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在端王的授意下,钱桦的尸体被扔进了汴河。

与此同时,季元昌来到乐坊,将双澄带了出去。

封丘门缓缓而开,已换上男装的双澄随着元昌策马而去。

骏马飞驰之中,双澄回望汴梁。城楼上灯火粒粒,遥对着天际寒星,虽照亮了这一程路途,然而更远处的天地仍是漆黑一片。

重重宫门早已关闭,皇城大内已入沉睡,凝和宫中却还透出灯光。

九郎站在半开的窗前,望着院中的婆娑树影,在寂静中却好似听到了远去的马蹄声。那声音清晰得如同踏在他的心上,嗒嗒,嗒嗒,带着无尽思绪奔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小天使们随着剧情的转变也变得沉默了……默默地擦泪中……

第七十五章 更访遗踪得隐迹

天光刚刚亮起之时,凌香便接到了从汴梁城中送出的密件。

屋中垂幔深深,唯有窗口隐约透进亮光。她站在窗前打开信封,信笺上只写了一行字。

“燕双澄昨夜已离开汴梁。”

她将这一行字看了数遍,眉心微微蹙起。门外有人轻轻叩响,她随即将信纸叠起放回信封中,道:“进来吧。”

先前带头去白光寺将赵钧劫走的男子走了进来,掩上房门道:“刚才看到信使,是不是宫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倒不是宫中有事。”凌香顿了顿,捏着信封道,“燕双澄走了。”

男子一惊:“逃出汴梁了?为何不派人追赶?”

“我找你来就是为的这事。”凌香转过身正视着他道,“她是从北边的城门走的,似乎是往真定府方向而去,要是你带人现在迅速追出,应该还不至于相差太远。但是王爷至今还未来到汴梁,如果我们现在就将双澄抓回,我又怕难以躲过搜捕。”

“这庄园应该不会有人敢擅自进入吧……”

“是,否则也不会将怀思太子安置在此地。”凌香蹙紧眉间,“我只是着急为何王爷迟迟不到……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男子看她还犹豫不决,忍不住道:“之前不好下手,现在她好不容易离开了汴梁,难道我们还要等她回来再行动?”

凌香还在思索,男子又道:“这件事丁述是否已知道?”

“自然不会。信使见了我之后即刻离开的。”

“那娘子就更应该当机立断,要是消息走漏,也不知道丁述又会做出什么事来。”男子目光一沉,道,“我总觉得他至今还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凌香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或许二公子也没想到他会对双澄如此维护……这倒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外了。”

男子冷笑一声,低着声音道:“依我之见,要是此人冥顽不灵,还不如趁早将他了断,以免留下后患。”

凌香听得此话,顿时一扬眉,敛容道:“他对双澄有抚养之恩,怎能这样轻易说杀就杀?何况二公子与他也是故交,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男子见她变了脸色,只得道:“但现在双澄出了汴梁,希望娘子能准我出去将她擒下,如果怕将士兵引到这里,我就先把她关到其他地方,等一切太平后再见机行事。”

凌香抿唇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抬头道:“这样也好,先寻机会将她抓回,但不要带来此地。”

“是。”男子抱拳道,“一定不会让人追查到此。”

凌香颔首,男子飒然转身离开了小屋,招来手下之后便迅疾从偏门出了庄园。

一行人翻身上马,直奔北边而去。铁蹄踏尘,迅如疾电。行了一程,前方再过一片荒林便是汴梁外城。男子正待招呼众人再加紧速度,却见远处小路上有一骑疾速驰来,马上之人头戴帷帽,垂下的黑纱遮蔽了面容。

男子见那人直奔他们而来,急忙一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小心应对。

转眼之间,那人已驰至近前,未等他们开口,即刻勒住缰绳低声道:“回庄!”

众人心中顿起疑惑,为首的男子更是盯着他面前的黑纱,“你是什么人?”

“回庄!”

那人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以坚决的语气再度下令。

“你到底……”男子还待追问,那人已紧紧攥着马鞭,一字一字道,“你应该知道城中的讯息都是谁传出的。”

“……二公子?!”男子惊愕万分地望着对面的这个人。

此人用隐藏于黑纱后的双目冷冷盯了他一眼,道:“只顾着要抓燕双澄,却忘记了另有黄雀在后?你们若是这样鲁莽追击,还未找到她便已被人引蛇出洞,到时候不仅性命难保,就连庄园里的人也会被一网打尽!凌香难道连这也不懂?”

说罢,又持鞭一指原路,叱道,“回去转告于她,要是再轻举妄动,一切计划因她失败,到时候只会后悔莫及!”

