应过来,这影子同学还在对那8个Percent的股份耿耿于怀,‘知道了,到时候我叫上你如何?’省得他总是念念不忘的。

‘好啊好啊!’李华荥接连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柏彦的股份可是含金量颇高的,只可惜下午没见着楼彧的本尊,不然一定多套点内部消息出来,希望到时…

小影子的眼里还在不断往外冒出小心心,猛然格空收到陈子墨和褚凤歌不悦的眼神,立码儿摸摸鼻子,跑一边儿去沉默是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恩重如山的楼惑,亦成为心中隐痛,为了子墨,也只得狠心割舍,佯作无情,云瑄此时,大概跟诗仙略同,恨不能‘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吧。

34

何以拜姑樟

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樟——杜甫

---------------------------以下是正文----------------------------------------

在饭馆门口,四人分道扬镳。

陈子墨一路上只是沉默,虽然他对李华荥的话并不知情,但事情涉及到楼彧,由不得他不关心。隐约猜出点端倪,却没有急着追问。倒是云瑄看着他越来越阴郁的表情,有些心虚,她主动放弃柏彦的股权,是否会让他不快?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完了前因后果,可陈子墨的表情更加安静,只是眸中的颜色愈发的深沉,紧绷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直到下了车送她进门,才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大力拥她入怀,手指抚过她细软的发丝,一举一动,满是珍爱。

良久,陈子墨眼中浓浓的沉郁化开,才用了极低的声音缓缓说,道,‘瑄,我说过不会委屈你,可这次还是…’

满满的歉意和自责,让他的声音比刚才饭馆里更低沉了许多,也让云瑄的心蓦的揪紧。轻轻把头靠上去,右手抚上他的胸膛,沉稳的心跳人人的打在手心,她仰起头,盯着他纯黑如墨的双眼,轻轻言道,‘子墨,我没觉得委屈。我心如你,你以为,我会愿意看到你受委屈么?’

他没有回答,没有看她,只是身上的拥抱更紧,掌下的速度更快。陈子墨紧紧的抱着她,仿佛抱着此生最珍爱的宝贝,再不肯放手。‘瑄,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你要小心。’‘好。’

其实,也没什么可小心的。

陈子墨同志自从赋闲在家,就摇身变成了她的专职司机,开着被霸王了的卡宴,早晨送她上班,晚上接她下班,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云瑄苦劝无效,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该传的不该传的谣言也都传过了,她现在的战甲足够厚,早就百毒不侵了。

至于送了她之后到过来接她之间的这段时间,陈子墨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她一概不问,只要每次见到他时,能够见到惯常的笑容,已然足矣。

这天下班,陈子墨站在楼前的树荫下,修长的身体倚着高大的车身,仿佛做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事,透着隐隐的得意。

云瑄走过去,路上不忘跟擦身而过的同事们打招呼,对有些人探究和研判的眼神一律微笑以对。有些奇怪他脸上的笑容,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下意识的开始搜索上一次有幸看到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时候,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期的后果…

‘想什么呢?’陈子墨绅士的接过她的提包,转身帮她打开车门,‘有人欺负你?’

云瑄撇唇,‘哪个敢?现在人人知道我有个了不起的男朋友,捧着还来不及呢!’

陈子墨关车门的手稍稍一缓,眉毛轻挑,低头看她,‘怎么,人人都知道了?’他当初执意过来接送,自然有造成既成事实的心思,不过,人人都知道?

‘呃,其实就是一点小传言。’她低头,有些心虚,怎么无论他是安静还是追问,她都会觉得心虚啊?真是,岂有此理啊…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已经都过去了,就是有些误会,已经澄清了。’她抬头,扯起一抹笑容。

陈子墨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喃喃的嘟囔了了几句,再次低下头去,才回手关上车门,绕过车前坐到驾驶室,点火之前,他转头看她,平静的告诉她,‘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你认为是否有必要,我想我应该知道。’

‘喔,好吧…’他说的是‘这样的事’,不过她以为,再发生一次一模一样的事,绝对属于小概率事件,so,可以忽略不计的啦!

