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帝一妃恩恩爱爱地走远了。韩朔靠在宫墙上,似嘲似讽地看着。然后等着楚啸天走出崇贞门,才开口道:“将军留步。”

楚啸天拿着头盔,头是没回,步子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处等着。

“韩某有件好奇的事,想要问将军。”韩朔走过去,绕到楚啸天前头,微笑着看着他道:“都是伤者,韩某也不跟将军玩注意身体那一套虚的了。借一步说话可好?”

早晚是要来的,楚啸天也没回避,只在心里叹息一声,道:“太傅若是不介意,便去寒舍一谈吧。”

楚府,韩朔已经熟悉得和自己家一样了。只是好多年没仔细来看过,府里的奴役已经统统换过了,院子里的柳树也改成了梧桐树。只有楚将军房间里的布局还是没怎么变,墙上一幅美人图,旁边两把长剑。桌椅长榻,都是简洁。

“将军今日,可要同韩某再下一局?”韩朔望着那熟悉的长榻,讥笑着问。

两年前,也是这里,楚啸天深夜找他,同他在这里下过一局。

那一局,是韩朔唯一一次输得很惨的一局棋。

“太傅若是有兴致,老夫定然奉陪。”楚啸天坐上长榻,将矮桌上的棋盒打开,桌面一翻,便是一个上好的棋盘。

韩朔跟着坐了下来,接过楚啸天递过来的黑子,轻笑道:“棋开始,将军也便可以开始回答韩某的问题了。”

黑子落盘,“啪”的一声脆响。

第一百章 故时不相知,便错此一世

楚啸天眼皮跳了跳,跟着白子落下,轻声道:“太傅有什么要问?”

韩朔捻着黑子,微眯了眼眸道:“有一事,是将军两年前告知韩某。韩某一直未曾有疑,甚至如了将军的愿,与二小姐解除了婚约。可如今韩某竟于无意中得知,实情,似乎不是将军当初给韩某说的那样。”

两年前,楚啸天布一盘残棋同他下,黑子占着上风,他自己却执白。那时候他心里尚敬他三分,毕竟是潋滟和明媚的亲生父亲。

可是,楚啸天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韩公子与小女潋滟的婚事,怕是有变数。”

“将军为何如此说?”他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看着对面的人,沉了声音。

“老夫先问韩公子一句,你想娶的,到底是小女潋滟,还是明媚?”久经人事的男人,总是比多情的少年更懂感情。

当时的韩朔是犹豫了,捏着黑子沉默了半晌。

然而就是这一瞬犹豫,叫楚啸天沉了眼眸,接着道:“看来韩公子心里所爱,并非是小女潋滟,否则这将娶之时,回答这一个问题,没有这样难。”

韩朔张了张嘴,却是辩驳不了。黑子慢慢放在棋盘之上,他觉得自己还是记挂着明媚的,他做不来那薄情郎,即使潋滟很好,很惹他情动,他也不可能转眼就忘记了明媚。

“既然如此,老夫所说你与小女婚事有变,也便是说中了。”楚啸天垂了眼眸,准确地将白子放在格点上,轻声道:“你将潋滟当做明媚,潋滟亦将你当成天麟。她现在依旧最爱吃当初天麟给她买的豆沙包,也时常问老夫,天麟究竟是为何而死。”

“明媚是命薄,天生身子就不好。你悔恨,也是毫无办法。可是韩家大公子是如何获的罪,想必二公子比老夫更清楚。装聋作哑地嫁娶,你们各自换得一时安慰,若日后潋滟明白这其中原委,岂不是要在一段痛苦的姻缘里挣扎?”

楚啸天看着对面一直不说话的少年,瞧着他青白的脸色,轻轻笑道:“没有爹是不希望自家女儿幸福的,如今潋滟的心里,若是当真喜欢二公子比喜欢天麟多,老夫也不再多说。若是不然,还望二公子能多加思量,放潋滟一条生路。”

黑子被按在棋盘上,韩朔听得这一番话,心里翻江倒海的,竟是有些想笑。

楚潋滟喜欢韩天麟?她从未跟自己提过。虽然以前时常见他们二人在一起玩耍,不过他当时陪着明媚,没有多注意。后来潋滟缠着他的时候,韩天麟已经被他弄去了淄州,他也没有细想过潋滟为什么会喜欢他。

不过她不是自己说的么?