他说话声音虽不高,但语气果决,听之令人不敢再有怀疑。黑衣男子本还一心想要追击,被他这样一番训斥之后消减了锐气,可又有所不甘。眼见此人掉转马头就要离去,不由道:“阁下是二公子本人还是他的亲信?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随我们一起回庄见见凌香,有什么事情当面说……”

“我另有要事,无暇去见她。”那人微微侧过身,似是望了远处一眼,随即一震缰绳,绝尘而去。

双澄随着元昌一路北上,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返回汴梁,不得不日以继夜不停赶路。途经朝歌、邯郸、邢州之后,方才抵达了真定府苍岩山。

她自去年冬季偷偷下山,直至如今才得以返回,倏忽间竟已过去了数月。去时山间寒风凛凛,万物肃杀,如今与元昌策马赶回,这一路上翠华叠芳,雀鸟飞掠,山崖间白瀑湍急,碎玉鸣琴一般,却又是另一番风光。

苍岩山境幽林异,越往深处行去,越见处处古树盘生。尤其是那一棵棵檀树奇姿异态,有似盘龙、有似卧虎,元昌随着双澄步行于山林之间,幽深处几乎不见天日。

他虽经常离开汴梁,却也很少来到这样荒僻之地,眼见前方又是一道仅容人侧身才能穿过的罅隙,不禁道:“你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是啊。”双澄点点头,不以为意地拨开身前荒草,“所以我去了汴梁就觉得人山人海……”

元昌瞥了她一眼,忽而又疑惑问道:“我怎么听说你跟九殿下是从小就认识的,他从来没来过这里,你们怎么会相识?”

“因为我去了他寄居的道观啊!”双澄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就是上次去的太清宫,你不知道么?”

元昌愕然,之前在太清宫时已觉得两人关系不同寻常,可毕竟他并不是一直跟在九郎身边,也没有去询问此事的缘由。原以为是双澄黏着九郎才使得他动心,却原来真是幼时就相识。

可他还是不解,“九郎小时候是被迫无奈在太清宫居住,你又是因为什么去那里?”

这一下倒是让双澄站定了下来,“我是跟着师傅去的啊,当时他带我在太清宫附近的山神庙住了不少日子,后来有一天忽然又将我带走了。”她说起这,又想到当初不辞而别给九郎带来的伤怀,自己也不免有些失落。

元昌却皱了皱眉,“你师傅为何带你去了太清宫附近?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知?”

双澄愕然,“那时候还小,只是隐约记得师傅当时身体不好,我还天天出去给他挖草药,所以才会遇到九郎的小猫……”她顿了顿,打量着元昌道,“为什么老是追问这些?”

元昌沉下脸,道:“我一路护送你到此,难道还问都不能问了?”

“只不过是偶然认识九郎罢了,你却要追根究底似的。”双澄看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闷闷不乐地转身就往那荒草深处走去。

元昌见她似是不高兴了,只能紧随其后,不再追问过去。

穿过这荒草地之后,远处便是空旷山谷,其间长有一株巨大古树,那树枝延伸数丈,直如巨伞翠盖,遮蔽天日。在其四周,大大小小的树木布满苍岩山涧,远望便如绿海一般,山风吹来,碧叶萧萧,如同浪涌。

“就在前面了!”双澄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小小不悦,说了一句之后便飞奔向山谷。

元昌急追而去,转过一道弯道,前方便是两间小木屋比邻而居。后方山石陡峭,寸草不生,近旁则枝叶繁茂,洒下大片绿荫。

双澄急匆匆地取出钥匙打开了右侧木门,未及跟元昌说什么便闪身进入。这屋子乃是师傅所居之处,她推门进来时便觉屋中气息潮湿,想来是门窗紧闭多日,自师傅下山后也没人进来过。

因一直记着九郎的话,她进入小屋后首先便是扑向了师傅床边的木箱。上次离山前,她就是在收拾旧衣时发现这箱子里藏着书信,因此才知道了自己的父亲还在人间。这一次她更是将箱子里的衣服杂物全都搬出,一件一件翻查过来,可除了先前见过的那几封书信之外,竟再没其他可疑东西。

元昌此时也跟进了屋子,见双澄忙着翻查,便也四处打量。

这小屋看似与寻常人家的布置并无很大区别,木桌木椅,墙上挂着斗笠镰刀,杂物不多,仅床边放置了一个木箱而已。

“除了这箱子,就没别的放东西的器物了?”他不由问道。

“没有了。”双澄还在检查着那些东西,神色有些疲惫。元昌见状,便也帮着她寻找起来,可无论是床底还是桌下隐蔽之处,全无可疑的东西存在。

却在此时,双澄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爬到了床头,直起身子便抓住了床架上的布幔。

