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前方,天气晴朗,大军,也该出征了。

“爱妃,这一仗有些难打。”司马衷看着地图,拧紧了眉头。

潋滟捧着茶放在帝王的手边,看着图上放着的标石,抿唇道:“毕将军领军不过八万,要与十万人对抗,的确很难。”

韩朔行军至顿丘,十万人紧随,十万人做后援。顿丘一处也算是对他们这方有利的地势,加上毕卓深谙用兵之道,想拖住他们些时日,应该是可以的。怕就怕韩朔不按常理出牌。

“醉回只要能拖上一月,新都的部署也就能完全到位了。”帝王拨弄了一下标石,叹息道:“若是不能,朕再增派援军。”

新都正在修建防御工事,弓弩长剑也都在赶工。若有一月的喘息之机,守住新都,便有把握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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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齐赵三王,予了新都共计十万人,却没有要亲自来勤王的打算。”帝王看着图上的楚地,淡淡地道:“老奸巨猾,想作壁上观。”

潋滟笑了笑:“他们肯出兵,便是还当自己是司马家的人了。不过诸王到底是要为领地的人考虑,怕被牵连,也是在情理之中。”

楚王的世子死在了洛阳,到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现在肯不计前嫌,已经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帝王侧头看她,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爱妃若是男子,当不输张术。”

有勇有谋,可惜生做了女儿家。

“说起先生,臣妾好久没看见他了。”潋滟撑着帝王的肩膀,低头看着他道:“他去哪里了?”

司马衷拍拍额头,抱歉地道:“朕忘记告诉爱妃了,张大人这次要随着毕卓一起去。他说要给毕卓当军师。”

“什么?!”潋滟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子:“他怎么没有同我说?”

先生又不会武,跑战场上去做什么?军师又不缺他,不是还有江随流么?

“他说只有他知道韩朔的弱点,最懂怎么牵制他。”帝王无奈地道:“朕也担心过他的安危,他说他无妨。”

“怎么会无妨?”潋滟恼了:“都不敢来同我说,他定然就是知道自己身无武艺,上战场会有危险!”

“爱妃别急。”帝王拉着她的手道:“若是你实在不想他去,朕现在下令召他回来。”

潋滟咬牙:“晚了,先生那样的人,定然会告诉您‘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老头子!”

贵妃娘娘气得不行,另一头的马车上,张术却同毕卓聊得很欢。

“所以说不必迎头而上啊,你我这次的任务,不过是拖住韩朔的大军。”摸着胡子,张术笑眯眯地道:“韩子狐那小子,平生只有一个弱点。”

“哦?”毕卓好奇地看着他:“请先生指示。”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你都不懂么?”张行之叹息一声:“潋滟是他的业障,从小到大都是。只不过现在发生了什么老夫也不知道,也不明白韩朔心里如何想了。等到了地方,你我去试他一试便知。”

毕卓垂了眸子,低声道:“业障么?他对娘娘,可当真是狠心得要命。”

张术哈哈大笑:“那孩子别扭,倒也不是故意的。你是没见过娘娘狠起来的时候,半分不输他。这两个人就像两只斗羊,角都尖,一遇上就爱斗。斗得久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好好相处,也就不懂温柔了。”

毕卓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在下倒是觉得,娘娘和皇上相处要轻松得多。可惜了她的孩子流掉了,不然生下来,也许是个可爱的小皇子。”

张术笑意一僵,轻咳了一声,没接这话。

他这次出来,当真是来帮毕卓的。因为帮他,也就是帮了潋滟。他曾许诺过,要保潋滟不败韩朔的。

只是,张术现在心里有犹豫,因为潋滟那孩子与韩朔羁绊太深,皇上不是没城府的人,等大业完成之后,他当真还能不计前嫌地接受潋滟么?

他心里是没底的。

这江山最后到底落在谁的手里他不在意,在意的只是,宫里那丫头该何去何从。

“将军,敌军在顿丘十里的地方扎营了。”外头有人禀告。

“知道了。”毕卓回神,张术也笑道:“不算远,我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误入藕花深处,争渡惊鸥鹭

“嗯。”毕卓随口应了一声,可立马发现不对,扭头看着张术:“先生刚刚说什么?”