“子狐哥哥,我喜欢你。”

“子狐哥哥,潋滟长大后要嫁给你做新娘!”

这一声声一句句,被他当了真的话,竟然只是把他当成了韩天麟么?韩朔失笑,捏着黑子看了半天,将它随意摆在了一处。

他可以不信么?纯真的少女,怎的就比他演得还好。他尚且会流露出怀念明媚的端倪。而从始至终,潋滟从来未曾叫他察觉半分不妥,日子再长些,自己怕也是要真心实意地爱上她了。

可若楚父说的是真的,自己这妄动了的心,不是万分可笑么?哪里对得起明媚在天之灵?

韩朔乱了,有些慌。再低头一看,本是占尽上风的一局棋,已经被白子逼进了死路。

“韩公子回去思量老夫今日所说吧。”楚啸天叹息一声,丢了白子。一旁的烛光也是弱了,烛泪一颗颗顺着底座落到灯盘里,光影明灭。

韩朔从主院出来,甩开了领路的仆役,偷偷翻墙进了潋滟的闺房。

“你…”她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微喘着站在窗前,眼里很快就涌上来了笑意:“子狐哥哥什么时候也做起了爬人墙头这样的勾当?”

他跟着带上笑意,看着她披散着的青丝,轻声道:“刚同你父亲下完棋,顺道来看看你罢了。潋滟,回答我一个疑问可好?”

“什么疑问?”她好奇地看着他。

“你说已死之人和身边之人,谁更珍贵?”

她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去,不过很快便又笑了,轻声道:“已死之人是永远被人记在心里的,而身边之人长久陪伴,二者哪里能比?”

他看着她反常的神色,心也慢慢沉了下去。难不成,楚啸天当真没有骗他么?

“若非要说一个呢?”他正了声音。

潋滟抬眼看他,那里头有什么神色他一时没有看懂。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红了,然后轻笑着答他:“也许有的活人是一辈子也比不上死人的吧。”

比不上死人。

他心里一痛,微微含怒地看着她,后者脸上带着些悲伤,大概是叫他提及了伤心事,想起韩天麟了吧。她一直喜欢吃豆沙包那样的东西,他还不知道是为何。她一直喜欢看着他的侧脸,他也不知道是为何。

如今终于全部知道了,他韩朔也有栽跟头的一天。他将她当成明媚,心里还曾有愧疚。而她将他当成韩天麟,却是瞒了他这么多年呵!

转身离开楚府,那一晚,他将一颗刚刚悸动的心给按进水里冷了个清醒。过了几天,也便如了楚啸天的愿,撕毁婚书,冷眼看她入宫为妃。

这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做错的。

而那天在墙角,潋滟却说,“我不是你,与天麟哥哥也不曾有你同明媚的情意。”

这句话,是他听错了,还是潋滟抵死不认,亦或是最开始,就有人在背后搞鬼,让他误会了什么?

韩朔抬头看着楚啸天,手里的黑子缓慢地放在棋盘上,一字一句地问他:“楚将军可否告诉韩某,当初的二小姐,当真如将军所说,爱慕的是我大哥么?”

黑白对峙,黑子已经不似当初那样好骗,躲过陷阱,来直捣他方了。

楚啸天微微一笑,眼角有了些皱纹:“如今再来问这些,太傅不觉得晚了么?你已经放弃了潋滟,也说了真心喜欢的一直是明媚,现在又何苦来追究这种事情?”

韩朔微微眯眼,手里的黑子都叫他捏得有了裂纹:“你骗我?”

楚啸天不语。

深吸了一口气,他笑得呛咳了起来,一把挥乱桌上的棋局,撑着棋盘过去抓住了楚啸天的衣襟。

“老匹夫,生生毁掉自己女儿的婚事,也算得上是为人父者么?”

错了,竟然是他错了!他一直自诩聪慧,却被面前这人耍了整整两年!楚潋滟,她既然不喜欢韩天麟,那么…那么他…

“老夫到现在为止,也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楚啸天慢慢松开韩朔的手,静静看着他道:“潋滟若是当初嫁给了你,现在也不见得会有多幸福。因为你的执念,她会一辈子活在明媚的阴影之下。潋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爱上你,便是一辈子。可是你的心里,她会在什么位置?”

韩朔脸上一白,死死地看着他。

“太傅是成大事之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潋滟一直在仰望你,你便不会低头看得见她的委曲求全。若有一朝到了你要取舍的时候,太傅敢不敢回答老夫,你是会要江山,还是会要潋滟?”

