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看了韩朔许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在地上,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大哥没有死的?”

毕卓给她回过消息,说是已经在军中给大哥换了身份,重新过活,那么韩朔就应该是没能拦截下他的。她不用太过担心,但是,也要防着韩朔赶尽杀绝。

韩朔苦笑着闭眼,喘了一会儿气才答:“娘娘安心,臣没有必要对他死咬不放,脱离了朝廷,他对臣来说,便没有要杀的价值。现在…娘娘可否来扶臣一把?”

潋滟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过去将人扶起来,当真往寝殿里走。

走动之间皆是煎熬,当他终于躺上香软的床榻,浑身已经叫汗湿透了,嘴唇都泛了白。半睁着眼看着床边的人,瞧着她没有丝毫波澜的眉间,韩朔突然觉得有些心惊。

哀莫大于心死,这世上,只这一种病无救。

微微捏紧了拳头,他低喘着笑:“此刻臣怕是再也不想动了,娘娘若是要清帐,也可以折断臣的手骨,在臣身上刺青。至于桃花源的债,臣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清了。”

潋滟平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韩朔,心里就像没有风的湖面,波澜都不起半分。兴许自己当真是已经放下了,所以这时候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半分不会觉得难受,反可以肆意将那些痛楚都还给他。

可是,当真心死的时候,报复也带不了多少快乐来。她看着床上的这个男人,倒是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她第一次见他,是在楚府的后院里。那日她小心翼翼地与明媚玩着躲猫猫,到后院的假山,突然见着一个人落了水。

那人便是韩朔,幼时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即使被她救起,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他也没哭,只是道:“多谢,请问姑娘芳名?韩朔日后定当报答。”

她眨眨眼,不知怎么回答,身后却传来奶娘的声音:“明媚,你怎么在这里?潋滟呢?哎呀!这不是韩府的小公子么?怎的落水了!快,快跟奴婢来!”

府中的人一向分不清她和明媚,她也没往心上去,只是觉得那个落水的孩子,眼睛真好看。

不过那时候,韩朔怕是连她的脸也没记住的。

想着那时小小的人儿一身狼狈还板着脸的模样,潋滟低笑了出来。

“臣这般痛苦,娘娘却想着什么在笑,是不是也太不将臣放在眼里了。”韩朔瞧着她那样子,眼睛也不眨。这样的笑容,她一贯很少在他面前露的。只是,身在这里,心却想着别处,更丝毫不心疼他,也未免太让人生气。

“太傅要本宫将你放在眼里,你又将本宫放在哪里了呢?”潋滟低头,看着他笑,只是笑意转冷,剩下一片凉薄:“我痛苦的时候,你不也是在笑么?”

韩朔抿唇不语,身上不动,气力便恢复了些。他等着适应了这痛楚,便又能动一动。

潋滟撑着下巴坐着,淡淡地看着他:“太傅真是不同于常人,给我药的人告诉我,这是万蚁蚀心之痛,你竟然还一直清醒着。”

他向来比常人冷静,比常人自持,比常人聪慧,比常人心狠。她年少时也爱极了这样与众不同的他。可惜现在,冷眼观之,韩朔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她不遇,便看不出不同,也成不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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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朔还是不动,眼睛安稳地闭着。若不是手背上起了青筋,她真要当他是睡着了的。

“我让人去楚地问皇上的情况,现在想想,今晚好像也能借太傅的车出宫一趟。”潋滟想了想,起身朝外头喊了一声:“含笑。”

含笑应声而入,垂手听命。

“太傅的马车在何处?”

“在崇阳门。”含笑忍不住往里头看了一眼:“娘娘可是要让太傅回去了?”

“嗯,太傅喝醉了,你让车夫将车赶到沉香宫门口来,送太傅出宫。”

“是。”含笑应了,带上门出去叫人。潋滟轻轻一笑,回到床边看着半睁开了眼的人:“总也是有些不放心,该去皇上身边才好。这洛阳繁华,留给太傅也不错。”

韩朔心里一沉,几欲发作,却强压了下来,哑声开口:“娘娘要去楚地?”