张术捻着胡须编小辫子:“我说要去找韩朔,二十里路不算远。”

毕卓吓了一跳:“韩朔身在敌军,先生贸然前往,万一…”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张术笑道:“你安心布军,其余的事情交给老夫即可。毕将军,您是娘娘看重的人,也当明白何为轻,何为重。万不可为情意连累,做错了决断。”

情意…毕卓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他的情意,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不必深究。”张术哈哈一笑:“老夫不过是个观棋者,观棋不语,真君子也。”

这些个小年轻的心思,他这过来人哪有不知道的。

毕卓沉默。

八万大军驻守顿丘,布八卦回旋之阵,守要塞之地。战报传回新都,司马衷正拥着潋滟午休。

帝王侧身靠在床头,一面轻轻拍着怀里的人,一面接过东西来看。

张术说,有迂回之法,能拖得半月,剩下半月,便要毕卓之军硬扛,大抵不过八日,便需要援军。

算计得很是精准,司马衷笑了笑,爱妃的人,当真都是可用之才。

怀里的人似乎是有些热,翻了身想滚去床里头睡。帝王连忙将战报甩回新的首领太监德公公手里,然后展开扇子,将人重新抱回来,给她轻轻扇着。

德公公看着帝王这模样,连忙往外走。胡将军说得没错,皇上的心呐,当真是叫这贵妃娘娘给掏走了。

帝王静静看着潋滟安睡的脸,她这一觉似乎睡得不错,眉心没有再蹙,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安详得如初生的婴儿。

腰被她抱着,身上难免会起什么反应。司马衷揉揉眉心,默念佛经一百遍,而后躺下,拥着她继续睡。

怀里的人,是他心爱之人。他们总是同塌而眠,要是说他心里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帝王心里很清楚,沉心现在还没有心甘情愿地跟他,他便不能强求什么。

男人除了下半身,总也还是要用脑子想想事情的。

他不嫌弃她,因为她原来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么?只是他却不能替她挡下所有人的非议,难免有些无奈。

他的沉心啊…

潋滟一觉醒来,周身竟也没有出汗。迷糊着抬眼看了看,司马衷正一脸温柔地对她笑。

“睡醒了么?”

点点头,潋滟慢慢坐起来打了个呵欠:“睡得挺好,竟也没有做噩梦。”

帝王轻笑:“所以爱妃每次还是该等着朕来,朕陪你一起睡,你便不会做噩梦。”

潋滟脸上微红,轻咳一声,看向窗户外头:“今天的日头好像不大,可以出去走走。”

司马衷闷笑,打趣地瞧了她半天,直到看着她要真恼了,才收回目光,牵着她的手下床:“天气是很不错,荷花都开了,爱妃不妨与朕一起去看看荷花。”

潋滟挑眉,跟着穿鞋下去,好奇地道:“皇上今日得空么?”

“嗯。”帝王笑着将她拉到梳妆台前:“难得又偷了浮生半日闲,今日的事务,楚将军和胡将军都已经处理完了,朕盖过了章,也就没事了。”

潋滟颔首,拿起台上的木梳,将自己这一头长发梳理好,而后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插上一支白玉雕凤的簪子。

帝王在一边,拿起眉黛打量了一会儿,又看看潋滟,突然笑道:“朕今日替爱妃画眉如何?”

手一顿,潋滟捏着胭脂盒怔怔地看着司马衷:“皇上这…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好的兴致?”

画眉这动作太过温柔多情,似乎不太适合帝王。

“朕只是想,若是能像寻常夫妻那般,朕替爱妃画眉,爱妃替朕绾发,于愿足矣。”皇帝轻笑道:“不过朕没替人画过,画得不好看,爱妃可别嫌弃。”

潋滟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甚至想伸手去探探他额头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怎么就这样浓情蜜意的?

“爱妃不愿意么?”亮晶晶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啊,没有,臣妾荣幸之至。”潋滟回神,连忙笑道:“皇上想画便画吧。”

司马衷勾唇一笑,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捏着她的下巴便慢慢靠了过去。

她的眉形很好看,只用稍微轻画即可。帝王手有些抖,许久都没敢落下眉黛。

等了一会儿,潋滟释然了,抬眼看着有些走神的司马衷,轻声道:“皇上要画,可要好好地画,要是画得不好看,臣妾是断然不会出门的。”

她可是爱惜自己的这张脸了。

帝王回神,连忙仔细给她描眉。简单的几笔,却让他紧张至此。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终于画完之时,司马衷收了手,轻吐出了这么一句。

潋滟咯咯地笑,转头看着铜镜里头,还好,没画歪。

“皇上这话说得,到底您是夫婿还是臣妾是夫婿?”她笑:“画眉这事儿,情意是长,可终究不适合铁血儿郎,皇上您啊,还是让臣妾来绾发吧。”

说罢,起身将皇帝按在凳子上,潋滟十指纤纤,将他那一头乌黑的发梳理好,用金镶玉的簪子挽在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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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像是寻常夫妻。”司马衷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人,轻声道:“若是无俗事之扰,爱妃可愿为朕绾发一辈子?”