心口有东西闷痛,韩朔离开长榻,皱眉看着楚啸天道:“你说得再多,也就是不想潋滟嫁与我为妻。我固然不会将她放在首位,可将军你又何尝将她放在首位了?你要与我韩某这等乱臣贼子划清界限,便不惜毁了女儿的姻缘,叫她生生恨了我这么多年。楚将军,楚国丈。有你这样的父亲,潋滟也当真是不幸。”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对峙着,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无法否认,楚啸天也未曾替潋滟考虑过。他知道潋滟有多喜欢韩朔,但韩楚两家的婚约,是韩老爷尚在,韩家还是护国功臣的时候定下的。韩朔杀兄弃父,野心勃勃,他又岂能再将女儿嫁过去?

说到底,他首先考虑的,还是楚家的立场与名声。

韩朔平静了一会儿,转身便离开了。玄奴候在外头,问他打算去哪里,他轻声道:“去城郊别院吧。”

心乱如麻,有好多事情他要想清楚。现在唯一的安宁地儿,便是长歌所在的别院。那玲珑剔透的女子不会多问他半句,只会给他弹琴。

长歌的琴声,像极了一个人。他闭眼听着,总能叫心里安定下来。

这些年,他是错待了潋滟,也错待了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再多问她一句呢?为何不再问问,她心里喜欢的,到底是他还是韩天麟?

说到底,是他那时候还不够喜欢潋滟吧,那傻丫头特别傻,心甘情愿地当着明媚的替身,不曾跟他讨要过什么说法。所以被楚啸天一说,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她可能的确喜欢天麟,不然,潋滟为何要为他做那么多?

问透天地,也不过是一个情字恼人。他韩朔的情,原来在两年前就有。只是涅没在欺骗和怀疑里,终究什么也不剩下了。

第一百零一章 长歌曲霓裳,曾误风流郎

到别院的时候,长歌披着衣裳出来迎他。一双睡眼朦胧,分明就是刚被吵醒的模样。

韩朔走进主院,低声问:“是不是吵了你休息了?”

长歌揉揉眼睛,心想这还用问么?嘴里却道:“哪里,方才不过小躺了一会儿,还未睡着。太傅这么晚过来,是要听琴么?”

他只会在烦心的时候过来,长歌知道,韩朔心里定然有一个人,爱而不能得,想而不能念,所以常常叫他烦闷。

“嗯。”韩朔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下去:“你弹一首《舞霓裳》吧。”

长歌颔首,取下墙上挂着的琴,披散着头发坐到琴架后头,放下琴便捻了音。

霓裳与君舞,恩情两不负。

自小便识君,长大为君妇。

裙摆卷流光,独舞暗自伤。

君情似流水,妾唯有霓裳。

韩朔安静地听着,茶从口里一路凉到心里,像是再也暖不回来了似的。他低笑,又想起了明媚死的时候。

那时候,她靠在他的怀里道:“子狐,我还不想死,说了要与你到白头,我们的头发,却还都是黑的呢…可惜了…可惜了…你要好好对潋滟,她…我欠她许多…”

明媚是脆弱得一碰即碎的女子,她的身子让她不能像潋滟那般肆意玩耍,更多时候她都是靠在他的怀里,羡慕地看着潋滟。所以很多时候,他也更心疼她。

现在突然明白,小时候,潋滟应该是更羡慕明媚的吧。他将所有的关怀都给了明媚,却不记得分她一点。后来终于分给她了,也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明媚的影子。

他曾说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如今算是有了。可惜,往事不可追,他就算悔了,他们也再也走不回去了。潋滟是多狠绝的女子,他们走岔了路,他愿意回头,也不会看见她留在原地等。

“太傅?”一曲休罢,长歌抬头看着韩朔,脸上有些震惊。

向来让她看不透的这个男人,竟然坐在那里,笑着流出了眼泪来。只左眼眼角一道痕,泪珠很快没在衣裳里。

按住琴弦,长歌倒吸了一口气,而后摇头道:“太傅今日的愁绪,长歌是无法用琴声纾解了。”

韩朔回过神,浅浅一笑,泪痕消失,仿佛刚才都是长歌眼花了:“琴声悠扬,我很喜欢听,你继续弹便是。”

长歌摇头,叹息道:“太傅可曾用过了晚膳?”