“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啊。”潋滟道:“今晚难得太傅配合,肯喝下这毒酒。本宫若是错过这一次离开的机会,怕是要在这里陪上太傅半年了。”

身上分明未动,心口也是跟着一阵阵地疼。韩朔气得头晕,当下却什么都做不得。离开洛阳?她留在这里自然是日子安稳,长享富贵。哪怕将来江山易主又如何,他依旧会守信护她一世平安。可是现在,她竟然要走。

“你…”

“太傅太重了,本宫扛不动你。”潋滟笑吟吟地说着,转身出去找了几个太监进来。

沉香宫的人都是靠得住的,一句话不多问便将他扶上了外头的马车。韩朔睁着眼,看着潋滟跟着坐上来,再看了一眼马车外头的含笑,心里定了定,开口道:“娘娘确定这样能出去么?臣以为,走不了多远,总是要被抓回来的。”

潋滟但笑不语,靠着车厢看着后头渐渐远了的沉香宫,眼里有不明的神色划过。

“太傅,本宫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想要这江山么?”

韩朔坐在一边,无法动弹,脸色也不甚好看:“江山锦绣,也自然是每个人所向往的。站得高,也便不畏浮云遮望眼。为什么要不喜欢江山,不往上走呢?”

潋滟回头,斜眼看着他:“那太傅觉得,平淡的日子太过乏味,宫里的勾心斗角才更有意思么?”

韩朔顿了顿,忍过一阵疼,笑道:“也不是,日子千百种,总要看怎么过,和谁过。”

点点头,潋滟不再说话。车夫将马车赶出皇宫,她便掀开帘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韩朔看见银针的光芒,眉心一紧,还没来得及提醒,车夫便已经滚下了马车。

拉过缰绳,潋滟有些生涩地调转马头,往城北的方向而去。

“娘娘要去哪里?”韩朔捂着心口,咬牙开口问:“您不会驾车,不要跑这样快。”

外头传来一声笑,而后马车慢了一些,将他抖得撞到车壁上。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疼痛,韩朔撑着身子,拉开了车帘。

潋滟看着前方,小心地驾着车。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也只是轻声开口问:“太傅还记得城北有什么么?”

城北姻缘庙,庙外姻缘树。天下有情人,常在此留步。

韩朔怔了怔,呛咳一声笑道:“娘娘来这里做什么?”

远远地便看见了姻缘树的影子,潋滟不答他,慢慢勒紧缰绳,将车停在姻缘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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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当郎回首时,妾心另作嫁

夜色正浓,姻缘树像是染着一层月光,红色的绳结在树枝上静静挂着,周围没有人。

白天里人来人往的姻缘庙,此时也寂静无声。门合着,上面是桃木匾刻的“因缘来”三字,旁边一副对联,右书:“总是因缘,香国无边花有主。”左写:“都成眷属,情天不老月长圆。”

一串儿红豆锁前挂,两幅鸳鸯门上贴。这里是大晋最灵验的求姻缘之地。曾有人断言,若当真是两个真心人来求,没有不成眷属的。

潋滟笑了笑,想来那时她与韩朔来,是只有她带了真心,韩朔不过是假意。所以他们,终是难成眷属。

“太傅若是无法动弹,可以就在车上歇息。”她低声说了一句,跳下马车来,慢慢走近大槐树的树干,蹲下身子,仔细地找着什么。

韩朔眸色深深,终究还是跟着下了车,咬牙慢慢走。

若是此番这丫头能消气了倒好,不枉他生受这样大的痛楚。可是现在看来,竟是他无论如何痛苦,她也不放在眼里了。以前自信满满地觉得她总是好哄的,现在看着那边默默寻找东西的楚潋滟,他第一次心里没了底。

再深厚的情意,也终究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的。更何况,一直是他在亲手将她往外推。

抬头看了看这满树的红绳结,绿叶映红,满满的都是旁人的姻缘。他与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听着丫鬟说姻缘庙灵验,便央着他带她来。

然后呢?那天他正是在与秦阳商议,要如何引韩偃入套。听着她这请求,他想了想,还是允了。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他还是陪她求了红鸾绳,许了一生之约。