潋滟头也不抬,张嘴就答:“愿意。”

司马衷微微动容。

“今日,干脆你我就做一天的平常夫妻试试。”帝王转身,拉着潋滟的手道:“你不自称臣妾,我也不自称朕,你唤我宁瑾,我唤你沉心。可好?”

他最近当真是很热衷讨好她。潋滟心里叹了口气,却还是应:“好啊。”

帝王笑得很开心,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潋滟跟着迈步,看着前头的人的背影,忍不住苦笑。她答愿意,不是因为前头有个“无俗事之扰”么?这假设本不成立,她回答什么也便都不用负责了。

瞧,她就是这么狡猾。

不忍心伤这人的心,哪怕耍些小心机,能让他开心一些也好。

宫里的荷塘之中当真开满了荷花,一朵朵藏在碧绿的荷叶之下,娇羞地不肯出来,却又露了半池的风情。

帝王弄了一艘小舟,撑一支长篙,回头冲她伸出了手:“沉心,上来。”

荷塘不够大,自然不能用画舫。潋滟将手伸给他,提着裙子跳了上去。

小舟几晃,帝王连忙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而后撑住竹篙,轻笑:“你这样乱跳,等会儿翻了船,你我今日便要做一回落汤鸡了。”

水光凛凛,太阳也不是太热,周围都是荷叶的清爽之气。潋滟嘴角上扬,抱着司马衷的腰看着远处的荷花:“落汤鸡也无妨,就当洗一回澡。皇…宁瑾,你往那边走,我要那一朵荷花!”

帝王轻笑,撑着竹篙往她指着的地方走,听着她语气里的欢快之意,忍不住也开怀。

舟入藕花深处,潋滟松开他,低身去采荷花。奈何手劲不够,愣是没摘下来。

“要用掐的,不能扯。”帝王看得哭笑不得,连忙撑住长篙,也去帮她。

荷花摘下来,梗竟然跟藕一样中空有洞。潋滟这是头一回自己采荷花,不由地有些惊奇:“宁瑾你瞧!藕是不是从这里长出去的?”

帝王点头:“若你不采花,再过些时候便可以采藕。”

嘟嘟嘴,潋滟将花抱进怀里,坐在舟上道:“有花堪折直须折,摘一半的花留一半的藕,都可以享受才是最好。”

司马衷听得低笑,继续往前划。

今日云层很厚,阳光也就不剩多少。虽然有些闷热,但在荷花池中,怎么都是舒坦。潋滟没忍住,脱了鞋袜将脚伸进了池水里。白生生的脚映着荡漾的水,前头的人不经意地回头,就看得失了神。

“啊,快停下!”潋滟看着前头高高的荷叶丛,连忙出声提醒:“不能往那边走了!”

帝王一惊,连忙撑住小舟,却还是已经闯错了路。荷梗都被小舟给压弯了不少。

“哎呀。”潋滟连忙站起来,挡开支到她面前的荷叶,冲帝王撇嘴:“你想什么去了?”

想你。

司马衷轻咳一声,岸上已经有宫人要过来救驾。不过他抬手制止了他们,转头对身后的人道:“没办法了,沉心,咱们游回去吧。”

潋滟呆了,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刚刚说什么?”

游回去?回头看看,这里离岸边很远不说,到处都是荷叶荷花。水塘面上的水是干净,下面可都是淤泥呢。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帝王笑吟吟地脱了外袍丢在船上,用长篙试了试水深:“跟着我就好了。”

“我不是怕水,倒是担心我们能不能平安游回去。而且…您毕竟是皇上,这样有失体统。”潋滟说着,心里默默地想,她小时候上天入地什么没做过,还担心游水么?