陈子墨看着她表面上乖巧的点点头,眼睛里的精怪眼神却一闪而过,心知肚明这丫头又打算跟他来阳奉阴违那一套,正要补充几句警告一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看了看号码,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陈子墨接这通电话时表情严肃,差不多都是些外交辞令,要不是最开始的那一声‘父亲’,恐怕直到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是怎样也猜不出这是一对父子在讲电话,简直比上下级的例行汇报还要平铺直叙言简意赅。

云瑄暗自里摇头,没想到他和父亲之间的沟通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问题,虽然他曾经的言谈中也流露出对父亲的些许不满,但父子之间冷淡到客气的地步,已经不是一般的不满能解释的了。

陈子墨握着手机静静地看着前方,眼底的神色变幻不定,最后渐渐明晰起来,轻笑一声,把手机仍在一边,笑意淡淡的说道,‘瑄,我父亲要见你,这个周末我们过去。’

‘什么?’云瑄懵了,刚刚只听到他提起了这次的停职处理,怎么突然说,要见她?这个周末?那不是只有一天了?天呐…

‘紧张什么?’陈子墨的手指爬上她的发梢。缓缓的把发尾绕在手指上,一圈圈的,然后再放开,再绕紧,乐此不疲。

‘能不紧张么?’又不是像她的家里,无论是妈妈还是思妙,听说他要过去欢喜还来不及,当然不用紧张了。可是他的家,上次见到的那位夫人已经让她很有压力了,不知道他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严不严肃?会不会不喜欢她?

‘不用担心,无论他们的看法如何,’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的语气仍然平静,却带了丝冷硬和危险的气息,‘就算他们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

云瑄转过头,被他的手指缠住的一缕头发,拽得头皮微微发麻,轻轻握住他的手,缓缓的拉下来,用双手握着,默默不语。陈子墨没再说话,默默的坐着,看向远处,车厢里安静一片。

已经过了下班时候,车旁偶尔有师生经过,也有人好奇的看向车里的他们,更多的,则是对这辆车更感兴趣。

他的手掌,掌心微湿,手指冰冷。云瑄努力的想把热度传递过去,却收效甚微。

‘子墨,’她在心底微微叹息,这样与父亲冷淡对立,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仍是未动。

云瑄无奈,看着他的侧脸,缓缓而语,‘古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做儿女的总以为父母就像身后的影子,只要转身,永远都在那里。可是却忘了,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见者,亲也,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想起来后悔。’

陈子墨神情一紧,后背僵直,仍是不语。云瑄也不管他,目光飘向远处的绿树,似呢喃,似自语,‘外婆与外公的爱情,在当年很是轰轰烈烈了一阵子,最终他们如愿厮守,外婆却与家庭决裂,再不曾回去。外公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外婆总是说没关系,但他却为此愧疚一生,死不瞑目。

外公总是觉得因为自己而让外婆有家归不得,徒留遗憾几十年,尽管他们两人琴瑟和鸣美满一辈子,但这件事却一直是外公心头的遗憾,哪怕外婆再怎样说不在乎,都无法抚平心底的歉意。

至于外婆,她在云瑄的眼里就是优雅从容的代名词,即使在外公离开、母亲患病之后,仍然保持了冷静和淡定。她很少提起家里的事,只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偶尔讲起年轻时的往事,都是些片断,提到最多的便是她的弟弟,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时候,外婆眼睛里的想念是真切的,也许她从不曾为当初的决定后悔过,也不曾为此埋怨过,但她对亲人的怀念,从未断绝过。

‘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一切都可以放下,包括父母亲情,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远走天涯。可直到年华老去,才懂得父母曾经的期盼,却只能在回忆中检讨自己的所为。’

云瑄回过头来看着他,紧了紧双手,‘子墨,无论你与父母之间有着怎样的误会,也无论他对我们的态度如何,你都应该感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这茫茫人世间,我要去哪里找到一个你,你又如何能够让我遇到?’

陈子墨静静的坐着,眼神慢慢聚拢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慢慢的反握住她的双手。他的嘴角轻抿,眼中似有波光涌动,在树影斑驳间若隐若现,半晌,他微微的突出一口气,眼中浮出几许暖意,在她的颊边轻轻一吻,笑着看住她,温柔无匹。

云瑄感慨伤怀了好一会儿,突然被他这样看着,心跳蓦的加快,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泛出一层粉红,淡如桃花。陈子墨差点又要吻过去,目光扫过路人的身影,这才强压了心思,开动车子。

周五的时光总是令人愉快的,还没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已经心浮气躁的准备回家过周末了。

云瑄不动如山的坐在位子上,手边是摊开的教案,眼睛的焦距却不知道定在何处。赵婷才约了男朋友晚上见面,放下手机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喂,云老师,想什么呢?跟老僧入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