“干什么?”元昌才一发问,她已迅速解开两边的细带,顷刻间,这木床上的布幔便垂落掉下。

背后的墙上竟嵌着一块两尺长宽的木板。

元昌快步上前,双澄已将木板用力扳下。原来这墙上竟凿出了一个长方洞穴,里面端端正正地排放着一些东西。

“这是……”双澄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触到了藏在洞里的东西,尽管心中惊讶万分,但她还是将其取了出来。

一共五块牌位。

但上面却无一字迹,空空荡荡,连一笔一画都未刻上。

“为什么这上面连姓名都没有?”她惊惶地回头问道。

望着那五块空无一字的牌位,元昌心中竟觉一紧。“找找还有没有什么!”他低声说着,探手又伸入那墙上的洞穴。可其这洞穴并不算深,除了牌位之外再无其他。他却还不死心,又细细查看了一番,忽然发现这洞穴下的砖石似乎缝隙过大。

他取出匕首刺入缝隙,往左右一划,果然觉出松动。

再一发力上挑,其中的一块砖石便往外突出。元昌扣住那砖石奋力抽出,灰尘洒落间,那空洞的墙壁间便显现出了一物。

赤红布帛包裹,狭长约有一尺。

他探手取出,托在掌心唯觉沉重冰冷。

双澄屏住呼吸,看着他慢慢解开布帛。瞬时间,寒光夺目,摄人心神。

竟是一截锋光四射的银枪枪尖。

第七十六章 相怜病骨轻于蝶

“为什么藏着这个?”元昌皱着眉将那银枪枪尖握在手中,双澄亦疑惑不解道:“以前从来没看到过……”

他将这枪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由问道:“那你怎么忽然想到在这床幔后找?”

“因为师傅的床上一年四季都挂着床幔,有一次我想把它取下,他却不让。所以我才想到会不会在后面藏了什么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五块牌位摆放整齐,“难道那枪尖与这些牌位一样,都是为了纪念什么人?”

元昌虽感觉这枪尖锋利异常,不像是寻常人所能拥有之物,可也没法断定此物究竟是何来源。他用布帛重新将枪尖与那些牌位包裹起来,跃下床去。

“看看屋中还有没有异样之处,如果找不到其他的,我们就只能将这些东西带回汴梁交给端王。”

两人在小屋里里外外又搜寻许久,甚至连双澄自己的房间都进去找了一遍,还是寻不到其他物件。于是只能在此暂歇了一阵,过午之后,便又准备启程离去。

临走之际,双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所住的那间小屋。屋中摆设简单,除了桌上有一个陶土花瓶之外,几乎看不出这是女子所居之处。多日不在,房间内虽还保持着自己走时的模样,可不知为何,此时看来却隐约觉得有些清冷。

——忽然想到了远在汴梁的九郎。

若是他来到这里,看到这满山古树间的小小木屋,会是怎样的神情,又会说些什么?

想及他的一切,心绪就千转百回。元昌在后面叫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来,掩门,上锁。

背负着包裹中的物件,双澄踏着高低不平的土石出了山谷。

一阵风来,层叠草木涌起漫漫翠波,头一次感到自己在这山野间竟是如此渺小。回首望去,木屋寂然,古树枝叶随风轻摇,安静得只能听到沙沙之声。

如果有一天,能带着九郎回到这里,回到她一直居住的地方,让他看一看这险峻如削的高崖,听一听漫山遍野的风声,或许也会是一种安宁到极致,无所争求的美好。

返回汴梁的途中,双澄显得比来的时候更有心事。

那五块空白的牌位以及银枪枪尖一直背在身上,让她始终不能展颜。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何含义,可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会简单。

而元昌在返程的路上也明显越加警觉了起来。

倒并不完全是因为双澄的事情。返程他们走的是官道,这一路上自北往南的时不时有牛车马车匆匆经过,看那些人的装束都是寻常百姓,可眼下照理也不是探亲访友的节日,他们却都扶老携幼,车上还载着不少行李。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去?”不久之后双澄也察觉到了,元昌便去借机询问了在路边休息的一家人。

没过多久,他便策马返回,神情却有些沉重,双澄问他,他也不回答。

直至抵达了某个客栈,待等周围无人时,他才告诉双澄道:“北边不太平了,那些官道上的百姓都是住在边疆附近的,趁着还未起战火便先往南边来避一避。”

双澄一怔,她以前很少下山,对边疆那儿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可见元昌难得的神情严肃,不禁也提心吊胆道:“难道是北辽要向我们开战了?”