“都说了今日放纵一回,只做平凡人。”帝王侧头一笑,没给她犹豫的时间,当真纵身入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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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荷花可堪顾,佳人与殊途

“哗啦——”岸上的宫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想下水救人,却被一边来找人的江随流给拦住了。

潋滟怔愣地看着,眼前有剔透的水珠高高溅起,太阳不知何时从云层后面悄悄探出了头,洒下一片明艳的光。

水里的人湿透了衣裳,脸上的神情却格外轻松:“沉心,下来。”

眨眨眼,潋滟没忍住笑出了声:“当真是落汤鸡就当沐浴一回了。”

说着,也褪了宫装的外袍,轻轻地滑下水去。池水清凉,潋滟脚下踩不着底,只能迅速地往外头游。

“哎,等等我。”司马衷正欣赏潋滟的水中姿态,一眨眼却见她跟只灵巧的鱼儿似的,瞬间游出去老远。

他连忙跟上,顺手采一朵荷花,拉住前头的人,放进她怀里:“不是来采荷的么?就这样回岸上,多无趣?”

潋滟抱着荷花,一边划水一边黑着脸看着帝王:“你今天就是故意要拉着我做这坏规矩的事情的么?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帝王低笑,温柔的眉眼映着水色,看得潋滟微微脸红。

“有人会看见么?”他故意大了声音,喊了一句。

岸上的人很是上道地纷纷转过身去。江随流捂着眼睛,叹息地回答:“没有。”

潋滟:“…”

帝王笑声朗朗,拉着她往荷花盛开的地方游,碰到淤泥也不在意,伸手给她采了一朵又一朵。

“人面荷花相映红。”他打趣,伸着湿漉漉的手,划上了她的眉眼:“你要是天天都能似今天这样开心,那便好了。”

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唇便叫人含住了。潋滟大惊,怀里的荷花散在了水面上,下意识地就将帝王一把推开,游出去老远。活像一只被咬着了尾巴的鱼。

心口跳了几跳,潋滟竟想起那让她万分不想记得的人,仿佛看见他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双黑眸里有被背叛的痛楚。

不!她白了脸,飞快往岸边游。她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谈何背叛不背叛?她不该想起他的,以前都没有过。

她现在算是司马衷的妃嫔,也已经尽力在做好一个妃嫔了。除了心,她可以将其他都给他,虽然…虽然是有过这样的觉悟,但是当他当真以现在的身份,而不是当初的傻子的模样来亲吻她,她还是被吓住了。

游出好远也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潋滟压了压心口,停下来回头看。

司马衷还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隔得远了,看不清他眼里有什么。

有些愧疚,潋滟咬咬唇,连忙往回游。她刚刚,没做好一个妃子该做的事情啊。

“你…不要回岸上么?”她游到他身边,小声地问。

司马衷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荷花。

生气了么?潋滟无措地想,这该怎么哄?哄小傻子好办,可帝王现在…

“我在反省,你不用乱想。”帝王认真地看着荷花,头也不抬地道:“刚刚吓着你了。”

潋滟有些尴尬地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的错。”君王叹息一声,抬眼,有些戏谑地看着面前的人:“一时冲动,唐突了佳人。”

潋滟脸更红了,眼神瞟着旁边,轻咳道:“水里凉,虽然天气热,但是也不能久待,我们还是上去吧。”

司马衷闷笑两声,垂了眸子,语气轻松地道:“好。”

两只湿漉漉的鱼爬上岸的时候,江随流体贴地递了披风过来,眼睛望着天上,很是无奈地道:“皇上,娘娘,你们当真应该顾忌一番他人的目光。青天白日下水嬉戏,胡将军若是知道了,定然又要参上娘娘一本。”

提起胡天,帝王眉头皱了皱,将怀里的荷花都给了潋滟,而后抱起她往蒹葭宫走:“江爱卿回去说话吧。”

潋滟的鞋子还在小舟上,难为帝王注意到了,将她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抱着回去。

吩咐了休语打水给她沐浴,司马衷换了侧堂随意沐浴更衣,便将江随流宣了进去。

潋滟老实地泡在木桶里,休语在一旁责备地道:“您身子还没养好,以后还是不要下水,万一又得了伤风,可怎么是好。”

愧疚地看她一眼,潋滟讨好地笑道:“我知道错了,休语不要这么凶。”

休语脸一红,低头道:“奴婢哪里敢凶,只是为娘娘着想罢了。您这身子才养好几天…”

“啊呀呀,水要凉了,休语你还是帮我擦背吧。”潋滟连忙打断她,阻止了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休语无奈地拿起软刷,嘀咕道:“您以后还要生孩子的,要是伤着底子可怎么好。”