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倾城并未察觉于睿的异常,只是看着我脸:“到底是谁?!”

他近乎逼问,为了让他安心,我缓缓说道:“是一只狐狸,我被他挠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他疼惜地看我的脸,“会好吗?”

我微笑点头。

他稍露安心。

第五十八章 夫王难选

不知怎的,我脑中忽然划过那个狐狸面具,不由问道:“倾城,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灭你家族的是谁?”

“当然是孤煌少司!”愤恨浮上他的脸,平和的目光也被仇恨覆盖。

“戴着那个狐狸面具?”

“恩!”谈及家族灭门,他的身体也开始紧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晚!”

我沉默下来,脑中一片空洞,我想再次捕捉刚才出现的幻象,却再也无法找到。

“看,梁相就在那里。”月倾城的话音再次把我的回忆打断,我顺着他的手臂,看到了秋枫之中的梁秋瑛,正有学生向她讨教。

“找梁相何事?”月倾城轻轻地问。

我扬唇一笑:“好事。”

月倾城微微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我笑看他:“谢谢你,倾城。”

他淡淡微笑,看我一眼转身离去,长发和蓝色的发带一起在风中飞扬。巫月第一美男子,在皇家书院执教,可是激励了不少女生发奋图强,只为入皇家学院与他更加接近。

进皇家书院,比入宫做夫王现在更具吸引力。

求问梁秋瑛的学生离开,我快步上前,提裙坐于梁秋瑛的对面,她抬眸朝我看来,第一眼惊讶,第二眼更惊讶,目光落在我脸上的伤上。

“女皇陛下你!”她指向我脸上的伤。

我颇为得意:“怎样?不错吧。子律说我这样很好,不会再魅惑男人了。”

“子律这样说的!”梁秋瑛沉下脸,“这孩子真是!”

“他今天又在催我选夫王。”我单手支脸看梁秋瑛,她的脸上明显划过一抹心虚之色,笑容微微僵硬:“是,是嘛。”

我扬唇而笑,半眯眸光:“我知道,我离京之后牢他处理朝政,做了不该是丞相做的事,招人口舌,让他受了委屈,所以,我今天给他赐婚了!”

“真的!”梁秋瑛欣喜起身,双手合十连连拜谢,“谢谢老天,子律终于可以跟安宁成婚了。好好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笑看梁秋瑛,她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我也该回去说服一下凝霜,看他愿不愿做这夫王。

哎,他人为夫王可以争得头破血流,想曾经的月氏,为成夫王候选,训练始于三岁,严苛而严厉,经过层层删选淘汰之后,最后留存之人可谓近乎完美,期间的竞争残酷异常!

不然,阿宝也不会如此憎恨自己的家族,憎恨巫月。

现在,也不知他怎样。上次密探传回的消息,是他已经在蟠龙郡王那里做了幕僚。看来他的主子,是蟠龙。

突然的赐婚,打破了梁安两家的平静生活,子律暂时不再上朝,而安大人却整日站在朝堂上惴惴不安。

安宁似乎也变得心神不宁,这让她对面的连未央也总是目露担忧,远远地,偷偷地看着她。

我忽然不确定……这次赐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若是对的,为何我在安大人和安宁的身上看不到半丝兴奋和快乐?而连未央远远担忧的目光已然说明了什么。

夜风徐徐,前线又传来军情,瑾崋和飞云他们捷报连连,已经拿下孤海十三鹰的三鹰。

“太好了。”怀幽看着捷报,“瑾崋他们或许过年就能回来了!”

我们坐在湖边的水榭露台,一起共赏明月。

我拿起酒杯,敬向天空:“敬瑾崋,飞云,还有闻人。”

“对,敬他们。”凝霜和怀幽也举起酒杯,第一次坐正身体,我们在圆月下一起饮下。

我放落酒杯,看又软在地毯上的凝霜:“凝霜,你觉得……夫王该选谁?”

凝霜的冷眸立时斜睨过来,一脸的不屑:“爱谁谁。”

怀幽伸手推了推他:“正经点,夫王不可缺。”

“那就你罗~~~”凝霜懒懒地提起酒杯,在空中轻晃,“反正别找我做那累人的差事~~”

“苏凝霜!”怀幽面露正色,“我们之中,只有你能当之!”

