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娘忙把赏粥的事告诉了他:“…这已经是皇上第二次赏我们家东西了。”

“应该是第三次吧?”阿森纠正道,“第一次是皇上登极,第二次是九爷成亲,这应该是次第三吧…”

“成亲不算,那是太皇太后赏的。”郑三娘嘟呶道,“要照你这样算,应该是第四次——太太那边不也赏了东西!”

阿森不以为然,却也不至于和郑三娘去争论,目光转到那瓯粥上:“嫂嫂,这粥能喝吗?还是要供起来?”

“就算是皇上赏的吃食,放久了一样坏!”傅庭筠笑道,“自然是要吃了它。”然后吩咐郑三娘,“你把它分了吧?大家都尝尝,看宫里的粥和我们平时煮的有什么不同。”

众人分头拿了碗、筷和调羹,很快就把粥分了。

不过是每人两调羹而已,郑三娘等人直嚷着好喝,阿森却嘟着嘴:“我怎么觉得还没有雪梅煮的好喝啊!”

“啊!”雪梅张大了嘴。

郑三娘则“呸”了他一声:“这样的话都能说?这要是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

众人都捂了嘴笑。

性格活泼开朗的蔻儿立刻道:“那郑三娘也和阿森少爷想的是一样的喽?”

郑三娘窘然。

大家又是一阵笑。

呦呦已经九个月大了,眉眼间已有傅庭筠的影子。她穿了件大红色茧绸棉袄,正由乳娘抱在怀里玩着手中的调羹,见满厅堂的人都在笑,她也笑了起来。

眉眼儿弯弯,像月芽似的,透着天真无邪,让人的心都跟着澄净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阿森跑过去逗呦呦玩:“你也觉得三娘的话很好笑,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呦呦竟然点了点头。

阿森立刻大叫:“嫂嫂,嫂嫂,你看,呦呦在点头,呦呦在点头…”接着又问呦呦,“你是不是也觉得三娘的话很好笑?”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呦呦的身上,竟然有些屏气凝神的味道了。

呦呦低了头,把脸埋在了乳娘的怀里。

“唉!”阿森失望地长叹了口气。

乳娘忙道:“大小姐还小,要过些日子才知道这些。”

“是啊!”郑三娘也走过来碰了碰呦呦的小手,“大小姐已经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了,我们村里的那些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哪里还知道听笑话。”她说着,“咦”了一声,道,“说起来,自从跟了九爷和太太,我们家临春好像都聪明了很多,前两天还指了影壁上的字告诉我说那个字念‘福’呢!”

“那可是阿森少爷的功劳。”蔻儿辩道,厅堂里又是一阵笑。

砚青隔着帘子禀道:“太太,二少爷,金大人回来了,杨大人也跟着金大人一道过来了。”

这些日子金元宝都住在家里,偶尔杨玉成、三福、石柱也会来家里坐坐。

郑三娘听了,不待傅庭筠吩咐,立刻道:“太太,我去给两位大人做点下酒菜。”

傅庭筠笑着颔首。

郑三娘带着周氏退了下去——买的两个妇人,周氏木讷老实,加上现在家里的客人多了起来,傅庭筠就把周氏拨到了厨房给郑三娘用,这样一来,郑三娘偶尔也能歇歇。

“那我去看看玉成哥和元宝哥去!”阿森也要走。

“不能耽搁了功课。”傅庭筠叮嘱他。

“您就是不说,元宝哥也要唠叨我的。”阿森嘟着嘴笑。

傅庭筠莞尔。

这倒是的,金元宝住进来后,对阿森管的也很严。

呦呦见大家都走了,也要跟着去。

傅庭筠从乳娘手中接过女儿:“呦呦,我们去玩小鸭子,好不好?”

呦呦想了想,点了点头,乖乖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傅庭筠笑着摸了摸女儿乌黑顺滑的头发,抱着女儿去了内室。

炕上丢着傅庭筠用零碎的花布做成的小鸭子,小老虎和小狗。

呦呦扑过去就把小鸭子抱在了怀里,冲着母亲直笑。

“大小姐可真聪明!”跟进来的乳娘和童氏异口同声地赞道。

傅庭筠的笑容里就多了些许的骄傲,问呦呦“哪个是小老虎啊”,“哪个是小狗”。

呦呦就指给母亲看。

简单又单调的游戏,母女俩却乐此不疲。

阿森却折了回来:“嫂嫂,玉成哥想见见您!”

“见我!”傅庭筠有些意外,“快请他到厅堂里坐。”随后问阿森,“你可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找我?”

阿森嘿嘿笑:“我也不知道!”

还保密!