那时候心里虽然惦记着其他事,却也还是觉得有些开心的。毕竟他以为潋滟是以后会一直陪着他的人,没有白头之盟,有这一生的羁绊也不错。

可是没想到,这里求的姻缘,也会有不灵验的时候。后来的种种,已经将这树下他们许的愿望碎了个干净了。如今再要他信这些,他是嗤之以鼻的。

潋滟细细地围着树干绕了一圈,终于是在一个地方寻到了自己当年刻下的东西。

拿出一把匕首来,她心里对这大槐树道了一声歉,然后将那一小块树皮轻轻割了下来。

多年前的字,一笔一画刻得很是认真。潋滟拿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回韩朔身边去。

他低头看她,眼里有些迷茫。

“与你在这里求姻缘的时候,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姐姐。”潋滟捏着那块树皮,递给韩朔:“所以红鸾绳是我的,这里是你和姐姐的。我在心里跟姐姐说,这辈子就让我陪你,下辈子,我将你还给她。”

有些干枯的树皮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以线相连。

韩子狐、楚明媚。

韩朔大震,捏着这东西抿紧了唇,眼里情绪翻涌,却很快被压了下去,只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都这样久了,为什么现在来告诉他这些?为什么要把这个给他?他与明媚…她心里竟然还会这样想。

“没什么意思,就当告个别。”潋滟展颜一笑,将自己的红鸾绳拿出来。

她不戴这个已经很久了,还惦着他的时候,不想被人发现,也是戴在脚腕上的。可是后来取下,便再没有戴上的心思。在这里求来的东西,还给这里是再好不过。

韩朔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我说过了,你走不了,就算今晚你走出洛阳,明日我一旦恢复,也定然将你抓回来!”

潋滟咯咯直笑,将韩朔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手一扬,将红鸾绳丢进了一旁的池塘里。

姻缘庙前,左边槐树,右边池塘。那塘有些深,能过人,里头丢着许愿用的铜板,

韩朔手一紧,动作却没那么快,也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曾说赠子红鸾绳,与子一生好。如今绳没了,你我过往的一切都一笔勾销。恩怨、是非、情怨、爱憎,一样也不会留下。”潋滟看着池面的涟漪,笑得很是美丽:

“就此别过吧,韩太傅。”

心里的起伏带着全身都痛,韩朔想说什么,毒素却突然上涌,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边好像有人走过去了。他要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有人好像在笑,笑得他想跟着低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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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潋滟,今生今世,不管我韩朔在哪里,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他说了这样一句,便听见有人远远地回答:

“那便看是太傅手段强,还是本宫跑得快了。”

马声嘶鸣,他停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人却真的走了。

韩朔往前几步,靠着大槐树的树干坐下,终究是没有忍住,侧头吐了一口血。

许久许久之后,周围什么声音都不再有了。他有了些力气,便起来走去那池塘边。

韩朔不会水,小时候还差点被淹死。之后也便一直对水有抵触。此时,他自然也不会傻到下去找那红鸾绳。能做的,只不过是将自己随身的香囊打开,取出自己的那一条,跟着丢下去。

就算是没了,也一起没了吧。

她要与他两断,抹掉过去一切。那么好,等明日他若能将她抓回来,他们就重新开始。论心计,潋滟是玩不过他的。这辈子他就认定了这么一个人,想逃?天下之大,能逃去哪里呢?

捂着心口,坐在池塘边。他一个人从黑夜慢慢等到了黎明,等着姻缘庙来了人,也终于等着了玄奴来寻他。

“公子!”玄奴有些急,一来便在他面前跪下:“奴才来迟了!”

他慢慢将手放下,觉得好像身上已经没那么疼了。药效似乎过了,他还活着。

“的确是来得迟了,那人都不知道跑了多远了。”喃喃说了一句,韩朔站起来,被玄奴扶着,还勉强晃了晃。

“带我回府吧,将秦阳和宋渝找过来。”

“是。”玄奴看着自家公子这苍白的脸,无法想象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既然是宫里传话要他来这里寻公子,想必还是和那位娘娘有关。

韩朔有些急,一路上都催着他快些,再快些。玄奴将车驾得如飞,好不容易回了府,跌跌撞撞地进门,却见秦阳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哟,瞧瞧,这还是韩太傅么?”秦阳捏着茶杯,看着韩朔这模样便笑了:“我以为寺庙里听老和尚念经是最痛苦的,想不到太傅在这尘世里,也能将自己折磨至此?”