“哼。”凝霜冷哼一声,睨了怀幽一眼,起身,晃到我身边掀袍再次坐下,然后懒洋洋躺在了我的腿上,冷艳的眸光轻鄙地落在怀幽脸上,“如果我做了夫王,谁来陪玉儿消遣?你这么闷,瑾崋那么蠢,你们不是要一个闷死玉儿,一个气死玉儿吗?”

怀幽僵直了一下,叹了一声:“也是。”

“什么?你这就被他说动了?”我无语地看怀幽,“你不是答应我帮我一起说服凝霜?”

怀幽又僵了僵,却是笑了:“我不行,真的说不过这京城第一智者。”

我气闷看落腿上的凝霜:“你都是京城第一智者,不用这里岂不可惜?”我戳他的头,他抬手顺势握住我的唇,放在唇边轻轻摩挲:“我更喜欢做一个美美的妖妃~~~”

“哎。”怀幽又是一叹,嫌弃地看凝霜,“子律真是说对了,有人偏偏不想靠脑子吃饭。”

“切。”凝霜睨了怀幽一眼,“子律还是京都第一神童,夫王最佳人选,结果……哼……”他扬唇坏笑起来,抬眸冷媚撇我一眼,“有人还不稀罕。”

我微微一僵,拿起酒杯,放到唇边,却觉怀幽和凝霜两个人都在盯着我看。

我拧了拧眉,“啪!”放下酒杯:“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就这么想让子律入宫吗?你们愿意再多个男人吗?”

“当然不想。”凝霜立刻起身,单手支脸靠在桌边,“但是,既然大家都不愿做哪些烦人的事,必须要找一个人来做。我也觉得梁子律不错,任劳任怨。”

怀幽也微微靠前,神情格外认真:“我也不想再多个男人与我们分享你的爱,但是,心玉,为了大局,你不能没有夫王,而子律对你确实……”

“别说了!”我扬起手,“子律与我肝胆相照,他也为我出生入死,但是,你们不能这样就说他,他喜欢我!你们听他亲口说过吗?”

怀幽和凝霜同时一怔,彼此看了一眼,纷纷沉默。

“而且,就算他真的喜欢我,现在我也赐婚了。我是女皇,怎能出尔反尔?”我反问他们,他们又是彼此看了一眼,再次无言。

第五十九章 宰相遭退婚

怀幽微微拧眉,低低而语:“所以才说,你不该赐婚。”

“也是那梁子律活该~~~”凝霜懒懒躺回我的双腿,冷眸一瞥,“谁让他整天催我们玉儿选夫王?想往这里再塞个男人进来?”

怀幽目光认真起来:“但夫王必须要有,你不想让其他男人进来,就做这夫王!”

苏凝霜狠狠白怀幽:“怎么?你想独占玉儿?”

怀幽也沉脸看他,两人的视线在月光中紧紧锁住,即便是我也无法断开。

他们说得对,夫王不能缺。可是,凝霜又不愿。这个懒家伙!

心烦地独自走在巫月灯光下的街道上,因为易了容,换了男装,所以无人会在意。

无论是怀幽还是凝霜都在暗示我子律喜欢我,可是,我却从未察觉。因为我和他一见相惜,彼此信任,甚至不问对方真实身份,依然信赖着彼此,这份特殊的感情,深深扎根在我的心底,我无法看清现在子律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巫月的京都夜晚更加繁华绚丽,花灯处处高挂,如夜空里点点繁星。行人或是结伴,或是说笑,他们脸上的幸福与快乐,也感染了我,让我心里的烦忧也慢慢消除。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才是我作为女皇最大的心愿。

幽美的歌声四处而起,皇家乐团的队伍在不断扩大,更多更多的美少年,成为巫月的偶像与明星。

巫月的男女平等。让这里的女人活得比外面世界的女人更加快乐与自由。

人流之中,我看到了他。

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却又有一丝惊喜。对他感情的不确定让我对他的感觉也发生了悄然的变化,看见他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一身墨玉色的长衫,长发卷起一束用翠玉的发簪盘起,剩余的长发散落在背后。冷峻的容颜依然面无表情,伫立在人流之中,即使穿着再简单,也依然吸引了女孩儿羞涩的目光。

他丝毫不为所动。手提花灯站在一座奢华的就楼外宛如在等候她人。

我停下了脚步,看了看酒楼对面。是一家茶楼,里面乐声阵阵,出入之人皆是文人雅士。

我随即走入,小二迎上。我挑了靠外的座位坐下,点了一壶清茶,两盘干果,然后静静看着他,我的宰相我的臣——梁子律。

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耐心地,平静地等待别人。雷厉风行的独狼即便等我等久了也会露出一丝烦躁,更会厉声说下次不要迟到。是谁让他可以这样久久等候,心情变得更加复杂,像是对朋友的朋友吃了味。凝霜和怀幽的话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让我自己也开始对他的感情变得有些错乱。

他渐渐拧眉,张望远方。似是等的人还没来,他变得反而更加平静。忽的,他似是察觉到我在看他,忽然仰脸。

我匆匆转开脸,继续喝茶。

转回头看原处时,他却已经不在。我一愣。探出身看入人流,不见他半丝身影。难道他进酒楼了?