“不曾。”

“那便请太傅稍等。”长歌站起来,往外面走:“妾身片刻即回。”

韩朔没拦她,只安静地坐着。屋子里很明亮,也很寂静。他突然就想一直这样坐着,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动。

长歌出去了很久,然后端着几盘菜回来了。饭菜香瞬间盈满屋子,也让他终于有了些暖意。

“太傅的心事,定然是不能同妾身说的。”长歌搬了凳子过来坐下,给韩朔盛了一碗饭,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虽然她吃过晚饭了,但再吃一次也无妨。

“既然如此,那便用些饭菜,听妾身给您说个故事吧。”

韩朔侧头看她。

举报 回复 作者:白鹭未双 时间:2013-12-24 07:44:51

长歌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道:“妾身家道中落,本来有心上人,期望能有一段大好的因缘。可惜了那人心中另有所爱,现在已经成了神仙眷侣。而妾身只能卖身青楼,做个弹琴的清倌儿。”

听着就是痴男怨女纠缠不休的开头,韩朔对这些向来是不感兴趣的,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进去。

“妾身的心上人,是一个很潇洒风流的男子,宴会上一见倾心,他也赠了妾身贴身的玉佩做信物。可惜了,那不是妾身留得住的人,他天性风流,身边殊女围绕,大概是没过几天便将妾身忘却了吧。可笑后来父亲入狱的时候,我还去求过他,结果,他连府门口都没让我进去。”

长歌浅笑着,当真像是说故事似的,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一边说一边挑菜里的肉丁吃。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他却是坐在他的高楼里拥着佳人玩乐。我那日站在秦府的院墙外头,听着里面的歌声与笑声,突然就觉得,自己曾那么仰慕的一个人,也不过如此。原来情爱里,没有什么至死不渝,非君不嫁。有那么一刻你会突然看清楚,然后就不爱他了。”

伸手给自己再添了一碗饭,她笑:“妾身不知道太傅是不是也为情所困,也当然无法开解您多少。只是,您也是郎艳独绝的男子,定然曾经辜负过谁。长歌不懂其他,只知道,心若是被伤过,再怎么补也是补不回来的。太傅与其难过,不如继续好好过日子。”

韩朔抬手揉了揉眉心,跟着笑了出来。

“最初见你,不过是青楼柔柔弱弱的琴女。如今看来,倒还是我捡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长歌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声,费心费力挖着伤疤安慰您老人家,居然还说我是东西,活该日子过得不顺心!

“不过,我也好奇,你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韩朔拿起筷子,也开始吃菜。

长歌满不在乎地道:“姓秦,名阳,字冲轩。”

刚夹上了茄子一滑,落在了桌子上。韩朔微微讶异地看着长歌:“冲轩?”

太保秦冲轩?

长歌点头,轻笑道:“太傅不用惊讶,妾身知道您与他交好。最开始在青楼看见他,还以为他是终于想起我了,要来救我。结果他竟是认不出我了。那仅剩的一点儿心思也算断了干净,如今妾身是太傅的人,虽然只是做琴娘,但也不会对您不忠的。”

没人知道她那时候是怎么看着秦冲轩左拥右抱,还镇定地弹着琴的。也没人知道他那时候其实回头看了她很多眼,却还是没有认出她是谁。

认不出,那便一辈子也别再相见了。算是她错付了心意,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当初他那一块玉佩换了银子,也让她好生安葬了爹娘。她没有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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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朔静静地看了长歌好一会儿,嘴角的笑意突然有些阴险。他倒是听秦阳说过,以前赠了玉佩给一女子,只是宴会上人多,没一会儿就不见佳人踪迹,脸都没怎么看清。

秦阳的确是天性风流,没对哪个女子用过心。除了他现在的夫人,林家嫡女林妙儿,尚能留住他一些心思。其余的人,不过都是过眼烟云。

听长歌说这么一通,韩朔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至少楚潋滟还是他的人,他若一朝江山尽握,也可以来慢慢偿她。比起长歌,他尚有回旋的余地。

果然失意之时是不需要安慰的,说一些比他更惨的事,叫他宽了心,自然就好了。

韩朔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道:“你好生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明日让官家过来,带你上街去买些喜欢的东西。”

长歌眼睛一亮,立刻就笑了:“多谢太傅,太傅好走。”

瞧瞧,她说故事的报酬还是不错的,韩太傅为人大方,她明天可以买许多的东西。

饭菜有些凉了,长歌送走韩朔,继续坐回去吃。吃了两碗饭之后,方才收拾收拾,重新睡回去。

潋滟半夜从床上惊醒,满头是汗。守夜的休语连忙拿了灯进来问:“娘娘怎么了?”