不过,看阿森那样子,喜气洋洋的,想必不是什么坏事。

傅庭筠心头一轻。

这些日子她表面上镇定而从容,心里却一直担心着赵凌,最怕有人突然来访,带来赵凌的坏消息…

她把呦呦交给了乳娘和童氏,自己换了件衣裳,去了厅堂。

摆脱了私盐贩子的身份,能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行事,杨玉成眉宇间多了几分坦然,几分理直气壮,更显得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了。而陪在他身边的金元宝气度沉稳,光华内敛,丝毫没有受到他的风采影响,两人并肩而立,竟然有种珠玉交辉、不分仲伯之感。

傅庭筠不禁感概。

可见这“养移气,居移体”是有道理的。

大家分主次坐下,珍珠上了茶,傅庭筠笑道:“杨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啊?”

有了呦呦,她随着呦呦喊杨玉成、金元宝他们。

平日里很是爽快的杨玉成这次却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明白。

傅庭筠不由朝金元宝望去。

金元宝无声地笑,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道:“嫂嫂,玉成的上司,也就是大兴卫指挥使刘大人的舅兄看中了玉成,想招玉成做女婿。玉成心里没有底,想请嫂嫂帮着相看相看,拿个主意!”

傅庭筠闻言又惊又喜:“这么说,杨叔叔要成家了!这可是件好事,有什么不好意思对人说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有这样的福气?”

杨玉成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道:“那户人家姓张,是张家湾巡检司的巡检使,世袭的。有一次张巡检有事路过大兴,刘大人设宴款待张巡检,叫了我在旁边作陪…也不知怎地,张巡检就说想把女儿嫁给我…”

“这就像天上掉馅饼的事,”金元宝就在一旁补充道,“玉成担心张家姑娘有什么不足…”

世袭的巡检,又是在漕运、杭运进京必经的张家湾做巡检,家底有多厚实,不言而喻。而杨玉成、金元宝现在虽然已经是个官身,但不管是从职务还是家底来说,跟张家都有天壤之别,也难怪他们会觉得心中不安了。

傅庭筠笑道:“杨叔叔虽然只是个总旗,却胜在少年英俊,品行端方,人口简单,在那些疼爱女儿的父母心中,已是难得的良配了。”

两人微微一愣。

傅庭筠已笑道:“这是件关系到你终身的大事,我这做嫂嫂的本应责无旁贷才是。只是我如今还戴着孝,却是不好出面。要不,我请了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大人的长媳陈石氏帮着打听打听,你看如何?”

杨玉成何尝不知道戴孝之人不宜帮人操办婚庆之事,只是除了傅庭筠,他实在是找不到能让他更放心的人,听傅庭筠的口气,十分信任那陈石氏,想来不会有错,忙起来身行礼:“那就有劳嫂嫂了!”

第170章 抓贼

翌日一大早,傅庭筠写了封信让雨微送去陈家,托了陈家大少奶奶石氏帮忙打听张家的事。

陈石氏看了信笑着对雨微道:“你们家太太可真是问对了人。说起来,我娘家和张家还沾着点亲戚关系,张家姑娘小的时候我也曾见过,长得十分俊俏。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雨微谢了又谢。

没几日,陈石氏来回信:“…张家姑娘性子绵和温顺,张大人怕女儿嫁远了受委屈,瞧着杨大人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又长得一表人才,这才起了结亲之心。每年的上九日观世音菩萨的诞辰,张太太都会带了女儿到潭柘寺进香礼佛。要不,那天我们也去瞧瞧?你心里也踏实些。”

“那就多谢姐姐了。”傅庭筠笑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年节的事。与其匆匆忙忙把这件事定下来,不如等过完年我们再好好地议议。到时候您也好赚双媒人鞋,取个好彩头。”

“那就这么定了。”陈石氏笑着,哄了会呦呦,和傅庭筠说了些家长里短,起身告辞了。

赵凌虽然不在家,但该有的礼节却是一点也不能乱。

腊月二十三送了灶王,二十五接了玉帝,就开始扫尘贴春联迎财神,守岁拜年吃饺子,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年。

到了上九日那天,傅庭筠怕吓坏了孩子,把呦呦放在了家里由乳娘和童氏照看着,自己则带着雨微去了潭柘寺。

通往潭柘寺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昨天就上了山等烧头香的此刻正往家赶,今天想早点去上香的此刻正要上山,熙熙攘攘,没个章程,人还能见缝插针,马车却很难通行,走得比人还慢,好不容易到了潭柘山脚下,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马车根本就挤不进去。

傅庭筠看着咂舌:“还好没有把呦呦带出来!”

雨微也看得目瞪口呆:“今天怎么这么多的人?”

“上九日嘛。”傅庭筠笑道,“大家都争着上头香,争不到头香,也要早点去上炷香,好让菩萨保佑!”

正说着,有小厮挤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是史家胡同赵家的马车吗?我是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大人家的,奉了我们家大少奶奶之命,特来迎接太太。”

傅庭筠等人大喜,随着那小厮去了潭柘山脚下不远处的一座庄院,和陈石氏碰了头。

“这里是潭柘寺的产业,”陈石氏亲自给傅庭筠斟了杯茶,笑着坐到了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因我家叔祖父是潭柘寺的居士,所以才能借了这田庄歇歇脚。待我们和张家太太碰了头,再上山拜佛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