韩朔笑不出来,板着脸走过去抓紧他的衣襟:“楚潋滟离开洛阳了,马上让人去追。要是追不到,你的余生便都在寺庙里过吧,也别想着那墙头会再这样低,让你翻出来闲逛!”

秦阳张大了嘴巴,听完他的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楚潋滟离开洛阳了?你哪里得到的消息?她分明昨晚还来寺庙看过我,说韩府今早有好戏,让我来凑个热闹。那么大的活人,昨天听方丈说了一夜的禅,后来便回宫去了啊。还约我,今日可以进宫去瞧瞧。”

捏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松了,秦阳眼瞧着面前这人又慢慢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忍不住啧声道:“你说你们这些人,天天戴着面具过活,有什么事都不肯写在脸上,到底累不累?”

韩朔浑身的气力像是被卸掉了一半,靠在软榻上闭了闭眼。

她没走,那昨日说什么要去找皇帝,又说什么就此别过,都是吓他的么?

喘了几口气,又接过玄奴递来的参茶喝了,他才慢慢平息。眼角瞥见秦阳幸灾乐祸的神情,韩朔揉了揉眉心,哑声道:“我要睡上一觉才行,冲轩你闲来无事,便在这里等着。玄奴去将别院里的长歌也带来,等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一起进宫。”

玄奴应了,将韩朔扶进内室,便出去接人。秦阳摸不着头脑地问:“你把你的小妾带进宫去干什么?嫌贵妃娘娘不够恼你么?”

韩朔哼笑一声,昨日遭遇倒是叫他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各人业果各人食,秦阳也总有要还债的一天。

心里还在隐隐作痛,他没再理秦阳,安静地闭目歇息。

野猫这一爪子挠得太狠,叫他发现,原来她是站在他对面的,而不是他的棋局里。他可以伤她,她亦可以还给他。当她将自己的心收回去的时候,他的胜算,也就没那么大了。

一直以来他凭借的,不过是她对他的念念不忘。

那么现在,韩子狐,你要怎么办呢?本来觉得不会太在意,却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其他,简直是痛彻了心扉。蓦然回首才发现,他心里,其实还是对她有那么一些…情愫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种子,在心里慢慢生根发芽。他一直不去管不去顾。如今被人连根拔起,才知道原来很小的一颗嫩芽,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思付瑶琴,郎心毫不知

长歌正在别院里调琴,突然就被玄奴接去了韩府,说是一会儿要入宫去看贵妃娘娘。她不意外,收拾了一番,抱着琴就上了车。

马车却是先到了韩府,玄奴说太傅还在休息,要等一两个时辰,让她先去花厅等着。长歌也不介意,等待的时间里,她可以再调调琴。

韩府的花厅自然是精致大气的,入目都是珍器玩物,镶玉的檀木椅分列两旁,帘子挽起,里头的架子上还摆着好些新奇玩意儿。

长歌进去挑了椅子坐下,继续抚弄怀里的琴。这琴是陪伴她最长久的东西。母亲给她的遗物,也就只剩这一把琴了。

断断续续的音调在厅里响起,她捻几个音,又调试一番。最后调好,纤指一划,便是流水一般的曲调倾泻而出。

花厅的帘子后头,有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得一曲琴罢,才鼓掌道:“当真是好琴艺!”

长歌吓了一跳,站起来警惕地抱着琴。却见一男子拱手作礼,嬉皮笑脸地道:“吓到姑娘了?在下秦阳,姑娘进来时不曾发现,让在下在这里站了好久。”

秦阳。

抱着琴的手微微紧了紧,长歌往后退一步,看着这笑得风流的人,眉头皱了皱。他果然还是认不得她,脸上带的,是看见陌生女子时惯有的调笑。

僵了一会儿,长歌也便放松了身子。他总归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她紧张也没什么意思。

“原来是秦太保,妾身失礼。”屈膝回礼,长歌抱着琴就要往外走:“既然太保在此,那妾身就不打扰了。”

“哎哎!”秦阳连忙拦在门口,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道:“太傅让姑娘同在下一起进宫,都是要等他起身才行,姑娘何不与在下一起等?”