“暂时还没有。只是近来总是有北辽的士兵在边疆一带抢夺我朝百姓的粮食钱财,可恨那驻守边疆的将领也并不派兵驱逐,百姓们自然人心惶惶,索性先逃了避难。”元昌说到此,不由越加气愤。

随后的几天内他果然更加紧了行程,双澄亦想着尽快赶回见到九郎。两人风餐露宿,返程所用的时间倒是比去时还少。

只是这一路奔波不息,有时候甚至连夜间也在赶路,一天睡不了两三个时辰。双澄虽是练武的身子,却也禁不住长时间的颠簸劳顿。距离汴梁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天色转而阴沉,元昌本来打算带着双澄一鼓作气赶回城中,可见她骑在马上都神情萎顿,便掉转马头回去问道:“怎么已经受不住了?”

她本已觉全身发酸,可又想着要赶回汴梁,便硬撑着道:“还好,只是有些累。”

元昌见她这样说了,便也没再多问,双腿一夹马腹,扬鞭便朝汴梁外城驱驰而去。岂料才又行了三四里,风势一阵猛似一阵,云层亦越来越厚,不出一盏茶的时间,竟噼噼啪啪落下雨点。

元昌暗觉晦气,可放眼四望,周围尽是空空荡荡,连躲雨之处都寻不到。无奈之下,他只得叫了双澄继续冒雨前行,这春雨亦带着寒意,雨点越来越大,砸得路上尘土扬起。两人在雨中冲出甚远,才望到前方路边有一家驿馆,元昌急忙下马奔进门去,无意间回头一望,却见双澄虽也跟了进来,可裹着湿透的衣衫浑身发抖。

“你没事吧?”他也担心九郎为此而责备,不由问了一句。

“我上去换衣服。”双澄哆哆嗦嗦地丢下一句,便扶着楼栏独自上了楼。

驿站外的雨势已经越来越大,风过之处,草木为之摇摆低伏,地上很快积满了水。元昌本想等着这场雨停再上路,可见天气迟迟未能好转,只能上楼敲门。

双澄过了一会儿才过来开了门,虽换了一身衣服,可头发湿漉漉的垂下,脸色也很不好。

“燕双澄,你是不是病了?”元昌不由问道。

她起先还摇头,可元昌又追问一遍之后,双澄颓然答道:“浑身发冷,一点力气都没了。”

没等他开口,她又急忙道:“让我睡一觉,兴许就能缓过来。”

元昌叹息一声,“等雨停了再说,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要不九殿下会将我骂死!”

虽知九郎一直维护于她,可现在双澄只觉自己病得不是时候,恹恹然向元昌道了歉意,默默地躺回了床上。

她本以为只是着凉染了风寒,可没想到这一睡下去就更乏力,浑身上下如同散架一般。裹着被子犹在瑟瑟发抖,迷迷糊糊间昏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像是还在路途飞驰,四周景物全在晃动,却忽又似乎听到有人在远处唤着她的名字。

那声音很是熟悉,双澄竭力策马循音追逐,却又望不到对方的身影。

身处空濛之中,天地尽是茫茫灰白,她仓惶四顾,寻不到任何出路。

却在此时,那唤着她名字的声音又渐渐响起。她的马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只剩她在苍茫山间不辨南北地奔跑,远处似乎有高高的围墙,一只小白猫窜上墙头,回过来朝她望了望,随即消失于迷雾间。

“踏雪?”双澄迷迷糊糊地惊叫出声,朦胧中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双澄。”他抚了她的脸颊。

感受到了指尖的微冷,她这才疲惫不堪地睁开眼。帘幔轻挽,室中光线昏暗,坐在床边的少年只穿着简单的青色锦袍,眼神间满是忧虑。

“九哥?!”双澄以为自己在梦中,使劲揉了揉眼睛。九郎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是我,别喊。”

她惊得直想坐起,可身子却没力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已经昏睡半天了。”九郎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元昌怕你出事,便请驿馆的人迅速回城转告了五哥,他自然就告诉了我。”

双澄怔怔然望着他,眼睛有些酸涩,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怎么又会病了呢?”

九郎皱眉道:“元昌说你已经连续四五天没好好睡觉了,一清早又冒雨赶路,怎能不病?”

双澄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眼睛水漉漉的,神情很是萎靡。

九郎望着她,想到这一路上她没日没夜地赶路,心中不由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