“你在找我?”忽然间,子律的话音已到耳边,我僵硬地收回视线,墨玉的身影已坐于我的面前。

他只是看我一眼,但仅仅这一眼,却已经像是彻底看透我一般,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哼。”他随手拿起茶壶,直接拿过我的杯子倒上茶拿到唇边:“你倒是清闲。”冷眸垂落,便饮下杯中茶。

我看看他,单手支脸看向别处:“你怎么知道是我?”

“何须解释?”他放落茶杯,“知道是你,便是你。”

我瞥眸看向他,他也抬眸看向我,触及他深邃的视线是,我又像是被看穿一般微微不适,心跳微微不稳地再次看向别处。

“在等谁?”我问。

他久久不答,我再次看向他,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微微拧眉:“安宁。”

我怔了怔,在他抬眸看我时,立刻再次撇开目光。

“如你意了?”

“。。。。。”我一时无言,咬咬唇,转回脸看他,“什么叫如我意?”

他又是一声轻笑,看我的目光看似嘲讽,又多了一分苦涩,他低落目光:“可以清净两天,没人会催你选夫王了。”

我再次语塞,他又算准了。

我开始变得有点烦躁,他又拿起茶壶倒茶,在他端起茶杯时,我直接从他手中抢过一口喝下,重重放落他的面前:“谁让你整天催我选夫王夫王,你明知我爱怀幽凝霜和瑾崋他们,我不想让一个我不熟识的男人入宫做我的夫王!”

“那就找个熟识的!”他也语气严厉起来,“夫王之位不能悬空,这是你的责任!”

“熟识的?哼。”我冷笑,抬眸瞟瞟他,“好啊,你啊。”

他登时怔在了座位上,我也愣住了神情,不知自己怎就失了控,脱口而出,未经大脑。没关系,子律会自己找台阶下。

有些后悔地看子律,他眯了眯眼睛,深邃的黑眸恰似一口深井,让人无法看透。他沉下了脸,挑起了一边飞逸的剑眉:“好啊,如果这是你女皇陛下的命令,我哦梁子律必然领旨。”

我登时瞠目结舌地看他,话说到此处,已是彻底被将了一军,无法再把他对我的感情当做是蓝颜知己。

他冷冷看我一眼,冷哼一声再次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可惜,有人不敢。”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话让我的后脖子不由一凉。

我有些心慌意乱,第一次,想逃。

我站起身,想走时突然被他拉住,我吃惊看他,他只看着桌上的茶:“陪我。”两个字,简洁却透着一丝落寞。

他冰冷酷寒的脸上,是丝丝的苦涩。此时此刻,我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心也越来越沉,感觉周围的空气,也似是像酷暑一般窒闷。

我再次坐回,低下脸:“对不起……”心跳开始加快,因为他依然拉住我手臂的手而加快。除了说对不起,我已经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他不再说话,缓缓放开我落落地看着对面的酒店:“今晚,我是约安宁订婚宴的……”

心中猛地一揪,越发地难受。

第六十章 女皇的阴谋

“但是,她没来。”他说得异常平静,却让我有些吃惊:“为什么?”

“为什么?”他抬眸反问,眸中是自嘲地笑,他再次垂眸,执起茶杯,“安宁与我青梅竹马,她自然早已察觉我心中另有她人。”

我心中一紧,已是难言:“对不起……”此时此刻,我已不知该说什么。

我拧拧眉,看见他茶杯已空,端起茶壶为他倒满,他看看我,轻轻的叹息从鼻息中而出。

他久久注视杯中我为他倒满的清茶,眸光渐渐晦涩:“你即愿与我共一只杯,为何不愿接受我?”

“我!”