长歌回头,看了秦阳一会儿,笑道:“也好,那便请太保先坐。”

秦阳嘿嘿笑着,在一旁坐下,长歌却挑了他对面的椅子,垂眸抱琴。

这女子,总是让他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秦太保一边打量人家,一边在心里嘀咕。虽说朋友妻不可欺,但是早在春风楼的时候他就对这琴娘颇感兴趣,如今再见,兴趣不减反增。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啊。

摸摸鼻子,秦太保打算发挥自己风流才子的本事,与她攀谈一二。

“姑娘介不介意在下随太傅称呼长歌?”

对面的女子拨弄着琴弦,漫不经心地道:“介意,长歌是太傅的人,太傅可以直呼长歌之名,太保还是留几分礼节为好。”

搭讪的方式真是几年都不会改变。长歌心里暗笑,可惜了秦阳不记得,若是记得他当初第一句话也是问她可不可以唤她的名,这会儿该要往地里钻了。

秦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似乎没料到这姑娘会这么强硬,明明看起来很柔软很好欺负的模样啊。

“这…那难不成秦某要一直唤姑娘姑娘?”他耷拉着脑袋,很是委屈地瞅着她:“也太见外了。”

是你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啊,长歌心里骂了一句,随后干脆弹了一曲《长相思》,免得对面的人再说个不停。

琴声悠扬,弹琴人随意将琴放在膝上而弹,不着情绪,却又有隐藏的情愫跟着琴音流淌而出,听得秦阳怔愣了好一会儿。

外面天色渐渐大亮,长歌弹了一首又一首,似乎是不想停,不想再听那人多说半句。

没有带指套,手指没多久便红了。秦阳看着,怜香惜玉之心顿起,连忙过去按住她,将手拉过来道:“多巧的一双手,废了就可惜了。都红了,便不要再弹。”

长歌一怔,接着便恼怒地将手给抽了回来:“太保未免太不顾及男女之防了。”

素手远离,秦阳挑眉,蹲在长歌面前笑道:“姑娘不知道,在下是出了名的不拘小节么?男女之间若是坦荡,何必要有防?”

长歌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太保风流之名,名满洛阳。可惜妾身已经是太傅的人,由不得太保胡来。你不拘小节,妾身可还要顾着人言可畏。太保若是闲着无事,可以再去春风楼看看,那里殊女如云,总有人能排解太保的寂寞。”

尽管她已经压住了火气,平静地与他说话。可言语之间,还是忍不住夹着些刺。

秦阳再迟钝也该觉察着不对了,拧了眉,仔细看着长歌道:“在下与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总觉得姑娘似乎对在下很是不满。”

长歌闭了闭眼,缓了神色道:“没有,妾身与太保,以前素不相识。”

琴声再响,铿锵有力。秦阳站起来,退回了椅子上。

外头的奴仆都忍不住探头朝里面看看,这琴弹得美,也弹得怨怼。情感太浓,曲调反而是其次。长歌垂着眼不停地弹,直到门口出现一个人,慵懒地眯着眼,长袍半披,倚着门笑道:

“几番相思付瑶琴,可惜郎心不在此,丝毫不知。”

按住琴弦,长歌松了口气,站起来行礼:“太傅。”

秦阳还没回过神,韩朔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冲轩可真是会享受,来我府上,欺负我的琴娘?嗯?”

长歌抿唇,将通红的十指捏紧,抱着琴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子狐,我觉得我好像认识她。”秦阳迷茫地抬起头来,脸上没了不正经的神色,有些认真地看着他道:“可是我想不起来是谁。”

韩朔轻嗤一声,将人一把拉起来,道:“你见着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是认识她的,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腻了。现在随我进宫吧。”

“哎——”秦阳被拽了出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长歌。那女子依旧安静地抱着琴,远远地跟着他们。上马车时,也是靠着离他很远的地方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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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次遇见这样抵触他的女子,他心里有些不服气了。看着她,默默地下了决心。

这世上还没有他秦阳追不到的女子呵。

马车往皇宫而去,韩朔捏着袖子轻咳两声,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休息将近两个时辰,身子还是会有些难受。华启说余毒只要清了就无碍,可惜他现在连清毒的时间都没有。

楚潋滟,她究竟还在不在宫里?若是不在,那他还追得上么?韩朔低喘,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放过她,不论天涯海角,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