“没事,梦魇而已。”潋滟擦擦汗水,长出了一口气,接过休语递过来的茶喝了好几口。

她方才竟然梦见了战场,分明是没见过的,却看见刀剑横扫,血流成河。有穿着铠甲的将士一刀朝她砍过来,她便吓醒了。

“娘娘继续睡吧,奴婢守着您。”休语跪在床边,用罩子将灯光弄暗了些。

“睡不着了。”潋滟披着衣裳坐起来,抱着膝盖道:“休语,我感觉越来越不安。大事要临近了,总有人会破了洛阳宫的门,坐到那皇位上去。你怕么?”

休语怔了怔,随即道:“奴婢生死都是跟着娘娘的,有什么好怕的呢?就算乱臣贼子破了宫门,奴婢也会守着娘娘的。”

潋滟笑了笑,眉目间的不安却还是没有消散。胡天得了一些兵权,自家爹爹也是有兵符在身,她本来觉得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但是刚刚那个梦,让她不安了。

“江随流那边有消息么?”

“江大人与楚王一起,正在回洛阳的路上。”休语道:“还有五日,便可以进城了。”

江随流与裴叔夜一起,是做了楚王的军师。两人帮着楚王战胜了河间王和长沙王,看起来是颇得信任。潋滟想了想,重新躺了回去。

“如此便好,先生比江随流早一步回来,后日我们偷偷出宫去,听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好。”休语点头。

张术此番一直是在暗中,应该是将剩余四王的消息都收集齐全了。他向来最为靠谱,能有什么新的情报,那是再好不过了。

潋滟睁着眼睛看着帐子顶,默默给自己打气,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她不介意以后再忍上一段时间。有人要破宫门废帝,有人要趁着帝废篡位。这场好戏,她只能当个旁观者。

第一百零二章 街头人相逢,紫玉定缘分

第二天,韩太傅站在太极殿里,一脸严肃地对皇帝道:“楚军已近,洛阳城中有些地方还是该有布置,若出什么意外,才不至于伤及百姓。皇上,臣今日便会去城中安排,您自是不便再出宫,可若是贵妃娘娘能易装同行,回来也好禀告于您。”

潋滟坐在一边,听着这话,轻笑道:“本宫不过是妇道人家,能看得懂什么布置?太傅要人陪同,不如邀赵太尉同去。本宫身上这伤,可是还没大好呢。”

看着狐狸眼里的光芒,她下意识地就想跑。好端端的,非拖上她做什么?她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韩朔很正经地摇头道:“娘娘是女中诸葛,半分不输男儿,又是皇上身边亲近的人,皇上能信得过。娘娘若去,自然是比赵太尉好得多的。至于伤…臣不会让娘娘过于劳累的。”

司马衷看看沉心,又看看韩朔,为难地道:“爱妃若是不想去,朕不好强求的。太傅您看?”

“娘娘怎么会不想去呢?”韩朔抬眼看向座上的女子,轻声道:“娘娘为国为民,关心皇上,自然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可以不做。”

潋滟脸上一黑,听着这略带威胁之意的话,瞪了韩朔一眼。

“爱妃?”皇帝看过来,询问她的意思。

“臣妾没关系,关系到洛阳百姓的大事,臣妾还是去看看为好。”潋滟扭头就冲小傻子笑得春光明媚:“等回来的时候,臣妾必定将所见全部说与皇上听。”

司马衷笑了:“好,朕等着爱妃回来给朕讲故事。”

韩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拱手道:“那臣便在宫门处恭候娘娘,请娘娘换上常服,乘普通马车出行。”

“好。”潋滟扯着嘴唇笑着,起身对皇帝道:“那臣妾现在便回去更换衣裳。”

“嗯。”皇帝点头,目送他们二人一起出去。等着人都走远了,才皱起了眉头。

“你想干什么?”潋滟踏出太极殿,回头看了韩朔一眼,板着脸问。

韩朔挑眉,恭敬地拱手道:“如方才所说,臣不过是想请娘娘同臣一起去观看洛阳新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