“我不想听。”他站起身,拧拧眉,转身即走,只留下那盏可以在夜间照明的花灯,花灯上,是一男一女坐在凉亭之中,男子手执账本,女子……双手托腮……

那一天,我第一次见梁子律,在现实生活中真正的独狼。他一手算盘,一手账本,在我入亭之时,他已是满脸的烦躁。

我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如花痴的女孩儿,久久看他。

子律……

独狼……

我拿起花灯,我不能再错下去,明明赐了婚,但在看到他耐心等待他人时,心里还是莫名地吃了醋。

我需要他,我一直以来,都那么地信赖他,需要他,对他从不客气,对他一直独占,从来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原来。我对他的这份需要却被深深的友情所迷惑……

我怎么……那么蠢!

怀幽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他是忠诚于我。

瑾崋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他是效命于我。

凝霜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他是相信于我。

而现在,子律喜欢我,我却……还一直不信。

我抚上额头,再次看子律留下的花灯,上面的水墨男女更加唤醒我与他之间的种种回忆,让我无法再忽视,回避。我发现,我真的不能……放手。

可是。我下旨了!

无法言喻的懊悔揪痛了我的小腹,我拿起花灯起身,这件事,必须翻盘!

匆匆走下茶楼。虽然还没想好对策,但是,先阻止子律和安宁成婚。

这件事,要去找安宁,安宁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我看得出,她不会是那种纠缠的女子。

匆匆走出茶楼,脚步一顿,往前匆匆走了几步。转身偷偷一看,安宁来了!

安宁站在酒楼前,却也是踌躇不进。这些天。她和安大人在朝堂上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尤其是安大人,更像是瘦了一大圈。现在,我似乎明白,安大人是在怕我反悔,在怕安宁抢了女皇的男人!

安宁看了一眼酒楼。还是低下头离开,走到街角时。她却是停下脚步,然后看向了小巷,似是在看谁,就在这时,我惊讶地看到连未央手提花灯走出!

此时,路上行人已聊聊不及,因而看得特别清楚。连未央手提花灯为安宁照亮道路,安宁充满歉意地看着他,想说话时,却似是无法开口,两人一直默默无言地低着头,相伴前行。

这些天,连未央也是魂不守舍。难道!

再次抚额,我对感情的感知,实在是过于迟钝。

我远远跟随,连未央送安宁回了府。我吹灭了烛火闪避在幽静的小巷之中。

“未央。”安宁神色不宁的看着连未央,闪耀的烛火中她欲言又止,“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明天我就去找女皇陛下!”

“不行!”连未央着急地拉住了她的手,我心中一动,扬唇一笑,有办法了。

连未央紧紧握着安宁的手:“这太危险。虽然女皇陛下圣明,但是,你若直言就是抗旨!”

“可是,可是我就要跟子律成婚了!难道,难道你想做小吗?”

连未央默默垂下脸:“如果梁相不介意,我……”

“不行!”安宁难过地转身,“子律的心根本不在我这儿,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以为他看不出我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我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快乐的,这样勉强彼此,只会让大家痛苦。未央,在我知道子律喜欢别人时,是你陪我度过了那段日子,我不想让你委屈做小。”安宁情真意切地深深注视连未央。切切的目光让我也心里感动。

我的心里不由为安宁竖起大拇指。我巫月女儿就是如此地敢爱敢恨,不拖泥带水,安宁在感情的处理上比我更加果敢,反而我……

我恰恰忘记独狼的性格,他喜欢干脆,而我,却一直没有给他一个干脆的答复!我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安宁,答应我,不要冲动。”连未央及其郑重认真地注视安宁。

安宁着急地看着他,忽的,家丁开门而出,连未央匆匆放开安宁的手,转身离开。安宁忧急深切地一直目送连未央远去……

连未央心事重重地从我面前而过,我看到他双眸中的落寞与惆怅,他的伤愁,安宁的焦虑和安大人的惴惴不安与子律的痛,全是我一时冲动所造成。

但是,我是女皇,我下的旨我无法收回,那会动摇朝廷在百姓心中的权威与信赖。

看来……只有委屈一下未央了。

我拿起花灯,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前往连未央的家,途中,我还买了一壶酒。

落在连未央的院子里,无人察觉,放落酒,点亮花灯,单手支脸看着上面子律绘下的花纹,柔柔摇曳的烛光将画面染上了回忆的颜色,柔和的旧黄里,是双手托腮的女孩,笑嘻嘻地看对面男子,满脸的坏意。

男子气定神闲,依然淡定地打着算盘,算着账本,回想起那时心里也是满满的笑意,那时子律还不知玉狐是我,对我的拜访与拜托十分讶异与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